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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報復是碟冷盤

第五章 報復是碟冷盤

「那你為什麼專給我打電話?」
「爽你個毛!」萬詩錦幫他把酒瓶打開。
「你敢肯定劉鍾會娶你嗎?豪門深似海,那種日子是你無法想象的。要哭的話,在『寶馬』裏面也未見得就比我這『花冠』里少幾滴淚,再說了,劉鍾那也只是輛『雅閣』嘛。」
我為什麼、我憑什麼要壓抑自己?想到這裏,他竟然平靜地站了起來,慢慢走到「眼鏡」的旁邊,突然以最快的速度將對方的碗抓到手上,然後往「眼鏡」的臉上猛扣過去。這突如其來的動作讓「眼鏡」完全沒有提防,還沒等他想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柴衛又用左手抓起他的領口,向上一提,右手朝他的胃部猛擊一拳,「眼鏡」當時就痛彎了腰。柴衛扯過對方的眼鏡,往地上猛地一摔,頓時鏡片四散。
「我一個人。」
被張瑾劈頭蓋臉地數落也不是一次兩次的事情了,所以在電話裡頭張瑾跟他說沒什麼好談的時候,他並不在意。但最近有些不同,張瑾的火氣非常大,而且連約了她幾次都推說沒空。
男人瞪著柴衛:「你他媽沒長眼睛是吧?你信不信老子把這碗面給你潑過來?」
他的神智還是很清醒的,也就是三瓶啤酒下肚,只是喝得急了些,但是明顯在踩剎車的時候,他感覺到腳軟。幸虧街上車輛不多,下這麼大的雨,警察也看不見,否則這時候查酒後駕車,他根本跑不掉。
你是他媽的什麼金枝玉葉啊!有這工夫連嫦娥都泡到了,對你怎麼就這麼難?要是一開始我就一點希望都沒有,也就罷了,這些年我為你做了多少的事情啊!你幹嗎不讓其他男人去做?你怎麼能這麼對待我?去死吧,你!他第一次這麼惡毒地詛咒張瑾——在心裏面。
他把「花冠」停在路旁,兩腿像是在飄,但肚子確實是餓了。剛剛接到餐廳的電話:「柴先生,您訂的七點的座,還來嗎?」
雨下得很大,雨刮器撥到最大擋,還是不能順暢地把雨水給推走。
「他在你旁邊嗎?」
她只好摁下了接聽鍵。
張瑾九九藏書不再接話,就聽余恆說。
來個屁!哪一次不是我柴衛把座位訂好等你張瑾的大駕,哪一次不是我屁顛屁顛地在「大眾點評網」上找尋你可能喜歡的餐廳?
電話沒有再打過來,但五分鐘后,一條簡訊進來了。
就在眼淚快要落下的一剎那,他回過頭去,不想讓自己被對手摺磨了還去交換球衣。
這天晚上,張瑾又被吵醒了。有電話進來,對方鍥而不捨地呼叫,手機沿著床頭櫃緩慢移動,直到跌落在地。
後來,她只得把手機調成靜音加震動。靜音,也不是全部沒有聲息,手機屏幕會閃爍,加上震動模式,手機就會在擺放的地方動起來。
一個陌生的號碼。「響一聲」通常就響一兩聲,不像這個,沒有消停的意思。
沉默了半晌,柴衛又說:「我看上了一套房子,遠是遠了些,在寶山附近,不過價格不錯,才15000元一平,我準備買下來,其實有車,也不覺得遠。」柴衛還是按照自己的思路走。
最近,總是有些深夜打過來的電話,接起來,什麼聲音都沒有。問周圍的朋友,也都遇到過這種情況,據說是叫「響一聲」,騙你打回去,然後一大堆電話費就來了。張瑾常常是睡得正香被吵醒,醒了就不大容易睡著。她有個毛病,夜闌人靜的時候,總愛豎著耳朵聽,是不是哪兒又傳出了老鼠的聲音?似乎大門有沙沙的響動?又或許陽台上有人影在晃動?
一個在平時很簡單的動作,他花了兩分鐘才完成。
柴衛的面不久也上來了,可不知怎的,剛才的飢餓感就像被什麼東西給填滿了,一點也不覺得。我他媽憑什麼被人家罵?人人都可以隨意踩我是不是?柴衛好半天沒回過神,一使勁,把手頭的一次性筷子掰成了兩半,筷子並沒有從中間裂開,左右都不均勻。
「我沒說過你不好,我是說,我們兩個不合適,我對你沒有感覺!」
「嫌老子沒錢,你他媽的要多少錢嘛!要爽只有靠自己了。來,再給我點酒。」他撐著爬起來,居read.99csw.com然還能找到冰箱的位置,打開冰箱,又抓了一瓶啤酒出來,用牙開啟瓶蓋,結果蓋子沒打開,嘴角拉出了血來。
張瑾睡覺從不關機,一來是老媽的要求,在女兒沒成家之前,電話是她唯一可以知道女兒在哪裡的工具。二來,張瑾一直身體不太好,沒事兒的時候,她總抱怨母親啰嗦,真要是胃疼起來,她抓起電話第一個撥的還是老家的號碼。
張瑾看著他,沒說一句話,就看著,嘴閉合著,拉成一條線,像老師對待一個默寫錯了十遍還錯的學生。
「你和我的男人睡過覺。」
報復是一碟冷盤,別趁熱吃。他怪自己沒有這麼深的道行,都冷下來了,還報復個屁。剛才那一連串的進攻,至今想來興奮不已:原來人的報復心會有這麼重,以前怎麼就沒有察覺出來呢?怎麼會這麼出其不意呢?
她恨那些「響一聲」的傢伙,你就是騙話費,也白天打呀,半夜兩三點鐘,算個什麼事嘛!
靠吃就能把女人搞上手?柴衛你醒醒吧!
「滿街的傻b,哪個像你?」這是萬詩錦的原話,他沒想到女人可以說出這麼鏘鏘的話。
「那就是說,我們都不知道他今天晚上操誰去了,是吧?」
「你願意等你等,我沒要求過你。」
終於他不再折騰了。她看著他,像護著犢子的猛獸,如若再有獵食者威脅自己的骨肉,就毫不猶豫地衝殺出去。
張瑾的睡意頓時就消了,她感到自己背上冒出了汗,屋裡稍微有些風,朝剛泌出的汗里灌進去,她只好鑽到被子里,把手機緊貼著自己的臉。
這面沒法吃下去,心裏的火就像高壓鍋的氣,「哧哧」地噴著,要不是有閥壓著,氣早就衝出來了。不想不氣,越想越氣。
彷彿這些年,他一直在朝某個終點奔去,現在快要到了,突然發現,終點處已經沒有了標誌,終點不是終點了,連人都沒有。我他媽成了舊書里的書籤了,你看到哪裡,我就跟到哪裡,等你把書合上,我也就永遠地躺在你的記憶里了。要不我就九-九-藏-書是一筆應收款,你高興收就收,不高興收,就讓我轉成一筆壞賬,勾銷了事。
張瑾仍舊看著他,不說話,好半天吐出一句:「我從沒要求過你為我奮鬥。」
「你要幹嗎?」
張瑾承認柴衛的話沒錯,自從跟倪賢媛打過交道后,她心頭的陰影就像口香糖粘上了,扯都扯不下來。但她討厭被柴衛這樣談論著,就像對待犯錯的孩子,自己領回去訓斥好過被別人說。「劉鍾開『雅閣』是因為他老爸讓他低調點,不想讓他還沒接過班就讓那幫一起打天下的老人說閑話。」張瑾覺得如果不把話說狠點,柴衛是不會醒的。
萬詩錦把他領了回去。
「我就是運氣背了點,如果我改賣墓地,連人都不死了。」他還是沒有被掐醒。
得停下來,否則非出事不可,我又不趕路,著什麼急呢?他命令自己。他看了看右邊的後視鏡,雨滴布滿的鏡子上,只看到氤氳的燈光。他打起了右轉燈,將車速降下來,緩慢地往路邊靠過去。
「就是說,我無論再怎麼努力,再怎麼奮鬥,在你眼裡都一錢不值?」他第一次在張瑾面前把聲音拉得這麼高。
他不敢開窗,怕外面的雨借勢就飄進來,打在身上不舒服。點上煙,閉上眼。不閉還好些,閉上之後,他就不知道是自己的頭在轉還是天和地在轉了。他只得睜開,酒勁上來了,即使是啤酒,喝得太猛,勁也挺大。
「你不也挺死心眼兒的,為什麼非得往難度大的地方走呢?你有多少青春跟他耗啊,到時候人家還不是像看電視換台一樣把你給換了?關鍵人家有遙控板,你沒有。」柴衛見張瑾不說話,以為自己事先想過的這番話起作用了。
「小瑾,你嫌我只能住寶山是嗎?寶山的房子又怎麼不可以住了……」他喃喃自語,顯然已經迷糊,不知道聽眾是誰。
「你不認識我,」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了出來,「但你知道我是誰。」
柴衛愣住了,本能地說著「對不起」。「眼鏡」也不理睬他,坐下呼呼地吃起來。
沒想到一見面九-九-藏-書張瑾就封殺了他所有的希望。
「你自己家門不守,守人家牢門,你活該!」
柴衛總算明白了點什麼;魚缸里看似很多魚,以為伸手就可以撈到,結果撲騰半天,手中依然空空。
柴衛感覺到喉嚨發緊,連吞咽口水都覺得扁桃體被什麼給堵住了。他仔細地咀嚼著自己的反應,手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繼而向自己的臉上發散開去,兩頰的鬍子楂也好像突起來了。他感覺自己的嘴沒有合攏,想說點什麼,卻什麼也說不出來,眼淚泛了上來,眼眶好像擋不住了:平常這些體液都到哪兒去了,怎麼說來就來?
張瑾的心口咚咚直跳,但意識還在夢中。黑暗中,她感覺到手機在地上閃動著,於是勉強支撐起來,把手機撿起來看。
半夜響起的電話,聲音格外清脆,再柔和的鈴聲聽上去都驚心動魄。
也只有在這個時候,她才真正感覺需要一個男人,哪怕他在身旁打呼嚕都好。但她很少讓劉鍾在這裏過夜,因為她不喜歡樓下的那些三姑六婆審視的眼光。
「我在說什麼並不重要,我都死過一回了,不要臉的人不會去自殺的。」
只是那個時候,他醉得厲害,剛剛在一個麵館里打了人,又跑到另一個酒吧喝得半醉。回家的時候,怎麼也把車停不進車位里,使勁猛踩油門,竟然衝到一樓的兩株小樹中間拔不出來。轟轟的車鳴,屁股後面全是煙霧,有鄰居跑了出來:這麼大的動靜無法讓人沉默。
人的耳朵也真怪,你越是不想聽到什麼,就越能聽到什麼,三更半夜的,萬籟俱寂,任何大白天你不注意的聲響,此時都會被無限度地放大。要不要起來看看?她每次都會跟自己掙扎很久,但每次她都不敢,而是把自己藏在被子或毯子下面,渾身裹成木乃伊。
「柴衛,你是我見過的人裏面最死心眼兒的一個了。我告訴過你很多遍,我已經有人了。你現在跟萬萬不是挺好嗎,何苦非纏著我?」
她完全不知道為什麼余恆會給她打電話,而且在這個時候!
「你哪位?」她沙啞https://read.99csw•com著聲音,又清了清嗓子。
余恆!張瑾腦中冒出了這個名字。
他苦笑著,走進一家蘭州拉麵。剛交了錢準備落座的時候,碰到一個戴眼鏡的男人的手,那男人正好端著滿滿一碗面,些許的湯水灑到了他的手上。
張瑾感覺到自己的手在顫抖,使勁把電話掐了。
「我能想象你的憤怒,你卻無法想象我在鬼門關來回的痛苦。我就在你後面,你做什麼我都知道,如果你不知趣,我發誓會讓你體會我體會過的痛苦的。」
柴衛生性樂觀,失敗對於他來說,只是段欲擒故縱的歲月。
他最近心情反倒是特別好。不時會有些富婆來健身房,相處熟了,會告訴柴衛一些內幕消息。年初的時候,他得到消息說江浙一帶的一些大戶現在正在建倉,讓他放心進場。也該他賺錢,這一年下來,他手上的股票漲了五倍!朦朧中,他覺得自己已經坐上了張瑾給他預留的席位。
「我管不了他跟哪些不三不四的女人睡覺,也管不了他給這些下賤的女人買房還是買車。不過,有一點我要告訴你,既然我活回來了,也想通了,我不會把自己的名分讓給任何人的。你要是等得起就等,看我們誰耗得過誰。忘了給你提個醒,別以為他手機裏面就存了你一個女人的電話,你要是自己留意一點的話,就會發現這頭種豬不止有你一個女人。」
「感覺是個虛無的東西,說沒了就沒了,我對你不好嗎?」
「我跟你沒有感覺,你讓我怎麼跟你過?」
「誰他媽是你的小瑾!」萬詩錦揪著他的臉,下了狠勁。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會一直等下去的,我相信你跟劉鍾長不了。」
幾個動作都在幾秒鐘內完成,在店家和其他食客都還在錯愕的時候,柴衛已經登上了他的「花冠」,一踩油門,揚長而去。
「我已經說了,他跟哪個女人睡覺我管不著,但是,」余恆提高了聲音,「但是,如果誰要做夢取代我的位置,我就饒不了她。這年頭,不要臉的人多,不要命的也多,只要肯花錢,事情總有人敢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