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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獄 第十三篇

地獄

第十三篇

我們還在那裡聽著,以為那樹榦的話還多著呢,忽然被一種聲浪所驚,如同一個人聽見了打獵的聲浪一樣,我們聽見追逐的狗嗥和枝葉的折落。看呀!在我們左邊,兩個赤身裸體、瘡痍滿目的靈魂,從樹林中猛烈地衝過來,把許多嫩枝幼樹都碰斷了。跑在前面的一個說:「現在你來吧,來吧,死神呀!」其餘的一個自以為跑得太遲了,叫道:「拉諾,你的腿不及托波之戰的時候來得輕便了。」他的氣要跑得落下去了,他跑不動了,只好躲藏在荊棘之中。在他們的後面,一群黑狗追趕著,像新斷了鎖鏈的飢餓的獵犬一樣。假使一個犯人蹲下來,他們就擁上去把他咬得粉碎,把他活跳的四肢銜得東一塊、西一塊。
詩人等了一會兒,於是對我說:「他靜默了,不要失去時光,假使你還想多知道一些,你對他說吧,你快些問他https://read.99csw•com吧。」我回答他道:「你認為什麼事情可以滿足我,你就問他吧;至於我呢,我心裏面充滿著憐憫,我不會問他了。」因此維吉爾又開始說:「哦,囚禁在這棵樹里的靈魂呀!你的請求,這個人總可替你辦到。再請你告訴我們:你們的靈魂怎樣會和這個多節多瘤的樹木聯合在一起;並且,假使你能夠,告訴我們:你們的靈魂是否也有脫離囚禁的一天。」
第七圈(續),第二環:自殺者。怪鳥哈爾皮的樹林;維涅。
善良的老師開始對我說:「在你深入以前,你要知道你是已經在第二環了;直到你走進那可怕的沙漠,你才算是離開這一環。在這裏,你要看好,你將看見我曾經說過,而你不相信的事情。」當時我聽見悲泣之聲從四面送來,但是又看不見一個人,因此嚇得我呆在那裡。我相信我的老師以為我在那裡想著,這些聲音是從那些躲在樹林里的靈魂發出來的。所以我的老師說:「假使你在這些樹上折斷一根小枝,那麼你的思想就要全然打消了。」那時我略微伸手向前,從一棵大樹上折斷了一根小枝,頓時那樹榦叫道:「為什麼你折斷我呢?」後來斷處現著黑血,他又嘆read.99csw.com息道:「你為什麼損害我?你沒有一點憐惜心嗎?我們從前也是人,現在變為樹了。即使我們是蛇的靈魂,你的手也應當慈悲些呀!」好比一根青樹枝,在這一端燒著,在那一端噝噝地作聲,這一根斷枝也是如此,血點和話句同時發出來了。因此我放手聽那斷枝落在地上,站在那裡驚奇萬分。
我的引導人拉了我的手,走到一棵樹旁,那樹正在流著血,同時我聽見他叫道:「雅各波·達·聖安德烈亞呀!你為什麼把我做你的帘子呢?你的罪惡和我有什麼關係?」當時我老師正站在那裡,就說:「你是誰?你這樣流著血,說話的聲音又這樣哀怨!」於是那樹對我們說:「兩位靈魂,你們看見我受了損害,葉子落了滿地嗎?請你們替我拾起來,使他們歸到可憐的樹根吧!我是那個城裡的居民,那裡因為施洗者聖約翰而遺棄了他的第一個保護神,因此這個神使他受戰爭的痛苦;假使不是在阿爾諾河上還留著他石像的一片,那麼雖然那班市民想把被阿提拉所燒毀的城市復興起來,也是徒勞無功。至於我呢,我在家裡為自己做了一個絞台。」read•99csw.com
涅索斯還沒有回到那邊,我們就走進一個樹林,那裡沒有一條路徑可以看得出來,也沒有青色的樹葉,只是灰色的;也沒有平整的樹枝,只是糾纏扭曲,多節多瘤;也不結果子,只是生著毒刺。就是匿居在柴齊納和科爾奈托之間的野獸,也找不到這樣一塊荒涼幽秘的地方。那裡有一種怪鳥哈爾皮做的巢,她們曾經用兇惡的預言,把特洛亞人從斯特洛法德斯島嚇跑了。她們有廣闊的翼、人面和人頸,腳上有利爪,大肚子上有一團毛;她們在那些怪樹上哀鳴不息。九-九-藏-書
我聰明的老師回答道:「哦,受了損害的靈魂!假使他從前讀了我的詩,他就能夠相信,那麼他現在也不至於折斷你了;因為他不相信,我才叫他做這件事情,我心裏也覺得難過呀!但是,請你告訴他,你是誰,因此他回到世上的時候,好把你的名字普告大眾,這樣就算他對於你的補償了。」那樹榦說:「你這種甜蜜的話,使我聽了不能再守靜默;但是,假使我的話說得長了一些,請你們不要惱怒。我是這樣一個人,他握著腓特烈之心的兩把鑰匙,或開或關我都十分仔細,因此別人都得不著他的秘密;我對於我光榮的職守非常忠實,因此我失掉我的安眠和健康。但是那娼妓淫|盪的眼睛從未離開過愷撒的宮殿,這是人民的災害,朝廷的罪惡;她煽動了許多心來反對我,這些心又煽動了奧古斯都;於是我愉快的榮光,成為慘淡的憂愁。我受了羞辱,想著只有一死可以洗雪,所以對於我公正的身體,就加以不公正的待遇。我可以對你們發誓,我從未對於我值得敬重的主人失掉過一次忠實。假使你們之中有一個回到世上,請為我宣布冤情,因為我還在嫉妒的打擊之下呢!」https://read.99csw.com
當時樹枝嗚嗚作聲,即刻風聲就成為話句:「我可以簡單地回答你們:當那兇狠的靈魂自願逃開他的肉體的時候,米諾斯即刻把他投到深淵的第七圈。他落在樹林之中,並沒有選定的地位給他,只是偶然地觸著;好比種子落地,就在那裡發芽,先長成小樹,後來就變得這樣奇形怪狀。哈爾皮吃他的葉子,給他痛苦,從那損傷之點發出痛苦的呻|吟。也和別的靈魂一樣,我們將來要回到我們的軀殼,但是我們不能再穿上我們的衣服;因為一個人既然把他棄掉,就沒有權利再把他收回了,我們從那裡把軀殼拖回來,把他吊在凄慘的森林里,各人在各人靈魂所長成的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