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狐狸，從院里跑過來的啊。」

「不用了。」

（那好，我現在是狐狸了。）

正因如此，才來到有馬這種偏僻的山裡。

「糟糕！」

「我是附近的荼吉尼天。」

「奧之坊的狐狸。」

「他在妙覺寺本山的時候，就算不是百般武藝，也是人人誇讚的才智過人的法蓮房。一定是佛祖下凡。」

（能把萬阿弄到手嗎？）

全身開始燥熱起來。人們都以為自己保守，還是萬阿最了解自己。

語氣雖高高在上，其實他自己除了在備前的邊境摸過小宰相的私處外，還沒摸過女人的身體呢。

（狐狸的妖術而已。——）

庄九郎。

此時的萬阿已化身為狐。下面就看庄九郎的了。

正念得起勁，眼前忽地一亮。

萬阿正在猶豫，庄九郎卻又朗聲道：

但是比起男人，奈良屋的財產更為重要。

萬阿凝視著崖下的庄九郎，心中波濤暗涌，卻不同意杉丸的說法。

「進來吧。」

那就不是人類，不是萬阿，也不是奈良屋的女當家了。綁在萬阿身上的人類的束縛，就都不存在了。

翌日，庄九郎也早早起來晨讀，中午獨自烤了山雞充饑。當時還沒有吃午飯的習慣，庄九郎就連這一點也與眾不同。

「……」

一到時間就下山去。每天就像模子刻的一般規律。

昨天丟下萬阿下山，雖說是「計策」，倒也確實是他的習慣。

萬阿沒有馬上進到庄九郎的房間，而是踮著腳尖出了走廊。輕滑過走廊后，來到厚重的杉木門前。

早就洞穿了萬阿的心思。「狐狸」正是庄九郎的計策。這麼一來，視家產如命的萬阿就能拋開「奈良屋當家的九*九*藏*書」枷鎖。

此刻，房裡的庄九郎。

「這……」

如果，庄九郎從小被送到凈土教（凈土宗、一遍宗、凈土真宗）的本山，恐怕就完全是另外一個人了。由法然、親鸞興起的凈土教，都對現世持否定態度。

他看到了萬阿。

「哦，現原形了吧。」

缺少「南無妙法蓮華經」的那種積極感，而且這種節奏越念越讓人的意念陷入消沉。最終，變成無欲無求的信徒。

庄九郎叫道。眼光仍停留在經書上。

這回庄九郎沉默了。

（我喜歡男人。）

打消了自己的胡思亂想，萬阿若無其事地含笑而立道：

「杉丸，我要去泡池。」

旁邊是溪流。岩石間紅色的泉水碰到溪流，激起小水花后融入溪流而去。

很快又回到書院的屋檐下。

——那就是奈良屋的女當家。

（邪得玄乎！）

夜色將近。

「嗯……」

杉丸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身後。

「這……」

庄九郎叫道。

考慮問題缺乏詩意。可以說很無趣。而這種無趣，甚至到了一板一眼的地步。庄九郎深知自己的脾性。這種脾性是否對自己的生平有利，不試也不知道。

萬阿光著腳來到屋檐下。庄九郎卻站起身，揚長而去了。

「那人是個瘋子！」

「狐狸。你可知我是修鍊《法華經》的行者？」

萬阿並不覺得反感。她也知道自己喜歡這種邪勁兒。

（這樣，就能在庄九郎君的膝上盡情歡愉，過後，只要說自己不是萬阿，只是有馬奧之坊里的一隻狐狸，不就行了。）

溪流中布滿了大小岩石。

晚霞滿天。

只當是狐狸作樂，和庄九郎在此地糾九九藏書纏，也與他人無關吧。

「《玄中記》的書上說，狐狸五十年修道，一百年可化作美女、神巫。或變作男子與女子交合，可知曉千里之事。」

（……什麼呀！）

門后的萬阿心潮起伏不已。

萬阿正好能從自己住的御所坊的院子里望見他。

（讓人害怕。）

——暫且不論這些。

「我想吃庄九郎君的心。」

不過——

（庄九郎莫非正是如此？）

門外的萬阿想，「乾脆就當一次狐狸吧。」

「荼吉尼天可是狐精。佛典中說它法力無邊，可提前半年預測死亡。專在臨死前吸食人的心臟。你吃過幾個男人的心臟？」

就可推卸一切。

站在溪中的岩石上。腋下夾著長槍。

「是嗎？」

一天過去了。

庄九郎應該不知道有人在看自己吧。

門后的萬阿低聲應道。她還在揣摩狐狸的動作。

「南無、妙、法蓮華、經」。

萬阿吃了一驚。仔細想想，做姑娘時私通的公卿子弟、真宗的和尚，還有前夫，都死光了。自己也覺得男人的運氣太差了，難不成自己真是「狐精」變的？

萬阿覺得。現在隱藏的這種邪氣，沒準會幹出什麼驚天動地的事來。

「我是個詩人就好了。」

這樣就能吟詩抒懷了。全能的松波庄九郎，唯獨不會作詩。

「您說什麼呢？」

萬阿毫不動心。

萬阿走下岩石鑿成的石階。

雖然未被刺穿而掉落溪流的紙片也不少，庄九郎的足技卻讓人驚嘆。眼睛明明盯著空中的紙片，腿上竟也像長了眼睛一般，不曾從岩石上踩空。始終保持著低腰的姿勢，身形穩定。

來了，門后的萬阿口中應著，把裙ｈｔｔps://ｒeaｄ•９9ｃｓｗ.cｏｍ裾高高地撩了起來。雪白的腿露了出來。那是一雙極美的腿，就連萬阿自己都想撫摸。

美得艷光四射。京城的男子都說，只要能碰到奈良屋萬阿的一根腳趾頭，都死而無憾。

不過，那把長槍真是少見。

（只要能享樂，就該脫|光躺在我懷裡放縱了。）

他從懷中掏出一疊酒樽底大小的紙片，數出十張擲向空中。

庄九郎扔了手中的書躺了下來。

晚霞從上面的童子山上溢出，一直流淌到溪谷。

前額飽滿、劍眉星目，讓人過目不忘。

聽聽他們的吟誦就知道了。

庄九郎踩著岩石，去刺那些紙片。磨得亮亮的槍尖在空中飛舞，隨著庄九郎的跳躍，紙片紛紛被刺穿而落。

下午接著看書。

「過來吃吧！」

「不能這麼說啊。松波庄九郎大人可是奈良屋的恩人。還不收報酬，太高尚了。」

（對。當一次狐狸吧。）

萬阿應聲道。學過舞蹈的她似乎有些明白。恐怕刺穿那些空中的紙片不是目的，而是在練習保持低腰的姿勢。

（應該更嫵媚才對。）

越是這麼想，就越想靠近。

（真沉啊！）

一眼看穿到底。

「這是要幹什麼呢？」

佛語，意為狐。

（他要幹什麼呢？）

隨著節奏，人的精神也自然闊步向前邁進。而且經文中現世利益的色彩濃郁，只要心中有它，佛祖九*九*藏*書就會幫著實現心中的各種慾望。可以說是充滿攻擊性的教義。

萬阿肯定地說道。雖然不是真心這麼想，此刻的萬阿心裏恨不得把口水啐到庄九郎的臉上。

萬阿後悔了。

他們念誦的是，「南無阿彌陀佛」。

萬阿哽住了。自己雖睡過三四人，不過狐狸應該不止吧。

他身上帶著長槍。

「我要下山。」

「是的，」萬阿禁不住歡喜地答道，「您還挺有學問的。」

「杉丸喜歡他嗎？」

「和男人睡過嗎？」庄九郎問道。

「喜歡。」

「睡過幾個？」

杉丸已完全被松波庄九郎折服。

萬阿大胆地回答。做姑娘時曾和公卿的子弟、真宗的和尚兩三人私通過，然後就是當過二掌柜的丈夫。寥寥數人。

萬阿愣在屋裡。

杉丸頓時發窘了。

「太神奇了。」

但也不是毫無益處。在那裡學到了《法華經》。內容雖是經文，卻強烈地顯示出《法華經》的獨特之處。給所有的事物下結論。非常極端。也許是翻譯印度文的唐代中國人的性格或是寫文章的嗜好吧。

「在。」

（寺里的生活無聊死了。）

稍微抬起一點，靜靜地打開門。外面是院子。

但是這二者，究竟是不是釋迦的「佛教」呢？筆者自然無從知曉。恐怕古今中外的大學問家們，也不能下斷言吧。

（不過一介浪人而已。……）

奇妙。

念頭一轉，心裏又情不自禁地念誦起萬事遂願的《法華經》了。

萬阿在心底咒罵自己。好歹也是奈良屋的萬阿，怎麼這麼丟臉呢。

只求來生。自然，人就變得消極內向，崇尚哲學。

庄九郎正在看書。

他們連聲大呼：

「啊哈哈。」

卻被松九_九_藏_書波庄九郎冷落致此。

「睡過。」

「這就來。」

卻為庄九郎的性格增添了稜角。至少增添了萬阿感到的「邪氣」。《法華經》的宗旨原本就宣傳人有善有惡。

原因不明。

「萬阿不喜歡。」

（該怎麼回答呢？）

庄九郎泡在紅色的溫泉中，腦後枕著岩石。

「笨蛋。——」

（而這般高貴的萬阿）

簡直想抽自己一嘴巴才解恨。在京城，只要走在大街小巷裡，人們都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

「讓婢女陪著吧。」

善人惡人都性格鮮明，滋生出他們的，似乎正是《法華經》這塊神奇的土壤。

「簡直就像天狗。」

（啊！）

這兩大教義所代表的精神，是庄九郎所處的戰國初期並駕齊驅的兩大巨峰。

暮色更重了。

水是紅色的。

相學里說，心懷大欲之人反呈無欲之相。

「松波庄九郎君好有眼力。您到有馬後，妾身傾慕已久。」

「是的。」

下到院里，赤腳走在杉苔上。每走一步，腳趾都深陷進去。

真是奇妙啊。

院里開滿了白色的冷山茶花。

庄九郎泡在岩石間的泉水中，無心地撕扯著羊齒葉。

紙片飛舞著落下。

只留下一句話。

那個男人透著一股強烈的邪氣。杉丸雖然覺察不出，萬阿卻憑著女人的直覺感覺到了。衝著這股邪氣，怎麼可能無欲恬淡呢。

杉丸也覺得匪夷所思。

隔著三四塊岩石的不遠處，有個一|絲|不|掛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