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見見。」

他是自己到萬阿家裡自報家門的。無怨無悔。

天庵已經輸了。人之間的關係，一瞬間的意氣就能決定。

「當然。」

他們多來自浪人，世人也常常把他們看作流浪的藝人。

「就像餓虎下山。」

「不要！」

庄九郎更自信了，代價是豬谷天庵的性命。

「是我。」

少見的脾性。大胆一詞都無法形容。

他的眼神出乎意料的清澈冷靜。絲毫沒有要撲上來吞噬萬阿的跡象。

「管家大人好像懷疑我的武功。那你叫手下的浪人出來和我比試比試就知道了。」

庄九郎抑制不住好奇心。

對方是刀法家。雖說庄九郎精通戰術、馬上的槍術或是指揮士兵，卻完全不是一碼事。

萬阿心裏暗笑，卻沉默不語。好像回到兒時藏貓貓的時光。

身高五尺七寸。

然而學刀術的人仍然漸漸增加，或叫刀客，或叫藝人。

萬阿的詫異很單純，僅僅因為一個新的發現。

「叫大人。知道我是誰嗎？」

他觀察著對方的舉動。任何人只要落在他眼裡，就連腸子都能被看穿。

來者正是松波庄九郎。

杉丸回答說。

「——？」

陽光照射著狹小的河灘，給岸邊的鵝卵石投下了黑黑的影子。

萬阿到了有馬的第二天，他們受杉丸的指示前來保護女當家。未曾想卻在去泡池的那天清晨，被發現已暴斃在中之瀨的懸崖邊上，天靈蓋都被擊碎了。

庄九郎卻只是將萬阿放入了水中。

世上傳聞的青江寶刀的彈性和刃上的亂紋，倒映在水中。

撲了過來。說時遲那時快，咔嚓一聲異響，天庵的頭顱已被一分為二。

「放開我吧。把我放進水裡。」

一身修行僧人的裝束。那個時代的刀客基本上都是這身打扮。

隨後庄九郎講起了宿曜經，這是來自中國的星相學。

山九-九-藏-書谷的上空逐漸轉變成黛青色，狹小的一塊天空已經看得見星星。

「一文不值。」

（反正我遲早會成為一國之主。見識一下刀術倒也無妨）

庄九郎在河邊洗刀。

「不值？」

「放屁！」

「狐狸也泡澡嗎？」

想必是受了水中鋒利的刀光驚嚇了吧。

庄九郎泡在泉里問道。

眼角斜吊，一看就是個爭強好勝的人。太逞強，很難在集體中生存。

「姓甚名誰？」

理由冠冕堂皇。這也是藝人社會的特殊習俗。這些武功藝人，大多是從應仁之亂時興起的步兵階級的浪人，普通人家的次子或三子。本來四處流浪的人就很多，相互比試后，勝者則到處宣揚擴大自己的名氣。

恰好很平，上面長滿了厚厚的苔蘚。

「我還沒去過寶貝的裏面，是不是很開心的地方？」

對方靠近過來。

杉丸道。這傢伙大概嗜血如命吧。

「那邊的女子，可是昨天的有馬狐狸？」

庄九郎出生的那年也恰好是這一周期。母親——山城西崗一個無名無姓的平民女子，曾說：

庄九郎的右手提著那把青江恆次——他自稱為日蓮上人的護身寶刀，冷冷的泛著光。

「有馬的狐狸。」

她撒著嬌。

庄九郎視線始終不曾離開，似乎尚未看夠。

他沒說「見」，而是說：

「下作，」庄九郎露齒道，「我可是要得到天下的人。還學這種三腳貓的功夫。」

丘陵上秀麗的草叢，遮住了羞處。

天庵一臉糊塗。

絲毫沒考慮對方武藝的高低，也許自己一不小心就會喪命。

說話間萬阿的身子已經被放平。山谷中已完全暗了下來，萬阿潔白的身體卻泛著光澤。高聳的雙峰下面平坦的小腹，略微起伏后形成小巧的丘陵。

他很好奇。還從未見過所謂的刀客。

庄九郎毫不reａｄ.99ｃsｗ.cｏm遲疑地說。

豬谷天庵手持一把四尺長的枇杷木刀。木頭的刀身，微弱地反射著陽光。

庄九郎在妙覺寺時學過天文學，這幾年的金星會在日落後高懸西天，比太陽要晚四個小時下山。

「喂，松波。」

「我以前被喚作法蓮房，」庄九郎靜靜地凝視著後山的千年杉樹說，「恪守清規戒律。其實去年摸過一次女人的那裡，卻沒看見裏面，自然不知道是什麼樣子。」

第二天，發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

殺了奈良屋雇傭的浪人還能如此泰然自若，其實刀客的圈子和侍奉主子的武士作法有所不同，不涉入其他階層的圈子。雖然情況大不相同，除了時代的區別，倒和如今社會對待黑勢力的態度有相似之處。

萬阿此刻像個風塵女子。

不久，有一個人影從對面道路的岩壁上飛躍而下。

兵法原本在漢語中是戰術的意思，由於那個時代對文字尚不熟悉，民間便把劍術說成是兵法。

豬谷天庵候在河灘上。

萬阿有所期待。

庄九郎嘴裏道，手卻在水中將萬阿的腰攬了過來。

「好好看著，自己想。」

庄九郎吻住了萬阿的唇。

「不是這樣。奈良屋有個鏢頭，就像大名手下的大將。要和他商量。」

旁邊是岩壁。

「刀客嗎？」

「那我中用嗎？」

「萬阿，這是什麼？」

萬事皆有序。

「當我的家丁吧。坐石頭上想清楚。」

「一定手腳不幹凈。」

庄九郎的視線越來越清晰。貪婪的嘴唇。與臉部極不協調。

萬阿隔著冉冉上升的熱氣傾聽著。

「馬上讓他去下面的河灘上等著。」

（是個好人。）

「這是比武。」

晴空萬里。

「中用不中用。」

雖說不是初創，不過這種新穎的技術還是合理的，然而當時的武士社會對此不屑一顧，九*九*藏*書庄九郎之後的甲州武田信玄麾下的名將高坂彈正就曾對信玄說過：

「是誰？」

「你不是狐狸嗎？如果真是奈良屋的當家萬阿，松波庄九郎決不會這樣。」

「讓我看看，別動。」

翌日凌晨，庄九郎悄悄地離開了有馬。

「那我是哪顆星？」

「哼。」

還挺熟悉情況的。

「女當家嗎？」

兇手馬上就曝光了。

「出刀啊！」

「那是什麼？」

「狐狸」，庄九郎抬頭望著星空道，「上我這兒來。讓我摸摸。」

「我繼承了刀法中條流的流派，風餐露宿，在野地山谷苦練了一身神技。我乃常州小田人豬谷天庵是也。」

這麼想著，庄九郎卻伸出胳膊將萬阿橫空抱了起來。

「松波庄九郎大人。」

萬阿的身體浮出水面。

庄九郎望向天空。

「放開我。」

說不出的甜膩。庄九郎還是頭一次和女人親吻。

天庵火冒三丈，亮出木刀。

庄九郎淡淡道。

雖這麼說，其實庄九郎連一根指頭都沒有碰觸到萬阿。萬阿就像中了魔咒一般，絲毫動彈不得。

（當不了家丁！）

萬阿仍舊平躺著，她眯縫著眼望著身體那頭的松波庄九郎。

「豬谷天庵，」庄九郎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包，扔在石頭上。沉甸甸的，裝滿了錢，「這是定金。」

「天庵，過來！」

「萬阿的寶貝。」

不遠處，一條青魚正躍出水面。

「真小氣。」

「戰國的武士不會武術也一樣做事。用木刀之類的練功是因為太平盛世沒有要斬殺的敵人，只好舞姿弄態。一上戰場時就知道要拼殺，自然就能練功了。」

庄九郎一心觀察著此人的長相和品性，早就忘光了要和他比武一事。九-九-藏-書

「比試比試。」

庄九郎撲通一下從水中探出半個身子，抱住了萬阿。

「我還想求你呢。庄九郎出身佛門。佛門裡的長老、同門、眾僧雖可褻小沙彌，卻唯獨缺少女人。如何才能踏入女人的寶貝，你告訴我好嗎？」

透出一股威嚴。

「這就是寶貝吧。」

「那就算了。」

（今年也恰好是周期。）

「天生的品性。憑你根本做不了我手下的大將，頂多是個走卒。」

奧之坊的書院里，庄九郎正在欣賞院子前高野黑松枝上的積雪，瞬間有了主意。

離開岩石角，身體向庄九郎方向挪動過來。

（這就是刀客呀。）

「好滑的皮膚。」

（看看此人如何，能不能收作家丁。）

那時，被叫作「兵法」。

庄九郎心下判斷。

雖說是修行僧的打扮，卻不念經。年方二十四五，低鼻樑、顴骨奇高、眼睛細小。整個人看上去很下作，唯有眼睛如同猛獸。據說殺過的人已達二十八人之多。

「不行！」

庄九郎饒有興趣地問道。

「對方身份低賤，怕髒了您的手。」

「別磨蹭，趕緊動手！」

庄九郎也深信不疑。明星自放光芒，不與群星為伍。憑藉庄九郎自己發出的光芒，總有照亮天際的一天。

那時候也就是這種程度。而且，前線的戰場上都穿盔戴甲，刀槍不入。

「會感冒的。」

「我怎麼知道。」

（這種人還真少見。）

「喂，萬阿的星星呢？」

「我想留在奈良屋」。刀客說。

「但是奈良屋的管家說，大人想要比武。」

庄九郎伸出右手摸向萬阿豐|滿的大腿根處。即使在水池中，仍能感覺到異樣的濕潤。

庄九郎在萬阿耳邊輕問道。

「長什麼樣子？長相、舉動、習慣、說話什麼的，詳細道來。」

「有馬狐，你看那顆星星。」

「出刀吧！」

亦非好色之徒。

九_九_藏_書「不是。」

庄九郎心下盤算著。武將應該有忠心耿耿、技高過人的手下。

「我是明星就行了。有馬的狐狸，你知道就好。」

庄九郎招手喚道。

這一年說不定會走運。不過只憑赤手空拳，恐怕也不容易。

其中有的刀客受到各國大名的禮待，並不是因為他們的刀術。不僅是刀客，修行僧、化緣的僧人、藝人等如在城中逗留數日，都會受到一定程度的禮待。他們熟知各國的風土人情、人文地理，各國的領主能從他們身上得到一些信息。

「我家有個人，這事應該和他商量。」

天庵下顎高高翹起。一副叛臣之相。

星星一閃一閃地，像在預示庄九郎的未來。

「人品？」

就像爬樓梯。

「求你了！」

聲音清澈。

「中用？」

「這？」

後山的千年杉樹濃密的枝葉遮住了天空。周圍已經暗了下來。

「哪一派的？」

滿臉的詫異。

開運，首先要開啟萬阿的身體。

「不要！」

奈良屋的浪人曾是香取明神的仙人飯篠長威齋創辦的「神道流」的門下，在京都赫赫有名。

（要怎麼樣？）

「我不是刀客。說比武，自有其他用意。我來是看你的人品。」

「是害臊。」

（好甜。）

庄九郎的聲音生來就好聽，而且富有底氣。具有說服力，使人陶醉。

「冷了嗎？」

「寶貝原來如此。」

萬阿的隨從里，有個來自細川管領家的浪人，曾跟隨關東香取明神的神官學習刀法。

「這孩子是明星下凡。」

「不知道。庄九郎大人一定見過不少女人的寶貝吧。」

「喂，」庄九郎指了指自己面前的岩石，「坐下！」

「下巴就不合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