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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編 金華山

前編

金華山

「不,以後再來拜見吧。」
「不用帶路,我自己看就可以了。」
庄九郎終於爬到了山頂。
就像山峰被從中間切開。除了山脊上的一條小道,再沒有登山的途徑。
「啊哈哈。」
(感覺這裡是塊寶地。)
「一言為定。」
然而時逢亂世,各種制度鬆弛,有實力者以下犯上不足為奇,長井氏就憑藉實力超越了名存實亡的齋藤氏,直接受命于大名土岐氏。
這裏指的是攀登稻葉山一事吧。
之後的日子,庄九郎在悠閑中度過。十天後的一個大霧瀰漫的清晨,日護上人突然問道:
又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庄九郎告辭后返回常在寺。
(天命如此。)
「為何不在稻葉山修建大本營呢?」
對面一里開外,稻葉山清晰可見。庭園就是借景而造的。
「長井大人?」
「在這兒小住幾日吧!」
「長井大人怎麼說?」
庄九郎沿著岩石削成的狹窄山道而行,腳底真切地感覺到岩石的凹凸起伏。
庄九郎和長井利隆分別按照火爐兩側的主賓之位就座。
兩人一路說著話,進了大手門。
庄九郎盤算著,如果幾日後利隆又來邀請,便大功告成。若是杳無音信,則表明對初次見面的庄九郎印象並不深。
年方四十。
「在下松波庄九郎拜見。」
次日早晨,迦納城府邸的一角,長井利隆對侍臣交代道。
「是真的。我把你在妙覺寺本山時的才能、諸般武藝,以及經商的手腕等等,都舉例說過了,兄長利隆……」
長井利隆推舉的次子賴藝,繼位之爭失利后便在鷺山蓋了一座華麗的宮殿,每天過著歌舞昇平的日子。
然而,美濃土岐家在政賴這一代,曾因繼位發生過流血事件。
利隆的茶藝可稱一絕。
可見日護上人在這個國家的威信。
天意讓庄九郎爬上這座山,在山頂築城一統山腳下廣闊的美濃江山。
「法蓮房,下決心了嗎?」
可謂奇峰。讓人覺得老天爺為了庄九郎,早在幾億年前就https://read•99csw•com準備好了。
「慚愧慚愧!」
庄九郎伏地叩首。
庄九郎在常在寺耐心地等待著。
(這樣的大平原上,竟然會有這樣的山峰。)
庄九郎顯出幾分羞澀,說道:
雖說「分家」時拿到了封地,卻還需要強有力的保護人。那個時代的地方貴族,十幾代人碌碌無為造成的後果是基因變弱,沒有保護人便無法生存下去。
利隆經常向弟弟日護上人詢問。
「聽說您還擅長歌舞。」
(好一個天險之地。)
這座山城歸日護上人的本家長井氏所有,在山脊處圍有柵欄,懸崖邊則安了粗壯的黑木樁,而且不時可見類似角樓、城樓的建築物。
如果在山頂築城,即使山腳下有百萬大軍包圍,也攻陷不下。
有句話叫美濃八千騎。卻都因循守舊,貪圖安逸。如果不重新組合起來建立強大的美濃國,恐怕遲早會變成鄰國的盤中之物。
庄九郎早就暗中調查過,此人心思頗深。
庄九郎緊盯著日護上人的眼睛。它們此時正閃耀著柔和的光芒。
庄九郎獨自笑了起來。
(固若金湯)
好像真的沒聽見。
政房膝下有八男一女。
「聽到了?」
估計腦子裡已經繪成了一幅大城的輪廓圖。
如今,這兩者都在岐阜市。說到岐阜市,是由庄九郎、即後來的道三的女婿信長建成的,當時還不叫岐阜。
「還善於登山。」
「您說什麼?」
話題也逐漸轉向文藝。
這一帶,被稱作「迦納」。城長約十幾丁,是連接東山道(如今的國道二十一號線)的重要驛站。
(築城再好不過了。)
所謂山脊小道,就像瘦馬的脊樑,兩人並肩而行都很困難。
本來,如果此時有英雄崛起,土岐的美濃必將滅亡,然而幸虧日護上人所言的「國內無人才」,京都的足利將軍出面調停后,長子政賴正式繼位。
父親政房偏愛次子賴藝,決定讓其繼位時卻發生了兵變,國土被一分https://read.99csw.com為二,有權有勢的長井一族也分作兩派自相殘殺。
士兵滿臉不解。
「哎。」
齋藤、長井兩家並未經過武力權術的爭鬥,雖然姓氏不同,卻原本是同族,和侍奉的土岐氏也有血緣關係,均為姻親關係。
這裏的主人長井氏,平常都住在美濃平原中部的迦納府邸中。
很快,庄九郎就和日護上人一道進了迦納城。
看守的士兵探出頭來。
「剛開始,他覺得不可能有這樣十全十美的人,後來聽我一說,態度變得積極起來,還說一定要找機會推薦給大名,現在的土岐家正需要這樣的人才。」
(人生就好比起舞時擺動雙手,等待的一瞬之間或左或右就決定了方向。)
「哪有!」
「不許再往前了!」
不過,這裏已經有一座城。
「真可惜了這麼好的山。」
「什麼決心?」
而庄九郎的一一對應,也讓利隆和日護上人欽佩不已。
就像有實力、有才能的叔叔,不得不照顧同族的宗家一樣,並不像後人所說的謀權篡位。
發出「叮」的聲響,像金屬的碰撞聲。整座山幾乎都是硅岩。太古時代用作箭頭,庄九郎的時代則用作打火石。
(小菜一碟。)
都指的是同一座山。
寒暄過後,長井利隆提議道:
仔細想想,上一代大名時期,一條關白兼良等二十余名公卿、大夫從京都遷至美濃,投靠于土岐門下。所生子女眾多,庄九郎也聽說利隆、日護上人的母親原是一條關白兼良的女兒。
然而戰敗的長井利隆雖說領地和城池並未損失,卻窩在迦納城中悶悶不樂。
「慚愧。雖叫作城,城牆也只能擋擋洪水而已,打仗時可不管用。但是美濃儘是這種小城。」
「實話告訴你吧,」日護上人將身子向前挪了挪,「我和兄長長井利隆說了一些你的事。」
腳下也異常險峻,從半山腰就能感覺到山頂吹來的勁風,似乎能把人掀到谷底。
庄九郎就出現在這個時候。
由此土read•99csw•com岐家出現了裂痕。後來,庄九郎就是乘機從這條裂痕進入的。如果沒有它,天涯一介孤客庄九郎,是沒有機會步入的。
庄九郎像個地質學家一樣,時不時撿起地上的石塊,拿在手中敲擊。
山谷深不可測。
事先庄九郎已經調查過幾次,因此對城裡並不陌生。
「稻葉山?」日護上人面露詫異之色,「那座山太陡了。」
馬上有侍衛前來領路,帶到裡間。院落非常儉樸,庭園卻很美。
庄九郎悠閑地四周張望。
「來美濃做官。像你這樣的大器之才不輔佐朝政的話,美濃是沒有希望的。」
「沒,沒有。」
長井利隆很快就出現了。
俯首則是一望無垠的濃尾平原。
「他很高興。」
無論是學問,還是才藝,像庄九郎這樣有「教養」的人物,恐怕天底下找不出第二人。
野心家們的心底,其實充滿了孩童般的天真。這座山後來被庄九郎攻佔,如今的他,只是為它的堅固而欣喜。
每逢此時,庄九郎便出示常在寺日護上人寫的親筆信,才得以放行。
庄九郎對京都文化早已融會貫通。
這是一種誇大妄想症。正因為有了「天命」,他們的行為才能稱得上是正義,如果沒有這種強烈的正義觀和誇大,是無法完成統一大業的。
與其說是這個國家安穩,倒不如說是庄九郎太不安分了。
(真的嗎?)
「真硬。」
(還真不是一般的硬。)
如今,說是長井氏的領地,不如說是由長井氏代為管理。
甲斐的武田信玄就認定「我負有天命」,把父親趕下台,坐上權力的寶座,奧州的伊達政宗將被搶做人質的父親輝宗連同敵人一起殺了,也是出自這種思想。
常駐的士兵大約有十幾人。也就是看門而已。
「是誰?」
他喃喃自語。岩石的堅硬無礙於對山的定位,庄九郎卻像發現了珍寶一樣。
士兵謙虛地附和著。
「你太抬舉我了。你把松波庄九郎描述得太完美了。」
他看上去心情不錯九九藏書
(喔!)
「南陽房,」庄九郎叫著上人的舊名,「你就生在這座城對吧。」
長子政賴,次子賴藝。
「今天有位稀客要來。」
(下面就看他們什麼反應了。)
這場兵變中,擁戴次子賴藝的長井利隆敗北。就像剛才提到過的,兵變只是同族之間的爭鬥,因此也不存在復讎之說。
長井利隆發出了邀請。他想好好觀察一下庄九郎的人品。
庄九郎也有些緊張。第一次見面,相處時間太長反而容易讓人疲倦。
庄九郎不放過日護上人的每一個表情。
「不要造次。我乃山腳下常在寺的客人,松波庄九郎是也。」
(利隆怎麼樣?)
(喔!)
天上漂浮著數朵白雲。
迦納城的城主長井利隆是美濃的權勢人物之一,也是日護上人的兄長。
長井利隆打心眼裡同情這位身在鷺山的土岐賴藝。
庄九郎又看了看谷底,觀察了一會兒圓木搭建的城樓,又試著走了一丁山脊小道,才信步返回。
雖說是城,也只是低平的矮城,護城河是一條叫做荒田川的小河。東西長四丁,南北長五丁,外圍不大,城牆也不是石塊所砌,而是用泥土壘起來的。
「這……」
長井利隆住在迦納。在常在寺南邊,僅一里之距。
而且,山城已經很破舊了。尚且沒有大規模的戰役利用過這裏的天險。
「這裏不方便談話。我在茶亭備了茶水,庄九郎君,這邊請。」
那個時代,正式的坐席上要遵循室町的武家禮數,有些私事不方便交談。茶室則不講究等級階層,只有主客之分。
「有沒有人才?」
(稻葉山僅被用作庭園的借景,這個國家太安穩了。)
庄九郎雙眼射出光芒。
日護上人連連擺手。
成功者為了顯示自己是「最靠近天的人」,往往要築起萬丈高城。
庄九郎面現猶豫之九九藏書色。
「是。」
北邊依稀可以望見飛騨的群峰,山腳下流淌的便是長良川。
「……」
「我來山上看看。」
庄九郎當然不知道,稻葉山起源於四億年前地球的造山運動,也就是說相當於地球的皺紋。
「曲舞和亂舞,略通一二。」
「城就建在這裏了。」
「真是好消息。」利隆大喜。他讓弟弟傳話中所提的「向殿下推薦」,指的就是分家后的土岐「鷺山殿下」。
「原來是常在寺上人的相識,」士兵的態度立刻有了轉變。
其實並不是毫無用處。早在鎌倉時代,二階堂行政在此建城,之後的二百年無人問津。到了足利中期,武將齋藤利永又加以修繕。
長井氏並不是美濃守護大名土岐家直屬的家臣,而是齋藤氏的家臣。齋藤氏才是直屬家臣之一。
(鄰國的近江、尾張英雄輩出,美濃卻還沉浸在安樂中。)
「到底是京城來的人。」
庄九郎興沖沖地登上了山。
不能大意。
人如其名,果然一身公卿的風範。皮膚白,瓜子臉,腦袋偏小,單眼皮。
土岐家的上一代主公是政房。政房繼位時,也發生過被稱為「船田之戰」的家族動蕩,這種動蕩,似乎會成為慣例。
「沒聽見就好。否則你的耳朵該掉了。」
庄九郎生活的年代,茶道作為社交場所而得以流行,可以說是室町幕府制定的小笠原流派禮法的副作用。
「我想向賴藝殿下推薦人才。」
金華山,抑或稻葉山。
在這裏駐紮的長井家的家兵們,屢次阻止庄九郎道:
戰國的英雄們都擁有一種奇妙的信仰,他們覺得自己是遵照天命才降落人間的。
「放眼天下,無人比我更懂以前的法蓮房和現在的松波庄九郎。用不著誇大其詞。對了,去見見我的兄長吧!」
利隆對文化懷有深深的嚮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