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編
改姓齋藤
就算不能馬上把美濃據為己有，然而打倒美濃的庄九郎本身就具有重大的意義。
朝廷的群臣中，藤原姓氏居多。由於難以區分，便用京都府邸所在地的街道名加以區別（比如說近衛、一條、三條等），而遷徙到外地居住的子孫們則加上地名，例如到加賀的人稱做加藤。
庄九郎取了枕邊的酒壺，在杯里註上酒，用左手小指蘸了點柏樹葉上的味噌舔了舔，右手則舉杯送到嘴邊，啜了一口后幹掉了。
他說。接著又把剛改的新名字告訴了萬阿。
說著說著，天黑下來了。歸根結底，不過是兩口子的私房話而已。
回到房裡。
他的子孫分散到各國。由於是鎮守府將軍利仁的直系後代，他們在各國都享有特權，例如羽前、武藏、加賀、能登、越中、越后以及美濃等國，特別是北國、東國和坂東的勢力更是盛極一時。在《平家物語》里白髮蒼蒼奔赴戰場的平家老臣齋藤別當實盛就住在武藏國長井，歌謠「安宅」中所唱的加賀太守齋藤富樫介一族則在加賀聲名顯赫。
身兼好幾座城的城主，來去就像一陣輕煙飄忽不定。
都還在牙牙學語。
平安初期，鎮守府將軍藤原利仁生了個兒子叫敘用。具體情況不詳，但藤原敘用此人原是齋藤這個姓氏的先祖。
「名字不過是個符號，萬阿只要記住一個庄九郎就夠了。」
「喂，我說。」
「這座城就像雞蛋一樣，您想讓它被敵人砸碎嗎？」赤兵衛極力反對，一個勁地勸庄九郎，「何不在稻葉山上建城呢？」
庄九郎騎在馬上。
九月到了。舉行詩歌大會的日子就定在十日。
赤兵衛不由吃了一驚，問道：「您不會是真的吧？」
於是，反對庄九郎的一派，背地裡開始勾結北方鄰國的越前國主朝倉孝景和西方鄰國近江的六角定賴，求助道：
「回去后該有一場大仗要打了。」
他們害怕美濃在庄九郎的手裡變得國富民強。鄰國的富強才九*九*藏*書是心腹大患。
終於到了詩歌大會這一天，庄九郎親自四處奔走做好部署，快開始前卻不見了蹤影。
萬阿這麼問，並不是盼望著庄九郎早點當上將軍。而是他們曾經約定，庄九郎當了將軍就回到京都，和從前一樣與萬阿每日廝守。
美濃的齋藤氏早在足利幕府末期，就出了一名叫做齋藤妙椿的武士，除了美濃太守土岐家的家臣這一身份外，還精通詩詞，時常邀請京都的公卿前往美濃相聚，名揚京城。
其實他是為了掩人耳目。
而且它處於一望無際的美濃平原的正中央，缺少有利地形，如果被大軍包圍，半天就會陷落。
因此說，這一舉措並不名正言順。
「我要是當上將軍，統一天下，就沒事可幹了。估計會精力過剩。」
他們動員的美濃八千騎的村落貴族中，有三百騎毫無疑問會加入，按兵力來算，一騎有五人跟隨的話則有一千五百人之多。
庄九郎給自己安的名字是：
「國主代理。」
蝮蛇輕描淡寫地說道。眼睛始終半睜著。
——那個呆瓜疏忽大意，連守城的準備都沒做。
庄九郎做好了邀請京都的詩歌文人的安排，早在兩個月前就公告全國：
夜深人靜，月色如水。
庄九郎當時的美濃齋藤家，由於與國主土岐家之間聯姻而地位相當，和長井家並列為美濃的名門，在前面已經數次提到了。
「真讓人同情。」
「當日歡迎文雅之士參加。」
朝倉和六角二人也爽快地回通道：
（那個人暴露出行蹤，那天一定會在別府城中。）
「五郎殿下和六郎殿下就算對朝政心有不滿，也不至於招引境外的軍隊進來。」
庄九郎等著這一天。
這個理由再正當不過了。
到了京都的山崎屋，他又變回油鋪的主人「山崎屋庄九郎」。
首先需要招兵買馬。他馬上到大桑城去找賴藝：「揖斐五郎殿下、鷲巢六郎殿下和齋藤宗雄殿下有意
hｔｔｐｓ://reａd•9９cｓｗ•cｏm謀反。」「嗯？」
同樣在庄九郎改姓齋藤的天文五年元旦，鄰國尾張中村的一間破舊的房屋裡誕生了一名男嬰。他就是後來的豐臣秀吉。
國主賴藝提議道。雖說庄九郎有意朝此方向行動不假，然而齋藤的宗家幾乎無後——一代名門就這樣沒落真是太可惜了。
「怎麼呢？」
「萬阿，過不了多久，美濃就是我的了。」
剩下的，應該會保持中立吧。
晚上，庄九郎和萬阿在床上纏綿了許久。作為丈夫，雖然每年只能回來兩三次，每次都停留區區數日，卻竭盡所能滿足萬阿，恨不能抵過普通男人的一千夜。
「不過……」
庄九郎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在別府城中休閑地下著棋。
「如果你不當將軍了，就早點從美濃回來，接著賣油吧！」
他好像在想作戰的事。
再加上齋藤家族的齋藤彥九郎宗雄。
令戰國諸侯們聞風喪膽的「美濃蝮蛇」齋藤道三也就是庄九郎，得到後來載入史冊的齋藤一姓，是在天文五年的春天。而這一年，後來成為道三女婿的織田信長已經呱呱落地，虛歲三歲。
「萬阿，話不能這麼說。」
「其實，家名、家世都是腐朽時代的亡靈。竟然大白天地出現在美濃嚇唬人，真是荒唐。我要按照我的想法重建美濃。但是為了實現這些，剛開始要借這些舊亡靈的力量。所以我姓齋藤了。」
「一定是弄錯了。」
「請秘密向美濃國中的忠臣們發出軍令。」庄九郎請求道。
卻毫無對策。他已經把腦力工作完全委託給了庄九郎。
齋藤左近大夫秀龍。
他們進行了幾次軍事密談。這些消息也傳入庄九郎的耳朵里。
改姓后，庄九郎立刻喬裝打扮悄悄回了一趟京都，在春色盎然的京城逗留了幾日。
途經美濃前來越前和近江的土匪和路人中，有人稱讚庄九郎說：「雖說此人平步青雲，倒也稱得上是個百年罕見的英雄豪傑。九-九-藏-書」
不僅是對敵人，對小見方和深芳野也加以隱瞞，很快就把她們遷到別府城中居住。
站在萬阿的角度，估計世上沒有比庄九郎更出格的丈夫了。這個男人到底改了多少名字？最早是松波庄九郎，到妙覺寺本山求學時叫做法蓮房，還俗后又改回舊名。入贅奈良屋娶了萬阿后叫奈良屋庄九郎，換了商號后改稱山崎屋庄九郎，後來又繼承美濃無後的西村家叫做西村勘九郎，不久后又換到長井名下為長井新九郎，簡直讓人眼花繚亂。
「此人居所不定，到底在哪裡的時間最多，要好好查查。」
一切準備就緒后，庄九郎便進了別府城等待敵人的到來。他每天都傳喚附近的武士們大擺酒席。
按照他的作戰計劃，把別府城當作誘餌儘可能地吸引敵人上鉤，在平坦的原野上決一死戰，一舉殲滅國內外的敵人。
這些敵人的面孔是：
不過，還沒到點烽火的時候。
「蝮蛇想吞噬美濃。請出兵美濃，和我們一道取他的項上首級。」
（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人已經出了城。
「你不想當將軍了嗎？」
而且很容易被敵軍包圍。
他向所有人發出這一訊息。庄九郎連同整座城，都成為了誘餌。
他想。
「忘了問你。」萬阿開始在枕邊私語，「那個齋藤左近大夫秀龍是個什麼身份？」
敘用當上了齋宮寮頭，於是被簡稱為「齋藤」。
「美濃是強兵黷武之國，美濃武士，震懾四方。你繼承了齋藤家，那些人要是老老實實地待著才奇怪呢。」
日本人的姓氏當中最為常見的齋藤，出現於平安朝代的初期。
他換上茶色的麻衣，一副尋常百姓的打扮，直奔東南方向進了稻葉山城，穿上了盔甲和戰靴。
五郎、六郎聽后大喜。
美濃的內亂，正好是出兵的好機會。
信長的妻子，也就是才貌雙全的庄九郎和小見方所生之女「濃姬」，此時正好兩歲。
她又在口中反覆念了幾遍。哪能身為妻九*九*藏*書子，連丈夫的名字都不知道。
庄九郎的敵人們開始收集情報。
萬阿心存疑問。庄九郎利用太守土岐賴藝的無能，借他的權威不可一世，美濃的家臣們怎麼可能會坐視不理呢？
庄九郎也輕聲笑起來。
他不僅不做任何準備，還故意大聲說：
只是，美濃齋藤家的分支分散在國內的各地，要繼承宗家也輪不到毫無關係的庄九郎，而應該是那些血親們。
越前朝倉和近江六角等人進行了協商。
庄九郎本想大張旗鼓地在稻葉山城（金華山城、後來的岐阜城）的天險處建城，卻考慮到目前時機未到。
國主賴藝的三個弟弟——揖斐五郎光親、鷲巢六郎光敦和土岐八郎賴香。
賴藝馬上親筆簽署了軍令狀。
也就是說這一年，揭開了道三、信長、秀吉這一戰國梟雄構圖的序幕。
枕邊灑進淡淡的月光。萬阿起身去解手，過後到院里用竹筒接水洗了手。忽然覺得一陣暈眩，經過剛才的床笫之歡有些虛脫。
「齋藤·左近大夫·秀龍。」萬阿鋪開紙一一寫出假名，笑著說，「太拗口了。」
「立別府為大本營。」
「因為相公是屬於萬阿的。美濃的那個什麼深芳野、小見方什麼的，只是暫時替我照顧你而已。」
隨著日子一天一天接近，他接到越前、近江已經出兵的諜報，到了九號，越前的軍隊從北國街道南下，近江軍隊沿著美濃街道朝東挺進，在兩條街道的交匯點美濃的關原匯合。
「傻瓜！」庄九郎不怒反笑。
那時，庄九郎正好去了一趟京都。這件事連他的心腹們都極少有人知道。他平時本來就居無定所，就算消失，家臣們也會以為，「去另一座城了吧」。
「究竟換了多少個名字，連我自己都記不清了。」
他講述了一下情形，賴藝大驚失色：「這可如何是好啊？」
接下來，為了讓他們能在短時間內從美濃平原的各個方向趕來集合，又在國內的二十個地方設置了烽火台。
其實，他們想乘著九_九_藏_書這場內亂混進美濃，瓜分領地。
這個消息當然也落入了揖斐五郎和鷲巢六郎等人的耳朵里。
庄九郎的敵人們，此刻正在美濃準備開戰。
「你什麼時候當將軍呢？」
「相公。」
「你繼承齋藤家好了。」
別府城位於現在的穗積町（岐阜市的西南二里處），用挖城河的泥土砌成土壘，上面建了一圈城牆而已，一旦有敵人攻打將不堪一擊。
再補充幾句。
他們判斷道，並遣了密使去通知越前和近江做好出兵準備。
萬阿突然換了一副口吻。
「齋藤左近大夫在別府城。」
「是啊，會是什麼時候呢？」
齋藤宗家是美濃的小太守，也是土岐家的家臣，可以說是實際上的國主。
庄九郎這邊，自己的人加上聽從賴藝命令的家臣們，五千騎一萬五千人是有把握的。
他一從京都回到美濃，首先做的就是：
「你真有眼光。」
「萬阿，其實想想，當將軍也挺無聊的。」
他衝進人群中進行部署，人數越多包圍圈就越大，包圍了別府城的聯軍們做夢也沒想到，他們竟然中了庄九郎的埋伏。
到此為止，庄九郎來到美濃，已經耗費了整整十五年的光陰。
庄九郎笑了起來。
或者說，庄九郎硬是以「領賴藝之命」為由搶過這一名號安在了自己頭上。
烽火立即傳遍了整個美濃平原，武士和士兵們從四面八方趕來，按照事先的計劃集聚在金華山的山腳下。
探子不斷來報，庄九郎卻紋絲不動，拒絕道：
他的話被混入城裡的敵軍探子聽到，自然也就傳到了敵人的耳中。
庄九郎成為齋藤左近大夫后，除了以前的輕海城和迦納城以外，還擁有稻葉山城和別府城，又掌管著府城的川手城，有時候還去賴藝所在的大桑城朝見，行蹤不定。
藤原敘用入了仕途后掌管伊勢齋宮（齋宮寮頭），官居從五位上。
不久，美濃、越前和近江的兩萬聯軍在關原匯合后開始朝著別府城行進，這才放了烽火做信號。
這一年的九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