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半刻，政秀告辭上馬，帶著隨從踏上返回尾張的歸程，這才覺得疲憊至極。

「出羽，全靠你了。」

庄九郎等到了這個時刻。以西美濃三雄的安藤伊賀、氏家卜全和稻葉一鐵為首，正室小見方的娘家明智一族等在國內頗有影響的武將們，都表示：「和大人同生共死。」

「出羽，這一切都靠你了！」

先引入一段雜談。

信秀想道。

只好硬著頭皮試試。

耳次打探到了人數。

「我無需再顧慮誰了，」他仔細觀察了自己的周圍和美濃國情后，「的確不用了。」

呈現備戰姿態。

庄九郎心想。脫韁指的就是這個意思。像筆者這種小市民，頂多也就是做做遠離塵世煩擾、隱世遁俗的夢罷了，而這個男人，一旦掙脫了韁繩，就會變成一頭襲人的猛獸。

你敢過來我就不客氣。

當然，不僅僅是憎惡的情緒，喜愛之情也變得更加強烈了。好像過了四十歲自制能力有所減退，愛憎則變得更加分明。

再沒有比這個消息更刺|激美濃人的了。

平手政秀話音剛落。

這麼一來，尾張的百姓們先慌了——

於是，庄九郎反過來利用了這個傳聞，在美濃國內散布謠言。

「嗯，和敝女（後來的濃姬）只相差一歲。」

（要是能得到半個美濃，織田一定會賭一把的。）

「嗯，挺喜歡的。」

（再不注意的話，鄰國就該來搶咱們的土地了。）

庄九郎並不就此罷休。他對聚集於旗下的美濃將士們說：

（那傢伙一定是看出來了，才會在木曾川北岸點火嚇唬我。）

對國外的危機感才能誕生出偉大的領導者。過去中國的蔣介石、德國的希特勒等等，都是例子。

「全部都是櫻花樹吧。」

然而，話雖然說得簡單，小次郎賴秀畢竟是主君的兒子，能不能掩住眾人之口呢？

（小太守。）

「敵人其實是尾張的織田信秀。說不定哪天夜裡他就蹚過httｐｓ://rｅad•9９ｃｓｗ•com木曾川打進來。而且極有可能，因此……」

出羽立刻向周圍派出密使，開始準備決一死戰。

「現在只有小太守（庄九郎）最可靠。」

（已經無需再忍耐了。）

庄九郎漫不經心地問道。他知道吉法師的輔佐就是眼前的平手政秀。

鵜飼山城的小次郎賴秀不停地派使者前去請求出兵。

「最近接連好幾次趁著美濃內亂入侵的鄰國軍隊，都被擊退了。在關原打敗了淺井和朝倉的聯軍，這回又在稻葉山城下逼迫織田軍隊不戰而退。沒有不立他做盟主的道理。」

庄九郎也在這個年紀開始有些脫韁。

他心感佩服，卻無意要出兵擊退美濃的防守兵團。信秀本身也忙於國內的戰事，還根本不具備出外遠征的能力。

要說出羽的心情，準備著這場將美濃一分為二的大決戰，一邊感到英雄般的亢奮，一邊卻也感到一種說不出的悲哀。如果這個年輕公子沒有落難到此地，那麼自己一定能守著祖輩們留下的領地和城池，欣賞著春花秋月，過得逍遙自在。

「送給您半個美濃。」

而在此期間，小次郎賴秀能做的事情就是把自己所在地的鵜飼山城改名為「御所」，讓出羽的家臣們叫自己「主公」，還向出羽索要女人做伴。儼然一副以太守自居的模樣。

小次郎賴秀喜出望外，對著以前的家臣村山出羽不停地點頭哈腰。實際上，出羽難以取捨。不管怎麼說，這場仗將會賭上自己的身家性命。但是，既然小次郎賴秀已經開了這個口，如果自己坐視不理的話，他就會被美濃的武家社會評價為「懦弱鼠輩」而難以立足。

喜愛茶道出了名的庄九郎，親自帶領政秀到自己引以為傲的茶室。九九藏書

（那個傢伙真有一套。）

政秀震驚于茶室的精緻。庭園裡引入了稻葉山山谷里的泉水，前往茶室途中的露天地面上種滿了各種姿態的櫻花古樹，走到盡頭便是茶室，竟然全部都是用櫻花樹的木材做成的。

庄九郎淡淡地笑了笑。他的傲慢態度表明，對方插不插手都無所謂。

在書院里的正式會見，僅僅一兩分鐘就結束了。

不過，過了四十好像起了些變化。可以平靜地討厭某個人。不光是別人，包括自己，都逐漸地執拗地看不順眼。

出現了這麼一種機遇。可以比喻為潮水。潮水漸漲，眼看就要滿潮了。

「等到打贏了仗再說吧！」

不過他的臨別贈言始終纏繞耳邊，戰後我也處處留意，生怕遭人討厭。本來不善言辭的我，總要強裝笑臉來待人接物。有時候，連自己都覺得厭煩（我這個虛偽透頂的假好人），甚至蔑視自己。之所以要寫庄九郎即齋藤道三這一剛烈的「壞人」，也許是出於對自己的輕蔑。

「總之，現在的問題是能召集到多少美濃兵。還需要再次向尾張的織田信秀請求援兵。」

只能這麼說。賴藝的「公子」小次郎賴秀從稻葉山城下敗退後，逃到了如今的岐阜市西北方向七公里處的「鵜飼山城」中。城主村山出羽是小次郎賴秀年幼時的輔佐。

政秀想起對面上座的此人的外號，對他的傲慢感到憤怒。

在這種無可奈何的情況下，雖說外交態度上有所屈辱，尾張還是向稻葉山城的庄九郎派出了使者。

不用說，曾被庄九郎當日一戰揚鞭抽打得落荒而逃的賴藝的庶弟揖斐五郎、鷲巢六郎以及土岐七郎賴滿、土岐八郎賴香等人紛紛加入，可以說此地彙集了美濃的名門望族們。

看來是改寫江山的時候了。

（殲滅他們，一舉奪取美濃！）

信秀看穿了木曾川北岸的篝火只是庄九郎在外交上的牽制手段而已，然而坐https://read.99csw.com視不理的話，國內的恐慌愈來愈嚴重。

——織田要奪取半個美濃。

這是個絕好的機會。這種機會，人的一生中恐怕也難得有幾次。

此人乍一看挺俠義，其實背地裡頗有心計，偷偷地和賣化妝品的商人的女兒來往，帝國陸軍一解散，他就入贅當了女婿，搖身一變。他說的確實不假，招人待見，才能活下去。

政秀滿臉倦容，騎在馬上一路顛簸。

「因為此人，我才被廢嫡，淪落為平民。事已如此，只有在國內招兵買馬，同他一決勝負，廢了父親賴藝，自己來當太守，除此以外別無出路。出羽，我說得對吧？」

面對這個天真的落入凡間的貴族子弟，出羽也只能苦笑道：

來人是平手政秀。

突然眼前浮現出萬阿的臉。打完仗後去見萬阿時，她一定又會天真地問道：「這次又改叫什麼名字了呢？」接下來，她肯定還會問：「什麼時候當上將軍呀？」

「出羽，讓下人們叫你小太守好了！」

（此人真讓人覺得累啊。）

歸根結底在於能力。庄九郎具有粉碎「外國勢力」的能力。

他煽動著大家，每天都派五百人輪番看守著木曾川的國境，一到晚上就在沿岸數里地點起熊熊的篝火。

庄九郎輕描淡寫地作答。其實，從未有像他這樣酷愛櫻花的武將。理由是櫻花樹不會讓人反感，也不會讓人厭煩。

這是他的策略。對內可鼓舞士氣，對織田——

「出羽，出羽，」接下來，小次郎賴秀使用了常用的激將法，「等我當上了太守，一定封你當小太守。」

聽說他甚至開出了這個條件，庄九郎聽聞后也吃驚不已。

「用點茶水吧。」

庄九郎心裏盤算著。要一口氣衝上台階。

「不錯。」庄九郎回答得乾脆扼要。

從東京大老遠趕來探望我的朋友表示同情，然而這句話說得對，但又不對。原本，寫小說就要選擇自己熟悉的土地，也九九藏書就是對自己來說更容易觀察人物的地方更為自然，我選的就是這座城市。

聽到舉兵的計劃時，「天助我也！」庄九郎不禁拍手叫絕。估計這場決戰將把國內所有反對自己的人集中到鵜飼山城。

（你這條蝮蛇。）

「那就好。」

好運連連。

庄九郎最近在稻葉山城按兵不動，他在城裡插起戰旗，遠遠遙望著鵜飼山城，每天都忙於收集敵方的情報。

「您很喜歡櫻花對嗎？」政秀問道，想到蝮蛇和櫻花之間根本毫無關聯，他不禁覺得好笑。

戰國亂世中的這種地方，來自四面八方的國家的軍隊都可以長驅直入，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瓜分得七零八落。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前來參加的最為關鍵的美濃兵卻寥寥無幾。

他對趁自己出門在外企圖「造反」的太守賴藝的嫡子小次郎賴秀，雖然在稻葉山城的城外打退了他，卻不像以前對待揖斐五郎（賴藝的庶弟）的叛亂時那樣寬容，而是下定了決心，一定要消滅他。

西面的淺井（近江）和南面的織田（尾張）在軍事上的迅速崛起，給尚在中世紀沉睡中的美濃武士們敲響了警鐘。

如果碰見了某個不喜歡的人，再想想當時自己虛偽的態度，會好幾天都不開心，即便是過了一個月後有天突然想起來，也會幹什麼都不著調，恨不得把那一天抹殺掉。

小次郎賴秀在求得他保護后，又提出要再次舉兵討伐庄九郎。

「吉法師君（信長的幼名）幾歲了？」

就像久旱后等待甘露的心情，翹首盼望英雄出現的氛圍在美濃國內油然而生。

「目前大概湊了一千人左右。」

問題是鄰國的織田信秀。如果他要加入的話，形勢對庄九郎絕對不利。

如今我已四十齣頭。年輕的時候曾身歷險境，沒想到自己能活到今天。這才想起來，我和這個故事中進行到現在的庄九郎年紀相仿。

筆者住在浪華東郊一座叫做小阪的小城裡。東面read.99csw.com是一片田園，田園的後面是生駒連山。生駒、信貴、葛城等山峰曲折綿延，對面就是大和國。

真是個好女人，庄九郎心想。為了這個女人，也要早些拿下美濃，在京都豎起自己的大旗當上將軍。

頓時謠言四起，織田信秀也無計可施。

庄九郎在山腳下的府邸里接見了使者。

「非此人莫屬。」

機遇是很可怕的。庄九郎的信仰是，「機遇到來之前，需要耐心等待，做好所有準備才是智者之為」，然而，「一旦機遇到來，就要緊緊抓住一氣呵成，才是英雄所為。」

太誘人了。除了那個賣油的，這個寶座向來都是由聲名顯赫的氏族佔據的。

「八歲了。」

他做出了判斷。被譽為美濃八千騎的武士們分散在美濃的各個村莊，他們中的八成人都開始認為：

「我們主公說，」政秀說道，「絕對不會插手鵜飼山城的小次郎賴秀的事情。」

出羽陷入了沉思。那個賣油的此時勢力正如旭日東升，要真和他決鬥，又有幾分勝算呢？

——然而。

幾乎所有的美濃人都這麼想。

「小說家住在這兒工作太不方便了吧。」

「一鼓作氣——」

戰爭結束后從軍隊退役，冷不丁進入社會，素來和我不和的一名士官學校出身的、比我高一個級別的將校，臨別時惡狠狠地對我說：「像你這種壞傢伙，進了社會後也一定會遭人討厭活不下去的。」

（看來我又要改名字了。）

美濃被看做是日本的交通要道。除了中山道，北國街道和伊勢街道都匯合於此，形成了好幾處交叉點。

「這樣啊。」

「言之有理。」

「可是個美人兒呢。」庄九郎又說，隨後馬上將話題轉到了別處。政秀不明白蝮蛇為何要提起吉法師的事情。

這個傳聞一散開，本來保持中立的人也毅然站到了庄九郎這邊。人數每天都在增加，對抗外國使得士氣高漲，將士們更加團結。

美濃大軍會打過來。

兩人進了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