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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編 美濃的蝮蛇

后編

美濃的蝮蛇

「什麼時勢?」
——求你肯定我的行為是對的吧。
庄九郎成為了事實上的美濃國主。
——所謂人,和庄九郎同屬一個時代的歐洲文藝復興時期的思想家尼可羅·馬基亞維利就定義為以下五條:
「是嗎?」小次郎啃著指甲。
庄九郎認準了時機,說道:
「少主。這座城守不住了。」
馬基亞維利論述道——
「對吧,連萩野都當了內奸。」
於是,派出使者去尾張交涉此事。
「城裡所有人團結一心死守此地,只要撐上半年,便會有人內應,或者織田殿下會趁著蝮蛇兵力衰退,蹚過木曾川前來救援也說不定。」
伸手去抓枕邊的寶劍。萩野受了驚嚇,連滾帶爬地逃到走廊,反而造成了對方的疑心。
「出羽,我會被殺死的。」小次郎六神無主。
「太不像話了。彈正忠殿下是我的乾爹,我名字里的秀也是他賜給的。不是親同父子嗎?」
剛開始庄九郎也覺得不可理喻。
「小次郎賴秀已經不是太守土岐家的長子,而被廢嫡了。而且還圖謀造反。討伐他便是對土岐家的忠義。」
「此事尚不清楚。只是,身為一軍之將的小次郎君也未戰先亂的話,恐怕很難擔負起統帥的重任。」
鵜飼山城的籠城軍紛紛解散。
說實在的,庄九郎並不相信《法華經》的功力,不過他卻相信這部經典中所描繪的赤|裸裸的「人的現實」。寫下這部經典的古印度人早就肯定,人活著就有無窮的慾望。
再者,在庄九郎的城下蓋房而居的話,形式上他們就變成了庄九郎的家臣,自然而然地就能實現美濃的統一。
庄九郎當然無從得知這位住在義大利半島、佛羅倫薩的沒落貴族的名字和思想,但兩者的看法完全相同。
妻子兒女,是最合適的人質。
這時庄九郎的樂市充分發揮了優勢。一看把木材運到稻葉山城下能賺錢,各國的木材商紛紛聚九_九_藏_書集而來。
對第三條中的「虛偽」,庄九郎也看穿了,他四處宣揚說:
眾人歡呼雀躍。
「後悔加入謀反方前來投奔我方者不計前嫌。我保證你的領地安全,還給你蓋房。」
「聽說井口請了京都的能樂師來表演。」
「不許出城,否則就拎著謀反者小次郎賴秀的人頭來見我,以表誠意。」
《法華經》里頌揚佛祖。
大家都樂得其所專心幹活,城下的武士居住區馬上就成形了。
而且,這些都不是秘密,他令人每天公然向城裡射箭發出通告,從不間斷。
馬基亞維利會這麼說。比起讓人憐愛的小狗,不如當一條劇毒無比的蝮蛇,更有利於呼風喚雨。
他經常思考:「人到底是什麼?」
一天,他把陣中的將士喚來,問道:
政秀把他轉交到了鵜飼山城,雙方正式和解。
「指望不上了。織田正出兵三河作戰呢。別說救援,連自己都自身難保了。」
「起碼也得通過織田彈正忠來講和吧。這件事相信鄰國會幫我們一把的。」
庄九郎把賴藝從大桑城接來,在山上豎起了土岐家的白旗,山腳下則插上了自己的二條波紋旗,領兵出發了。
他話裡有話。
「蓋房的錢我可以借給你們。」
他讓包圍軍傳話給籠城軍的親屬們,頓時前來投靠的人就像決了堤的洪水一般源源不絕。
因此,為了滿足第五條的利益慾望,他源源不斷地從京都山崎屋運來巨富,對第四條中的懦弱,擺出「逆我者亡」的威脅姿態,終於露出了蝮蛇的本性。不管怎麼說,美濃國內無人能勝過庄九郎,他一人便可威震四方。
到了三月,工程徹底結束。地名仍沿用以前的井口。岐阜這個名字是信長的時期取的。
「怎麼會是蝮蛇呢?」
「那人不會是內奸吧。」
「敵人決心要籠城了嗎?」
庄九郎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時https://read.99csw.com機。
「不如當蝮蛇。」
要想招集這個血緣集團來討伐宗家的長子,可不是件易事。
然而,庄九郎覺得自己已經無需為蝮蛇這個稱謂而在意了。從今往後,自己一邊實施善政,一邊對內外呈現出「我是蝮蛇」的姿態,大大方方的才好。
而小次郎賴秀——
「不過,我聽說彈正忠殿下,可是有仁有義的大將啊!」
「真不愧是卜全大人啊!」庄九郎就像在表揚小孩一樣,「您說的沒錯,如果回到遙遠的領地,一旦敵軍來襲,即使是快馬加鞭,趕回來也需要三天,根本來不及。你們看,我的稻葉山城離這裏只有數里地而已,你們就在稻葉山城下各自分地建房吧,叫來妻子兒女同住即可。」
他也知道,自己所學的《法華經》正是迎合人的慾望的經典。《法華經》曰:
「蝮蛇真是厲害,」村山出羽嘆了口氣道,「一座城,只要守城的士兵們團結一心,就算是一座土牆或是一條小溝,也不容易被攻破。然而,一旦人心渙散,整座城就會轟然瓦解。」
他們陸續地從美濃的十幾個郡集中到庄九郎的稻葉山城下。國內八千騎中來了六千騎,他們帶來的兵將把城下擠得滿滿的。
「正因如此。」
「您所說的關係,如今已經不通用了。您的親父親賴藝殿下,雖說是蝮蛇的傀儡,卻身為敵軍的統帥呢。」
庄九郎下令廣告天下后,本是這個國家合法繼承人的小次郎賴秀無法在國內立足,一天夜裡裝扮成叫花子逃往越前,開始亡命天涯。
平手政秀弄不明白。庄九郎卻並不作答,只是立即寫下誓文,交給了政秀。
「只是,」小次郎臉色青白地問,「鄰國的彈正忠殿下(織田信秀)不是會派援兵來嗎?」
「看來敵人想拖延時間。區區一座城,要是硬攻也能攻下,只是要犧牲兵馬。咱們倒不如坐下來包read.99csw.com圍他們。你們覺得呢?」
自己厚待家臣、減少領民繳納的租稅、修築堤壩、引水灌溉,讓生病的百姓去看病,還建了供領民們使用的藥草園。可以說是美濃有史以來難得一見的善政家。
庄九郎為這場戰役貼上了「討伐謀反人的正義之戰」的護符。他利用了人的虛偽心理。美濃的村落貴族們卻都很高興。
「那要怎麼辦?」
就算是蝮蛇,庄九郎也是條頗受歡迎的蝮蛇。
因此,大家都樂意當庄九郎的部下,百姓們也為身處他的領地而感到僥倖,就連其他領地的百姓們都希望:
——可以。
「好主意啊!」大家一齊拍手叫好,無一人反對。
「那好,」庄九郎又接著說,「全軍上陣的話只會疲乏,各位將領輪流出陣怎麼樣?」
庄九郎馬上封赤兵衛為事務官,負責分地和收集木材。
村山出羽聽聞后趕到血淋淋的現場,呆然站立了許久,才說:
「每日的工錢都各自找你們的主子要。另外我也會發給你們同等的一份。」
剛開始,他對投靠自己的人,覺得對方「可愛」而按照自己的承諾給予他們相應的待遇。後來,卻對那些想偷偷出城的人表示:
然而,庄九郎也很狡猾。
「那我們怎麼辦?」
開始感到恐懼的是小次郎賴秀。
「您的意思是?」
士兵之間流行著各種傳聞。不管怎麼說,僅僅相隔七公里的山腳下,出現了一個夢幻般的軍事都城。聽到當地令人目眩神迷的繁榮景象,死守在鵜飼山城的人們覺得自己在美濃國內受到孤立,開始為命運的不幸而悲傷。
庄九郎卻在國內的大街小巷豎起高牌——
「蝮蛇」,終於還是現出了原形。
「所謂仁義,」村山出羽已經疲於應付這個天真的貴族公子了,「只是當雙方利害一致時,在酒桌上的戲言而已。彈正忠殿下原本就是殘酷之人,尾張曾有太守波斯氏,織田家上面九_九_藏_書也有宗家,他卻踩著他們的脊樑爬到今天的地位。如果我們有勝算尚且還有可能,沒有的話他是不會來的。」
「這可不像小太守說的話。」富有經驗(熟悉打仗)的西美濃三雄中的大垣城主氏家卜全開口道,「將領們輪流出陣的話,這邊的兵力就會削弱。如果敵人瞄準這個時機攻打過來,這邊就會亂套了。」
人們做事總是想要名分。他們想為自己的行動找一個「正義」的借口。越是貪婪善變而又膽小的人,在決定採取新奇行動時,會向領導者討要護符。
「城外建了幾十處有妓|女的旅館,熱鬧得很啊!」
由於招兵情形不佳只好採取死守的籠城戰。
小次郎追上來刺中了她的後背,逃到杉木門旁時,被一劍穿心,當場死於非命。
對此束手無策的是鵜飼山城裡的籠城軍。士氣一蹶不振。
「此經能救一切眾生者。此經能令一切眾生。離諸苦惱。此經能大饒益一切眾生。充滿其願。如清涼池。能滿一切諸渴乏者。如寒者得火。如裸者得衣。如病得醫。如貧得寶。如賈客得海。」
當天就包圍了鵜飼山城,開始攻城。
因此,庄九郎才默認自己是條「蝮蛇」。
對方答應后,派平手政秀去向庄九郎求和。
一、忘恩;二、善變;三、虛偽;四、懦弱;五、貪婪。
城裡出現了混亂。就連盟友之間也疑神疑鬼:
「時勢變化了。」
出羽已經做好了戰死沙場的準備。
確實,人有善惡之分。然而用一句話概括就是——永不知足的貪心鬼。
(這樣也能算蝮蛇?)
庄九郎為了招攬這些村落武士可謂費盡了心血。
大家都在暗地裡把庄九郎叫做——美濃的蝮蛇。
大家都紛紛同意。減少兵力的損耗是古來的名將之道。
庄九郎才要實施善政。賜百姓以水,賜武士以俸祿,對能人功臣不吝賞賜,為商人開闢市場讓其獲利。
唯小次郎賴秀為謀反之人九_九_藏_書,通報其所在或誅殺其人者重賞。
利用敵人籠城的機會,在稻葉山城下建起一座城下的大城市。不僅如此,他還另有打算。
本來,這件事極其艱難。所謂美濃八千騎的這些村落貴族們均以太守土岐家為宗家,是個單一的血緣集團。
一天夜裡,和他同床共寢的一名喚作萩野的女子無意翻了個身,把他嚇得一激靈:
「連你都敢!」
有了這枚護符,加入到稻葉山城裡,就不再是「迫於蝮蛇的權威」,也不再是「受蝮蛇財力的賄賂」了。
庄九郎心想。自己不正是《法華經》里所說的「功力」之人嗎?
亂世之中,佛祖也會化身為蝮蛇的吧。他想道。
庄九郎一看情形,又突發奇想。
「昨晚有人站在裡間的走廊上,不會是來取小次郎公子首級的吧!」
「市場繁榮,各國的人都雲集此地,看來除了京都外,這裡會成為日本最熱鬧的地方。」
君主是應該受到愛戴,還是應該讓人感到畏懼呢?這是個有趣的命題。從常識上考慮的話應該二者兼備,但要達到這個境界是十分困難的。由此君主只能二者擇一的話,比起受到愛戴,反倒不如讓人畏懼,這樣的話更加安全。
懷著這種置之一笑的心態,庄九郎開始招集討伐主公賴藝的長子小次郎賴秀的人馬。
要是能行的話,真想在小太守的周圍種地。
「小殿下,這樣下去會支持不住的。」村山出羽勸他道。
漸漸地流言四起,一發不可收拾。
庄九郎招集了國內的木匠,下令道:
「既然尊貴的織田彈正忠殿下開了口,那我們就言和吧。不過這隻是和村山出羽下面的籠城軍之間的和議。」
順便提一句,這個時代的武士尚且處在中世紀的階段,並不聚居在城下,而是分散居住在各自的領地。把他們從領地遷到城下集體居住,從而具備了軍團的機動性的是在庄九郎的後半生,完成這一過程的,是他的女婿織田信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