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的其他人也都這麼看。

此外，光秀還精通槍術和劍術，熟讀古今兵書，通曉城池的營建，無論在哪一方面，天下之大恐怕也沒有幾人能與光秀齊肩。

「還是明智君來講吧。」

志乃說。

天色逐漸暗淡下來。

「就在林子那邊。」

光秀躺在褥子中望著移動的燭火。志乃沉默著跪坐下來。過了一會兒才開口道：

「不遠吧？」

清晨，志乃在光秀的懷中醒來。他溫和的外表下，藏著熱情的火焰。

「朽木谷地處深山，腿腳不麻利的人可去不了。」

（以後怎麼辦呢？）

「講個故事聽聽。」

（看來這裏不會受到時局的影響。）

光秀凝視著半空。他不禁熱淚盈眶。

光秀向來謹慎禮貌。

也就在這一年，恩師道三戰死沙場，明智一族沒落，光秀自己也變得無家可歸。

他從堺市購來鐵炮，交給光秀反覆練習。如今的光秀，甚至可以站在二十間開外，射中樹枝上掛著的木棉針。從火藥的製作方法，到戰場上指揮鐵炮部隊等，光秀掌握了這種新兵器的所有知識，足以發揮威力。遇上獨具慧眼的大名，就算用一萬石來評價光秀的這項才能也不為過。

已經被侵入領地的志乃，不明白這個男人為何偏要在此時，就像武士出陣時一般自報家名。

少女有些羞澀。

「可不是一般的血統。」光秀接著說，「來自土岐源氏，家徽是桔梗。」

「志乃，」光秀抱緊了她，「你好好聽著，我是美濃明智鄉的明智十兵衛光秀。直到今年九月，我還是美濃的一座小城之主。加上族人家丁也有七百號人。現在已經沒有了。只是一個浪人而已。但是，將來你肯定還能聽到這個名字。」

這裏要提一下朽木氏。

按照這裏的風俗，不僅是這裏，到處都有這種習俗，九*九*藏*書她今晚將要陪伴這個過路人。

「哦？」

安雲川從這些山脈的溪谷中穿過，朽木谷就位於這條河的上游。

「客官從哪裡來？」

光秀清晰地喚道。少女在他身邊躺了下來。

時值弘治二年的冬天。

「此人真是個好人啊！」

將軍不在京都。

這家人十分熱情，拉著他的手進了門，當家的還讓出火爐旁的上座。

自稱為近江源氏分支的朽木氏在此建城居住，已過了數代之久。

正如光秀所感，朽木氏之後也安然躲避開戰國的風雲，德川幕府建立后位列諸侯，又分出數支，成為將軍之下的旗本，以六千石位居其首直至明治時期。

到了黃昏，光秀忽然問道：

他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只是沉默著在少女身上摸索。

當家的直點頭。

山幽路遙，卻有路通向京都，另有山道通向若狹，地名很早就廣為人知。

「途經此地，可否借宿一晚？」

「聽說在近江的朽木谷。」

「……」

光秀的手伸向了她的花叢。

「志乃姑娘嗎？」

他有這個自信。

當家的盯著光秀心想。如今，天下的武士早就忘了京都還有個將軍，互相殘殺爭名奪利。此人卻千里迢迢來到朽木谷，為將軍的不幸處境凄然淚下。倘若不是好人，又怎會有如此舉動呢。

「朽木殿下的城館在哪兒呢？」

當家的詳細描繪了一番將軍的日常起居。他的手下，好像只有五個人而已。

足利將軍家每逢京都發生叛亂，便會躲到朽木谷避難。光秀出生的享祿元年將軍義晴、道三建造稻葉山城的天文八年將軍義晴·義藤（後來httpｓ://ｒｅａd.９9cｓw.com的義輝）父子都曾寄居在此，當今的十三代將軍義輝，隨身帶了幾名近臣正隱居此地。

他向來多愁善感。

他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滲透到少女的心裏，她不禁感覺到心底引起了某種悸動。

光秀嘆道。朽木氏之所以能夠在亂世中保全自己，多虧了這個遠離塵世的山谷。

「不過，這……」

光秀未作回答。

把志士的一腔熱情用在哪裡呢？

「我來陪您說說話。」

少女的名字叫志乃。

山村向來缺少娛樂，講述各國的傳聞一定會大受歡迎。光秀挑了一些美濃和京都的風土人情娓娓道來。

「什麼。偷油吃？」

光秀來到了朽木谷。

旅途中經常有這樣的傳聞。要是都當真的話，那麼每個村裡都住著一隻妖怪，天下之大，豈不是有幾百萬隻妖怪在夜裡出來作怪了？

「你過來。」

「志乃，你昨晚說的妖怪，是在明神廟嗎？」

「日本堂堂的一國之主、征夷大將軍，居無定所，四處流浪，身邊只有五個人伺候，實在是……」

當家的雖心地善良，也不禁狐疑地上下打量著光秀。將軍說是人，倒不如說是神。即使再怎麼落魄，起碼也要大名才能參見。美濃來的區區一介浪人，別說參見了，就連跪拜可能都不夠格。

他被驅逐出境后流亡在外。

京都受三好長慶的掌控，他手下的阿波兵在市裡橫行霸道。提到三好長慶，從將軍家來看，只是個無名小卒而已。

因此，僅是侍奉主人難以得到滿足。他夢想的未來，更加刺|激、更加壯大、更加轟轟烈烈。

只是——

「是。」

光秀雖不信這種怪事，然而他想弄清楚這件事使眾人信服，以方便自己接近朽木館。

他在這方面也一向懂得自律，旅途中即便有這種機https://read.99csw.com會，他也總是委婉地回絕。今晚卻不同。他渴望女人。自從他踏上朽木谷這片土地，對流亡將軍的離愁卻是有增無減，裹在被褥中仍覺得身體燥熱、心頭濕潤，四顧清冷。不知為何，他無法忍受隻身一人度過這個漫漫而冰冷的長夜。

「我看上去很冷漠嗎？」

她還說：

他掌握的技能中，光是鐵炮之術就足以換來兩千石的報酬。尚在年少時，道三就教導他：

倒也不是吹牛。

「在村裡的明神廟裡，好幾個人都見到過。」

雖說是在普通的農家做客，他卻像造訪貴人府上一樣，坐姿端正，彬彬有禮。每斟上一杯酒，他都要點頭謝過：

「將軍殿下現在何處？」

光秀的渴望還遠不止這些。身為武士的他飽讀了史記文學，他立志要成為諸葛孔明或是文天祥那樣的人物。這些人為了復興王室、保衛國土傾盡了心血，死後也在青史上留下了光輝燦爛的篇章。

那麼找誰作為對象呢？

「時運不濟啊！」

「你要記住。」

光秀踏著落葉，一路北上，來到琵琶湖以西的山區。

家裡人自然也無異議。

朽木氏的當代主公稙綱雖年事已高，卻以自己能夠親手保護落魄的日本武士之首將軍為榮，在城裡建了一座小小的公方館供義輝將軍居住。

光秀上京后停留了數日，前往將軍的居所室町御所和二條館去打探了一番。那裡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住著幾個不明來歷的鄉間武士。

這裏的村落名為「市場」，雖在山中，卻是炊煙裊裊，稱得上是朽木谷的首府。

「志乃，我來了。」

（今年真是多災多難啊。）

光秀逃出美濃后一直在苦思冥想這個問題，終於找到了答案。

光秀叮囑道。少女這才明白過來。這個男人還真是考慮周到。事先聲明倘若有了孩子九九藏書，自己願意承擔父親的責任，才進行男女之事。與其說他心思縝密，不如說他的性格極其自律。

「五個人嗎？」

「像我這麼厲害的人，」他頗為自負，「只是尋找主子的話，一兩千石的俸祿豈不是唾手可得。」

於是，少女講起村裡的事情。

應該擇主而仕才對。只是身在亂世，他不甘心屈就於碌碌無為之人。最理想的是能夠走遍天下投靠到某個英雄豪傑門下，從而改變自己的命運。

「將來萬一有了孩子，你就來找我。記住了嗎？」

「美濃。」

他琢磨道，既然自己天資過人，比起區區一個大名，他更想做出一番事業，流芳百世。

「生不逢時啊！」

「和您的長相挺不相稱的。」

他找了一戶農家，遞上銀兩朗聲道：

「剛開始有點兒——不過圍著火爐說話時，覺得就像個善良的哥哥。」

這種傳聞已經見怪不怪了。光秀不由得笑了起來。

「……？」

「聽說朽木殿下的城館里，住著將軍殿下呢！」

「不敢當。」

應該如何理解光秀呢？他渴望自己的一生能像一首詩，歸根結底來源於他的心志——男人當中的有志之士。明智十兵衛光秀本人，無疑也知道自己是這麼一種類型。

「說是化成武士的貓怪，每晚都會到廟裡偷油吃呢。」

當家的似乎受到光秀情緒的感染，也開始吸溜著鼻子。

「我身為武士，能見一次將軍殿下此生足矣。」

「妖怪長什麼樣？」

光秀越是這麼想，越是感到前途渺茫。

「我的腳很涼吧。」

光秀呢喃道，志乃在黑暗中微微地點了點頭。後來，志乃長大成熟，想起這件事，才發覺光秀真是個細心的男人。總之，志乃眼中的光秀，乍一看是個舉止文雅的翩翩公子，仔細想想，卻是個與眾不同的男子。

「這些事情都是騙人的。」

hｔtps://ｒead.９9ｃｓｗ•coｍ（到朽木谷去看看。）

第二天，光秀並沒有離開的意思，他掏出橡樹葉般大小的銀片遞給當家的，說：

朽木谷位於琵琶湖西岸的里端，湖面佔據了大半個近江，湖東地勢平坦，湖西卻是綿延不斷的山脈。

說著，少女突然縮緊了雙腿。

光秀一邊想著，一邊順著安雲川的溪谷向北攀登而上。滿山的落葉已經呈現出一派冬天的景象，想必這裏的秋天一定是楓葉醉人吧。

「以後都要靠鐵炮了。」

少女也不再往下說了。漸漸地，她的身體開始濕潤。

「痴人說夢而已，當我沒說過好了。」

「我給你焐焐吧。我可是熱量很大，冬天只穿一件單衣就夠了。」

「我喜歡這裏，還想再逗留幾天。」

「男人在床上是不講話的。閉著眼睛才能享受女人發出的各種妙音。」

「今晚我去看看。」

（簡直就是世外桃源。）

光秀被安排在大堂北邊的一間房裡休息，不久聽見門響，志乃端著蠟燭進來了。

光秀早已習慣了遊子生活，臉上一直帶著微笑。出門在外的人最忌諱不通人情，否則反倒容易讓人懷疑。

「有件事很可怕。」

光秀下定決心。將軍藏身在豺狼虎豹出沒之地，光是這一想象就合乎光秀的胃口。

到了就寢的時間。

坐在光秀身邊為他斟酒添飯的少女，也深深被光秀的人品打動。

（可不能賤賣了自己。）

光秀在京都的期間，只要一有機會就到處打聽，卻無人能夠答覆他。只有萬阿，到底曾經給幕府機構里供過油，透露道：

那就是足利將軍家。

很快，火爐上架起了一口鍋，燉著豬肉湯。

看看諸葛孔明和文天祥，光秀想道，名字就充滿了詩一般的高雅格調。身為男兒，一定要有所作為。

「您儘管喝吧！」

「這裏出了個妖怪。」

她不停勸著酒，帶著當地的口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