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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第九章

那名投手在三十二歲時,被列入指定讓渡名單,富田林得知消息后,難過得流下了男兒淚。當那位投手正在準備其他球團的甄試而在球場的角落練習時,富田林還跑去握住他的手說:「你一定要考過!你還年輕,一定可以的!請讓我再度看到你精採的投球!」但最後並沒有任何球團接收那位投手。
「聽說他原本是因為迷棒球,才轉而碰棒球賭盤這一塊的。」以前鷹曾經聊起富田林開賭場的歷史,但由紀夫不明白的是,熱愛棒球為什麼會和經營棒球賭盤扯到一塊兒?
「喔,有啊。」富田林的眼中閃過冷冽的光。見到那眼神的瞬間,由紀夫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彷彿冰塊順著背脊滑落。富田林回道:「我好像是在報上看到的。」
據說富田林曾經狂熱地支持某棒球隊伍,那是東京的知名球隊,「他之所以不再支持那支隊伍,是因為他最喜愛的一名投手退休了。」
「那就祝你中獎嘍。」九九藏書富田林說。
他說話的語氣,連當時還是小學生的由紀夫都聽得出來是在睜眼說瞎話。由紀夫暗忖,這個人一定知情。
「看你好像沒什麼精神啊?」當時小二的由紀夫遠比現在的他要愛管閑事得多。
鷹伸手往氣勢凜凜的門柱上的門鈴一摁,說要找富田林先生。由紀夫則是一徑抬頭望著高高的圍牆,發現庭院的松樹上頭裝設了小型監視器,那執拗地盯著訪客一舉一動的鏡頭,讓他留下很深的印象。
「大家是在玩猜謎遊戲哦。」鷹嘻嘻地露齒笑了。
這下富田林更是嚎啕大哭,從此便視棒球界為仇敵了。但鷹說,該大哭的應該是那位還有一家子要顧卻沒了工作、走投無路的投手吧。
太郎是個大個頭,卻老是一臉快哭出來的表情,連年紀較小的由紀夫也覺得他似乎弱不禁風;而且太郎不知是皮膚對什麼過敏,額頭與臉頰長著濕疹,每當看他頂著一張紅通通https://read.99csw.com的臉走下進口車,蹣跚地朝校舍走去,寂寞與悲哀的氛圍總是將他包圍。因此初次見到那副模樣的由紀夫,即使不曉得對方是誰,仍不由得上前關心道:「你還好吧?」
鷹對著手裡緊握著的那枚紙券念咒似地低喃:中吧!中吧!
「喔,阿鷹啊,有事嗎?」由紀夫原本繃緊了神經,想象著來開門的會是個多麼令鬼神喪膽的男人,沒想到現身的富田林只是面貌和善的小個頭男士,由紀夫甚至有點失望。富田林身高約一百六十五公分,體形略顯福態,頭頂發量稀疏,圓圓的鼻頭尤其搶眼,法令紋也頗深。
富田林本身經營賭場,當然不是合法的,若要歸類為地上或是地下,那保證是地下經營。由紀夫覺得「保證是地下」這個表現方式很奇特,但事實確是如此;堂堂正正地走在無法見天日之處,那就是富田林。
即使媒體或議員們都沒有直接證實,消read.99csw.com息也不曾對外公開,但由紀夫所居住的這個縣之所以接納賽狗入駐,富田林絕對是關鍵人物。
自己是什麼時候曉得富田林這號人物的呢?由紀夫想不起來了,能確定的是,一定是鷹告訴他的:「這個鎮上所有關於賭博的事,都是由富田林一手掌管哦。」
「啊?是喔?」由紀夫不禁傻眼,那剛才那段軼事是講好玩的嗎?
「那是類似拉斯韋加斯的地方嗎?」當時年紀尚小的由紀夫曾這麼問鷹,腦中浮現了成排的吃角子老虎和輪盤,那是他在電視上見過的賭場景象。
他發現了鷹身旁的由紀夫,溫柔地打招呼道:「喔,你就是由紀夫君吧。你爸爸賭運很強哦。」
「沒事的。」太郎點點頭,笑了笑說:「謝謝你。」但那笑容讓他看起來更像是快要哭出來了。
太郎是富田林的獨生子,大由紀夫兩歲,兩人就讀同一所小學。每天早上,總會有一輛散發著肅殺氣氛的黑色進口車停靠校門旁,然read.99csw.com後是太郎靜靜地從後座下車,非常醒目。
「總覺得那死者長得很像上次我們和太郎在拉麵店時,跑來攪和的那個男的啊。」
「報上啊……」鷹刻意把話說得很慢,顯然意有所指,一副想叫富田林「少騙人了」的模樣,「那個塑料垃圾桶里,好像裝了個男人的屍體,您看到他的長相了嗎?報紙也登了照片。」
低年級的學弟突然過來搭話,太郎有些錯愕,偏起頭應了一聲:「嗯。沒事。」
富田林的賭場里,無論再細微的事物都是他們下注的對象,好比明天的天氣、運動賽事的成績、誰家的狗這胎生了幾隻、某電視台主播今天開口的第一句話是什麼,諸如此類。
「不是啦。」其實是完全兩回事。
後來由紀夫聽說英國有一種叫做「Bookmaker」的合法賭博業者,什麼都能賭;相較之下,富田林的賭場由於是地下的,給他的印象始終是個瀰漫著危險氣味的非法地帶。
「所以富田林先生是因為九九藏書後來變得討厭棒球,才開始經營棒球賭盤?」
接著鷹切入正題,開始向富田林說一些由紀夫聽不懂的術語,像是賠率、情報什麼的,然後付了一筆錢給富田林,收下一枚類似存根聯的紙券。
由紀夫至今仍記得很清楚,小學二年級時,鷹帶著他前往拜訪富田林邸的情景。富田林邸位於鎮的東北角邊緣,是一棟有著漂亮屋瓦的日式舊建築,廣大的庭院,停車場可停三輛車左右,卻不是令人望而生畏的豪宅。根據之前鷹聽來的小道消息,富田林邸似乎只是很一般的住家,但鷹卻說:「地下室有一間很大的房間,是他經手大大小小賭盤的事務所哦。」聽在由紀夫耳里,「經手大大小小賭盤的事務所」一詞,已然超越他所能想象的範圍。
「不,他之前就在碰這塊了。」
「沒耶,我沒注意。真是兇殘的事件啊。」富田林說。
「啊,對了,」告辭時,鷹問了富田林:「您聽說了嗎?前一陣子恐龍川下游發現了一隻塑料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