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由紀夫錯愕不已,只想搗住眼睛、塞住耳朵,大喊著:「啊——!啊——!」這個男的!對著一個初次見面的女性,到底是在管人家的什麼閑事啊!由紀夫心想,更何況這個男的還是自己的父親,太丟臉了。如果人會因為覺得太羞恥而死亡,我現在早就死了。已經死了。看!死了吧!而傳單女子也是訝異得神情茫然,紅著臉回道:「謝謝您。」
看到突然冒出來的葵,女子驚訝得連連眨眼。由紀夫至今目擊過好幾次女性見到葵時的反應,好比在夜裡鬧區的街上,一身妖嬈盛裝的女性會露出迷濛的眼神說:「哎呀呀,真是個美男子呀!」而女高中生則會紅著臉故作俏皮地說:「大叔,你好帥哦!」女性通常會先害羞地移開視線,接著不斷地偷瞄葵的面容,當中也有直勾勾地盯著葵看,一邊找話搭訕的女孩子。至於葵,並沒有低級到樂於享受女性這些示好的視線,他總是一派超然地向對方說:「謝謝你的稱讚。」但是這反應映在對方眼中,又顯得更帥氣了。
「電話?」
「哎喲,就是打去問出我們在賽狗場看到的那個女子的下落呀。」
「我不是問你那個。」
「放心吧,我是有孩子的人。」
但葵沒聽到由紀夫的抗議,三步並作兩步來到女子的前方才停下腳步。
「等一下。」由紀夫聽到這裏,伸掌阻止葵說下去九_九_藏_書,「不用講得這麼巨細靡遺吧?」
「我的腦袋裡有許許多多女孩子的電話號碼呀。」
「不用嗎?」
「葵你自己以前也是那副模樣吧。」
「你知道那家蛋糕店在哪裡嗎?」
「她啊,在店裡被各種男人玩弄感情,搞到後來都不太相信愛情了。可是前一陣子她很開心地說:『我終於找到我的真命天子了。』一直說要和那個人一起過日子呢。」老闆女友說完還冷笑了幾聲,一副就是想說「怎麼可能有什麼真命天子嘛」的態度,感覺她即使對童話故事抱有憧憬,內心某個角落還是冷眼看待愛情的。
「那個男的是誰呢?」
「那還真是不好意思,擋了你談戀愛。」
接下來葵的動作非常迅速,向女子簡短地致意道別後,輕撫由紀夫的肩說:「我們走吧。」旋即踏出步子。
「為什麼要特地過馬路去拿傳單?」
葵的邀約方式雖然有點半強迫,卻不會讓人感到不舒服。恐怕他對女性搭訕時,也是這副調調吧。
走近一些,看得更清楚了。女子年約二十齣頭,中等身材,燙鬈的長發一點也不適合她,臉上那副樸素的眼鏡,讓她看上去又添幾分苦情相。
「不是還有手機信箱嗎?」
「哦?是喔?」葵像是聽到了什麼超乎他理解範圍的思想似的,「總之呢,我們現在就是要去那家蛋糕店九_九_藏_書嘍。」
「請問有她的聯絡方式嗎?」
竟然都背在腦子裡由紀夫不禁傻眼,接著故意鬧葵說,那你應該也知道那個賽狗場女人的電話呀,葵立刻回道:「我也打了,電話不通。」由紀夫啞口無言,沒想到葵還真的背下了對方的電話號碼。葵對於女性,即使不知道對方的名字,面孔和電話號碼倒是記得很牢,葵說:「因為啊,要約女人見面,重要的是名字還是電話號碼呢?」
兩人來到橋頭,踩上橋繼續前進。雖然已經不見方才那些孩童的身影,孩子們愉悅輕快的腳步聲似乎仍散佈於橋上各處,清晰可聞。一過了橋,對街有名女子正在發傳單,她走近等紅綠燈的男性,一一遞出傳單,卻沒人收下。而女子不知是習以為常,還是接連遭拒使得她更加畏縮不前,看她一臉不知所措的神色。
首先,他打電話給那名女子先前上班的酒家的老闆,電話卻一直沒人接,葵心想,老闆應該還在睡覺吧,於是改撥電話給和那位老闆交往中的女性,結果不出他所料,對方正和老闆在一起,睡在同一個被窩裡。
葵一聽,優雅地搖了搖頭說:「傳簡訊會留下證據。」
「葵,難得看你這麼積極地追著女人跑呢。」剛睡醒的老闆揶揄葵,「我想起來了,那女的好像說她要搬離住處,跑去和不知哪裡冒出來的男的一起過日子。」九_九_藏_書
「你等等。」剛睡醒的老闆把手機交給身旁的女人。
「葵,你這樣自作主張地讚美別人、擅自給別人忠告,難道不曾質疑過是不是太自我膨脹了?」
「人啊,只要被讚美都會很開心的。」
「葵,找一天就好,和我約會好嗎?」
由紀夫朝右側用力一偏頭,暗示葵傳單拿了就快點走吧,但葵仍站在原地,直直望著女子由紀夫暗自心驚,葵該不會打算搭訕吧?這時葵開口了:「你穿這件喇叭褲很好看呢。」
「那個女孩子手上的傳單,從剛剛就一直沒減少,太可憐了。」
「是嗎?葵你平常就是像這樣親切地對待女性,人家才會一時誤會,而對你心生好感啦。」
「我可是為了你,幹勁十足地撥了電話哦。」葵一副以恩人自居的語氣。
由紀夫望向女子的下半身。經葵這麼一說,那件深藍色的緊身喇叭牛仔褲,的確不難看。
總之,葵問被叫醒的老闆:「那個女孩子還在你那邊上班嗎?」得到的答案是:「她半年前就辭職了哦。」
由紀夫一回到家,葵正在等他。才剛踏進玄關,打開客廳門,就看見一身窄版西裝的葵露出潔白的牙齒嘻嘻笑著說:「好了,由紀夫,我們出發吧。」由紀夫直直走近高眺的葵面前,略抬起頭問道:「去哪裡?我才剛回來耶。」
「不是學來的,是我獨創的。」
女子似乎這時才想起自九九藏書己的工作,連忙遞出傳單。葵和由紀夫低頭一看,原來是英語會話補習班的廣告。由紀夫暗忖,這傳單沒有附小包面紙,難怪沒人想拿。
「你的眼鏡要是換個有點顏色、比較有存在感的鏡框,然後剪個短髮,我覺得你一定會變得更可愛哦。」葵繼續說。
兩人走在寬廣的步道上,右手邊就是恐龍川,上頭架著恐龍橋,對岸有些矮小的動物正小跑步往這岸越橋而來。仔細一看,那是戴著帽子的幼童們,宛如撞球般一撞上人便停下腳步,然後又猛地往前沖,又再撞上人,應該是邊跑邊玩吧。即使離由紀夫他們還有好一段距離,孩童們天真無邪的嘻笑聲乘著風傳入兩人耳中,葵彷彿看得見那在空中四散飛舞的聲音似地,眯縫起了眼說:「你從前也是那副模樣呢。」害由紀夫覺得不太自在。
「為什麼你會知道那個老闆女朋友的電話號碼?」
「你完全不用道歉呀。」葵依舊一派自然的態度回道。步道右側是成排的矮樹籬笆,由紀夫不經意回頭看向方才的傳單女子,不知是否心理作用,她似乎有朝氣多了。怎麼會這樣呢……?由紀夫輕輕搖了搖頭。
「這招是哪學來的?」
「我不是問你那個?」
葵與由紀夫的預定路線不必穿越斑馬線,過橋后直接右轉就會通往市區了,葵卻突然說:「由紀夫,我們去拿張傳單吧。」說著便朝紅綠燈那九*九*藏*書頭邁開步子。
「沒錯。」葵接著開始述說自己花了多大的心力才弄到情報。
由紀夫很想回他一句,會擔心留下聯絡證據的交往,就是不該出手的交往吧。
「請給我一張傳單。」
「公文包被搶走時在場的那個女的?」
「謝謝你。」葵收下了傳單。
「很普通的人啊。開了一家小小的蛋糕店,非常認真踏實的人。我也見過一次,真的是老實到爆的無趣男人。」
「我看她沒什麼精神,就很想對她講講話呀,只是這樣。而且我不是在講場面話,那件牛仔褲真的很好看。」
「是喔,對方是什麼樣的男人呢?」
「跟我們無關吧!」
說不定,在葵出現之前,女子正開始誤會自己的工作就是「遞出傳單,然後遭到拒絕」,卻在這時有人接下了傳單,反而讓她驚慌不已,感覺她好像一句「您收下的話,會造成我的困擾」就要說出口似的。接著,女子以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幽幽地說:「呃,謝謝您。」說完又看了葵一眼。
「葵,」由紀夫難掩訝異,「想象自己的父親被別的女人示愛的畫面,一點也不開心好嗎?」
「沒辦法,我個性就是這樣啊。看到有人露出寂寞的神情,就想上前幫忙打打氣;而幫對方打氣,最好的方法就是稱讚對方的優點嘍。而且啊,我想剛才那個女孩子只要換個眼鏡和發形,給人的印象肯定會大大改觀的,這也不是恭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