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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捕撈日

第九章 捕撈日

他在離房子約三十米的地方停了下來,然後匆匆往右邊沒有籬笆的田地里跑去,穿過田地,將自行車停靠在了一個紅色的小棚後面。然後,他偷偷地在一個很長的穀倉后前行——這裏以前是放農具的。走到穀倉盡頭,對面就是廚房的門了。
幾分鐘之後,一輛紅色的轎車在他們跟前停了下來,坎迪阿姨和她的兩個雙胞胎兒子——奧林和多蘭,從車裡下來了。
「We have come to fish for the herring fish That spawn in this beautiful lee;
樂隊演奏起了《雲肯、布林肯與諾德》,男人、女人以及孩子都隨著這首歌輕快的旋律,延續著斯巴斯克吉爾河沿岸多年的習慣。歌詞如下:
環繞停車區域的馬路上已經整齊地停著二十多輛車子了。兩個男孩把他們的自行車停在了汽車旁邊,準備跑出去看看——不遠處,一棵棵樹上都懸挂著紅色、白色和藍色的彩旗,再往前就是那條通往碎石河灘的陡峭小道了。
因此,當愉悅的聲音從他們身後傳來時,他們完全沒有準備。「嗨!杜納!嗨!鮑比!這裏確實很棒吧!」
「要是我先看到了你,我才不會和你打招呼呢!」鮑比小聲說,只有杜納聽到了他的話。
奧林和多蘭搬著戶外烤架、兩三籃食品,還有捕撈網,一邊往河灘走一邊對杜納和鮑比笑了笑。
問候過後,鮑比再也忍不住了:「你們見到杜納了嗎?」他脫口而出。
「應該快到了吧。」鮑比說,「快看!他們開始捕撈了!我想知道布茨先生是怎麼回事啊?沒有網,我們沒辦法捕撈呀。」
他們向左轉了個彎,來到了老磨坊路,這條路的兩旁都是高聳的松樹,微風吹來,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就像是它們在耳語一樣。溫暖的陽光一直從後面照著兩個男孩,此刻,陽光已經轉變了位置,只有很少的幾縷光線透過松樹間的縫隙灑到路面上。兩個男孩一言不發地騎著車,不一會兒,他們就聽到磨坊主小溪嘩嘩而下的水流聲了——溪水已經順著巴特米爾克瀑布飛奔而下,慢慢匯入了斯巴斯克吉爾的水流之中。
「應該快到了吧。」杜納把鮑比剛剛說的話又重複了一遍,「不管怎樣,我得盯著科魯普教授,這兒可是盯梢的最佳地點了。」
「好啦,」他們坐下后,胖坨說,「誰要殺誰啊,到底是怎麼回事啊,鮑比?」
「當然可以,」杜納說完,又傻傻地問了一句,「您在附近看到胖坨弗隆了嗎?他今天會過來。」
「你這個愛管閑事的小傢伙,在這兒幹嗎呢?」多克·佩里一邊大聲吼著,一邊用食指指著杜納。他往前伸手的時候,外套一下子掙開了,杜納看到了他的腰帶上雙動左輪手槍突出的黑色輪廓。
「那可不一定,」胖坨說著,一雙眼睛盯著布茨先生不放,「您看到杜納了嗎,布茨先生?」
杜納努力思考著接下來該採取什麼措施,這時,科魯普教授急匆匆地穿過人群,從他身邊一閃而過,這一舉動倒是替杜納做出了決定。科魯普教授毫不猶豫地沿著陡峭的小路一路爬了上去,像只敏捷的山羊。到達最高處的時候,他稍微停了停,俯瞰底下的人群。杜納也沒閑著,他爬上了一個被別人當作椅子的箱子,觀察著科魯普,發現他的目光定在了坎迪阿姨及她的兩個兒子身上。接著,科魯普便消失不見了。
他不想這麼做,這太愚蠢、太危險了。杜納知道,這應該是他能選擇的最愚蠢、最危險的舉動了——讓自己和科魯普單獨在坎迪阿姨的房子里,而其他人卻都在斯巴斯克吉爾河岸。可是,他又不停地對自己說,他只能這麼辦。就這樣,一番思想鬥爭之後,他騎上自行車,朝坎迪阿姨家趕去。
「哦,布茨先生!」鮑比大聲喊著,不一會兒,胖坨和加農炮紛紛與他們的老朋友握起了手。
「炸雞!」鮑比說,「那真是太好啦!」
不一會兒,他的頭又從水流里冒了出來,他一邊不停地擦拭著眼睛上的水,一邊尖叫:「真的有幾百萬條鯡魚啊!我看到了!」
「鮑比·赫利克,」鮑比依然大口喘著氣,「您不記得了嗎?我在海豚灘見過您的。」
「Where are you going and what do you wish·」
現在,他看到了坎迪阿姨家門前的車道上停著兩輛車。一輛是比較新的藍色雙門跑車——杜納覺得這一輛應該是坎迪阿姨的兒子的——後面的那輛是科魯普教授的破轎車。杜納看著兩輛車,滿心恐懼。可是,房子里沒有絲毫動靜。所有的門都關著,他盯著那座老房子的時候,感覺老房子的窗子似乎也在盯著他,向他發出了不祥的警告。
「對了!」鮑比看到大家的興奮勁兒已過,那個掉進水裡的人也已安全上岸,便問,「那個牽著五隻狗的人是哪兒的呀?他是誰?」
「只要她知道杜納有麻煩,就不會拒絕的!」布茨先生說完就朝河灘走去。幾分鐘后,他和坎迪阿姨以及她的兩個兒子奧林和多蘭一起回來了。
在其他人當中,他熟悉到能夠上九九藏書前說話的只有坎迪·巴爾內斯阿姨了。鮑比找到她之後,發現她正在水邊的輕便摺椅上坐著,看著奧林和多蘭捕撈呢,她跟鮑比說,從她剛到這兒,杜納和她打了個招呼之後,她就沒有見到他了。
「杜納?」布茨重複了一遍,很是疑惑,「怎麼了,沒有啊,」他一邊說一邊撓了撓頭,「昨天倒是見到他了,可之後就沒見了。」
多克·佩里那雙邪惡的眼睛正瞪著杜納,整張臉上也寫滿了邪惡!
捕撈地點還有一個裝飾得很華麗的攤點,出售冷飲、冰激凌以及糖果。河灘正中間,浮木摞得很高,篝火已經燃起,兩三位母親正在幫不小心掉進河水裡的孩子烘乾潮濕的衣物。
「好的,」鮑比說,「我們去岸上,把三明治和魔鬼蛋吃了吧。」
聽到這些,鮑比急得都快哭了,當他抬起頭,卻碰巧瞥見了一個又瘦又高穿著州警察制服的年輕人,那個人就站在河灘那邊的山坡上。警察旁邊還有一個又矮又胖的年輕人,長著一張很是和藹的臉,他們倆正因為捕撈者和觀眾的滑稽動作而笑個不停呢。
「現在先坐下來,把煎餅吃了,注意要細嚼慢咽!」安妮姑媽說,「還有一整天時間呢。」話音剛落,她就湊到鮑比跟前,說,「你的鼻子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們站在山頭,把河灘分成了三部分,每個人徹底搜尋自己那部分。尋找未果,三個人又重新把河灘劃分了一下,再次尋找。這次,依然無果,胖坨只好說:「咱們出發!」
「好吧,你們倆今天一定要小心!」安妮姑媽說,「我可不希望你們再發生什麼意外。」
那一瞬間,杜納已經明白,如果要想從這兒逃出去,不被左輪手槍擊中,速度就得足夠快。好在他確實做到了!他一下子把聽筒放了回去,像只發怒的野貓一樣直接沖向了多克·佩里!
整個河灘已經一片混亂。漁網一沉入水中,女人和孩子就開始大呼小叫,男人則忙著把誘餌重新放回網中,負責「提升機」的男人則舉起杆子,這時網中就會有幾條甚至幾十條藍背、泛著乳白色光的漂亮鯡魚出現,它們撲撲騰騰,跳得很高,似乎在抗議被抓。接著,就會有人過來迅速把活蹦亂跳的魚抓到麻袋、籃子或盆里,空空如也的漁網則再次沉到了渾濁的水中。
此刻,樂隊奏起了《亞歷山大的格泰姆樂隊》,河灘上八九十個人,男女老幼都有,一齊唱著副歌部分。
Nets of silver and gold have we!」 Said Wynken, Blynken, and Nod.
「哦,當然!」他們倆含含糊糊應答著,滿口都是煎餅。
鮑比的心突然怦怦直跳,他幾乎能夠斷定那個矮胖的年輕人就是胖坨弗隆,儘管有很久很久沒有見他了,當然,那個和胖坨說話的州警察一定就是加農炮麥克哈切特了,杜納可是經常說起他呢!
「您好,坎迪阿姨!」兩個男孩齊聲說。
他鼓起勇氣,迅速穿過車道,避開了廚房門口的石板,在柔軟的草坪上待了片刻,接著,他抓起了門把手,小心翼翼地轉了轉,門開了一條小縫。他踮著腳,悄無聲息地踏上了石板鋪成的台階,然後溜進了廚房,又悄無聲息地把身後的門關了起來。
烤架已經搬過來,以方便大家準備午飯和晚飯,此刻,烤架四周圍著幾十號人,河灘上還有大大小小的孩子跑來跑去,興奮地大聲呼喊著,回聲在高高的懸崖邊擴散,直接傳到了斯巴斯克吉爾河的另一邊,然後,又從湍流上折返而來。
溪流邊緣,男人們穿著高筒防水膠靴,正忙著把捕撈網、「弓」、「提升機」、木板布置妥當,等捕撈開始就可以直接收網了。麻袋、水桶、手編籃子、小桶、清洗用的水壺等已經在岸邊擺成了一排,似乎在無聲地告訴大家,它們所在的地方就是主人的捕撈地點了。
「從自行車上摔了下來,擦破了皮,」鮑比說著,用手輕輕碰了碰鼻子,「沒事兒。」
「天哪,這一帶真是夠嚇人的,對吧?」鮑比的聲音稍微有些顫抖,可他自己並沒有覺察到,只是本能地加快了速度,杜納也順勢加快了速度,趕了上去。
幾分鐘之後,小銅炮又發出了嘣的一聲,所有捕撈的人,早已把網準備好,都在水邊站著,蓄勢待發,聽到這一聲響,紛紛蹚到了河裡,把網浸入水中,準備先抓到「引子」,開始今天的捕撈,他們的動作真是如出一轍。不一會兒,多數人的網中就已經有一兩條白色肚皮的鯡魚在撲騰了,也有些人的網中依舊空空如也,所以他們還在拚命努力。捉住公魚的人也還在努力之中。準備當作「引子」的母魚都放進了水下的網中,只等著安全別針穿入它們的鼻子,就可以履行誘餌的職責了。
「布茨先生把我們的網帶過來之後,你也不準備捕撈嗎?」鮑比問。
「如果他們不在,」加農炮說,「我們最好去當地的州警局分部,找出電傳印表機,發無線電警報。」
「沒啊,」胖坨一邊回答,眼睛一邊往底下的人群掃去,「我們站在這兒就是想儘快看到他呢。他在哪兒?」
九-九-藏-書哎呀,我不知道!」鮑比的聲音都有些哽咽了,胖坨迅速低下頭,盯著鮑比的臉,「他剛剛不見了,他跟你說的那個名叫科魯普的人,也消失了。昨晚那個傢伙還試著開車追過來,想要撞死我們呢!」鮑比說。
鮑比之前從未跟州警察握過手,他看到麥克哈切特伸過來的手,害羞地輕輕握了握。不過,看到麥克哈切特臉上燦爛的笑容,他也禮貌地以微笑回應,就這樣,兩個人很快便成了朋友。
「我當然記得,」胖坨說,「我喜歡聽你上氣不接下氣地說話。」他伸出手,問候道,「你還好嗎,鮑比?」接著,他一邊跟鮑比握手,一邊又說,「我旁邊這位大傢伙是加農炮麥克哈切特。他也是杜納的朋友。」
他用一雙有力的大手把「弓」打彎,三下五除二就把半環固定在了木板上。他沒有「提升機」,也沒有「引子」。等他用「弓」把網撐起,準備走入湍流的時候,身後傳來了一陣嘀咕,人群顯得很是興奮——在場的人想要在湍流中站穩都不太可能。他用兩個「弓」把網抓起,然後浸到了急速流動的水中,雙腳則直接撐在了水裡。水流不停撕扯著捕撈網,可他雷打不動地扶著。極短的時間之後,等他把網收起的時候,裏面已經有十幾條活蹦亂跳的鯡魚了!他穩穩噹噹地走回到了岸上,把網中的魚放到了事先帶來的麻袋中。
杜納和鮑比看著那位身強力壯、一言不發的年輕人,在河灘人群上游十五米之外的地方兀自走著。他把五條狗鏈打成圈,然後固定在了兩塊石頭之間,那五隻大狗則蜷縮著,鼻子向下,瞪著一雙警惕的眼睛看著它們的主人。
突然,一聲吆喝從河灘上的人群中間傳來,就連捕撈的人都忍不住抬起頭,朝河灘的小徑看去,只見一個年輕的大個子,用皮帶牽著五隻大狗,出現在人群前。他足足有一米八高,一頭黑髮亂蓬蓬地揉在一起,臉部皮膚黝黑。上身穿著一件黑色的襯衫,領口開著,腳下一雙高筒防水膠靴,工裝褲扎進了靴子里。一時間,他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就像一尊年輕的神像,那五隻警犬正扯著鏈子,在他旁邊湊來湊去,不停用鼻子摩擦,以示對他的友好和喜愛。
杜納和鮑比趕忙轉身,看到的卻是科魯普教授那張微笑的臉。他依然戴著黑色的太陽鏡,一頭紅色的頭髮依然亂糟糟的,衣服依然皺巴巴的,和平常沒什麼兩樣。他一手拿著便簽本,另一隻手則拿著一支頂部有橡皮的普通鉛筆。兩個男孩抬頭看他的時候,他卻被他們身後的東西吸引住了。於是,他就那麼出神地看了一會兒,然後在便簽本上寫了些什麼。等他忙完這些以後,兩個男孩已經恢復了鎮靜。鮑比說:「您是在為您的實景模型做記錄嗎?」
除了偶爾問個問題,胖坨和加農炮幾乎沒怎麼插話,鮑比一股腦兒把他來這兒后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包括前一天夜裡有人想要謀殺他們在內。他說完之後,三個人都陷入了沉思。接著,胖坨說:「嗯,我會弄清楚的!」然後便站起了身。
鮑比打了個哆嗦,一時間眼睛都不敢睜開了:「我希望咱們見到科魯普教授的時候我不會露出害怕的模樣。」
坎迪阿姨看到兩個男孩,臉上露出了燦爛的微笑,她大聲說:「這老把戲上演得還不錯吧,孩子們?怎麼樣,晚飯過來跟我們一起吃吧!」
直通伊登伯勒的路和老磨坊路相交,他向右轉了個彎,這樣就能在碎石路面的道路上節省一些時間了。他大口大口喘著氣,從安妮姑媽家門口飛馳而過,又經過了品德勒先生的商店,卻很沮喪地發現布茨先生的卡車並不在工作間門口的車道上!杜納從車子上跳了下來,任由自行車繼續往前滑行,自己卻跑到布茨先生家門口,不停敲著門。可是,回應他的卻只有空空的回聲。
Wynken, Blynken, and Nod
「這樣啊,我還真不知道呢。」鮑比說。
很快,他們又都來到了明晃晃的陽光下了,在斯巴斯克吉爾河旁高高的懸崖上,一座橋與聯邦大道相連,直接將路程往前擴展了不少。他們沿著人行道騎車過了橋,幾分鐘后就迫不及待地沿著土路的下坡滑了下去,穿過了通往捕撈者停車區域的大門。
過了一會兒,他覺得有些疲倦了,就沿著原路返回,去人群中找杜納,可是,找了十五分鐘,卻依然不見杜納的影子。突然,鮑比的心裏充滿了恐懼,他一邊繼續尋找著杜納,一邊留意著科魯普教授和布茨先生。可是,三個人居然都不在!
他們在小道的最高處停了下來,霎時心中充滿了敬畏。河灘上已經被挖了一個洞,一根柱子已經豎起,柱子頂部的星條旗正迎著微風雄赳赳地飄揚,像是跳舞一般。旗杆底下,十幾位樂隊隊員身著鮮艷的紫色和金色相間的制服——那是布魯克維爾美國退伍軍人協會的服裝,此刻,他們正在演奏著軍隊進行曲。一位年輕漂亮的女孩兒,一臉溫和的微笑,戴著高高的熊皮帽,穿著紫色和金色相間的夾克和短褲,腳蹬白色的長筒靴,正在樂隊前面一邊指揮,一邊高高地抬起腳,在九*九*藏*書高低不平的碎石河灘上大步前進,她手裡的指揮棒在指尖迅速轉動,陽光一照,閃閃發光。
吃完早飯都快十二點了,他們又幫安妮姑媽做了些瑣事,把自行車擦洗了一番,然後就直奔老磨坊路了。
太陽高高懸在頭頂,天空藍得耀眼。一簇簇的積雲飄在空中,遠遠望去,就像懸在天邊的棉花團。一切都那麼美好,現在想來,昨晚那可怕的一切似乎有些讓人難以置信。整個上午杜納和鮑比都沒有提起昨晚的事,生怕安妮姑媽會聽到,騎著自行車跨過磨坊主小溪上的小橋時,他們也沒有談起。
「我們還是從頭說起吧,鮑比,」胖坨說,「就從你到這兒開始,如果在那之前杜納跟你說過什麼,就從之前開始。咱們沿著石板慢慢走,然後把一切都拿到桌面上說清楚,這樣咱們才能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
「哎呀,這條小溪居然是捕撈地點那些呼嘯向前的湍流的一部分,看起來真是不像啊。」過橋的時候,杜納忍不住感嘆。
「早上好,安妮姑媽!」他們異口同聲地說,接著,杜納問道:「哎呀,您為什麼不喊我們起床啊?我們——」
鮑比又忍不住喃喃地說,希望布茨先生快點兒出現,把他們的漁網帶來,接著,他四處轉了轉,又看了一會兒捕撈。杜納並沒有注意到鮑比離開了,因為他的注意力全在另一個方向——他瞟見了多克·佩里的背影,看到他正沿著陡峭的小道往停車區域去呢。杜納混入幾個人當中,急匆匆地跑著,等他到達小道最低處時,那個藥店老闆已經從山坡上消失了。
等他再次往湍急的水流中走去時,人群中立刻爆發出一陣歡呼,不過,歡呼聲很快就停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陣鬨笑,原來,有一位捕撈者,在不那麼湍急的水中居然滑倒了。只見他的網一下子飛到了空中,手裡沒東西可抓,整個人就撲通一聲躺在了水流里,頓時不見了蹤影。
「沒什麼好怕的,」杜納說,「周圍那麼多人呢,他也不敢怎麼樣。我們一到,胖坨應該就到了。」
杜納在那兒站了一會兒,有點兒猶豫,他繼續混在人群當中,以免引起路人的注意。多克·佩里一定和科魯普教授有關,而且他們之間的聯繫多少有些可疑。杜納心裏很是苦惱,同時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希望胖坨弗隆此刻能在他身邊,那樣的話,他就可以把他知道的一切告訴胖坨了,然後,胖坨就可以擔起責任,做出決定。
這段時間足夠讓杜納迅速跑到廚房門口了,他猛地拉開門,一下子逃到了外面的草坪上。
(歌詞大意:雲肯、布林肯與諾德,一天晚上乘著一隻木鞋子出發了,在發著水晶光芒的河裡遨遊,來到了露水匯成的溪流中。「你去哪兒呀,你有什麼希望呀?」老穆恩問三個孩子。「我們來捕魚,捕捉這美麗的地方的鯡魚;我們有金的網,銀的網!」雲肯、布林肯與諾德說。)
杜納站在那兒,眼睜睜地看著科魯普的車子慢慢從他的視野中消失。他默默問自己:我到底該怎麼辦?突然,他想到了布茨先生——老先生一定是忘了時間,還在伊登伯勒的工作間里忙活呢。如果不是這樣,那他就一定是帶著他們的漁網一路趕過來了,有一點幾乎可以確定,那就是,他會選擇老磨坊路到達捕撈地點。這麼推算,科魯普和布茨先生很可能會相遇。
跑到車道上之後,他趕緊朝著那個最大的穀倉跑去,這時,多克·佩里才從廚房裡跟出來,手裡揮舞著左輪手槍。
有些人則正忙著在戶外烤架上和篝火上烘烤他們帶來的漢堡、芝士堡、熱狗等食物,不過,更加豐盛的東西,像雞肉、牛排等都留著呢——這些要到晚飯時才吃,那個時候,藍背鯡魚為到更加平靜的水域中產卵,會沿著湍流遊動,銀色的肚皮則會閃閃發光,特別壯觀。
可是,現在水流正隨潮而漲,快到五點了,斯巴斯克吉爾河的滿潮就要到了,隨之而來的還有很多很多藍色脊背、銀色肚皮的鯡魚,魚量之大,以至遠遠就能看到黑色的魚鰭連成片劃過水面,數不清的銀白色肚皮則在魚鰭下方閃著光芒。
「哎呀,我知道啊,」鮑比說,「可是,一想到他在離我們那麼近的地方撞我們,我就忍不住發抖了。」
Sailed on a river of crystal light, into a stream of dew.
小銅炮再次響起,意思是第一位掉入河水中的捕撈者已經出現了,樂隊也演奏了幾小節「小心點兒,你都要把船打翻了!」之類的曲子。
「他住在河對面的山裡面,」杜納說,「具體|位置似乎沒人知道。他會時不時牽著五隻狗出現,然後很快又消失了。」
他想到了品德勒店裡的電話,可是,很快又想起了品德勒夫婦都在斯巴斯克吉爾河的河灘上。他知道,商店一定關門了,一定鎖上了。可是,這讓他想起了坎迪阿姨家的廚房裡也有一部電話——是伊登伯勒除了品德勒先生家的唯一一部電話了。如果他能騎著自行車去坎迪阿姨家,把車子藏在穀倉後面,然後穿過房子前面的車道,就有可能偷偷溜進坎迪阿姨家的九-九-藏-書廚房,這樣,就可以使用電話了!可是,那個時候,科魯普也一定趕到了坎迪阿姨家,開始搜查了呀!
鮑比在人群中小心翼翼地穿梭,最後,總算來到了那條小路地勢較低的一端,他毫不猶豫,一溜煙朝他們倆跑去。
「是這樣,」他說,「我覺得一切都是從我到這兒的第二天早晨開始的,當時,我們去了坎迪阿姨家——哦,不對,是我剛到這兒,一切就都開始了,因為布茨先生帶著杜納去車站接我,然後,我們在比克曼碼頭的新博物館停了一下。您知道——」
「那將是解開謎團的關鍵!」胖坨冷冷地說。
多克·佩里本能地往後退了一步,縮了縮,然後才把手伸到衣服裏面,去抓槍柄。
「當然要捕撈啊,」杜納說,「胖坨和加農炮過來之後,他們會盯著科魯普的。」
「珍珠!」胖坨說完,閉上了眼睛,搖了搖頭,然後,又看著加農炮,說道,「他又多管閑事了!」加農炮點了點頭,這次,他臉上沒有笑容了。
「我是啊,小傢伙!」胖坨弗隆一邊說一邊眨著眼睛,「你是誰呀?」
這個時候,只要有人跟他說句話,他立刻就會崩潰,就會號啕痛哭。他默默對自己說,怎麼一切都不正常了呢!他生氣地搖了搖頭,逼迫自己去思考。眼下該怎麼辦呢?
三個人轉身,準備去開加農炮的白色警車,這時,一輛破舊的卡車開到了停車區域,布茨先生疲倦地從車裡走了下來。
杜納和鮑比感覺他們沿著陡峭的小路走上河灘時,整個人都是暈暈乎乎的,而且,到達河灘之後,也不知不覺走到了人群當中,隨著大家唱起了歌。河灘上很多孩子和杜納都是一所學校的,他很熟悉,不少成年人他也都見過,因為之前經常跟著布茨先生到處轉悠。大家興緻都很高,玩得也很盡興。即使那些因為孩子離河邊太近忍不住發飆的母親以及忙著跑去把孩子從河水裡拉出來的母親,也都樂在其中。
杜納和鮑比隨便轉了轉,沒有說什麼,就像兩個在鄉村集市上出神的市民一樣,絲毫沒有言語,看到感興趣的東西了,只是相互搗一搗肋骨,用手指一指,示意對方。
「他失蹤了,我們真不希望出現這種事情,」胖坨說,「我們準備去州警局分部,發送廣播,讓警方開始尋找。您最好也一起去。」
「大概是我忘了告訴你,」杜納說。突然,他又說,「昨晚真是恐怖,對吧?」
「您……您是弗隆先生嗎?」鮑比跑到那個又矮又胖的男人身邊,大口大口喘著氣。
「很抱歉我沒有儘早趕來,鮑比!」他向鮑比道歉,「我答應凱特爾老太太幫她做一件事的,所以,她來找我,我也只好去了。不過,還有足夠的時間進行捕撈呢。」
杜納聽到有人在客廳里走動——那兒正是放置喬納斯船長魚叉和長矛的地方。他踮著腳穿過廚房,心怦怦直跳,最後,總算夠到了窗戶下方架子上的電話。此時,他背對著通往客廳的門,希望這樣自己的聲音能夠小一些。緊接著,他拿起聽筒,放在了耳邊。就在等待接線員的時候,身後地板咯吱咯吱地響了起來——是科魯普教授從客廳慢慢溜到了廚房這邊!
布茨先生把他們三人都介紹給胖坨和加農炮之後,坎迪阿姨恨恨地說:「要是他敢動杜納一根毫毛,我就用系索栓打他!」
吃完午飯差不多三點了,他們玩得真是太開心了,看著河灘上人們的各種滑稽的動作,聽著軍樂團演奏的柔和的曲子,真是和看普通的演出沒什麼兩樣,特別精彩。突然,一聲聲巨響不停地傳來,在山谷里回蕩,巨響傳到斯巴斯克吉爾河對岸的懸崖邊,回聲接踵而至,不絕於耳。杜納和鮑比被這聲音嚇得驚慌失措,他們看到藍色的煙從左邊大樹頂部冒了出來,於是趕緊跳起身來,這才看到軍樂團的三四個成員圍著一架小銅炮走了過來,小銅炮的炮筒依然在冒著煙。
坎迪阿姨並沒有明說那個「他」是誰,不過,其他人聽了都紛紛點頭,因為不管是誰傷害杜納,他們都會那麼做的。
坎迪阿姨和她的兩個兒子進了紅色轎車,緊跟著白色警車,警車裡坐著加農炮、胖坨、布茨先生和鮑比。警車轉上聯邦大道之後,加農炮打開了警笛,其他車輛聽到后都像被施了魔法一樣,紛紛讓道,於是,他們一行人加速前進,希望能早一點兒把杜納解救出來。
one night Sailed off in a wooden shoe —
「我猜今天大家基本上都會來的。」杜納說著,眼睛還不忘四處搜尋科魯普教授的身影,看到他在溪水邊,就又說道,「只是,真不明白胖坨為什麼還不來啊?」他的注意力又轉移到了停車區域。
「對,確實如此,」他說,「對了,如果你們看到什麼有趣的細節,覺得我可能會錯過的,就把它們記下來,之後再告訴我吧。」
杜納愣住了,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此刻出現在面前的居然是多克·佩里!
杜納跳上了自行車,瘋狂地朝山下騎去,穿過小橋之後,往右轉向了老磨坊路。耳邊依然是湍流的呼嘯聲,右邊懸崖腳下是女人和孩子的尖叫聲。現在,他真希望自九-九-藏-書己剛才有時間跟鮑比說自己去了哪兒,這樣,胖坨和加農炮麥克哈切特到達捕撈地點的時候,鮑比就能跟他們說了。可是,現在已經來不及了。他儘可能快地騎著自行車,內心無比焦急,路兩旁陰森的老松樹似乎也在跟他說:「小心點兒,小心點兒,小心點兒!」
「站住,否則我就把你斃了!」多克·佩里咆哮著,而這聲威脅,如果杜納真的聽到了,也只會加快他的腳步。杜納聽到左輪手槍在他身後響了——砰砰兩聲,他聽到兩顆子彈嗖嗖擊中了穀倉的聲音,這時,他一下子跨過了門口那根當作門檻的木頭。
「天哪,真是應有盡有啊!」鮑比高興地說。
站在廚房門口的並不是科魯普教授,而是多克·佩里!
捕撈地點那邊,杜納離開好一會兒之後鮑比才發現他不見了。杜納躲在人群中跟蹤科魯普教授的時候,鮑比正慢慢往相反的方向走著,他想觀看那位牽著五隻狗的年輕大力士如何不用「提升機」就可直接捕撈。
「我想是這樣,」鮑比說,「只是,杜納不願意告訴我珍珠在哪兒!」
「好的!」胖坨說,「您可以跟她解釋一下嗎,布茨先生?您認識她。如果我或者加農炮請她跟我們一起去,她可能會拒絕的。」
「咱們再去河岸邊轉轉,在人群里找一下,確認杜納和那個自稱為科魯普的傢伙不在。」胖坨又說。
「是嗎?」科魯普教授顯得很有興趣,似乎這個消息並沒有讓他不安,「我會留意他的。一會兒見啦,孩子們。」
杜納不再猶豫,他也沿著小路爬了上去,動作比科魯普還要敏捷,爬到最高處的時候,剛好看到科魯普那輛破舊的轎車從一排車子中倒了出來,然後沿著環路離開了停車區域。杜納跑到他和鮑比停靠自行車的地方,找到自己的自行車,趕緊沿著環路追了上去,科魯普往右轉向那條土路,然後將車子開上了聯邦大道,這時,杜納依然能夠看到科魯普的車子。於是,他也轉了個彎,可是,由於山路陡峭,他只好推著自行車往前走。遠遠地,他看到科魯普又往右轉了一次,開上了聯邦大道的最高處。等杜納也到達那裡的時候,他騎車騎得肺都要憋炸了,可是,看到科魯普教授在橋的北邊再次右轉,他根本顧不得辛苦,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現在,路上就他一輛車。如果多克·佩里也開著車子從這兒離開,那他一定會左轉。杜納知道,科魯普教授一定會沿著老磨坊路往前,因為那條路直通坎迪阿姨的家!
「這樣,稍……稍等片刻!」胖坨一邊說,一邊往四處望了望,準備找個可以坐下來的地方。他們身後兩棵樹之間有一張木板做成的長凳,剛好沒人,於是,他們三人在胖坨的帶領下挪了過去。
他迅速轉了個身,眼前所見嚇得他差點兒把電話扔掉。
耳邊除了斯巴斯克吉爾河湍流的咆哮聲,還有激動人心的軍樂,透出樹叢飄揚而至。兩個男孩的臉上都洋溢著燦爛的笑容,他們加快了速度,昨晚的驚懼此刻也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我也是!」杜納說。
他不苟言笑,眼睛直視著前方,看都沒看左右兩邊,就沿著陡峭的小路走了下來,一手牽著狗,一手拿著木板、「弓」以及捕撈網。人群自動讓出了一條路,讓他通過,還有人友好地喊著:「讓他們看看你的厲害,瑪索斯!」「我們終於可以見識真正的捕撈了!」
「我也是!」杜納屏住呼吸,「布茨先生還說下午三四點鐘之前都不會有動靜呢!」
「我的天哪!」鮑比驚呼,激動得聲音都有些哽咽了,「我從來沒想過場面會如此激動人心!」
「哎呀,這孩子又陷入什麼麻煩了呀?」布茨先生低聲哀嘆,「我當然要一起去!」
多克·佩里也跑了起來——正一步步向他逼近。
「我們得時時注意他,或者知道他在哪裡,一個下午都得注意,直到胖坨來到這裏。」杜納小聲說,「只要我們跟胖坨和加農炮麥克哈切特說一下——哦,加農炮是一名州警察,會把胖坨從里弗頓帶到這裏——他們就知道怎麼辦了。」
第二天,杜納和鮑比蹦蹦跳跳來到廚房吃早飯,雖然已經是上午十點鐘了,可兩個人的眼睛里明顯還滿含睡意。
鮑比一股腦兒地都說了,那些詞啊、句子啊全部都從他嘴裏蹦了出來,聽上去有些語無倫次,這時,胖坨用手拍了拍鮑比的肩膀,說:「哎呀,鮑比!別緊張!我們會盡量把一切都控制好!你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對嗎?」
The old moon asked the three.
「因為我知道,如果你們沒有醒,就說明你們還是很需要睡眠的,」安妮姑媽果斷地說,「布茨先生大概一個小時之前來過,他說下午三四點鐘之前捕撈地點根本沒什麼動靜。我做了一些三明治、魔鬼蛋之類的東西給你們當午餐,布茨先生還說,下午晚一點的時候他會把我準備的炸雞帶過去,給你們當晚飯。」
「好的,先生!」鮑比說完做了個深呼吸,以便理清思路,從頭開始。
「我覺得,」加農炮說,「我們最好去找一下你們說的坎迪阿姨——還有她的兩個兒子。她似乎是一切問題的關鍵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