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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一之十三

第一部

一之十三

「是什麼啊?怎麼用的?」
由於這一晚空調依舊開著,第二天蒲生身體僵硬,摸上去都能感到一陣冰冷。這算是徹底完工了——審問前,後輩搜查員對肥后這麼說。簡單來說就是,蒲生已經完全沒有力氣抵抗、任人擺布、只等著被送去刑場處刑了。
「就是因為你莫名其妙地出現,草薙美良子才會在逃跑時被警察擊中。就結果來說,當時她也算是招認了自己就是危險人物。你有沒有為那件事感到後悔?為你妨礙了我們一事?」
「那個……」蒲生不得要領。
「什麼意思?」
聽到肥后的解釋,蒲生起先只是恍惚地看著,但沒過一會兒,他就啪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你和你母親啊。這個單杠機會是有規則的。如果能吊著挺過三分鐘,那麼恭喜,身為兒子的你能免於處刑。如果失敗的話,你母親也將被處刑。」
在被關入這棟樓里的拘留所時,蒲生雖然緊張,卻還表現得堅強。雖然不會反抗,但也不至於出賣自己的靈魂。這樣的人在初次見面時就能被一眼看穿。
「也就是說,你們從一開始就被下了套。」
她的眼神因為不安而游移。
「我們一聯繫她,她就因擔心自己的獨生子出事而乘飛機來了仙台機場。我們已經把全部事情都告訴她了。你媽媽也是個熱心和平的市民,所以對兒子犯下企圖妨礙警察的罪行感到很難過。他做了什麼呀,真是對不起……她不停地賠罪哦。你母親是個有常識的人,明明是個那麼好的人,為什麼要做那種事呢?然後,你母親就來拜託我們,問能不能從輕處罰她的兒子。她深深地下跪鞠躬都把額頭蹭到地板上了。這真讓我們於心不安。我們請她把頭抬起來,但她就是不願意。搜查人員全體都在拚命地忍著淚哦。」肥后聲音響亮,像是在念熟悉的開場白。事實上,這些話他確實說得很熟練了。只不過有時候「你母親」會變成「你爸爸」、「你女兒」或「你兒子」。
「喂。」肥后踢read.99csw.com了一腳桌子。蒲生吃了一驚,立刻擺出護住身體的姿勢。「真是的,就像只發抖的小動物啊。喂,武器啊。武器。你用的是什麼?」
「是同一輛摩托車吧?」
說話間,隔壁房間里的蒲生母親已經光著腳走向了器械。身穿制服的三個男人圍著她。
對母親而言,這就是接近永恆的時間了吧。她的手臂在顫抖,身體開始搖晃。一旦這樣,很快就會掉下來了。
「臼井先生看起來總像在忍受煎熬。我本來以為他是因為這項計劃而緊張,不過,那或許是罪惡感。」
「不,我什麼都……」
母親的臉在抽搐。抓著單杠的手和手臂所承載的自身的體重應該超過了她的預期。綳直的手臂很疼吧。
蒲生站在玻璃窗前,張著嘴。肥后也站起身,往窗前走近。
「你們只是在耍她吧?」
蒲生緊緊地貼在窗前。然後他瞪著肥后說:「讓她停下來。」一句話說得口沫橫飛。肥后因為他粗暴的語氣而略顯不悅,冷冷地回瞪了他一眼。於是,蒲生的語氣又變得懇切了。「請讓她停下來。」
「不是的,這不是我。」
「是槍。」
蒲生皺起了眉,雙肘支在桌子上,手抱著頭。但過了一會兒,他卻咬緊牙關說:「恐怕臼井先生也有什麼難處吧。」
一次休息時,肥後走出審訊室,一個身穿西裝的後輩刑警跟上來,遞給他一個大信封。
肥后第一次感到佩服,他看著一臉蒼白的蒲生。他的下巴上長了一圈鬍子,看起來就是個邋遢懶惰的男人。「你說的沒錯。聽到三分鐘,一般人都會覺得大概能行,很輕鬆,但實際上弔三分鐘非常辛苦。」
「我們這麼對你母親說了以後,她似乎動心了。」肥后忍不住發笑。根本就不可能因為體力測試或運動測試的結果來減輕懲罰,儘管如此,還是會有人當真並打算一試,這真是令人愉快。
「是泉區發生妨礙事件時在現場附近拍到的照片。雖然沒辦法確認車牌號碼…九_九_藏_書…」後輩刑警取出另一張照片,「但這輛車和蒲生義正所持有的摩托車型號相同。」
這麼一說,再對照照片,感覺那個穿騎手服的男人的體型也和蒲生很相似。
「讓她停下。」蒲生說,「這種蠢事……」
「那麼,當時你所使用的武器是什麼?」肥后被指示要問明這一點,「你把那個武器放在哪裡了?」
和平警察在市內北部的泉區正要帶走符合條件的危險人物時,一名神秘男子突然出現並阻止了他們。這名男子穿著連體服。當時有數名警察負傷,卻無法確定對方所使用的武器。
對面身穿制服的警官正對母親說著話,蒲生可以想象他們會說什麼。「如果你現在掉下來,對你兒子義正先生的處刑就會更凄慘喲。」
肥后聳了聳肩。蒲生的感覺很敏銳。雖然肥后自己也不知道真相究竟如何,但身為普通人卻為和平警察辦事,大多數都有「不得不這麼做的難處」。
「蠢事?你母親可是在為了你而拚命努力哦。」
蒲生什麼都沒說,他的眼神閃爍。
過了三十秒。
這一天的審問結束了。看著蒲生被送去了拘留所,肥后叫住負責看守的人併發出了指示。「蒲生先生覺得有點熱。」
蒲生怔怔地看著肥后。
「我們又不是魔鬼。不過,雖然我們也想讓你母親的心情安樂些,但不行,法律就是法律,你犯了罪的事實無法消除。」
蒲生痛苦地吐了一口氣。「什麼事?」
母親以雙手高舉的姿勢吊在單杠上,她張了張嘴,說:「拜託了。」
「什麼意思?」
「啊?」
「你打算告訴我們你用的是什麼武器了嗎?」
蒲生一臉不明所以,肥后凝視著他,臉上似乎寫滿了「擔心」兩個字,看起來十分膽怯。
「這個是?」
肥后裝模作樣地拍著手。
「做不到就麻煩了。」
「是,是石頭。」蒲生小聲說道,「和石頭差不多的玩意兒。」
「相同型號?但不是同一輛?」
肥后心裏想著「這下要開始走九_九_藏_書既定流程了」,站起了身。「好,檢查隨身物品。」他用眼神示意站在房間出入口處的制服男。
他似乎察覺到了,不愧是母子。肥后的腦海中浮現出嘲諷的話語,靜靜地觀察著。
肥后打開接過的信封,裏面是一張大照片。是在城市的某一處,多半是便利店的停車場吧。照片上方映有駛過的摩托車,無疑是監控攝像頭拍到的。
「所謂母親,不管過了多久都是母親。她因為擔心蒲生先生,而特地來到了仙台。」
「是……」
身穿制服的警官從蒲生母親身後將其抱起,讓她吊在了單杠上。
肥后看著隔壁房間,儼然在欣賞表演節目。
「是的。」蒲生點頭,但立刻就垂著頭不能動了。他的大腦可能也已經沒法運轉了。
「我知道的,三分鐘很長,不可能輕易做到。」
「是槍嗎?」
「具體的不清楚,因為車牌號被遮起來了。」
肥后這時才開始覺得不滿足。他原以為很有骨氣的男人結果也就是這個水平嗎?以「正義的夥伴」自居,就等於是在嘲笑警察勤懇踏實的工作。折磨所謂「正義的夥伴」是件愉快的事,但如果對方這麼快就投降、任人擺布,就毫無意義了。
「有關之前那個連體服男的情報。」
他正是為了讓自己品嘗到完成工作的充實感而出現的。
二人互相瞪視、沉默地面對面。在審訊室里,「不說話」也是一種武器。對手會不安地想:是不是只要自己不開口,就會永遠這麼下去。
他先查看了蒲生的檔案,然後就這次入侵警方設施、設置竊聽器的事宜進行詢問。
「你有母親的吧?這是自然,打從你出生她就在了,如今她在山口縣種田獨居。不,調查這些是我們的工作,不用問你我們也知道。」
「從這裏可以看到那邊,但那邊並不知道這裡有窗,這就是所謂的魔術鏡。」
這句話的意思是,送到別的房間去,開空調。
「啊?」蒲生聽到后吃了一驚,身體往後仰,眼神有一瞬間的游移。
「如果她能在那read•99csw.com根單杠上弔三分鐘,我們就可以對你從輕發落。」
「媽。」蒲生恍惚地說著,他那神情就彷彿正在看幻象。
「你倒是突然來了氣勢啊。那就好好為你母親加油打氣吧。」
蒲生被揪著脫|光了身上的衣服。他身體全|裸,手被按在牆上,雙腿叉開。雖然他沒有藏武器的事一目了然,但肥后還是故意緩緩地摸了一圈他的身體,還讓制服男檢查了他的耳孔和肛|門。這是想通過施以侮辱來奪走對方抵抗的心思。
肥后武男看著坐在面前的蒲生義正的臉,感覺一股又酥又癢的快|感正從胯|下及腹部傳來。
「好。」肥后像是要給他打氣似的輕輕拍手,蒲生不安地看向他,「那麼,現在是蒲生先生的機會時間。」
母親睜圓了眼睛,鼻孔張大,手臂又開始使力。
「不行是什麼意思?」
牆上有一面長方形的、像是寬屏電視的窗,窗對面是隔壁房間。
蒲生沒有回答,此時的他看起來很羸弱。
在問了一遍話后,肥后說了金子教授和臼井彬是自己人的事。
「連體服?哦,是那個出手阻撓的男人嗎?」
蒲生的態度很精彩。他沒有立刻就嘩啦嘩啦地說出一切,而是一邊拒絕,一邊確認這邊所掌握的情報,然後才一點點地提供信息。
簡直就像是受了肥后審問的引導,也就是說,給自己臉上添了光!
「不行。」蒲生聲音顫抖地說道,「不行的,做不到的。」
肥后覺得眼前的這位對手毫無缺點。
審問重新開始后,肥后開門見山地說:「你似乎很有正義感啊。而且是錯誤的正義感。」嘴唇發青、蜷縮著身體的蒲生就像一隻顫抖的雛鳥。肥后把照片攤開在桌子上,笑道:「這是你吧?」
蒲生的表情僵住了,臉色呈現出和剛才不一樣的蒼白。
「不是的,這不是我的摩托車。」
「什麼?」
對肥後來說,為了兒子而忍受痛苦的母親的模樣太滑稽了。同樣在隔壁房間看著這名母親吊單杠的三名身穿制服的警官的臉上,也浮現出明顯的笑容。
https://read.99csw.com不,我的摩托車好好地在家。」
警察會對警察以外的人擁有「力量」而感到極端恐慌,因為他們不知道,這股「力量」會在何時對付警察及國家。
「這個是?」
「臼井先生是不是也處於不得不接受這件事的立場?為了自己或家人不被當作危險人物。」
「你是危險人物。但是,你母親下跪說想要救你,我們也想完成這麼一個母親的心愿。所以就……」肥后說著,往身後望去。後面的後輩領會到他的指示,起身拉開一旁牆上掛著的窗帘。由於窗帘和牆壁一樣都是駝色的,蒲生一開始都沒有留意到,他顯然吃了一驚。
「看,你母親接下來要為你發起挑戰了。」蒲生輕輕地說著。隔壁房間的角落裡擺著類似於健身器材的東西,其中有像是奧運會比賽上用的單杠。
「啊?」
翌日,被送來審訊室的蒲生面無血色,他拚命地搓著身體。體溫急劇下降的他,身體漸漸麻痹,嘴唇已經發青。但蒲生依舊努力保持著平靜,只不過隨著肥后拋出一個個問題,他也示弱了。「冷氣太厲害了,好難受。」
他們必須警惕擁有某種力量的人。
「所以是你騎著好好地在家的摩托車時被拍到了?」
「她能熬過三分鐘嗎?」
蒲生露出「完了」的表情,此時自己所流露出的打從心底感到害怕的眼神肯定令肥后嘗到了支配者的滿足感。但蒲生還是看向了隔壁房間。
「做不到的。」
隔壁房間里有一個年約花甲的小個子女性,她正捲起廉價罩衫的袖子。
「麻煩?誰?」
身穿制服的警官往後退,其他幾位搜查員同時按下了秒錶。
「不,這就是你。這個連體服男就是你。你是在為當時的事後悔嗎?」
「你母親的膽子可大了。她說,為了兒子,一定會成功挺過三分鐘的。如果失敗了,怎麼都行。」肥后剛說完,蒲生就抓住了他的領口。雖然他的雙手銬著手銬,卻依舊用力地往上掐。肥后不慌不忙地「喂」了一聲。
「罪……」
「是和石頭差不多的玩意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