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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二之十九

第二部

二之十九

「叫我帶走那名教授又是怎麼回事?教授知道那名學生的下落嗎?」
藥師寺警視長的表情有了明顯的變化。那句「雖然還是出於我的任性」可能是真壁鴻一郎的固定台詞,就像是推理小說里偵探環視被召集起來的嫌疑人,然後用「那麼各位」開場一樣。
「藥師寺先生,真厲害。」真壁鴻一郎挑了挑眉,表示佩服。
「把高中生佐藤誠人當成危險人物逮捕,或者散播要逮捕他的消息。他期待這麼做之後,『正義的夥伴』、連體服男就會趕來救佐藤君。如果他聽從我的建議,或許會去抓他的父親。這樣也好,不過我還是認為給兇手下套的手法更漂亮些。」
藥師寺警視長緊緊地抿著嘴,像是忍著不要心悅誠服地說出「磁鐵嗎」這幾個字。
藥師寺警視長不悅地回答:「別扯些無關緊要的事。」
「之後回警署后,就向藥師寺警視長報告大森鷗外的事,可以嗎?」
「我覺得是相關的哦。總之,我先去看看郵遞員的情況。」真壁聳了聳肩,同時飛快地閃身。
「回答質疑時會無法應對,討論感想的時候也是。全盤托出后就會無以為繼。而且,比起自己率先發表,能在他人提問時靈活應對更能讓人覺得你能幹。」真壁鴻一郎說,不知話里到底有幾分是真的,「順帶一提,根據我迄今為止的經驗,我們回去的時候,藥師寺先生差不多已經啟動強硬方案了。」
「當天把人員分散開,分別去監視目標吧。」刑事部部長唯唯諾諾地說,既不像是商量也不像是提議。
「你想說什麼?」
「想辦法找到他在哪裡就知道了吧。」真壁鴻一郎雙手按著後腦勺,「這種時候,按慣例就是……」
「嗯?」
室內瞬間一片寂靜,隨後響起敲擊鍵盤的聲音。大學教授白幡是什麼人?他們正在急急忙忙地搜索。也就是說,他們甚至還沒查到兇手和磁鐵的關係。
「相反。審問力會適得其反。」
「強硬方案?」
「這要看你對『立即』的定義了。」
「提前散布要帶走佐藤誠人的消息。」
白幡教授的家似乎在八木山的南郊,即使要坐公交車https://read.99csw.com上班也是全然不同的路線。
「你這是否定了公交車路線這個觀點了嗎?」
我把車停進停車場,進入大樓后先去了情報分析部。因為沒看到五島,我就把「看看能從銀行卡上查出什麼」的委託拜託給了其他搜查員。
「意思是,如果大森鷗外就是連體服男,那麼他就會出現去救教授。」
「藥師寺先生們要是動真格的,會血本無歸哦。切忌玩過火。」
「嗯。」如果那名兇手以磁鐵當武器,那麼研究強力磁鐵的學生就很可疑,「偷了試製品而銷聲匿跡,基本不會有錯了吧?搞不好,可能是和隔壁研究室的教授聯手製作出了磁鐵武器。」
「最糟糕的局面是,一直像現在這樣抓不到連體服男。真壁,你把宮城縣警里寶貴的職員當導遊,在街上轉悠了這麼久,發現了什麼嗎?」藥師寺警視長說這話時的表情依舊冰冷,但我不僅從他的語氣中察覺到了厭惡、譏諷和挑釁,還體會到披上鎧甲的警戒心。或許藥師寺警視長比在場的所有人都更了解真壁鴻一郎的搜查能力和敏銳的直覺。
「是這樣的嗎?」
「的確很擅長。」
網路論壇、學校內部論壇、理髮店、美容院、醫院、小酒館……他們會在這些地方散布一些消息,取代觀測氣球,窺探人們的反應。也會為了孤立某個特定的人而傳播謠言。和平警察深諳此道,而且,他們的精準度和效率均在實踐和分析中不斷提升。三好前輩最早曾開玩笑似的說過:「無論去哪個地方,我們都能提供規格統一的服務,就像連鎖店的待客之道一樣。叫『和平警察的搜查指南』怎麼樣?」實際上,我以機動部隊成員的身份加入和平警察后,也多次為其效率高、效果好的技巧而咋舌。
「能把東北大學工學部的白幡教授也列為逮捕人員嗎?」真壁鴻一郎手中的球又飛到了半空。
「為什麼不早點說?」
走出房間后,真壁鴻一郎對我說:「不要站在藥師寺先生附近比較好啊。」他笑著說,「他為了自保,什麼都做得出。」
「是嗎?」九九藏書
然而,藥師寺警視長卻解釋道:「實際上不用審問,只是為了引他。」於是我釋然了。
「下周。」藥師寺警視長明確地說,「和平警察手上有全縣危險人物的名單,下周將同時帶走其中數名。」
確實如此。我就曾審問過品行不佳的十幾歲少年,也並不討厭從精神上動搖那些自我感覺良好、藐視大人的不良少年,讓他們屈服。應該說,正因為體驗過受限於《少年法》而無法出手的急躁,反而讓同事們幹起來都興高采烈的,彷彿要一舉引爆積攢的壓力。但若是為了引連體服男上鉤而審問佐藤誠人,感覺又有點不太一樣。
「藥師寺先生,就因為你總這麼說話,才會被那些大人物忌憚哦。不反省,還態度強硬。」真壁鴻一郎一邊砰砰地往上拋接著橡膠球一邊說。
「什麼叫怎麼樣了?」
「藥師寺先生,我有一事相求。」真壁鴻一郎像是瞅准了時機,他說話時的語氣略有改變,「雖然照例還是出於我的任性……」
話音剛落,我們部長就哆哆嗦嗦地說:「你在說什麼呢……」藥師寺警視長則一臉惱怒。
「你知道在會議或發布會上不能做的事是什麼嗎?首先就是率先把自己準備好的情報全部發表。」
「那麼,他和這件事有什麼關係?」
「那個是謠言。我們和那次的自殺沒有關係。」
我正想問他這是什麼意思的時候,縣警署到了。我先在後門附近把真壁鴻一郎放下。
「要解釋清楚如果發明或是發現強力磁鐵會給世界帶來多大的影響需要很久,所以我就不說了。你知道嗎,藥師寺先生?磁鐵和環境問題都有關係哦。總之,那個連體服男的武器,應該是磁鐵。」
「讀碩士的學生?你的意思是那傢伙很可疑嗎?」
「那是我的主意喲。」
「這是小問題。現在我們也有在審問未成年人啊。」
「等一下,」藥師寺警視長皺起眉,「你是說他不會來救佐藤誠人嗎?和公交車運行路線、郵遞車碰撞事故的關聯呢?教授也乘坐那路公交車嗎?」
「白幡和夫。」聲音從身後傳來。負責情報搜集的搜查員們的動作著實迅read.99csw.com速。
後方敲擊著電腦的搜查員們應該已經查明白幡教授的底細了,只聽那邊傳來:「他沒有乘坐。」
「你是說那個白幡教授就是兇手嗎?」
「『正義的夥伴』的真實身份?」
連體服男救過佐藤誠人是事實,這已經由那個名叫多田的高中生證實了。而且,連體服男有可能會像救泉區黑松的草薙美良子時那樣,出現在抓人現場。作為誘餌,佐藤誠人正合適。
「藥師寺先生,不管怎樣,我們不知道佐藤誠人會採取什麼行動。不,雖然也能預測到幾種情況,但必須考慮到最糟糕的局面。」
「藥師寺先生,說起來,郵遞車的司機怎麼樣了?」真壁鴻一郎問藥師寺警視長。
「真壁,你也知道的吧,我們和平警察最擅長的是?」
「首先是追查鷗外君的行蹤,他最後見到的是誰。根據剛才那個女生的說法,姑且算是一個半月前最後一次看見他離開研究室,先確認那天的日期,然後問問他認識的人吧。要不就直接把他熏出來,或是引誘出來。」
「那是誰?」藥師寺警視長問。
「在工學部里研究磁鐵的人。說到磁鐵,就該日本人出場了。」
我聽說過以反對和平警察的金子教授這個人物為中心招募反抗軍,從而找出危險人物的作戰方針是真壁鴻一郎提議的,想著他或許會因為我這麼說而高興,沒想到他看起來比我預想中的更開心。「啊,這個回答好。」他點點頭,「就是那樣的,就是要那樣下功夫。不過呢,藥師寺先生很單純,就算他沒帶佐藤君回來,至少也已經把那個郵局員工拖回來了吧。帶回來,然後審問。二瓶君也知道的吧?和平警察在確定了對象之後只會做一件事——折磨他,讓他說出所需的情報。不過,這次的情況稍微複雜了一點。沒用的。」
「是大森鷗外嗎?」我握著方向盤問。
「很不妙嗎?」
「暴虐的搜查。」
我回想起過去他曾把部下當盾的軼事,再次認識到,這是事實。
眼看著飛速拋出的球就要撞上藥師寺警視長的胸膛了。但是,並沒有。藥師寺警視長在一瞬間把身旁的刑事部部長抓到了自九*九*藏*書己的身前,球撞上了被當作肉盾的刑事部部長微胖的身軀后,砰地彈開了。
「什麼意思?」
「把鷗外君是危險人物的情報散播到社會上,讓他舉步維艱。就像因為山上著了火而無奈現身的動物一樣。要不就是設下能讓他出現的圈套或陷阱,我們守株待兔。反正無論哪種方法,都不是什麼難事。」
「我再說一次,對方是高中生。」和藥師寺警視長對視著的真壁鴻一郎再次指出這一點。他手上拿著不知從哪裡弄來的橡膠球,大概是誰放在桌上的吧。他緊緊地捏著橡膠球,似乎在享受球的手感。
「再早一些。這種情報,是一到這裏就該立即報告的等級吧!」
「哼。」藥師寺警視長從鼻子里噴出一口氣,瞪著真壁鴻一郎說,「是掌控情報。還有對流言的操縱。」
「還沒,剛帶回來。」藥師寺警視長雖然這麼說著,表情卻並不愉快,顯然是被問到了不願意提的事。
「啊,二瓶君,能查一下這個嗎?」打開副駕駛席的門后,他從口袋裡拿出一沓卡片,把最上面的兩張遞給了我,「這是從鷗外君的房間里找到的東西,你去拜託一下五島,看能不能從銀行戶頭上發現什麼。」
事發突然,我連驚呼都發不出。
「無論什麼事,平衡很重要。動物和昆蟲就是因為種類多樣,才能和諧地共存。天地及擬態的問題也一樣,一旦出現某方必勝的情況,就會有失平衡。如果斑馬總是被獅子吃掉,那就沒有斑馬了。正因為有輸有贏,才能保持平衡。」
「這個大森的事。」
是城市銀行和地方銀行的現金卡。
「磁鐵嗎?」
「更漂亮的手法嗎?」我想了想說,「比如像金子教授研討會那個局?」
「什麼事?」
「不,藥師寺先生,要兩面聽牌。」真壁鴻一郎把橡膠球從右手彈到左手,又從左手彈回右手,「藥師寺先生自己不是也說過嗎?要做兩手準備。雖然我也不知道哪個是對哪個是錯,雙方都有可能性。當然,因為佐藤誠人已經被救過一次,連體服男再來救他的可能性更高。但如果是和大森鷗外有關的人,不來救白幡教授也很不正常。沒法決定會是read.99csw.com哪邊。所以,兩邊都下注比較好,反正規則也不是只能賭一邊贏。」
我眼看他扭過上半身,然後把手中的橡膠球朝藥師寺警視長扔去。
「要抓佐藤誠人了。」一進會議室,就聽到藥師寺警視長對真壁鴻一郎宣告道。不是商量,而是告知。以部長為首的其他人坐在椅子上,全都一臉疲憊。他們多半是從一大早開始就在收集數據,從各種方向出發,搜索蒲生義正和水野善一等人的信息,尋找共通點,因此很是勞累吧。大屏幕上顯示出好幾張地圖和人物的臉部照片,但與其說這是他們篩選出的有用情報,倒更像是逐條列出,卻一無所獲,於是只能放置在那裡。
「就我跟他見面談話時的感覺來看,十有八九……不是。他連駕照都沒有。不過,就算沒有駕照,要騎個摩托車還是可以的吧。」
「那個郵局員工,大概已經被拖來了吧。你們審出什麼情報了嗎?」
「他叫大森鷗外,出身盛岡,但似乎有一段時間沒回公寓了。我很在意。」
「會散布這樣的消息。名單倒也不是沒有。即使是這個宮城地區,舉報危險人物的情報也在不斷增加,其中也包括佐藤誠人。」藥師寺警視長說,「我們會在市裡散布這個消息。只要一星期,市裡認識佐藤誠人的人就全知道了吧。」
「一名在他那裡讀碩士課程的學生不見了。」
「什麼意思?」部長不知什麼時候站到了一旁。
藥師寺警視長一語不發,他目不轉睛地凝視著真壁鴻一郎,然後對搜查員們說:「搜集那個白幡什麼的大學教授的情報。」
「什麼事?」
「藥師寺先生,你的直覺變差了嗎?不是啦,和佐藤誠人一樣。」
「我剛才不是說了嗎?」
「沒辦法啊,雖然我還有點不想告訴他。」
「佐藤誠人本人會承受不了吧。謠言當然也會傳到他那裡,然後他一害怕,就……啊,對了,之前不是也有過嗎?警方散布了要審問十幾歲女高中生的消息后,那個女生就豪邁地自殺了。」
「沒用嗎?為什麼?」這半年來,我一直作為和平警察的一員進行著審問的工作,深知審問的強大,「因為連體服男很頑強,不會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