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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尾聲

鼓院的老官吏聞聲而出,一眼便認出楊塤來。正逢英宗皇帝的寵臣袁彬蒙冤下獄,老官吏只以為楊塤是在為袁彬敲鼓,立即飛報到御前。
楊塤也笑了一笑,道:「我自知今日再難活著離開衍聖公府,但我死前有一個請求,希望源公子能拿出解藥,救朱驥一命。」
楊塤「哎喲」一聲,心道:「難道金英就是內奸?他原是本朝頭號宦官,而今聲勢大不如從前。他既是支持太上皇之子當太子,內心當然是向著太上皇的,而今既因易儲一事而失寵于當今皇帝,所以大有營救太上皇助其復辟的動機。」
玉為肌骨雪為神,近看蘢蔥遠更真。
源西河笑道:「我不後悔,這大概就是命數。」
最巧不過的是,明鏡兄妹丟棄的林海屍首,竟成為證明楊塤無辜的物證,且經過巧妙安排,引發了郭信等人的行動,令官府迅疾拉網,將郭信一干人一網打盡。
本是門達鍛煉冤獄在先,楊塤擂鼓在後,皇帝如此處理,顯然是要送羊入虎口了。門達心領神會,動用各種酷刑拷問楊塤,甚至折斷了他引以為傲的雙手手指。
蔣蘇台倒是沒有落淚,只緊緊摟著兒子楊國忠道:「你阿爹雖然不是于少保那樣的英雄,卻始終是個坦坦蕩蕩的男子。」
楊塤驚道:「什麼,你要帶我去日本?」
楊塤道:「楊銘是被人從背後突然制住,再才被兇手正面一刀殺死。一定是你將他誘去了什麼地方,再與同夥一道下手加害。」
皇宮守衛道:「李發我知道他,那是司禮監金司禮手下。」
楊塤嘆道:「源公子可知道楊銘他……唉,可憐的楊國忠。」
源西河既知真相,很瞧不起郭信這些人,也對他們異想天開的陰謀沒多大興趣,本不欲再理會,但後來聽到楊塤背負上了殺人罪名,一時頗為憂心。他很喜歡楊塤的個性,又曾在國丈孫忠府上聽對方大談日本風土人情,那可是他的故鄉,雖從未到過,卻深有眷念。那一次會面過後,他便對楊塤有本能的親近。
門達雖然不敢加害袁彬,但袁彬因此吃了許多苦頭,被關進著名的錦衣衛北鎮撫司,最後實在吃不消,被迫承認了門達加在他頭上的數條大罪,「遂鍛煉成獄」。
不日,楊塤便隨日本使團離開京師,東赴日本。到日本后,他沒有語言障礙,除了行動不得完全自由外,日子倒也過得安然平靜,只是格外挂念家鄉的妻兒,以及北京的朋友。由於海內外隔絕,極少聽聞大明之事。
明英宗朱祁鎮復辟后,曾與皇帝同甘共苦的袁彬立即青雲直上,由錦衣衛百戶擢升為指揮僉事,不久又進同知,恩寵無比。只要袁彬開口的事,明英宗無不答應。內閣大學士商輅罷官還鄉后,袁彬看上了商輅在京師的豪宅,明英宗立即將宅子賜給袁彬。後來袁彬娶妻,明英宗特別優待,命外戚孫太后之弟孫顯宗主持婚禮。
在場官員驚嘆出聲,無不動容。然三法司畏懼門達勢力,不敢據實上報。經過商議,判袁彬以錢贖罪,楊塤斬首示眾。
只是明鏡、紫蘇兄妹雖順利混入兵部官署,卻並沒有找到鄭和寶圖。紫蘇無意翻看了《軍資總會》一書,覺得日後也許會有用處,於是順手取走。不想出來時撞到楊塤,露了形容。因為楊塤神色鎮靜,一上來就問紫蘇身上的扇子來自哪裡,兄妹二人不知道其身份,沒有當場殺他滅口,待後來楊塤出來呼叫九九藏書人追趕明鏡時,才後悔。
到衍聖公府門前時,源西河正要出門。楊塤忙道:「我也不耽誤源公子太多時間,就想確認一件事,那晚我醉酒後,楊銘到底去了哪裡?」
本以為楊塤早已被日本人源西河殺死,且毀屍滅跡。待聽到原來楊氏只是被脅裹去了日本,卻又在回國后捲入袁彬一案,終遭毒手后,眾人先是驚異,繼而悲痛。
除此之外,明英宗還經常召袁彬入宴,談論一些舊事,「歡洽如故時」。不久,袁彬升為都指揮使,差不多已經是錦衣衛的最高長官。
原來源西河竟是日本英雄源義經後人。當年源賴朝千方百計地殺死弟弟源義經,又下令將源義經愛妾靜御前所生之子溺死在海濱。然執行命令之人不忍對新生嬰兒下手,遂將他丟棄在海邊,料想海水漲潮時,嬰孩自會溺死,總好過親自動手。源義經心腹家將得到音訊后,及時趕來救了嬰孩,並攜其東渡,逃往中國。一行人在山東定居下來,由此繁衍生息。為掩飾身份,又與河西源氏聯族,冒充起鮮卑皇族後人來。
楊塤一怔,問道:「你說的可是真話,沒有撒謊?」
明英宗死後,門達獲罪被貶,袁彬被召回京師,官複原職,掌錦衣衛事。不久后,門達被判充軍。袁彬不計前嫌,在郊外為其送行,還饋贈了許多財物。門達後來死在充軍途中。袁彬之後則一直仕途順利,終卒于官。
懷疑到金英后,楊塤欲找李發進一步確認。只是他雖有腰牌,卻進不去內宮,不免暗暗著急。
源西河也不理會,沉吟許久才道:「楊匠官如果肯乖乖聽話,我就拿出解藥去救朱驥,怎樣?」
源西河便請楊塤進來衍聖公府,到正堂坐下,這才正色告道:「是楊銘要求我這麼做的。他告訴了我一件大事,請我千萬不要泄露出去。」
楊塤心道:「我本以為今日必定喪生於衍生公府中,卻不想源西河提了這樣一個條件。神算仝寅之前曾說過,要解我自己的厄運,需要付出一位朋友的性命,莫非就是應了這件事?也罷,反正我只需在日本待上五年,便能救朱驥一命,有何不可?」便點頭應承下來,又與源西河擊掌為誓。
隨即而來的便是明英宗御駕親征、土木堡之變、北京保衛戰等,中央官署忙碌得如熱鍋螞蟻,要想再潛入衙門盜取具體不知在何處的鄭和寶圖,簡直難如登天,事情由此拖延了下來。倒是以衍聖公弟子設法長駐京師的源西河對教坊司蔣瓊瓊一見傾心,不顧明鏡兄妹勸阻,堅持要與她來往。二人郎才女貌,很快便走到了一起。
他是豁達隨性之人,心中既有疑慮,便乾脆直接趕去衍聖公府,預備當面找源西河問個明白。
源西河微一躊躇,即道:「起先,楊銘來了我這裏,還帶著楊匠官你。」
待到五年期滿,楊塤迫不及待地登上走私商船西行回國時,才在船上得知大明已換了天子,而重臣于謙早於三年前被殺等事。一時全身發冷,旋即又熱得滿面通紅,大叫一聲,昏厥在地。
楊塤搖頭道:「不行,我不去日本。」
如此,就表明李發所言無虛了。楊塤反而大為意外,問道:「那麼源公子之前為什麼要對我和朱驥說謊?」
源西河道:「紫蘇說得對。這樣吧,我給楊匠官兩條路,一是死,二是去日本。」
楊塤心中不由得打起了鼓,暗道:「李發的話,與之前源西河所言全然不符,其中必有一人https://read.99csw.com在撒謊。可源西河何等身份,怎麼會平白無故說瞎話?太監當然不可信,但我看李發神情,也不似在說瞎話。」
楊塤大為意外,忙問道:「此話當真?」
楊塤雖然猜及對方身份,仍是一臉難以置信的神情,神思了半晌,才道:「因為你是唯一一個能將郭信手下林海被殺和那對男女賊人聯繫起來的人,再聯繫諸多前後事,不難想到。」又搖了搖頭道:「不難想到,我卻到現在才想到。源公子,你頂著衍聖公弟子的名頭,隱藏得如此之深,好生令人佩服。」頓了頓,又道:「你既姓源,當是幕府將軍源賴朝後人了。」
明鏡是源義經的狂熱崇拜者,亦視源西河為主,對其言聽計從,遂放棄了監視跟蹤于璚英。但經過周密調查后,始終沒有尋到合適的兵部官吏。明鏡覺得賄賂官吏太過冒險,除了人性難測外,還因為官吏向上告發一樣能獲得厚賞,一旦對方舉報,定會引起大明警惕,那時再要取得鄭和寶圖就難上加難了。
源西河沉默片刻,忍不住嘆道:「楊匠官終於還是想到了。」
源西河道:「我以我衍聖公弟子的名義發誓,絕無虛言。」
李發道:「這件事,有什麼值得撒謊的?當時我就躲在孫府牆根下,親眼瞧見。」頓了頓,又道:「那位衍聖公弟子實在有些怪異,我曾看到他……」聽到興安叫喊的聲音愈發嚴厲,不及說完,便匆匆去了。
源西河點了點頭,道:「我也是逼不得已。」
李發滿面愕然,問道:「楊銘是之前一直陪伴著太上皇的蒙古將軍哈銘嗎?他找我做什麼?」
紫蘇很是生氣,怒道:「楊塤性命現下在我等掌握之中,公子何必對他好言好語?直接殺了他便是。」
李發大吃一驚,道:「楊銘死了嗎?怎麼死的?」
源西河道:「我有我的理由,楊匠官不需要知道。」
原來當年楊塤與朱驥一道追查錦衣衛百戶楊銘被殺當晚行蹤時,楊塤忽然想到在遇到楊銘之前,他先見到過太監李發。這個李發之前曾在國丈孫忠府邸附近出現,行蹤鬼祟,又剛巧跟楊銘差不多同時出現,且總是一身便衣,也許不是巧合,而是他根本就在跟蹤楊銘。楊銘起先沒有覺察,找到楊塤后,反而無意中發現了仍在附近監視的李發,於是起了警覺之心,趕過去對質,但卻被李發引開殺掉。
到了源西河父親這一輩時,已與山東大族孔氏交往頻繁,源西河亦得以拜在衍聖公孔彥縉門下,成為其得意弟子。然源氏終究是日本血脈,始終有割不斷的根系相連。某一日,有來自東瀛的使者找上門來,要求源氏協助當今執政幕府足利將軍取得鄭和寶圖,只要成功,便允准源氏重返日本。可惜源氏早已在中國落戶,已無落葉歸根之意。使者便以公布源氏真實身份相威脅,源西河為保家族能繼續過平靜的生活,遂同意了使者的要求。
楊塤忙問道:「是什麼大事?」源西河道:「我立了重誓,不能說。」
源西河喝彩道:「好一個大戀所存,雖哲不忘!」揮手命明鏡、紫蘇兄妹退開,想了想,道:「我不想殺楊匠官,但又找不到合適的地方囚禁你。而且風險太大,一旦你逃出去……」
被帶離廳堂時,楊塤忽轉頭問道:「源公子,是不是你殺了楊銘?」
源西河到底在中國長大,熟知明朝國情,忙告訴明鏡兄妹大可不必如此。又稱中國九九藏書官員多貪婪無恥之輩,只要找到能接觸機密檔案的官吏,以重金收買即可。
當時錦衣衛指揮使門達得寵,勢傾朝野,群臣對他無不畏懼三分。唯獨袁彬自恃是皇帝心腹,不大買賬。門達懷恨在心,派人查到袁彬小妾王氏父親王欽在外面用袁彬的名義聚眾賭博,詐取錢財,立即上奏彈劾。
袁彬旋即被調往南京,帶俸閑住,而門達愈發一手遮天。楊塤雖免死罪,卻因為得罪了門達,沒少受罪,不久便死在了錦衣衛詔獄中。
楊塤活著又死了的消息傳到蘇州時,楊塤妻子蔣蘇台正在客廳招待朱驥夫婦。朱驥因前下屬逯杲向英宗皇帝求情,已被釋放為民。他將岳父于謙遺骸運回杭州安葬后,便定居於杭州。又因蘇杭相距不遠,時不時地攜妻子于璚英來蘇州探訪寡居的蔣蘇台,多方予以照顧。
源西河搖頭道:「那也不行。況且我知道楊匠官只是說說而已。就算你真打算這麼做,朱驥也不會同意,他寧可自己死。你若是這麼做了,他到死也不會原諒你。」
明英宗本能地想要袒護袁彬。門達早有準備,講了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明英宗因為要繼續利用門達控制臣民,不願意因為一個袁彬得罪他,只好道:「任汝往治,但以活袁彬還我。」意思是,隨你去辦,但一定要把活的袁彬還給我。
紫蘇道:「公子迷戀那妓|女蔣瓊瓊,我是不懂。而今你又堅持不殺楊塤,我還是不懂。」賭氣甩手出去。
反覆思慮后,源西河去了錦衣衛官署,大致說了當日在蔣骨扇鋪後巷看到的情形。不想錦衣衛長官朱驥已認定楊塤便是真兇,不願理會。源西河失望地離開,又順路去了國丈府,與孫忠感嘆了一番世道云云。令人意外的是,貴為國丈的孫忠亦愛惜楊塤,竟跑去敲了登聞鼓,鬧出一番大事來。
楊塤亦好奇當日源西河挺身到錦衣衛官署為他作證一事,問道:「當日源公子到錦衣衛作證,是真心想救我嗎?」源西河道:「當然。」
待到商船在山東登陸,楊塤也不動身南下回蘇州老家探訪妻兒,而是一路趕來北京,直接奔到登聞鼓前,擂響了大鼓。
冉冉梢頭綠,婷婷花下人。欲傳千里信,暗折一枝春。一時間,眾人再也難以自制,均淚雨紛下。
水底影浮天際月,樽前香逼酒闌人。
源西河乾脆地回絕道:「不行。」
明英宗朱祁鎮亦對楊塤的名字有印象,問起左右時,太監們都說還記得楊塤,似乎跟前錦衣衛指揮朱驥交情不錯,也極得前兵部尚書于謙讚許。朱祁鎮本來頗欣慰竟有人替袁彬挺身而出,聽了這話,立即拉下臉,下詔將案子發到錦衣衛處審理,主審官仍是門達。
李發驚訝之極,道:「我為什麼要殺楊銘?他是錦衣衛武官,我只是個小太監,我怎能殺得了他?」
危急關頭,竟有人跑去敲了登聞鼓為袁彬鳴冤。更令人駭異的是,這敲鼓人竟然是失蹤多年的漆匠楊塤。
他離開京師數年,早不熟悉皇宮情形,更不知李發其實是大宦官興安的心腹,皇宮守衛分不清楚,誤將興安說成了金英。
楊塤仍不死心,道:「如果我設法取到鄭和寶圖呢?」
楊塤心道:「楊銘明明是來找我,既然事情緊急,他應該設法弄醒我。就算另有他事離開,不得已託付了源西河,也該是轉告於我或是朱驥,為何楊銘反而要源西河不要泄露?」疑慮之下,望向源西read.99csw.com河的目光也多了幾分審視之意。
源西河嘆了口氣,道:「楊匠官一定要打破砂鍋問到底嗎?」楊塤道:「一定要。」源西河道:「但我不能說。」
源西河道:「我是源氏後人,但卻跟他沒什麼關係。」
明英宗朱祁鎮復辟后,曾與皇帝同甘苦共的袁彬立即青雲直上,由錦衣衛百戶擢升為指揮僉事,不久又進同知,恩寵無比。只要袁彬開口的事,明英宗無不答應。內閣大學士商輅罷官還鄉后,袁彬看上了商輅在京師的豪宅,明英宗立即將宅子賜給袁彬。後來袁彬娶妻,明英宗特別優待,命外戚孫太后之弟孫顯宗主持婚禮。
前面興安回頭催叫,李發著急擺脫楊塤的糾纏,便道:「實話告訴楊匠官,我只是奉命監視孫國丈府,其他一概不知。至於楊銘,那晚我確實見到他了,他不是和源公子一道扶著楊匠官你進衍聖公府了嗎?」
楊塤嘆道:「嗟大戀之所存,故雖哲而不忘。說『不怕』,那肯定是騙人的。」
不久,源西河設法以衍聖公弟子的身份頻繁到北京公幹。到京師后,方知日本方面早已派了明鏡、紫蘇兄妹到北京謀取鄭和寶圖。這對兄妹出身武士世家,非但武功高強,還會說流利的漢語及福建沿海一帶方言。明鏡已打聽到鄭和寶圖作為機密檔案收藏在兵部車駕司,但兵部是軍事重地,防守嚴密。兄妹二人多方權衡后,預備從兵部副長官于謙之女于璚英入手。
楊塤登時一震,瞪視了源氏好大一會兒,才失聲問道:「源公子是日本人?」
那是一柄木製的骨扇,手藝雖不及蔣蘇台,卻也頗精巧,獨具匠心,應該是楊塤在錦衣衛大獄中所制。扇首所題,正是于謙所作《和梅花百詠》:
源西河居然不否認,道:「楊匠官到過日本幾年,熟知我國國人習性。但我在中國出生長大,言談舉止與你們沒有任何區別,楊匠官又是如何猜到的?」
一直準備拿大學士李賢開刀的門達很是滿意,為了大張旗鼓,特意請三法司在午門會審楊塤,想藉此機會扳倒李賢。
楊塤決定擂響登聞鼓的那一刻,便已做好了從容赴死的準備,卻不想平白被冠上為袁彬鳴冤的帽子,且無從辯解。在層出不窮的重刑下,他終於被迫認罪,且按照門達的授意,承認是受大學士李賢的主使。
源西河得知經過,忙命紫蘇將《軍資總會》投回蔣骨扇鋪,以平息事態。又讓明鏡兄妹藏身在衍聖公府中,不再拋頭露面,一切等風聲過去后再說。
馬上相逢情不盡,一支誰寄隴頭春。
剛好此時興安引著一群太監急急出來,內中竟有李發。楊塤忙上前攔住,將李發扯到一邊,稱自己代表錦衣衛百戶楊銘來找他。
正說著,明鏡、紫蘇兄妹一齊走了進來,站到楊塤身側,虎視眈眈。楊塤自知死期將至,而朱驥不知源西河真實身份、且身中奇毒,怕是等不到查明真相,便會毒發身亡,更無人會懷疑到衍聖公弟子頭上,不由得冷汗直冒。
楊塤道:「哈,想不到源公子倒是朱驥的知己。」又道:「原來你們一開始就是要毒害朱驥,想要他死,這是為什麼?」
袁彬也以為楊塤是為了自己而擂鼓,當然不能讓恩人為自己送命,緊急求見明英宗,痛哭流涕,反覆叩首泣請,終於令皇帝動了惻隱之心,下詔改判楊塤為監禁。
楊塤道:「那晚我在御河邊遇到你后,楊銘來找我,我喝醉了酒,沒九-九-藏-書來得及說上話,結果當晚他就被殺了。我知道你人就在附近,不是你動的手,還能是誰?」
源西河一怔,問道:「楊國忠是誰?」
楊塤搖了搖頭,道:「我已經答應你要去日本待上五年,還問楊國忠做什麼?希望源公子也信守承諾,拿出解藥去救朱驥。」
楊塤嘆道:「如果源公子當日不主動說出林海追殺你的那件事,大概我今日也不會猜到你是日本人。你為了救我,埋下了危機的種子。」
松篁晚節應同操,桃李春風謾逐塵。
紫蘇插口道:「公子,楊塤這個人聰明絕頂,而且運氣奇好無比,將來勢必壞我們大事。不如現下將他殺了,一了百了。」
不想楊塤被押到會審現場后,當眾大聲道:「我是漆匠楊塤,有『楊倭漆』之稱,想必這裏還有人記得我。我被迫離開京師,已有五年時間,新近才回來北京,根本沒有機會認識李學士。」揭發了門達用嚴刑逼供的事實后,又高舉血淋淋的雙手,悲憤地道:「我這雙手,曾為紫禁城三大殿上漆,而今全毀在了門指揮的酷刑下。自此之後,世間再無楊倭漆。」
源西河搖頭道:「這是我們男人之間的事,你不懂的。」
袁彬曾經受中官夏時託付,為了私事,派百戶季福到江西偵事,後來被人檢舉,東窗事發。明英宗見證據確鑿,不便公然袒護,便將袁彬判了罪,但允許用錢贖罪。袁彬只是破了點小財,之後依舊官複原職。
源西河亦覺得有理,遂放棄了賄賂的計劃。後來終於發現往兵部食堂送米或許是個好法子。經過詳細謀划后,終於等來了日本使團,於是有了孫太後生辰當日兵部官署發生的一幕。
源西河笑道:「原來楊匠官也有怕死的時候。」
源西河道:「我也不是要你終身留在那裡。五年,我們以五年為限,如何?」楊塤只是搖頭。
楊塤道:「但楊銘已經死了,而且他被殺,極可能跟這件大事有關。」
紫蘇出官署后即易回女裝,暗中監視著楊塤,等到天黑與兄長明鏡會合后,一道趕去蔣骨扇鋪殺楊塤滅口。不但意外為人阻止,且被更多人看到了相貌,旋即遭到全城搜捕通緝。
楊塤道:「不是你殺了楊銘嗎,怎麼還要問我他是誰?」
楊塤問道:「那源公子你呢?」源西河道:「我當然要留在這裏,繼續我的使命。」
就在某日源西河去找蔣瓊瓊時,意外撞到郭信手下朱公子大行嫁禍之計。朱公子派手下林海追趕源西河,欲殺他滅口。源西河武功亦相當了得,卻因為不知這些人的動機和身份,又身處鬧市,便沒有貿然出手,只假意逃走,引林海到僻靜處,出其不意將他擒住,悄悄帶回衍聖公府,交給明鏡兄妹審問。林海受不住拷打,如實交代了一切,但後來仍遭滅口拋屍。只是明鏡兄妹棄屍時被巡城御史邢宥發現,雖仗著高超武功僥倖逃脫,但卻再度受到官方嚴密通緝。
雖則生死由命,富貴在天,世人該安於天命,然一味無情,放任天命,亦難免使有志之士心寒。他豁出去了,要為于謙鳴冤,要為于謙不平。
話音剛落,便有信使到來,說是奉翰林學士丘濬之命,來轉交楊塤遺物。
楊塤起了這念頭后,越想越覺得李發應該就是那內應的手下,於是趕來皇宮,打聽李發來歷。
源西河道:「楊匠官之前去過日本呀,不過是受宣宗皇帝所派。你能說流利的日語,去了日本也不會有任何不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