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躲在李希滕施泰因雷達系統後面的波姆勒驚呼了一聲：「我發現了什麼東西，皮特。」

「應該快到了。」

戈李克偏下機身，做了一個右轉向，減小油門，把速度表的指針保持在一百英里。然後他以三百五十英尺的高度飛掠海灘。綠燈亮起，李特爾·諾依曼縱身躍進了夜色當中，勃蘭特緊隨其後，其他眾人也逐一躍下。施泰因納感覺到風從他臉上刺過，聞得到海水那腥鹹的氣息。他在等普萊斯頓挨近艙門。而這個英國人則毫不猶豫地一步跳進了天空之中。這是個好兆頭。施泰因納掛上搭扣，跟在他身後跳下。

他們鑽出雲層，波姆勒拍了一下戈李克的胳膊：「這傢伙不要命似的往我們的右後方衝過來了。」

「謝謝，漫步者。預計六分鐘後到達。」

施泰因納扭過頭去，不一會兒就依稀可以看見右舷飛來一架雙引擎飛機。

「多謝了，長官。來一根吧。」普萊斯頓回答時那字正腔圓的口音，說明他又進入冷溪衛隊隊長的狀態了。

回到喬安https://read.99csw.com娜·格雷旁邊時，他已經有點上氣不接下氣了。他拿出一盞探照燈，還不停地用手抹去眼角邊上的汗水。

奧爾特曼說：「我得說一句，他可真是個飛行健將，這個上尉。能從那種大霧裡起飛的才是真正的王牌。」

「既然是單獨出動，那麼有可能是夜間戰鬥機。」戈李克說，「但願別是我們的飛機，要不然非把我們炸到天外去不可。」

施泰因納朝著下面的一團雲霧點了點頭：「你怎麼看·降低高度的時候會夠清楚嗎？」

就像是在回應這句話似的，S型手台嘶嘶啦啦地響了，裡邊清晰地傳來了皮特·戈李克的聲音：「我是雄鷹，是否聽到，漫步者？」

「看見了吧，」戈李克笑著對施泰因納說，「你只需要安心待著就可以了。最好上後面看看你的部下準備好沒有。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再飛二十英里我們就可以在S型手台上聽到德弗林的呼叫了。一旦收到，我會通知你的。現在出去吧，波姆勒還得read.99csw.com好好導航呢。」

達科塔運輸機的艙內並沒有緊張的情緒逐漸放鬆的跡象，因為這艙里從一開始就不曾有過緊張。這些老兵正無動於衷地低聲交談，這類的經歷他們早就習以為常，幾乎成了他們的第二本能。由於德國煙是禁止個人攜帶的，於是李特爾·諾依曼和施泰因納正在眾人之間一支一支地分發。

他們又鑽進了一層雲里。施泰因納問：「可能是什麼？」

施泰因納拍拍他的肩膀，走了出去。他向李特爾點點頭，李特爾下了口令。眾人紛紛起身，把強制開傘拉繩扣到纜繩上。勃蘭特拉開出艙門，冷空氣和霧如波濤滾滾地湧進來。施泰因納順著纜繩向前走，依次檢查每一個人。

就好像冥冥之中某種力量施加了援手似的，一陣沒來由的強風把灰色的幕障撕開了個口子，德弗林的雙排燈線星星點點地出現在右側，夜色之中清晰可辨。

施泰因納回到了主艙，坐在李特爾·諾依曼旁邊：「快了。」諾依曼遞過來一支煙。

「不錯。再九*九*藏*書有三十分鐘就到了。不過風不大，估計也就五節。」

施泰因納找到了坐在凳子最末端的普萊斯頓：「要香煙嗎，中尉？」他是用英語說的。

戈李克點點頭。波姆勒按下了開關。艙里，施泰因納頭上方的紅燈開始閃爍。「準備！」他大叫道。

戈李克把高度控制得非常低，波姆勒都能看見忽明忽暗的海浪了。前方只有霧和無盡的黑暗。「來啊！」波姆勒低聲自語，他捏緊的拳頭不停地砸著自己的膝蓋，「來啊，他媽的！」

「能見度很低，」德弗林說，「一百到一百五十碼左右，風在變大。」

「噢，這討厭的霧啊，」她說，「他們不會看見我們的，一定看不見的。」

「振奮無比，長官。」普萊斯頓不動聲色道，「簡直迫不及待要行動了。」

施泰因納不再說話，又來到了駕駛艙，看見波姆勒從保溫瓶里給戈李克倒了咖啡。飛行高度是兩千英尺。雲層之間偶爾露出些許罅隙，那時便可以看到星星，還有黯淡的一彎月光。飛機下方，海面上的霧障像峽谷中飄https://read.99csw.com過的雲煙，美不勝收。

「感覺怎麼樣？」施泰因納低聲問道。

「多謝了，」施泰因納說，「我正想來一根吶。」

波姆勒正從駕駛艙敞開的門朝後看，他拍了拍戈李克的胳膊：「都跳下去了。我去把門關上。」

「誰知道呢，」戈李克笑笑說，「搞不好我也就跟你們一起交待在海灘上了。」

「請報告鷹巢情況。」

「好運吧，中校。在朗茨伏爾特我還有一瓶冰鎮的唐培里儂香檳王，記得吧？星期天早上我們一起喝。」

戈李克點點頭，掉頭朝著大海飛去。不到五分鐘之後，S型手台就吱吱啦啦地叫起來，德弗林清清楚楚地說道：「雛鳥全部回巢，安全。」

他的雨披里揣著十二個自行車燈。他快步跑向海灘，順著風向成直線每隔十五碼放下一盞燈，然後挨個點亮。然後他返身，在二十碼外的地方又依樣設置了一條平行線。

他對波姆勒說：「馬上把情況發給朗茨伏爾特。這一個小時里拉德爾肯定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

德弗林把話筒塞到喬安娜·格雷的手ｒｅad.９9ｃsｗ.cｏｍ裡：「盯著，我去布置信標。」

「情況怎麼樣？」施泰因納問道。

蚊式轟炸機跟他們並駕齊驅了短短一會兒，於是就斜了機身高速朝著右舷轉向，消失在重重的雲朵之中了。

「沒問題。」施泰因納說。

喬安娜·格雷攥住了德弗林的手臂。他甩開她，朝受話器開口道：「很清楚，請講。」

「蚊式轟炸機，」戈李克說，然後不動聲色地又補了一句，「但願他能把我們當友軍。」

達科塔運輸機的高度壓低到了一千英尺，正穿過藕斷絲連的霧氣繼續下降。戈李克扭頭叫道：「我只能飛越過去一次，所以抓住機會。」

戈李克朝著話筒說：「謝謝，漫步者。祝好運。」

海灘很冷，潮水已經漲起大概三分之二了。為了取暖，德弗林不停地走來走去，右手拿著受話器，頻道保持打開。還有十分鐘就十二點了，一直在樹下躲避小雨的喬安娜·格雷朝他走過來。

隱隱約約地，遙遠的天邊，傳來了發動機的轟鳴聲。

這絕對是他頭一次見到她瀕臨崩潰。他把手搭在她的胳膊上：「鎮靜，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