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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古莫格 第四章

第一部 古莫格

第四章

瑟若這才意識到,葛瑞吉正在斥罵佛普絲,她在一旁歇斯底里的哭喊不停。法姬走來扶住她,把她帶走。
「走開吧!瑟若,別再看了。人死了,我們也無法做什麼了。」
接下來就是安凱利了。對他,瑟若還算比較瞭解一點。他很喜歡談他自己,尤其是在漂亮女孩面前。瑟若實在很難把像他這樣一個人,想成一個國際間諜。
首先是葛瑞吉,他是滑雪俱樂部的祕書,將近四十,是個短小精悍的人,他對推動冬季運動十分熱中,曾在印度服役,最近才退伍。他不但生在印度,而且這輩子最好的時光都在印度,而且在這兒也成了知名人物。如果把他想成一個殺人兇手,似乎不大可能。
「沒有啊!」安凱利說:「她根本沒和我們一道去。你忘了,我們三個人五點就起床啦!她一定是跟其他的人一起出去的。」
滑到第一排小屋時,那兒離紅色滑雪道和藍色滑雪道不遠,突然瑟若怔住了,她瞪大了眼睛,看著前面的兩個人影,正是高家雙胞胎,站在兩條滑雪路的岔路上。亞歷山大正彎下腰,包瑞斯摀著口,幾乎要叫了出來。
小屋裡真冷。瑟若忙著穿衣服,走到屋外。
等她疲乏不堪醒來時,屋子裡並沒有做早餐和燒開水的聲音,眾人似乎已經外出玩雪了,只有佛普絲留在屋內淮備吃早餐,可是沒見到珍納。
佛普絲很著急。
瑞吉匆匆吃了早餐,看了看表。「馬上就有大風雪來了,恐怕比我預料的還要早,真不願如此掃大家的興,來到這兒,偏偏又遇到了壞天氣。看來,我們還是趕快下去比較安全。強尼,你看怎麼樣?」
或許高家雙胞胎不可能有嫌疑,他倆那麼年輕,才二十齣頭。不!年輕也不可能抵消疑團的。
瑟若把她知道每一個人的背景資料,都在心頭思索了一九九藏書遍。
佛普絲聽了很迷惑。「沒有啊,他們走時,就沒看到她的蹤影,我一直想,她一定是決定和你們到湖上滑冰了。」
華強尼……對他倒是所知不多,不過,這人娶的那位老婆,實在叫人不敢恭維。也許,該向法姬打聽她的底細。這人看來一副樂天派,個子瘦長有力,精力充沛,總有四十多了吧!好喝酒,每個月都將一把鈔票花到酒吧里去!
太陽依然隱在阿法瓦特山的後面,天色碧藍如洗。俯視下界,樹林仍覆著白雪,伐木工人在那兒生著火堆取暖。早晨的空氣清新撲鼻,可是仍有一股濃濃的寒意。瑟若眺望遠處山谷,仍隱在朦朧的黑暗中。
「唉!我這回把最後一塊肉又弄焦了!」佛普絲的聲音從屋內傳來。瑟若聽了,覺得自身有義務去幫她一個忙。她弄了咖啡和吐司,可是心中仍挂念著珍納,最後小心地開口問道:
不過,印度總歸是他的國家。瑟若想:我們這些英國人,在他眼中,恐怕都是「白色的統治階級」——如今氣數將盡,不久也將離去了!那個在黑夜中,從小屋那扇門內潛出來,向外偷看的人會是他嗎?瑪莎太太死的那天,他又在哪兒呢?他似乎和瑞吉一群人在一起。不過,她對米爾罕倒是起了疑心……
「看來你是對的。」華強尼說,臉上也顯露出倦容。「大家的安全要緊。」
「就是其他的人嘛!」佛普絲含糊地說。
好幾小時,她一直都醒著。在卧鋪的毯子里,她的身軀一直都在發抖,傾聽著鄰室單調的鼾聲,和佛普絲的鼻息聲。
瑟若勉強讓自己站了起來。短短几分鐘內,她什麼都看清楚了。當她伸出手,摸著珍納雪衣口袋時,她心裏全明白了。
瑟若聽到葛瑞吉制止佛普絲再繼續喊下去,亞歷山大扶住了她。眾人九-九-藏-書合力把大雪覆蓋的大圓石推下雪坡,下面的屍體早就僵硬了。
「先下去了。」安凱利回答道。「咦?米爾罕怎麼沒回來?」
那麼女人呢?有可能嗎?——上次看到的腳印,很像是女人的腳印。可是,在珍納窗口那人,的確該是個男人。法姬絕不可能,佛普絲一點膽量也沒有,華海倫很令她反感,同時她也不相信這個愛標新立異的女人會是個兇手。
「肉都燒焦了。」佛普絲訕訕地說:「你就將就吃個煮蛋吧!」她走到門口,向外張望了一會。「其他人都回來了。咦?珍納呢?她沒跟你們一塊到湖面上滑冰?」
華強尼靠在門邊,俯視著遠處的古莫格谷地,那兒雲層已變得很暗,藍空也漸漸飄來了烏雲。
眾人開始動手收拾行李。被褥和雜務全交辦給苦力去提。這時葛瑞吉突然問道:
「珍納真的沒有跟你……」
米爾罕,這個人對他也是一無所知。她到古莫格第一天,安凱利向她介紹過,她很少和他交談。他是葛瑞吉的一個朋友,瑞吉十分欣賞他,他倆經常結伴去滑雪,而且公認是印度最好的神射手。他可以精確射中高空飛鳥的羽翼,手槍成了他須臾不離的好伴侶,眾人都誇他是個「最了不起的男子漢」,同時他也長於射獵雲豹。瑟若實在無法對他生疑,因為他十分和善、迷人,也是一位知名人物,絕不可能是反英分子。
包括自己和珍納,這屋裡共睡了十一個人,那麼,會是誰悄悄起身,又回去睡了呢?
瑟若也不便再多問了。佛普絲沒提珍納,也許她及時回來了,又隨著眾人出去滑雪,誰也沒注意她晚上有沒有在小屋裡。
「怎麼啦?……」葛瑞吉見狀不對,大聲叫道,他急忙趕去,身後的人,除了瑟若,都加速滑近。瑟若全身僵直,連呼吸都像停住九-九-藏-書似地站在原地,不祥的預感使她知道一定出了事。這時,她還是強迫自己滑到人群那邊去。只聽得佛普絲歇斯底里叫道:「不可能的,瑪莎太太已經被抬走了——我知道他們把她抬走的,她不可能還在這兒,他們已經把她抬走了!」
想到那扇輕輕掩上的門,她心中滿是驚恐狐疑。顯然,有人悄然起身,也許看不清她倆是誰,才出來偷聽她們的談話……她一再回想那扇徐徐地、悄然地掩上的門。
剩下來的,就是高家雙胞胎了,那兩個神色快活、迷人可親的人。十八歲抵達印度,幾個月後,廣島就落了一枚原子彈,結束了第二次世界大戰。不過,有一點倒是困擾了瑟若,那就是他倆都有著俄國血統。還有,瑪莎太太出事那天,他倆獨自出去滑雪,沒有不在場證明,難免有些令人生疑。他們的父親,現在是印度陸軍的一位將軍,娶了一個白俄女子,所以這對雙胞胎能操兩種語言。瑟若在白夏瓦遇到他們的母親娜迪亞,她是個十分堅強的女人,她為兩個雙胞胎兒子亞歷山大和包瑞斯施洗禮,並送到英國去唸書。娜迪亞自稱是舊俄貴族,從小就出落得很美,常在沙皇身旁玩耍,很受沙皇的喜愛。娜迪亞說了許多戲劇性的細節,簡直像真的一樣。一方面,這兩兄弟有俄國血統,另一方面,在瑪莎太太出事的星期四,他倆偏偏先單獨行動。
五點一到,葛瑞吉的鬧鐘就震天價響地響了起來。住在隔室的葛瑞吉、米爾罕和安凱利,這才好不容易起來了。在這之前一點,瑟若才好不容易睡了,睡得也極不安穩。
「沒有吧!幾個小時以前,他們就出去滑雪了,也不會這麼快回來。我想他們這時還不會回來吃早餐。」
「她沒去!」安凱利堅決地說。「我餓壞了,只想多吃點東西read.99csw.com,一個蛋那裡吃得飽,我起碼能吃下六個。」
「我不習慣太早起來!」瑟若嘴硬:「安凱利,你怎麼一個人跑回來了?」
瑟若忙著插嘴。「她很可能單獨出去了。昨晚她說想回旅館吃早餐,可能不回來這兒了。」
這時兩個雙胞胎率先進了門,然後是法姬、華強尼夫婦,在一塊兒談了半個小時,才開始吃早餐。然後瑞吉也回來了,他認為天氣很可能會變壞,放棄去湖上滑冰。倒沒看到米爾罕,據說他到阿法瓦特山後去滑雪了。
葛瑞吉,安凱利,華強尼,米爾罕,高家雙胞胎,法姬,佛普絲,華海倫。那個可疑的人,就是這些人中的一個。這些人在瑟若腦海中翻來覆去,一遍又一遍,像走馬燈般轉個不停,直到最後,瑞吉的鬧鐘響了,終於劃破了這邪惡的夜晚,她最後總算入睡了。夢到珍納無助又恐慌,在無盡黑暗的走廊,被沒有臉的人追殺。
瑟若只消看一眼,就知道那是珍納。其實,下意識里她早就知道了。也許就在滑雪小屋抬著沉重眼皮醒來,遍找不到珍納那一刻,她就意識到凶多吉少,沒想到,她日夜恐懼的事,到頭來還是發生了。
口袋的拉鍊雖是拉上的,可是裏面的槍卻不見了。以後的事,她都太清楚了。珍納的屍體搬回旅館,躺在邊屋的房間里,李納醫生的太太法蘭西絲,她會協助她的丈夫,脫下珍納的衣服,然後麥凱少校會來驗屍,認為這純系意外——查不到任何他殺嫌疑。當然,綁在珍納腋窩的槍套一定會被人取下,否則,一定會勾起人們的好奇和揣測。
黑暗中,瑟若輾轉反側,想來這件事很難查個水落石出。她冷得全身僵直。如果能知道瑪莎太太死亡的確切時間就好了,可是連醫生也無法說出。他只是說,他認為,瑪莎太太被搬到旅館之前的四、五小時read•99csw•com就死了。被搬進旅館時,已經七點了,珍納說,她四點鐘發現她的屍體時,全身已經僵直了——一想到那具屍體,瑟若又嚇得全身起寒顫。
「別擔心,他技術好,不會出問題。我回來時,一直沒看到他。我猜他說不定已經滑下山了。如果他沒下山,我就留一個字條,貼在門口告訴他我們已經先走了。」葛瑞吉從日記本上撕下一張紙,龍飛鳳舞寫了幾個字。「好啦,我們得早點走,從紅色的滑雪道下去。你們兩個……」他指著高家那對雙胞胎:「最好多注意點,我可不希望你們在路上拌斷了脖子。讓你們早十五分鐘先走!」
法姬、海倫都志願和他倆同行。其實,海倫的滑雪技術也好不到那裡去。他們四人走了十五分鐘后,葛瑞吉、潘瑟若、安凱利、華強尼、佛普絲也一路滑了下去,每個人在雪地上留下兩條嶄新的痕迹。冰冷的空氣撲面而至,眾人在森林的松樹和杉樹之間繞行著。
「珍納呢?」
「葛瑞吉有沒有帶那一對雙胞胎去?」
「瑞吉和米爾罕分道去滑雪了,我已沒玩興,就先回來了,看看你起來了沒有,順便弄點肉吃。」
「法姬要我讓你繼續睡覺,」佛普絲說:「她叫過你一次,可是你似乎睡得很熟,所以她說我們最好留你一人在屋內,除了瑞吉和米爾罕,大家都出去滑雪了。」
話剛說完,外邊傳來唱歌的聲音。只聽得安凱利一路嚷嚷著大叫:「瑟若,我的小美人,你這隻小懶蟲,可真替英國人丟臉啊!為什麼不早起和我們一塊玩呢?」
瑟若擠進人群,伸手觸到她。安然躺在雪中的珍納,看來像是睡著了。瑟若跪在她的身畔,把她的雙手伸直。珍納的手中,仍然握著滑雪杖,頭上有點血痕。在臉上看不出驚異恐懼的痕迹,好像她早就等待著死亡,並嘲弄著死亡。
「他們是哪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