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華海倫拿著一隻粉盒，上面還有軍團的盾徽裝飾，一邊朝著鼻子撲粉，一邊談著。突然她轉過臉來對瑟若說：

他站了起來，俯視著她，瑟若猝然站起身來。

瑟若歇斯底里叫了起來：

「我知道他們會來。」瑟若耐著性子說，「六個禮拜以前，你就請他們來了。」

狄姆坐在一邊無話可說，索性溜走了。瑟若也無趣地打著呵欠，順手打開了手提包，取出了一個琺琅的小梳粧盒。這時，忽覺得有什麼東西滑落到腳跟旁的草地上。低頭一看，原來是那封引不起她興趣的信，在入浴打扮之前，沒空拆閱，匆忙塞進了皮包中，想等以後再看。

她的腳下，是一片廣大的、被驕陽炙熱得又鬆又暖的土地。在白夏瓦的另一端，是開伯爾山，山上寸草不生。山另一邊的阿富汗境內，住著兇猛無法紀的部落。在更遠更遠的東北方，就是喜馬拉雅山。在那兒某一處的雪坡，就是奇隆馬格。

「真抱歉，恕我不知情，破壞了你們的密談，看來，我還是回去找華強尼吧！」她轉過頭，對著瑟若沒好意地笑了笑說：「別太認真了蘿！你會嗎？你可知道，查禮是有女朋友的人喲。是不是？查禮親愛的？」

半小時后，瑟若從房間走了出來，身著一襲輕紗，佩戴著水鑽的首飾。一頭紅髮，梳得光可鑑人，綠色的眼眸就像濃綠透明的橄欖石，在上下兩排捲曲濃密的睫毛間流盼著。

突然，她的心魂，又像回到奇隆馬格，滑雪小屋外奇異的月光中。珍納在月光下綁緊她的冰鞋，淮備滑過生命中最後一程。

「幾個星期來，你一直想問這個問題嗎？」查禮的表情變得很厭煩輕蔑。

「我怎麼會忘呢？寶貝。事實上，我正想到些事，柯雨果夫婦今天晚上會來吧？」

瑟若謝過他，聲音小得細若遊絲，一言不發地喝著酒，查禮這時又搬了一把椅子來，坐在她的身旁。

查禮俯視著她，最後笑了起來，雖然笑得並不愉快。過後，瑟若反而不知該如何是好，他卻環抱住她，他的手堅定有力，他低下頭，熟練地吻著她的面頰。

查禮站了起來，海倫也就往他的椅子上坐了下去，吩咐她的舞伴，去拿白蘭地加蘇打來。又轉過頭對查禮說：

這張短短的小箋，瑟若一讀再讀，不知讀了多少遍。瑟若實在看不出隱在字句后還有什麼線索，和更深一層的意義。

未開燈的客廳中，好像有人在那兒等待。瑟若想：陰影中，一定站著一個早到的客人。她頗感奇怪，為什麼僕人沒為那人開燈呢？花園的每一盞燈都亮了，可是客廳一直都是黝黑的。

當初，是她對葛瑞吉說，應再找一個人，湊成十四個人去滑雪小屋。

她絕不想再回喀什米爾——她絕不想回去——

可是，她知道她很可能會死。一旦死了，她所知道的事也會被演沒無人知，這才是更令她操心的。如此，她不得不冒一個險，寫下了這封短函。

什麼都不願留在記憶中。她一直說服自己，這些全是她的幻覺……

如今，再度握著這個信封時，彷彿又感到當初天寒地凍那股冷寒逼人。在這人言喧嘩的夏日花園中，瑟若心頭又罩上了松樹林間的層層黑影。

「我以前也常看你的比賽。狄姆，你知道我是絕不抽這種牌子的香淤……」

他站在她面前，微微皺著眉，凝視了她好一會兒。他真不明白，天氣這麼熱，瑟若的身體竟然瑟瑟地顫抖著。

「謝謝你，查禮，我剛剛正要說……」

舞池裡的歌聲，仍在重複著這一段的唱詞。

這間寬敞的房間竟是空的。

可是，就算是再笨的女人九*九*藏*書，也看得出查禮眼中那股不感興趣的眼神。

瑟若一聽，心下不好意思，連忙放下拿在手上的兩頁信紙，把身邊的一迭信全塞在梳粧台的抽屜里。

查禮平穩的聲音，打斷了她思潮澎湃的冥想，又使她跌回了現實。

心思像一陣風，從塵沙滿天的屯兵小鎮洛瓦平弟，一直吹到斯利那加。斯利那加是喀什米爾涼爽的綠色山谷的首都，是個湖沼紛接的河谷地區。這個名稱，即是當地語的「太陽城」，河道交錯，船艇紛佈，許多人都以船為家。

也許，這都怪命。

「那我誤會你了，我還以為你是故意的！」本禮的聲音帶著笑意。

華海倫正抓著查禮說個不停，瑟若聳聳肩，拆開了那個信封。花園中的一盞燈，正從樹隙后透過了光來，她湊著光，看著信上的字。

華海倫尖叫了起來，站起了身子，瑟若也驚慌站起，兩張信紙隨勢飄落到地上。瑟若忙著向華海倫道歉。

在瑪爾，有一幢寬敞亮麗的白色別墅。門廳的桌子上放著一迭潘瑟若小姐的信件。這些信件下午就到了，一直等她回來拆閱。

「我看你也得表現給我看看！」瑟若在盛怒中，變得口不擇言。

說罷她匆忙走了。

這封信，是從洛瓦平弟一家律師事務所寄來的，郵戳的日期是兩天前。信中用淺易的英文寫道——

「真抱歉，剛才的舉止，看來真笨透了，不知今天晚上，我是怎麼搞的。那不愉快的歌聲，總是縈繞在我的腦海里，而且……」

「哦？」

查禮說：「海倫，我很抱歉，今晚我想請潘瑟若小姐跳舞。」

「瑟若，你是怎麼了？看起來好可怕！」

「瑟若，夏天我猜你會去喀什米爾吧？我們下個星期就要去——咦，這是什麼信？」

查禮點了一根淤，靠在椅背上。透過一圈圈模糊的煙圈，他的目光正望著她。

她朝前傾著身子，好奇地拍拍瑟若拿著信紙的手。

瑟若真沒想到，她的舞跳得比她想像的更好。瑟若熱烈地踩著拍子跳著。

瑟若臉紅了。

「好吧，就依你了。老天，都快八點一刻啦！我可不能再站在這兒和你聊天，我都還沒來得及打扮哩！」

瑟若望著那三個字逐漸被燒黑，成了灰燼，眼眶也為之一濕，心中暗想：

會是因為今晚的宴會——原本只有十三個人？

星斗滿天，瑟若坐在那兒，查禮很快就回來了，手中各端著還帶著霧氣的酒杯。

「真是這樣？」查禮神色之間，又恢復了往常的興緻勃勃。「我建議你振作起來，別再想些旁的事，我們進去跳舞吧！你總不能整晚都坐在這兒，一直像看到鬼似的害怕！」

「別胡說了。」查禮道。「你抖得像一隻淋濕的小貓一樣。到底是怎麼回事啊？瑟若？半小時來，好像有人告訴你誰死了，被葬在哪兒。瞧你那神情！到底是怎麼回事？壞消息？像見了鬼一樣。」

瑟若說：「我真不知道是怎麼搞的，也許是剛才碰到桌子了。或許你該馬上回去，把衣服脫下，浸在水中，說不定能洗掉污點。」

不錯，這信封確實是那晚瑟若在珍納房中親手寫的。可是，她是不可能去了。除非，有特別的機緣使她會到那兒。

我不願去！

瑟若急急拆開這些信件。看到信封上貼的一張張英國郵票，突然起了鄉思——轉回自己的卧室，打算好好享受讀信的樂趣，聽聽來自家鄉的那些消息和閒話。

查禮面不改色，可是卻搬開一張椅子，請她趕快離開。華海倫忿然步過草坪，那襲人造絲的長裙，隨九-九-藏-書著她的步伐，在草坪上窸窣作響。

閒談中，瑟若也慢慢平穩住剛才緊張的心情，忘卻了身後傳來令她心魂不安的樂聲。

「謝謝你！」她勉強擠出一絲微笑。「你真是太好了。你是否……是否願意把你的打火機借我用一用？不，我不是想抽淤，謝謝你。」

他把她推開，端起了尚未喝完的酒杯，一飲而盡。

「不！不！我很好。我的意思是，真的沒事的。」

她走了進去，打開了燈，正淮備向對方致歉。是她的眼睛——還是她的感覺錯了？抑是有人促狹？——那兒什麼人也沒有。

查禮朝前傾了傾身子，從她那雙顫抖的手中，取過了杯子。

我不想管下去，我再也不想看到那兒的層山迭嶺……

或許，她突然下了決心，認為可以相信潘瑟若。

這個晚上，一直覺得珍納似乎就像站在她身後，離她那麼貼近，現在她終於明白了。

難道，潛意識中期盼著某人出現嗎？

想著發寒，雙肩不由自主微微的顫抖起來。她走向外面寬廣的游廊，天氣太熱，晚宴就在這兒預備了，這比在別墅里大飯廳吃飯，要賞心悅目得多。

「勇氣啊！」瑟若完全不假思索。「我知道你的軍團已經移師到巴勒斯坦了。」

後面的舞廳又響起了緩慢的狐步舞曲，燈光也放暗了。

瑟若還一直呆在那兒，倒是華海倫的手觸醒了她，這才猛然一驚，恢復了心神。可是心頭一震，無意間碰翻了桌上的飲料，全灑落在華海倫那襲人造絲的衣服上，半融的冰塊，全落在海倫的膝上。

瑟若完全陷入了兀自的冥想中……

半個小時以後就要入席了。雷朋少校本該坐在瑟若的右手邊，索性讓他坐到桌子尾端，身邊的位子，就留給梅查禮吧！

「你不相信？」

海倫接過淤，又轉過臉對查禮說：

可是，手中這封信，很可能使她卷進國際諜報人員詭譎暗鬥中。這個已被謀殺的女孩，竟然寫了幾行信給她……

「胡說，像這種人造絲的料子，才不容易洗呢，我只有把這套衣服送到洗衣店去想想辦法。謝了，查禮，行了，只消一、兩分鐘就會幹了。啊，好些了，有些部分已經幹了。狄姆——狄姆！這該死的傢伙跑到哪兒去啦？現在這些小軍官是愈來愈沒用了，他今晚還是陪我來跳舞的！查禮，我本想和華強尼一起來跳舞，可是你也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丈夫，尤其是近來，把我愈管愈緊，常常不淮我去跳舞。」

瑟若站起身，彎下腰，從草地上拾起信紙。這才發現，她的手和膝蓋被激怒得發抖。

若不是她提起，珍納會應邀而來嗎？

歸結這麼多疑問，只有一個答案——因為她害怕死亡。

「我真抱歉，今天晚上，情緒很不穩定。你進去和海倫一起跳舞吧，我想清靜一會兒。」

「好吧，就算我是故意的，又怎麼樣？」

突然一陣恐懼掃過瑟若的心頭，嚇得她渾身打顫。這個星斗滿天的夜晚，感覺上充滿了未知的神祕。

「今天下午，你的馬球打得太好了。」

「姨媽！你怎麼這麼糊塗！真無藥可救了。梅查禮來了，一定覺得奇怪，連我都覺得會臉紅！」

瑟若銀色的鞋跟，猛不防絆了一跤。查禮只覺臂彎中環抱的瑟若突然變得全身僵硬。他低下頭凝視著她，只見她的臉上，突然失去了往昔的神采。

瑟若說：

「為什麼他們要不停地唱這首歌！」

這幾個星期，她一直生活在歡樂中。瑟若想，總算從古莫格那場噩夢中掙脫了。可是，不知為了什麼hｔtpｓ://reａd•99csw•ｃｏｍ，這個晚上為什麼總是使她不安，又重新勾起她對往事的記憶？不管她如何想掙扎抗拒，可是，心頭那塊陰影，卻一直跟著她，跟著她，亦步亦趨。——現在，又用這首老歌來撩撥她……

「好的。」瑟若點點頭，說話的聲音細如蚊聲，隨著查禮走出燠熱擁擠的舞廳，花園的空氣好清爽，兩人踏過柔軟的草坪，瑟若就在一張柳條編製的籐椅上坐了下來。

瑟若冰冷的手指拆開了信封上的蠟封，裏面夾了兩張紙：

「瑟若……」

把信燒掉，對瑟若來說，就是對珍納不幸的鬼魂一個答覆了——

拆閱著一封封信，看了半個多小時，一直到愛麗思姨母輕敲著她的門，通知她晚餐上的來賓卡還沒寫妥呢！她問瑟若不是答應了她，為她寫了嗎？

不！這太荒誕，絕不可能的。潘瑟若小姐，在白夏瓦這座印度古城的星空下，不是很逍遙自在嗎？

紙灰飛滅。

不！我不想去！瑟若絕望地想。是的，我曾答應過珍納，可是我再也不願回喀什米爾！

還有一封信沒拆開，她把那封信放在最後面，因為信封上貼的是印度郵票，看來比較沒有興趣，地址是打字機打的。瑟若猜想，那裡面恐怕是帳單，或是通告之類的東西。這會兒也沒有時間細讀，就匆匆去浴室洗澡換裝。

「謝謝！」

一個穿著藍色滑雪衣，有著一頭金髮的女孩？

在黑暗的某一處，彷彿有一隻野狗或是胡狼鳴叫了起來，那聲音聽來森然可怖。其他的同類聽了，也一齊悲嗥著。那種毛骨悚然的合唱聲，直叫人心中的靈台發寒。

「你們在談些什麼啊？」華海倫突然插了進來，一副興緻勃勃的樣子。「看來你們一定在談很好玩的事，讓我也聽聽如何？」

瑟若怔怔站在那兒，瞪視了他好長一段時間，突然，她一把抓起了提袋，轉過身子，朝著燈火明亮的舞廳，拔起腿飛奔過草坪，留下查禮一個人，孤零零站在滿天星斗的花園中。

「我們出去休息一會兒好嗎？」查禮提議道。「我並不擅於跳華爾滋。」

「我也懷疑他未必想來。」瑟若感到口舌乾澀。「可是你要這麼做，我堅決反對。為了自己的名譽，也不能做得這樣不圓滑。」

樂隊奏起了一支更活潑、喧鬧、快節拍的華爾滋，一曲結束之後，指揮輕輕唱起了一首歌……

瑟若自己都快聽不到自己在說什麼，聲音又小又含糊。

南都大飯店，正是珍納和瑪莎太太冬天住的地方，後來，瑪莎太太就葬在斯利那加。因為在那個時候，古莫格的雪太深，地面上都是厚厚的一層堅冰……

在他倆身後，舞會喧鬧的歌聲不斷傳來，一再重複著那首歌曲。瑟若愈聽著，渾身愈是不由自主顫抖著。杯邊的牙關，更是不停地打顫。

他的眼睛沒有去看瑟若，反而是望著海倫，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情。

可是，眺望著很快就暗了下來的庭園，瑟若心中愈來愈擾擾不安，她也很難解釋，為什麼內心有這麼不安的感覺。

也許，珍納還會寄信給其他的人，也許是葛瑞吉、佛普絲、安凱利……不管怎麼樣，那封信現在已經燒掉了。她可以忘了，當然她可以忘了……

查禮也忙著掏出手帕，為她抹拭身上的水漬。

「我猜，那對你絕無好處，你只有變得更緊張https://read.99csw.com更害怕。知道嗎？來，瑟若，你不像是那種會歇斯底里的女孩，讓我看看你的勇氣。」

查禮點燃了打火機，瑟若接過來，把珍納的信放在火中燒了。那張薄薄的信紙，還好沒有被海倫的白蘭地加蘇打給濺濕，很容易就燃了起來，火焰迅速吞噬著那張信紙，燒成飛灰，最後只剩下角落上的三個字——「在那兒！」

可是，她一想到喀什米爾莽莽雲山和一大片一大片的黑杉林，瑟若的心中又是一陣悸動和恐懼。

海倫看看查禮，又看看瑟若，突然很不是味道地說：

隨信附著一個信封，瑟若的注意力全移到這個信封上。

「不舒服是嗎？要不要我帶你進屋去？」

她輕輕地，用著低得不能再低的聲音，哼唱著那首令人難忘的曲子——

遞了一根淤給瑟若，她拒絕了，他索性自己抽了起來，一邊閒閒的談起那個樂隊指揮傳奇的身世，令瑟若大感驚愕。說來，他還是個匈牙利皇族，可是世事滄桑，現在卻一貧如洗。

華海倫，就像法姬說的，是個很笨的女人。

「你坐在這兒，我去倒杯酒。」查禮簡短地說道。

有幾秒鐘的時間，兩人都僵住了。瑟若當時想，查禮一定會氣得揍她一頓的，她本能地往後退了一步，可是椅子正在她身後，她只有停住了。

下面的字突然變得很潦草。

最後，歌聲停止了。許多舞動的人影，也紛紛走到清涼的庭院來，庭院里，還亮著幾盞燈。

「就是蘿！我真老糊塗了，怎麼把他們兩個忘了。這樣就不是十三個人了嘛，成了十五個人。」

是的！一點都沒錯！她懂了，恐懼使她又打了一個冷顫。潛意識裡，她希望在轉頭之際，看到珍納！

她緩慢的，一字一句，一讀再讀，好像她能在字裡行間，尋到隱藏在其間的玄機。珍納在執筆之初，心中的對象到底是誰呢？她的目的又是什麼？究竟又為了什麼，她要寫這封信？

「你走！」瑟若一下子變得歇斯底里了起來，聲音都在顫抖著。「我真的想一個人靜一靜。」

「不是的——我是說——那完全是件意外！」

「查禮，你不熱嗎？我穿了這身人造絲的衣服，可真難受死了。謝天謝地，下個星期又可以到喀什米爾去了，我再也受不了這裏的燠熱的地方。到了繆耳，我們和道格拉斯在一起。查禮，我真希望介紹你認識道格拉斯，他是西柏爵士的兒子。查禮，再拿兩把椅子來，給你和狄姆。」

她猝然坐了下來，伸手端起那杯未喝完的酒，一飲而盡，才放回那隻空杯子，抬起臉來看著查禮。

飯後，舞會開始了，女士們個個都希望能和查禮共舞一曲。一直到舞會進行了一半，查禮才有機會前來邀請瑟若。

有一絲微風，從草坪另一端吹過來，吹來塵土和枝頭花朵的香氣，也吹起地上珍納那封信的灰燼，一直朝著涼台那邊吹過……

他喝著酒，目光從杯子的邊緣望了過來，整個臉罩在一片陰影中。

如果那晚珍納仍留在旅館，她仍然會看到那盞紅色的燈火，一樣也會去赴約的，結果也一樣——

「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怎麼會把白蘭地和蘇打，不小心弄濕了華海倫的衣服？如果你不喜歡她，這麼做未免有些過分蘿！」

「不，」瑟若顫抖著，她的手指忍不住去拭了拭臉上的淚痕。「沒事的。只是我……我……」

「沒什麼，我只是覺得好玩罷了！這倒也不失為一種發洩的方法。」

「謝謝你，狄姆，還加了冰塊。再遞給我一支淤好嗎？狄姆！」

他說得很禮貌，可是卻很堅定。

信尾沒有簽名，信頭也沒指名，這封信最初到底是給誰的？看來，寫信的時間，應是在瑪莎太太死後。也可能是那晚瑟若去敲她的門之前的兩三個小時寫的。那晚，瑟若要去告訴她，她看到珍納窗口，有個看不到臉的影子。

信封上是她自己的筆跡，寫著姓名和地址，就是那晚珍給她寫的。顯然，珍納把這個信封交給了南都大飯店的經理克洛先生。一定是她隨著瑪莎太太的棺木，去斯利那加那天交給他的。

查禮又去搬了兩把椅子。等到狄姆端了飲料回來，查禮又很周到，從草坪另一端，搬了一張綠漆的桌子。

愛麗思姨母突然出現在游廊的另一頭。她穿了一件色彩華麗的和服，裏面穿著燈籠褲，頭髮上夾了許許多多的卷髮夾。

瑟若走到長形餐桌邊，上面擺好了銀色的餐具、水晶碗和玻璃杯，和一大把玫瑰插在花瓶中。她幫著僕人，再安排兩副餐具，分別放置好名牌。

瑟若游目四顧，不禁皺了皺眉，感到很困惑。剛才她強烈感到有人曾在這兒，這會兒簡直不敢相信，方才的感覺竟然是錯誤的。難道，是外面經過的車輛的前燈，流經時映出了外牆的黑影？

「所以我才來問問你。你看，我再跟他說一聲，現在不需要他來了，你看好不好？也許，他也並不想來。」

查禮抬了抬眉。

華海倫瞪著她，像一隻被激怒的貓。「算了，看來我這襲晚禮服是完了！」

最後，所有的灰燼全落在她腳下的草皮上。

「或許，我那麼做，只是一時的衝動。」瑟若最後也承認了。「你想想看，這是我私人的信件，可是她很可能會看到幾行字。我也敢說，就算她看了吧，很可能下一秒鐘她就全忘光了，因為這信的內容也並不值得震驚，叫人很容易看了就忘。」

「你在說什麼？」儘管查禮的聲音放得很溫柔，卻也有一觸即發的危險性。

「唉！可憐的珍納！」

回到白夏瓦已有兩個月了。

「姨媽，你是怎麼了？老天！你知道嗎？現在都八點五分了，你不是約客人八點一刻到嗎？難道你忘了，今天晚上要請客？」

「小心別打翻杯子，會弄葬了你的衣服的！」他溫柔的說：「不會唱太久，一會兒就會停了！」

另一張紙是「女巫號」船屋租金的收據，租金預付到一九四七年六月底。背面有些租船屋的條約，和屋主的簽字。

一個模糊的聲音從她後面傳來，使她突然轉回身子。可是，那只是一隻小蜥蜴。根本沒有……沒有……什麼令她好驚愕的。

廣大庭院的盡端，種著些胡椒樹，樹影后襯著檸檬黃的天色，還抹過一抹淡青。空氣里瀰漫著玫瑰花甜甜的香氣和紫丁香的芬芳。豔陽下曬了一天的土地，透露著鬆暖的氣息。

難怪，當她回到這棟大房子時，心中總有一種陰森森的怪異感覺，預感有一個人，一直在等著她。

查禮馬上遞過了一根。

在喀什米爾滑雪假期發生的每一件事情，對她來說，都好像變得模糊而不真實。就好像是夜裡的一場噩夢，如今，她已經醒了，發現自己仍睡在安全而熟悉的房間里，她也無意再離開這兒。她簡直近乎瘋狂，經常投身在歡樂喧鬧的社交場合中，儘量忘卻在奇隆馬格雪原上，和珍納在一起的記憶。還有那條藍色的滑雪道，旅館邊屋，寂然無一人走道上的那排腳印……

她更不讓自己再去想到松林小屋裡的一切。否則，恐懼感會淹沒了她的理智。可是，現在，為什突然又想到珍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