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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斯利那加 第十四章

第三部 斯利那加

第十四章

「不!你也看過。那個手提袋正是配我那套衣服的,上面還有一朵灰玫瑰,我一直挽在手腕上的。只有在吃飯的時候,才離開手,掛在我的椅背上,你也在場啊,除了你之外,別人都坐得遠,不可能碰到的。」
「他知道多少?」瑟若好奇地問道:「我的意思是,這些事他都知道嗎?」
「那你就錯了!」查禮突然粗暴的打斷了她的話。「對我而言,是十分困難的!」
「我不是指這個。」她說著,臉上還在發燙。「你根本很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說,因為我認識珍納,所以你很注意我。」
「我不知道,或許有兩、三小時吧。我三點出去的,一直到七點才回來。」
「可是不可能有人知道那封信的!」瑟若抗議道。
「他們當然來搜過,可是他們還是不希望又有人住到船上搜尋,不管這人住在『女巫號』上,持著是什麼樣的理由。我敢打賭,你的船主一定都對人說過,你為什麼能在『女巫號』上。因此,也就更會引起人們一連串的臆測——為什麼你到這兒來?你又是怎麼從珍納那兒得到『女巫號』的船屋收據?你到底在找什麼?他們在想,愈早讓你離開『女巫號』愈好。」
「我看這並不是你在考慮的事。」瑟若指出。
「我相信你是故意這麼說的。」瑟若想了想說:「你讓我生氣了,好一口氣把這杯酒喝下,是嗎?」
瑟若走到窗邊,拉開窗帘。外面,湖面和山色不再是一片漆黑,轉成了朦朧的灰色,東方的天空,染上銀灰和橘黃的色彩,枝頭上響起模糊的鳥聲,納琴方向傳來寺廟拜樓上呼報禱告時刻的聲音,呼喚人們要誠心祈禱……
「現在,我會協助你找出珍納說的那份『紀錄』。」
「可惜你沒有注意。難道你忘了?——當你不慎把那杯白蘭地蘇打,濺到可憐的華海倫身上時,連你自己都嚇壞了,也沒注意到其他的事,記得嗎?」
「快說嘛!」瑟若說:「你認為我會發現了什麼?」
「首先,」查禮說:「你隨身要帶槍,遇到危險時,不要猶豫,馬上開槍。如果你誤殺了無辜的人,我會設法替你脫罪。今晚我要再強調一次金科玉律——先發槍,再爭論。我另外會給你一支比這把更好的槍。此外,你要多買一些牢靠的閂子,把船上的門和窗全加上閂子。這點你總辦得到吧?」
「因為,這會使我分心。如果在你身上,找到一些我不喜歡的地方,倒會覺得好些。」
「工作範圍內的事,他是知道的。」查禮並沒有很明確的答覆。「每個人知道的都有限——只有一、兩個高階層的人,才知道全盤計畫。」
查禮朝她笑著說:
「我不想喝,我不喜歡白蘭地。」
「很好,」查禮也很贊成。「我們現在就著手工作吧!這些書你翻了多少了?找到些什麼?」
「沒有。」
「我想……」她說道,可是欲言又止。
「哇,這隻腳又痛又麻。剛才一直在按摩這隻腳,可是一直坐在另一隻腳上,結果都壓麻了。」
「你知道,我們心中一直沒有答案。我明彼暗,弄不清對手是誰。你不能總是像現在一樣支吾我——今晚我都快嚇死了,更別提在古莫格的時候!到底是政界陰謀?還是反革命分子?還是叛軍兵變?還是毒品走私者?還是其他的什麼?你雖說『沒有人知道』,可是你心中多少有數。」
「可是,就如你猜測,假如他們已經搜過這艘船,還有什麼必要再來呢?」瑟若又開口。
「廣義來說,也可能泛指很多東西。或許寫在窗格上,或許寫在地板的下面,或許藏在天花板裏面。老天!這可還真不好找哩!簡直要把這艘船拆成一片又一片才找得著了。我們得愈早發現愈好。在現在的情況下,還有不少人覬覦著哩!」
瑟若說:「關於那些翡翠的事,我倒記得。所以,你會到此來打馬球……」她突然停住了口,查禮好奇地看著她。
「是的,這種事也不是經常有。」查禮的口氣很溫文。
查禮的嘴唇有些扭曲,他的聲音變得十分嚴肅。
「也許吧,但這又另當別論了。不談這個,你想想,就算我照你的話一走了之,在那一大群覬覦的人中,誰會捷足先登,住上這艘船呢?」
「是啊,你看到我了。」瑟若馬上回嘴。
「是的。」查禮也很坦然承認了。「我是……很有興趣。」
拉吉打了一個呵欠,伸了伸身子,懶懶的搖了搖尾巴。
查禮抬起頭來笑著。
「不像。」
「正是!」查禮一口承認了。「我認為,你根本不可能找到的。再說,在這危險的情況中,我很悲觀的估計,你能逃掉一死的機會,幾乎是零。因此,我才希望你儘快收拾行囊,明天馬上到錫蘭去。」
一個念頭從腦海掠過,瑟若突然坐直了身體。這一驚動,差點把拉吉都掉了下去。她研判地望著查禮:
「找到了什麼嗎?」
「可是,不可能……我會注意到的……」
「咦!謝天謝地,你沒事啦!」瑟若說道。
「別矜持了,」查禮向她勸酒,建議她最好喝一口看看。
「如果我不肯走呢?」
「你奇怪我怎麼會有這張紙?說穿了很簡單,不過從草地上撿https://read.99csw.com起來,你忘了的。」
「我認為,」瑟若嚴肅的說:「你是我見過最令我受不了的男人。」
他站了起來,伸手拉起了瑟若。
「就是這些紙條,還有珍納的書,上面寫了些字,你看看!」
瑟若臉色一陣緋紅。
「尤其在去年的一年間,印度境內更是經常有些怪事發生。倒並不是通常知道的地下組織滋事。譬如說有一種現象,就是發生了好幾起竊盜案子,並不是些普通的小毛賊,而都牽涉到大筆的金錢。這些計畫周詳的搶案,搶走的都是價值百萬的珠寶,有些紅寶石和綠翡翠都是稀世之珍,無價之寶。其中有些珠寶竟然會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現。我們發現,各方貨物大部分都流到喀什米爾了,成了一個集中地。」
「他們打算怎麼辦?」
「我想是吧!」瑟若慢慢地說。
「小心點,裏面是有子彈的。我出去和賀比伯說幾句話,再去四處查看一下,如果我還沒回來,又有不認得的人闖了進來,問都不必問,就先開槍,不要因盤問對方誤了時機,知道嗎?我不會去太久的……」
「多得令你吃驚,」查禮說道。「現在不談這些,言歸正傳吧。我先問你,你在這船上住多久了?」
「噓!珍納一死,你也相信這艘船一定會上上下下被搜尋一番。起初,他人並沒想到這船上是不是隱藏了什麼東西。或許有人也來搜過,可是找不到什麼,也就沒興趣了。可是,突然間有一位潘小姐住進來了,一月時,她參加滑雪協會,就住在羅珍納隔壁。在月光下的滑雪小屋,兩人曾經私下交談,看來十分神祕。(你說過,有人偷窺。)最可疑的一點是,這位潘小姐又接到一封十分神祕的信。」
「記住啦!不會忘的!」瑟若不以為意的說:「好啦!我會照你的話去做的。可是,如果租期到了,又沒找到祕密,該怎麼辦啊?」
「對你而言是很容易……」瑟若開始啜泣。
「說得更確切一點,大家心裏都有一連串的疑問——為什麼潘小姐決定到喀什米爾呢?她是從哪兒弄來『女巫號』的船租收據?顯然,是從羅珍納那兒得到的。——這麼一來,這些人更感到有必要再一探『女巫號』,窺個究竟——就像潘小姐一樣。」
「唉,首先,我想他們會把這些寶物再切割,變成更小塊的珠寶,就可以在城市中的黑市脫手。不過,最好的方法就是能攜出吉爾吉特,通過帕米爾高原。」
查禮一直埋首工作,沒抬眼看她,他根本沒察覺她此時的感受。這時,他才從工作中抬起頭來,朝她微微一笑。
「別想這個了。」查禮也很頹喪。
「最後,」查禮說:「你不能單獨出門行動。離開這艘船,一定要有伴同行。吩咐的這些話,都記清楚了嗎?」
「瑟若,用大腦想想吧!」查禮說:「如果祕密早就被發掘了,還會有誰對這艘船有興趣呢?你看看這些人這副興緻勃勃的樣子,就猜得出他們並未得手。」
「可是那些錢……那些珠寶……我不明白為什麼……你認為是一些反對我們的人乾的?」
瑟若聽到餐具室的門輕輕關上,然後,船身搖晃了幾下,跳板上有腳步迅速走過。然後是拂過柳條的一片沙沙聲,接著就陷入一片寂靜。
「當然不可能!」瑟若鄭重否認。「那天下午,我們都出去看馬球,只有幾個人在家,這些人都是僕役,沒有一個人能讀能寫英文的。你想想看,如果有人想偷看這封信,何不索性把這封信偷了去呢?這樣,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真會有用?」瑟若溫順的建議道:「如果我告訴你,我會打呼呢?」
「你真會打呼?」
「果然被我料中。像你這樣堅強的女人,也不例外。你不要擔心亮著燈會引起他人疑心。如果今夜又有其他人想爬上這艘船,賀比伯會對付的。」
「坦白說,我可不!」他說:「寧可摸著的不是你的玉趾,而是一捆紅蘿蔔。」
瑟若調侃地朝著他笑了笑。
查禮也凝神推敲著字義,細細尋思。
查禮好奇地看了瑟若一眼,溫和的說:「這點我也想過,對他們來說,也許是上上之策。在他們想來,你或許有線索可尋。如果你執意不肯離開這艘船,對他們來說,最好的方式就是緊緊釘牢你的一舉一動,看看你到底能找到些什麼。也許你會發現一些事……」查禮突然停止了,深鎖著眉頭。
查禮丟過來一把小小的黑色手槍,只比淤盒大些,扔到瑟若身上。
「我……我想會的,可是……」
查禮為她套上拖鞋,站起身來,拍了拍膝蓋。
「咦,你什麼時候注意了?」
「唉!賀比伯?!沒什麼。」查禮說著,拂了拂濕漉漉的頭髮。他的衣服好幾處都濕了,鞋子上沾著都是泥。「我看過堤岸那端,你的電線都落在地上了,我猜是有人蓄意剪斷了。這更可證明,另有其人像我一樣,想在這晚到這艘船上來。」
「沒有。可是我知道就在這兒。我們正嚴防對方把這批寶物帶出邊界。可是對方十分狡獪,他們現在都還在喀什米爾。」
查禮突然站了起來,不停地在小客廳里踱https://read•99csw•com來踱去,兩手插在口袋中。然後,他轉回身子,朝瑟若走去,站在她的前面,低下頭對她說:「我改變主意了。」查禮說道:「我認為你愈早離開這艘船愈好,最好離開印度。明天你就收拾行囊,住到南都大飯店。後天我會弄部車子,送你離開喀什米爾。」
「那些翡翠,」他頓了一下。「現在都在喀什米爾。」
「是的,」查禮慢慢的說:「這倒是真的。想想看,吃飯的那一個小時,那封在你手提袋的信,離我只有六吋遠!哇!如果我早知道……好,再往下說。」
查禮聽完了說:「嗯,現在我倒奇怪,她為什麼不……好吧,她沒有把祕密道出。至少,她透露出把那宗祕密藏在船上。麻煩的是,現在又多出了這些人,似乎也知道這項祕密。這麼看來,那封信似乎已經被人看過了。可是,會是怎麼取到信的?——又是什麼動機呢?你可曾對任何人說過這封信?」
「在這種時候,我不認為我還睡得著!」瑟若說。
瑟若說:「這也是形勢使然。」
「怎麼?」查禮溫和地問,望著吐出的煙圈冉冉上升,看了一會兒,才開口說:「瑟若,你很可能就是那個人。」
她抬起頭看著查禮,發現他和以前一樣,充滿了興趣望著瑟若。她有些恍惚地說:「我——真不明白,怎麼會——落到你手裡?」
「查禮……」
「轉角的櫥子有白蘭地。」
「五天了!」瑟若很快地回答。
「讓我想想看,」查禮裝著很嚴肅地在想著。「……我一定會找機會查查看。謝謝你告訴我。」
「該死了!」查禮柔聲的說:「我得儘快離去!晚安,瑟若——不,該說早安了。快去睡吧,現在不會再有事了,我會再來看你……」
「意外?你是指……謀殺?」她驚愕不已。
「其實,」瑟若在查禮背後說著:「我並不是認為有人會到船上來——何況堤岸上有你的人在看守。可是,如果有人一直在遠處觀望呢?總之,那人一定看得到,這艘船上亮著燈的,儘管窗帘都拉攏了,外面還是能一目瞭然。」
「怎麼啦?」
「那你還在煩心什麼呢?離開印度后,這裏的事情也就可以袖手不管了。」
「我一直沒拆開那封信,直到舞會進行了一半。不知為什麼,我一直沒興趣去看那封信。我倒不認為那封信被拆閱過。後來,華海倫岔了進來——後面的事,你都知道了。你也在,你……」
「怎麼?」
「是的,」他說:「我當然很想接近你,你令我無法抗拒!」
「唉——沒有。」瑟若說得有些遲疑:「我想沒有吧,我想不會有這種事情,那天我剛回來——那晚愛麗思姨媽舉行宴會——我回來晚了,看到有一大迭信件。我在房間把大部分的信都讀過了,就是這封信,我還沒時間看。看了信封,引不起我什麼興趣,所以我就塞在手提袋中,打算待會兒再看。」
「這也提醒了我。」瑟若慢慢地說:「你還有一個問題沒有回答我。既然你一直在注意我,那你豈會不知道我正在船上?」
查禮又建議瑟若,明天如果堅持要住在船上,最好門窗全換上更好的閂子,否則,別人也會像他一樣,輕易爬了進來。
「是的,經常是點著餐具室的燈。」被查禮一語道破,瑟若略帶慚色承認了。
「你呢,」查禮說:「無疑的,是我在這麼長的工作期間,閱歷過形形色|色的人中,最迷人也最容易被激怒的女人。」
查禮迅速跪下身子,緊緊把她冰冷的小手,握在他的手掌里。他的身子是溫暖、穩定,又非常自信的,他向瑟若笑了笑,可是,那層笑意卻沒有泛到眼角。
「是的。可是……」
「聽著,」查禮耐心地說:「珍納曾住在這艘船上,以現金付了船租,一直包租到今年六月底。契約上說,超過這個限期,她就無權再住在這艘船中,誰付錢誰就可以住進來。是不是?」
他很快的說:「親愛的,真抱歉,那是賀比伯——我該先告訴你的,談了這麼多事,反倒把這樁忘了。我叫他替我把風,看看有沒有什麼人出現,如果有什麼事,就到船上來。在餐具室窗外,我還放置了一艘小船。」
「噢!不!我才不是!」瑟若堅決更正,「這點你可錯了。只要我在這兒,你才有機會。至少我可以佯裝是個毫無心機的觀光客,對這些機密毫不知情,只是從羅珍納那兒拿了一張船租收據,如此而已!讓他們知道珍納無意再住在這艘船上,也許,找個理由說我付了錢,換了珍納這張船租收據。我當時一點也不知道行情,沒想到今年的船價,竟然降了這麼多。你說行嗎?也許能搪塞過去。」
「真是謝天謝地,我們可以喝點!」他拿出來,倒了兩大杯。「喝點酒,你就會覺得好些了。」
「你知道。你參加那次宴會,就是為了我的緣故才來的,是嗎?怪不得你總是在我身邊,從不……」她突然止住嘴,咬著嘴唇。
「沒有。不過也還沒有找完。首先,我當然是先從顯眼的地方著手,後來,我想也有可能夾在這堆書里,目前才翻查一半。被指派了這樣一份差事,可真九*九*藏*書不好辦,尤其我又不知道在找的是些什麼。」
「如果是這樣,你更應該把握住機會,可不是?也許他們正在懷疑我,這沒關係,到目前對方還無法完全確定。只要我在船上,就可以擋住那些覬覦的人,至少,我住在這兒,是有正當理由的。截至目前為止,對方都一不做二不休,而且做得十分徹底,你說是不是?」
「噢!」瑟若氣得喘不過來,一時都說不出話。「你……你……」
「現在,我們得談正事。」查禮說著,讓瑟若在沙發上坐好,把拉吉放在她的雙腿上。「首先我得問你,珍納寫給你那封信,被你燒了,信上到底說些什麼?我們愈早把這些事弄清楚愈好。你好好回想,一字一句,全告訴我!」
「你若喜歡,我也不會要求你喝了。好女孩,把這杯喝下去,今夜還長得很哩!」
「你告訴我為什麼?」她問道。
「你——你——你——竟然認為是——我……」
「為什麼?喔……我真沒想到你……」
「是的。」查禮很鎮定地說。「讀了那封信,我就改變了想法。」
「誰?珍納?不,我不認識。」
「他是我的挑夫。」查禮說著,用打火機點亮了燭光。「這是表面上的。實際上,他是我一名得力的助手。我最好出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那麼原來在大廳放了多久了?」查禮問道。
「是的,我當然想過。瑟若你也知道,這世上的每個國家,都設有情報局。在印度這國家,也是一樣。生長在印度的英國詩人吉卜林就稱此為『一場偉大的遊戲』。我們的耳目必須遍及印度,因這場遊戲的範圍太廣大了,在某地聽到一些耳語,在另一處可能已掀起了暴亂。所以我們的眼睛和耳朵總要注意著每一處的城市和鄉村——
「唉,我知道。」瑟若屏著氣說:「珍納出事的時候,我目睹了,簡直不敢相信真發生了這種事。」她互握著雙手,放在膝上。「查禮,為什麼我一住上這艘船,就有這麼多人想要?其實,這艘船不也空了好幾個月嗎?為什麼這些人現在才要呢?」
「查禮——容我問一句。現在這件事,是不是非常重要?」
「那又會是些什麼人?」
「如何?」瑟若問道,試著裝成不經意的樣子,表現得很冷靜。「賀比伯有什麼事嗎?」
「是賀比伯,」查禮說完就走了。
「什麼為什麼?」
「不,我會管這件事,因為世界是愈來愈小了。時代進步,這個世界每天都在縮小。南美和巴爾幹不再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個地區,往往牽一髮動全局。不管印度發生了什麼事情,都會影響到我們的,所以我們一定要尋出癥結所在!」
瑟若睜大了眼睛,瞪著查禮。嘶啞的嗓子放低了聲音,不得不對查禮說:「我好害怕!查禮!我好害怕!」
「老天!」查禮說:「都已經是早上了。」
「瑪莎太太的地位不止是一個環結。」查禮說:「不過珍納說得對,知道得太多太廣,反而是件危險的事,這已經被一而再再而三的證明了。有時,某一個情報人員會受到賄賂、恐嚇信或折磨等威脅利誘,逼他全盤托出,所以我們這麼做是有道理的。我上喀什米爾的途中,在巴巴瑪瑞雪遇上的那個人,他也一樣是我這組的人,可是許多同組的人並不一定互相認識,可見整個組織,都相當嚴謹。但是,發生瑪莎太太和珍納這不幸的事件,顯然我們組織一定產生了錯失。」
登時,瑟若從脖子一直紅到臉頰,她突然站了起來,沒注意身上睡得又熱又暖的拉吉,也「咚」的一聲順勢掉到地板上。
他放下她的手,猝然站起身,朝著餐室走了去。瑟若在後面跟著他,發現他手電筒的燈光,在櫥櫃四處搜尋著。
「可是……」
「我不知道。」
「喔?」瑟若笑著說。
「或者在任何時間,有其他的人看過?或是信封被拆閱過?」
「你一定得照我的話做!」查禮簡短地說:「只要你留在這兒,我就覺得礙手礙腳,又是一個負擔。」
「是的。每一個跡象,都使我們追到了喀什米爾。起先,我們認為只是盜賊犯案,還沒牽扯到其他,可是也不能再發生這種事。我們派了很多人上喀什米爾來偵察,可是這些人都是些小蒼蠅,辦不了什麼事。潘瑞爾可以說是一條大魚了,他被派上來接應,可惜死了。瑪莎太太也是和他一樣厲害的人物。從瑪莎太太送來的訊號,知道這兒事態非常急迫,那是狀態進入白熱化,我們才使用最高機密的訊號,顯然,在喀什米爾一定有什麼事在醞釀了。好啦!瑟若,這些事很棘手,又一直在黑暗中進行,所以我們一定要在退出印度之前,設法遏止,否則,事態就會……」
瑟若打開一看,簡直不敢置信,那正是信中第一頁紙,是洛瓦平弟律師的信函,一併夾在珍納的信封里寄來的。
查禮從對岸船板走進來時,瑟若倒在沙發上,抱著沙發墊,低聲啜泣著,聽到是查禮的聲音,才吁了一口氣。他在餐具室滯留了一陣子,可以看到他手電筒反射的光。回到客廳時,他提了一個馬燈,那是他在櫥櫃里找到的。查禮點亮了那盞馬燈,雖然有一股油味九*九*藏*書,可是瑟若由衷感激,又能讓小室恢復了光明。
「那麼,很可能有人看到了,或許偷偷打開讀過,再悄悄放回去,神不知鬼不覺,你說可能嗎?」
「沒錯,可是……」
查禮跪在瑟若身邊,幫她脫下綠色的拖鞋,搓揉著瑟若麻木的腳背,促進血液循環。
「那麼,你馬上就會成了大家注意的焦點啦,可不是?那你就完全曝光,還能游刃有餘,從容行事嗎?對吧?是不是?」
「可能你是對的。」查禮沉思著。他依然站在那兒,兩手深深地插在褲袋裡,低著頭,望者那塊褪了色的羊毛地毯,最後只有無奈的說:「也罷!在這種情況下,也只有聽你的了!」
「繼續說啊,」查禮催促調笑著:「不要總是你啊你的。」
「說實在的,我真感激有一位紳士伴我度過這晚。」
「誰——誰又是賀比伯?」瑟若問道,她需要集中起自己的心神。
瑟若忿然瞪著他,馬上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查禮伸出手,拍拍她的肩膀,讚許地說道:「好女孩!」
「船上有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喝的,不要又是橘子汁和蘇打。」查禮問道。
瑟若在黑暗中害怕地喘著氣。查禮開了手電筒,另一隻手繞到瑟若肩頭,他感到她真嚇壞了,驚懼緊張,好像觸了電一樣僵硬。
「別插嘴,聽我說完。這封信突然改變了她的計畫,她不去錫蘭,決定重回喀什米爾。好,我們先不假設還有旁人知道那封信的事。可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大家看著潘小姐上喀什米爾來了,又持著珍納的船租收據,住進珍納住過的船屋,你說,大家是不是會起疑呢?」
兩人仍然在仔細搜查,把翻過的一大迭書放在一邊。時間一小時又一小時輕輕溜過,瑟若愈來愈感到腰背痠痛,眼皮沉得抬不起來。她豎耳諦聽著外面堤岸的聲音,每聽到夜中輕微的響聲時,她都會感到一陣緊張。
他從桌子那端把酒杯遞了過來,一邊笑著說:「你用不著擔心。」他向她保證:「我一定會在這船上陪著你,現在才過凌晨,夜還長著哩。事實上,你的魅力和這種情況,都還嚇不跑我。不過,我並不會讓你喝醉!」
瑟若笑了,掩飾著她心中一絲酸苦。
瑟若緊張成一團,豎起耳朵,凝神諦聽。由於害怕驚恐,她真有一股衝動,希望能和查禮一起出去,一路狂奔到岸上,再躲到柯家夫婦的船上避難。可是,兩船之間也有三十碼的距離,路途又黑又濕,橫倒著被暴風吹倒的楊柳。再說,查禮又拿走了手電筒。她的手緊緊握住那把小巧的槍枝,冷冷金屬的感覺,慢慢使得她穩定了下來,可是仍緊張地坐在沙發的邊緣。十五分鐘后,她聽到查禮回來的聲音,蠟燭化成一行行燭淚,最後終被燒盡了,整個船屋又陷在一片黑暗中。
「不!」查禮說道,他沉思了一陣說:「我不,我現在不會這麼想了。不過,我還是不排除這種可能性。常言道——大部分的女犯人,往往也是最好的演員。因為你認得瑪莎太太和珍納,何況,在珍納房間的撥火棒上,有你的指紋。暴風雪那天,我在林間小屋一百碼之處遇到你,你也知道。」
「有你作伴,今晚我可真幸運了!」瑟若滿足地說。
「親愛的瑟若,這麼生氣是沒有用的。戀愛中吵吵和和,反而更有情趣哩。你那天生起氣來的樣子,像一個受侮的公主,全然忘了那封信。信落在草地上,我小心地從你椅子腳旁撿起來。原來還有這一張。看你那時的神情,完全忘了這張信紙。——說實在的,我那時真是太開心了,這可得謝謝你了。」
「不要再說了!這回,我有十足的理由,是絕不會走的。我不是不知道,你剛才在考慮什麼,所以才會拚命希望我離去。你是否在想,如果我找到了祕密,很可能落到和珍納一樣的下場,是嗎?」
「你一個人住久了,難免會神經緊張。以後晚上都該像這樣,點上一盞燈。我敢打賭,你睡覺時一定會留一盞燈的。是不是?」
「我真是不知道,」查禮說道:「就像你猜想的,我一直以為你在南都大飯店跳舞。因為我們在本地的情報人員遭到意外變故,代替他的人,沒原來那位消息靈通。」
「照你這麼說,我們還有什麼好搜查的?那些祕密可能在好幾個星期前,就被人搜走了!」
瑟若氣得又坐了下去,查禮在一旁大笑著。
「不!寶貝,你會振作起來的!」
「的確很重要!」
「這都不是要點!」查禮粗暴地回答道。
「我不知道。」查禮說得很慢。「我們到現在還無法預計,也許牽涉到幾百萬人。」
查禮坐在沙發的扶手上,慢慢的說:
「到底有多重要?是否影響一、兩個人,還是上百萬的人?」
查禮沒回答,從上衣口袋中抽出一個皮夾,從皮夾里拿出一張摺好的小小紙張,丟到瑟若的身上。
瑟若說:「這就是為什麼瑪莎太太會到喀什米爾來的原因嗎?為的就是這筆錢和珠寶,是嗎?」
瑟若點了點頭。
瑟若馬上說,她一定會照辦。話雖然說得勇敢,可是她早就被驚嚇得牙關打顫。明晚如果還發生同樣的事,她不知自己是否還會活下去。如果明晚不是查禮https://read.99csw.com,那又會是誰會在夜中打開餐室的窗子?
「唉,」查禮說:「我猜,他們很可能偷走你找到的祕密,這樣簡單多了,可以省掉很多腦力。」
他沉默了一陣,凝視著馬燈中的火焰,火光映出他臉上的紋路,和臉部凹下的陰影。這時,瑟若說道:
憤怒使瑟若氣都喘不過來了,在這安靜的小室中,她掙扎著把聲音放得平穩些。
不等瑟若回答,他就消失在餐室的黑暗中。過了一陣子,她聽到餐具室的門被一隻非常輕巧的手輕易地打開了,然後,就聽到輕得不能再輕的腳步聲,行過跳板,愈走愈遠……
「或許是吧。瑟若,我們還有多少該死的書要查看的?」
瑟若聽了,兩頰深深笑出了酒渦,臉上洋溢著情不自禁的歡喜。
「噢,總算讓你喝下了這杯酒,」查禮的神色很平靜。他又為自己倒了一杯酒,帶著瑟若,走回客廳。
「好,快開始工作吧!」
「你現在是否還認為……」
「你認為『他們』是什麼人——也就是你曾說的『對方』,殺掉珍納和瑪莎太太,還有……還有其他的人?我問過珍納,可是她並沒有說。所以我猜想,這些人會是印度的自由分子嗎?——他們要求印人治印,要英國人快離去,可是,現在英國不是馬上就要撤退了嗎?他們馬上就會贏了,我看似乎不大可能。」
「如有必要,設法再包下這艘船。」查禮說:「現在不能再浪費時間了,真希望馬上就能找到。想睡嗎?」
「你怎麼會知道這些呢?」瑟若突然問道。「難道你和她很熟?」
「啊,這就是癥結所在了。」查禮說:「我也一直想找出答案。現在猜得出來,可能就是人們把你和羅珍納聯想在一起。過去我就這麼想,照現在這情況看來,這還不只是我一個人的想法。這些人恐怕有數人之多,一直釘著你的一舉一動。——就像你一樣,確信珍納死後,她的祕密全在這艘船上。她活著的時候,人們還不至於這麼想。」
「當然,」珍納緩緩說道:「我也想過,他們或許打算以逸待勞,讓我找出祕密,再一舉奪走。」
查禮鬆了手,曲下身,撿起滾落在地上的燭台和蠟燭。在回答瑟若之前,他把燭台端端正正放在桌上。
「你怎麼可能知道呢?」瑟若瞪大了眼睛說:「你手上有?」
瑟若苦思著信上的每一個字,完完全全對查禮和盤托出。
「噢,親愛的,你可真會調侃我。抱歉我剛才說的話。在你工作時,是否遇到過好幾打的女間諜?」
「是呀!她用的這個字,另一個解釋是『唱片』,就字面來推敲,也可能是紀錄,也可能是唱片。因此我想到,那張桌子下面的抽屜中,原先堆放了一些舊式留聲機用的唱片,我起初也是想到這點,拿出那些唱片,用俱樂部的電唱機全部放過一遍,可是那全是歌曲,還有些龜裂。」
「珍納也是這麼說的,」瑟若沉思道:「她說她和瑪莎太太,只像是鎖鍊中的一環……」
兩人坐在客廳的地板上,四周都圍著一迭迭的小說。兩人非常仔細,一一查閱過,甚至連書背都查看過。接下來這個晚上,變得十分安靜。偶爾,會聽到遠處幾聲雷聲,再也沒有一絲風拂過寂靜的湖面。船屋一動也不動,泊在淀泊的位置。偶爾會聽到青蛙從荷葉上撲通一聲跳入水中,輕輕在水面游過,又爬上另一片荷葉,或聽到幾聲魚躍,以及枝頭入眠的小鳥幾聲吱喳聲,打破夜晚的沉靜。
「殺了珍納的那個人。」
「我一字不漏全看到了!」查禮很開心的承認了。「就算我沒看到信中的內容,我也知道是從哪裡寄來的。你讀信的樣子十分專註,自然也會引起我的注意。」
「大概還有四十本吧!」瑟若嘆了口氣。「我明天再做!噢!」
「為什麼你剛才問我的口氣,好像一瞥之間,就認得出那是珍納的筆跡?信上並沒有簽名。」
他走了出去,突然又折返回來。
「為什麼?」瑟若好奇地朐問。
「是的,我倆碰個正著。」查禮笑著承認了。「更幸運的是,你拆開珍納的信,我就坐在你旁邊,甚至看著你燒掉了那封信——用我的打火機!——我自然看得清清楚楚。」
「沒事,」他說:「我告訴過你,今晚不會再有人來。看來,我們的工作也差不多了,把這堆書放到右邊的書架上吧,還沒翻查的,就放到左邊的書架,好嗎?」
查禮的目光在睫毛陰影下望了她一瞥。「我告訴過你,不要再想這事了。」查禮干啞的說。
「吁!」瑟若累得頹然倒在沙發上,並按摩著又麻又痠的左腳,恢復血液循環。查禮在一旁把一排排的書放好。
「不會有誰住上來,我馬上包下。」
「嚴重得不可收拾了。」瑟若把話說完。
「然後再到哪兒?」
查禮笑了,很快就平靜下來,突然他說:「不!我並沒這麼想。你剛才不是也分析過,英國就要退出印度了,印度的自由分子並沒有必要和我們作對。」
「好吧,」查禮說:「請往下說。後來怎麼了?你是否丟下手提袋,四處走動?」
「不,謝謝!」瑟若顯得很沒興趣。
「哪個人?」
「你會用槍嗎?瑟若?」
提岸那邊傳來輕輕的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