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森沿著街道走過半區，在一家店門前停頓下來，看看表，皺起眉頭，然後看看展示櫥窗，裝出消磨時間的樣子。過一分鐘后，他再度看表，然後轉身上下看看街道。他漫無目標地走了幾步，點燃一根煙，吸上兩口，把煙丟掉然後第三度看表。

梅森不理會交通情況，集中心思在道格拉斯·金恩身上。

他掛斷電話，抓起箱子對戴拉·史翠特說：「你聽見我告訴他的話了。你辦得到嗎？」

「積姆·布朗登，那個司機，跟賴克斯特在一起。他開車送他去蘇斯特辦公室。十一點左右。賴克斯特告訴布朗登把車子開回家去；說他晚點會回去。布朗登把那部綠色龐迪雅克開回去。就在那個時候他看見金恩。十一點過後不久。」

德瑞克深思地說：「不錯，」他承認，「不過，當然，金恩可以把拐杖從一向為那隻貓開著的窗口丟出去，然後開車過去把它撿起來。我告訴你，派瑞，你的這個案子可不好辦。如果金恩不跟你連絡，那你可就陷入困境了。如果他自首了，不管你有多大的能耐，情況證據還是會要他命的。」

「你有沒有調查過賴克斯特的那次車禍？」梅森問道。

「不，我先離開，」梅森說。

「華生·柯烈蒙，」德瑞克說。「我到底在什麼地方聽過這個名字？」

梅森沿著走廊跑過去，搭上電梯下樓，擺出一副悠閑的樣子越過大廳，來到街上。大街上人群擁擠。梅森匆匆回頭一看，然而沒看到何坎警官的影子。但他知道警官正在尾隨著他。警官是個中老手，不會跟得太近，尤其是開始的時候。

梅森緩緩說道：「保羅，派幾個人去艾迪絲·狄瓦住的公寓。跟所有的住戶談談。看看有沒有任何人注意過，那部雪佛蘭曾經停在那幢公寓附近。」

「我想是要。他好像悶悶不樂，不過，我想他還好。」

「我並沒有拒捕。」

「確實在秒針指到時就說，」梅森說：「因為……」

「蘇斯特說賴克斯特當時在他辦公室里。」

「談什麼？」

梅森聽見奔跑的腳步聲。何坎警官拚命沖，正好趕上。開著梅森的敞篷車的戴拉·史翠特，跟在電車後頭，擋住了一長列車輛。何坎一上電車，戴拉·史翠特開的車便一衝而上，讓敞蓬的摺疊後座跟金恩所站的位置正好對齊。

「好女孩。我們走吧。」

「在那之前他在什麼地方？」

街道上，就在梅森站的地方正對面，是個安全島。梅森漫無目標地走向角落ｈtｔps://rｅad•9９ｃｓｗ.ｃｏｍ，彷佛他有幾分鐘可以消磨。

何坎警官把槍收回套子里去。辦公桌后的警官說：「別衝動，警官。梅森已經讓他自首了。」

「所以你要幫助我，梅森先生，我說的是實話。」

「在公園路和第七街口。」

德瑞克聚精會神。「想得好，」他說。

「我只是昏了頭，如此而已。我怕他們會認為是我乾的。我嚇壞了。我只知道逃走。後來我看見我的衣服上濺滿了血時……真是一場噩夢！」

「快點過來，老大，」她央求說。「我剛接到道格拉斯·金恩的電話。」

「回答。」

「艾迪絲·狄瓦打電話給我。她已經告訴過我發現山姆把汽車廢氣引進暖氣管里的事。她要我馬上過去見她。她說有重大的發展。我去了。我按她的門鈴，沒有人回答，但是公寓管理員正好要出門。我就趁他開門時走進去，他把我攔下來問我是誰要找我。我告訴他我跟艾迪絲·狄瓦約好了，繼續走進去，他猶豫了一下然後就出去了。我沿著走道過去艾迪絲·狄瓦的房間。她躺在地板上。有根木棍在她旁邊，而……」

金恩猶豫著。

「我把事實告訴他。我告訴他你在為他盡一切可能，他就是不能讓你失望。」

派瑞·梅森坐在保羅·德瑞克的辦公室，說：「保羅，我要你派手下到新車經銷商那裡去查看看，最近有沒有一部新車賣給華生·柯烈蒙。」

「我一定是留下了指紋。」

「如果是那樣，」梅森打斷他的話說：「而布朗登看見道格拉斯·金恩帶著那隻貓離開那幢房子，那麼亞希頓的拐杖在什麼地方？道格拉斯·金恩並沒有帶著它。」

「但是你幫助他害我無法逮捕。我要為這個理由逮捕你。」

「有沒有目擊者？」

「你在他進門之前離開？」

「准十一點十分，」梅森說：「走出轉角處搭上從第七街開過來第一班朝東走的電車。付錢，但是不要進車子里去。就站在車掌旁邊，我一告訴你就能下車的地方。我會上那班車，但是不會認你或跟你說話。一個女孩會開著一部活動摺篷車跟在電車一旁，車後部無頂摺疊式座位開著。她會跟電車速度保持一致。可能是在我上電車後過一兩區，不過當我喊說『跳』時，你就跳到摺疊座位上去。你辦得到嗎？」

梅森微笑，說：「你忽略了一點，警官。一個市民可以進行逮捕的行為，當罪行實際發生而他有相當合理的理由相信ｈttｐｓ://reaｄ•9９csｗ•com他要逮捕的人就是犯罪的那個人時。是我逮捕道格拉斯·金恩的。」

戴拉·史翠特恢復了對車子的控制。一溜煙衝過了幾個十字路口。她煞車急轉。

「當然，」梅森告訴他。「我可以確切告訴你道格拉斯·金恩會說的一切。他會說，這時節的天氣好極了，就這樣，老兄，就這樣，沒了。」

「我不知道；我認為亞希頓花錢的方式有些可疑。我只是四處看看。積姆·布朗登暗示過亞希頓把那些鑽石藏在他的拐杖里。」

「是的，而且發現箱子里空空的。他們只找到一些銀行捆大鈔用的紙帶子。顯然亞希頓已經把鈔票都提出去了，而留下那些紙帶。」

戴拉·史翠特優美的腳猛踩油門，車子沖向前去。梅森一腳跨過車側，坐進座位里。

梅森在德瑞克回想時咧嘴一笑。突然，偵探說：「噢，對了，我想起來了。他是跟查爾士·亞希頓分享一個保管箱的人。」

「到警察局，」他對戴拉說：「全速前進。」

「對。何坎會跟蹤我。如果他認為我要開車，他就會開車。他有部車停在這附近。如果他認為我要走路，他就會走路。」

「就警方判斷有多少錢被從保險箱里提走？」

「有。他們看見賴克斯特緊急煞車滑行的痕迹。他們說他當時車子是開在他那邊的車道上。他看起來激動，不過十分清醒。」

何坎警官轉身一言不發地推門出去。一個新聞記者跑進門來。他抓住梅森的手臂。「我能不能跟金恩談談？」他問道。

金恩跳上後座，落在椅墊上，抓住車頂。梅森跳上一側的腳踏板，一手抓住前座背，另一手抓住後座的護板。何坎警官正把車資投進車掌面前的箱子里，喊道，「停！你們被捕了！」

「你現在在哪裡？」

「你是不是去他那裡抓貓？」

「你在亞希頓的房裡嗎？」

戴拉·史翠特打來的電話。她的聲音激動。

「知道。」

「你有沒有殺害亞希頓？」

「亞希頓。銀行記錄顯示柯烈蒙從沒去開過保管箱。他只不過是卡片上的一個姓名而已，就銀行所知。」

「那是在你把那隻貓送去給溫妮之後？」

「亞希頓或是柯烈蒙？」梅森問道。

「他在什麼地方？」梅森問道。

「你不可能逮捕一個人，」梅森說：「在你實際逮捕住他之前。在你逮捕住他之後，他還可能脫逃，不過在你拘禁他之前，根本不可能有什麼逮捕不逮捕的事。」

梅森望著一區之外的紅綠燈九_九_藏_書號。一部電車通過紅綠燈，搖搖擺擺地開過來，在安全島旁停了下來。燈號轉成紅燈。梅森表現出好像是要過街的樣子，然後改變主意，停頓下來，猶豫不決。燈號改變。司機拉動車鈴，通過十字路口。當電車轆轆行過他身旁時，梅森一躍上了電車後頭。道格拉斯·金恩正站在車掌旁邊。

梅森開始在偵探的辦公室里踱起方步，拇指勾在背心袖孔上，頭向前低。最後，他以一個沉思者含糊不清的單調聲音說：「這麼說，賴克斯特是跟積姆·布朗登一起坐那部綠色的龐迪雅克出門，而開著亞希頓的雪佛蘭回去。他是怎麼弄到那部雪佛蘭的？」

梅森點點頭。

「把情形告訴我，」他說：「不要浪費字眼。嘴巴靠近我的耳朵用喊的，因為我得聽清楚你說的每一個字。把重點告訴我就好了。」

門被猛力推開。何坎警官衝進來。

「加快速度，戴拉，」梅森說：「衝到電車前面去。」

「當然靠得住，」年輕人的聲音不再悶悶不樂。「我想我出盡了洋相。我會跟你玩下去。」

「不錯。」

「後來，由蘇斯特說話。他提供賴克斯特一個不在場證明。」

「嚴重？」她問道。「是的，」他說：「他們會想辦法，在他能自首之前逮住他，說他們把他當逃犯逮捕了，而……」

「是的，是的，」梅森喊道。「不要管那個。再下去發生什麼事？」

「那是個噩夢，我想把血跡洗掉可是沒辦法。」

「蘇斯特拒絕說明。」

派瑞·梅森把他的手錶拿在手上。「好吧，」他說：「你的表大約慢了二十五秒，跟我的比起來，不過不要調整你的表。我會調整我的跟你一致。現在，聽好，我離開這裏時他們會跟蹤我，想讓我帶他們找到你。你向我的辦公室走過來，站在第七街轉角——那正是我辦公室大樓的西側——你知道什麼地方吧？」

「他有點不滿，一個男人家想要照一個女孩子所想要他去做的做，卻又不想讓她以為她得逞時的樣子。」

「而且在你到達那個角落之前不要我把車開出去？」

「說精確一點。幾秒？十一點差十二分三十秒時就說『三十』。」

「有。他撞上了電話線桿，就像他所說的——有個酒醉的駕駛突然從轉角衝出來。」

梅森的兩眼深思地眯起來。

戴拉·史翠特甚至沒費心點一下頭。她猛一轉彎抄近路車子尖叫一聲。一個交通警察吹起哨子，但是第一聲哨音在街道上迴響起時她已經衝出半條街九-九-藏-書去了。她的右手按下車子喇叭，左手操作方向盤。

「跳！」梅森喊道。

「我不知道。你的表幾點？」

「這一次我可逮到你了，」他對派瑞·梅森說。

「那麼你怎麼做？」

「誰？」

「抗拒逮捕。」

「他在一座公用電話亭。他五分鐘之內會再打過來。」

德瑞克拿過拍紙簿，記下備忘錄。

「派些人去辦那件事，保羅，」他說：「同時要快。從現在開始我要活動起來了。」他衝出辦公室去，爬下一道樓梯，沿著走道奔向他自己的辦公室。「他要不要自首？」他衝進自己的辦公室向戴拉·史翠特問道。

「為什麼你看見艾迪絲·狄瓦遭人殺害不報警？」

梅森悶哼一聲，「天啊，你們女人！」

「好，」梅森說。「記住，十一點十分。」

「已經過去了，」金恩說。「正好差十一分十一點時我就說十一。」

他拎起話筒，「喂。」

「十一點差十三分。」

年輕人點點頭。

「我正要逮捕這個男人而你卻把他帶走；我才不管你確實把他帶到警察局來了。我已經在你把他帶來這裏之前逮捕他了。」

「逮到我什麼？」梅森問道。

「你有沒有四處看看？」

「幾乎馬上就注意到。」

「你有沒有好好跟他爭辯一番？」

戴拉·史翠特正對鏡調整帽子。「完全沒問題！」她說。「我先離開嗎？」

「什麼？」

梅森皺起眉頭。電話鈴聲又響起。

「他們不知道。可能很多。有個職員看見亞希頓把鈔票塞進一口箱子里。」

「等一下才接聽，」戴拉·史翠特說。「你知道誰在這辦公室附近的街道上徘徊不去嗎？」

「有他們的姓名嗎？」梅森問道。

「不要告訴任何人你所告訴我的，」梅森說。「你要去警察局自首。除非我跟你在一起否則拒絕說話。你得這樣做，為了保護溫妮。如果你一開口，溫妮就會變成牽址進來了。你能為了她保持沉默嗎？」

「我當然辦得到。」

「當然沒有；我甚至沒見到他。」

「有，我在找某樣東西。」

「你回到你的公寓之後多久才注意到你的西裝上有血跡？」

「不，」金恩說：「他當時不在。我告訴你的是實話。」

電話鈴聲響起。德瑞克接聽，然後說：「找你的，派瑞。」

「幾個人聽見碰撞的聲音。」

「怎麼會？」

德瑞克點點頭。

「這會是一大突破，」他說：「不過光是這一點還不夠讓山姆·賴克斯特成為犧牲者。你知道，殺害亞希頓的人一定是在十點和十一點https://read.99csw.com之間把他殺死的。然後他一定是把亞希頓的拐杖帶走，把它鋸開。然後他一定到艾迪絲·狄瓦的地方去。現在，如果山姆·賴克斯特能證明他在蘇斯特的辦公室里……」

「而你就從你的公寓去見艾迪絲？」

「我剛剛在分機上聽。我已經把我的表調整跟他的表同步。」

「你的表現在幾點？」

「是的。」

「你是戴著手套或是留下了指紋？」

「我直接回我的公寓去。有人已經在我之前去過。我的一套西裝上濺到了血跡。我沒馬上就注意到。」

戴拉·史翠特輕踩煞車轉彎滑行，然後猛一踏煞車，車子滑停在警察局前面。梅森抓住金恩的手臂，拉他下車登上台階。當他們正要進門時，一部被徵用的車子在路邊急停下來，何坎警官右手握槍，跳下車來向他們追過去。梅森拉著金恩急忙沿著走道來到一道標明「刑事組」的門前，一腳把門踢開，隨隨便便地向坐在辦公桌上的一個人說：「這位是道格拉斯·金恩。他來自首投案了，根據我的了解……」

「等一等，派瑞，我認為那是事實。」

「你搭上電車時他會怎樣？」

「他說什麼？」

「我想警方一定已經查過那個保管箱了，」梅森說。

「好，道格拉斯，你能讓我靠得住嗎？」

「十一！」道格拉斯·金恩打斷他的話。

「什麼的證據？」

他的腕表指向十一點十分。

德瑞克慢吞吞說：「那我正在查，派瑞。警方起初跟他談時，是在調查他祖父彼得·賴克斯特死亡的事，然後是管理員亞希頓死亡的事。他當晚大約九點離開那幢房子，然後就沒有回去。亞希頓是在十點和十一點之間遇害的。」

「你的小玩伴——何坎警官。」

「現在，聽我說，金恩，亞希頓當時不在嗎？不是死了嗎？你不是在想掩飾什麼嗎？」

「是的。」

一個男聲說：「我是道格拉斯·金恩，梅森先生。」

「有。」

「是的，我跟溫妮分手后就回我的公寓房間去。就是在那個時候我接到艾迪絲·狄瓦的電話的。」

電話響起。

「你有沒有戴錶？」梅森問道。

對方猶豫起來。戴拉·史翠特方向盤一轉避開一部卡車。車子失去了控制，朝一根電線杆斜撞過去。戴拉·史翠特跟方向盤奮戰。派瑞·梅森輕瞄道路前方一眼，戴拉·史翠特奮力想控制住車子，梅森靠近道格拉斯·金恩的耳朵說：「你在房裡時有沒有四處看看？」

「多麼可愛的不在場證明，」梅森嘲諷地說。

「真的？」

「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