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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呦呦鹿鳴,食野之苹

第四章 呦呦鹿鳴,食野之苹

周瑜乍然見到正苦苦追尋的人,極為意外,隨即走過去,問道:「河南尹並未遇刺,是你派人用謊言誆騙走了袁蜜,再綁架了她,是也不是?你好大胆子,竟然綁架袁氏之女。」
周瑜道:「這些人腳步輕盈,個個身懷武藝,四面包抄之時,配合默契,暗合陣法,應該是久經操練的軍士。董村甚為偏僻,住在這裏的也都是鄉民,突然冒出一群軍士,不難想到跟董大有關。」
周瑜道:「對手相當厲害,我連他的身份都猜不到。」被太史慈一再催促,不得不大致說了經過情形。
董大道:「我……不想……試……」
袁術笑道:「既然我與孫太守有師生之誼,說起來也算是一家人。這幾日京師不太平,官署里事多,改日清閑些,我備下酒宴,再請孫君和朋友過府做客。」孫策滿口應了。
何雲笑道:「我猜一是因為周郎你聰明,能識常人之所不能識,所以我當日才向我哥哥何大將軍力薦由周郎你來追尋傳國玉璽。二來嘛,對方應該也想乘機整一整袁紹。第二點其實是無干之事,並不能回答周郎的問題,但這一點倒是讓我格外好奇對方的身份了。」
郭嘉卻道:「未必。」
銅臉男子道:「那好,我這就帶小喬過來,當著你的面姦汙了她。」
袁蜜忙道:「我會幫忙,我這就帶著這張畫像去我伯父的軍營,看能不能打聽到他的姓名住址。」
袁紹愕然道:「我怎麼會那麼做?孫策、周瑜二位都是何大將軍信重的人,我豈敢對他們無禮?還有這位孫策,他父親是長沙太守孫堅,是你父親的得意門生呢。」
何雲笑道:「這是伏壽自己提出來的。她原先雖然做不了皇后,卻還可以封為貴人,但偏偏她脾氣壞,當面讓我姊姊何太後下不了台,所以已經沒有入宮的可能。雖然我那皇帝外甥成天在太後面前哭哭啼啼,但太后的性子也不好惹,一直不肯鬆口。可昨日伏壽忽然請長公主出面斡旋,稱願意以采女身份入宮,只要能有機會服侍太后,就死而無憾。」頓了頓,又道:「也是賤吧,還以為伏壽多有骨氣呢。她雖然不是長公主親生,可長公主也不願意伏家女兒只做一個卑賤的采女,遂請太后原諒伏壽之前的過錯,念在她和皇帝青梅竹馬的情分上,給她一個貴人的名分。但太后卻認為這是伏壽以退為進之計,今早便派人以采女禮儀迎她入宮,在太後宮中做了一名掃灑的宮女。」
銅臉男子道:「周君這般聰明,還猜不到嗎?」
除去董太后兄妹后,何進親自帶人搜索永樂宮及董重府第,拆牆毀屋,掘地三尺,也未搜到傳國玉璽。玉璽線索徹底中斷,無跡可查,何氏又不敢聲張漢少帝是個白板皇帝,只得繼續以假璽冒充真璽,並嚴令知情者不得泄露半句。
過了半刻工夫,銅臉男子重新回來室中,問道:「你當真不肯交出傳國玉璽嗎?」周瑜苦笑道:「我手中沒有傳國玉璽,你讓我如何交出來?」
周瑜與孫策交換了一下眼色,一時無語。
卻見燈光映照中,喬婧和衣躺在木榻上,神色甚為安詳,彷彿只是在熟睡,並不是身處危險中。
來到一間囚室,室中有柱,柱上有枷,牆上有板,與周瑜之前的描述一模一樣。周瑜又搶到牆壁前,看到滑板邊角齒印猶在,這才對袁蜜點點頭,示意正是這間囚室。
一路追到耗門,已不見了銅臉男子蹤跡。周瑜心道:「前晚我在這一帶被他打暈,今早醒來時人也在這附近,現下又是在這裏失去對方蹤跡,莫非這一帶有什麼玄妙?」
到了伏府,居然未能見到伏壽,說是她一早便被接進皇宮了。
太史慈插口道:「他一定是被人重金買通了。」
周瑜竭力仰起頭來,道:「閣下也是堂堂七尺男兒,卻挾持要挾一個弱女子,算什麼好漢?」銅臉男子搖頭道:「我不是好漢。我也是受命於人,不得已而為之。」
等僕從走遠,袁蜜古古怪怪一笑。周瑜問道:「怎麼了?」袁蜜不答,只抿嘴暗笑不止。
喬媖知道袁蜜是個剛猛性子,言出必行,忙道:「蜜兒先不要著急。周公子既然說袁校尉完全沒有嫌疑,一定是這樣。」
袁紹道:「何大將軍已下令停止追查傳國玉璽,奸人卻在借周瑜之手繼續尋找玉璽,還有意將證據指向我,弄得好像是我派人擄走了小喬,再逼迫周瑜尋找玉璽。一旦事發,何大將軍定會以為我有野心,意圖窺測大寶,這可是滅族大禍。」
門仆面露愧色,猶豫了下,還是答道:「未用皇後車輿,只用了普通采女之禮。」
何雲道:「傳國玉璽失蹤已有兩月,可能還不止兩月,太后和我哥哥將所有能想到的地方都徹底搜過,終是一無所獲。就算周郎聰明絕頂,想在短時期內尋到玉璽,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孫策也道:「袁小娘子身份特別,她跟公瑾一道,也許會有所幫助。」
銅臉男子道:「喬家娘子已經被送去另一個安妥的地方。不過你放心,我可以向你保證,在我下次聯絡你之前,我決計不會動她一根毫毛。」
袁術嘆道:「好好的女兒家,偏偏是一副男孩子的性格。如果不是這樣,你本來可以選入宮中,說不定還會成為皇后呢。」
周瑜沉吟片刻,又問道:「萬一別人搶在我前面找到傳國玉璽呢?」
袁蜜道:「周公子跟小喬是很要好的朋友嗎?為什麼我從來沒聽她提過你?」
周瑜正色道:「伯符,等洛陽事了,我請你務必帶一個人回江東。」孫策道:「你是說陳是嗎?我已經送他離開洛陽了呀。」
正待趕去河南尹查看究竟,忽聽到有人叫道:「周君是在找人嗎?」
那囚室甚為古怪,空空蕩蕩,只在室正中立有一根碗口粗的柱子。周瑜被迫倚柱跪下,一名守衛從牆角拖過來一具粗笨的立式木桎,放在柱后,將周瑜雙腳分開,拘入桎孔中,另一名守衛則合上固在木柱上的枷板,鎖住他脖頸。那枷板帶有一個銷子,拔掉銷子,就能上下移動。周瑜身材頎長,守衛將枷板上移,直到周瑜被迫高高仰起頭、下巴完全托在枷板上為止。周瑜只能勉強貼緊木柱,挺直身子,好減輕下巴及脖頸的拉伸力道,頗為難受。
周瑜道:「閣下自認為身份隱秘,我那些朋友找不到你嗎?」
袁紹揮手道:「我自有處置。」又將身後的袍服男子介紹給眾人,道:「這是我帳下幕僚午遠午先生,我會委派他來調查這件事。周君,你可否將這張畫像留下來?」
何雲道:「而且袁氏即將有更大的富貴臨門,太后已選中袁家女兒為皇后,預備等國喪期滿,就正式迎其入宮呢。」
周瑜道:「我只匆匆見過小喬一面,當時她人在昏迷中。後來我再設法弄開滑板時,她人已經被帶走了。」
周瑜道:「對方手中已握有小喬,無須對我動刑,我便會說出一切。如果對方還想折辱於我,隨便想個法子,都可以達成目的。但那木柱刑罰太過特別,令人印象深刻,且也不難打聽到這是軍營監獄所獨有……」
袁蜜道:「大喬姊姊放心,我一定不會偏袒我伯父,他弄得灰頭土臉我才高興呢。周公子,事不宜遲,我們這就走吧。」
銅臉男子道:「正是如此。」又道,「也許到時你會改變心意,願意將傳國玉璽交給我。」
門仆忙道:「是,舞陽君從來不見女客。不過小娘子可以到門廳等候,小臣自會奉上湯水。」
周瑜忙道:「校尉君別誤會,我們並沒有什麼企圖,只是想問這位軍爺幾句話而已。是不是?」
眾人本毫無線索,不想卻從袁蜜口中突然冒了出來,還告知知道那間刑訊周瑜的囚室,不由得大喜過望。
周瑜道:「如果你對小喬無禮,我出去后便立即自殺,那麼之後無論發生什麼,我都不會知曉。」
太史慈忽道:「那監獄守衛董大一定是在撒謊,不如我們再去找他,暴打他一頓,不信他不說實話。」
出了村口,太史慈不免有些灰心,道:「本以為董大家人是條重要線索,可就目下情形看來,董大極可能確實與這件事無干。」
事情牽涉袁紹自身,他哪能輕易放過,厲聲喝道:「拖出去,打!」
袁蜜大為氣惱,道:「我伯父手下還真養能人呢。」又問道:「我們下一步該怎麼辦?」
周瑜心道:「就算郭嘉真是姦細,發生了這麼多事,他早就知道了,不必瞞他。」遂道:「小喬被人綁走了,扣作了人質。具體經過情形,等大喬回來,我再一併告知。」
周瑜道:「下次聯絡我,是等我找到傳國玉璽嗎?」
袁蜜見周瑜已策馬向前,也只得命車夫跟上,又問道:「我在京師日久,只聽過舞陽君的大名,卻沒有見過。聽說她年輕時有洛陽第一美人之稱,她……她當真有那般美貌嗎?」
董大慌忙磕頭求饒,哀告道:「小臣說的都是實話,真的沒有見過周君,請校尉君饒過小臣。」
周瑜想了想,道:「舞陽君雖然年紀大了些,卻還是風韻絕佳。」
周瑜驚問道:「你……你們對她做了什麼?」
周瑜與喬媖低聲商議了幾句,因想藉助袁蜜之力,便將原委和盤托出。
袁蜜道:「我準備了酒食和禮物,要先送進軍帳,好給伯父一個驚喜。」
周瑜與銅臉男子一番對答,見對方喜怒不形於色,料來是個厲害角色,只得大致說了事情經過,從在靈台遇到陳是開始,到後來被帶入南宮面見大將軍何進,又受對方囑託追尋傳國玉璽,然董太後宮人剛剛被殺滅口,線索已斷,何進決意放棄,等等,均沒有隱瞞。
銅臉男子冷笑道:「你是在賭我不敢對喬家娘子動手。來人,帶喬婧過來,先剝光她衣衫……」
喬媖大為驚訝,未及詢問,周瑜已上前一步,雙膝跪下,道:「小喬是受我牽累,才會至此。喬氏於我有恩,在危難之時,不避兇險,將我等收留于府中。而今我尚未報答恩情,反而害得小喬落入奸人之手。」
周瑜道:「那麼小喬呢?你已經得到了你想要的,還扣著她做什麼?」
袁蜜道:「可是伯父已經派人去拿張氏兄弟了呀,一旦拿到他二人,真相不就清楚了嗎?」
袁術不願多提,遂岔開話題道:「那位周瑜周公子儀錶堂堂,看起來很不錯啊。」
袁蜜哼了一聲,搶先應答道:「舞陽君有空,周公子可沒空。舞陽君方便,周公子可不方便。」
袁蜜忙問道:「那你們最厲害的刑罰是什麼?是夾手指,還是夾雙腳?」
這是一個再也無法得到答案的問題。騫碩計劃失敗,他本人也被何進殺死,何氏佔了上風,劉辯當上了皇帝,卻只拿到了一方假傳國玉璽。即便它能以假亂真,也依舊只是贗品。如此便可知道,那手握傳國玉璽的神秘人物肯定不是站在何氏一方。但他也未及時將傳國玉璽交給董氏,這便是大將軍何進所言「那人如果不是自己有異圖,就是想坐觀其變」。
周瑜道:「太好了,我們這就進去畫像。」有意落在後面,告知孫策道:「我怎麼也看不出郭嘉是姦細,他似乎全不知情。」
袁蜜道:「不是還有那銅臉男子畫像嗎?」
銅臉男子道:「有人認為你能做到。而且現下喬婧在我手中,你更是不得不做到。」
孫策莫名其妙,問道:「到底怎麼回事,你沒找到小喬嗎?」
袁蜜奇道:「普通采女?怎麼可能?」
周瑜道:「閣下答應帶我來見小喬,為何不能信守承諾?」
太史慈道:「那我們還等什麼,這就是找董大家人吧。」孫策道:「不如先找一趟董大。」
袁蜜早已按捺不住,問道:「周公子為何說我伯父一定沒有嫌疑?」
孫策反問道:「如果姦細不是郭嘉,那會是誰?」周瑜搖頭道:「我不知道。」
袁蜜笑道:「要驗證還不簡單,我設法帶周公子到軍營監獄去,果真是那間囚室的話,不就能確定了嗎?」
銅臉男子道:「那麼我也會在適當時候釋放喬家娘子。」
周瑜道:「驃騎將軍何須如此!今日我雖未曾赴邀,拂了驃騎將軍面子,但也答應他日必登門賠罪,又何必使出如此手段?」
周瑜問道:「董大多久回來一次?」
袁紹一時語塞,隨即沉下臉道:「我已經說過,我對此事毫不知情。看在蜜兒面子上,今日就不追究你三人擅闖軍營之罪,下次再讓我遇到,可就沒這麼容易脫身了。各位請便吧。」
周瑜愕然道:「為什麼這麼說?除了董氏,還能有誰如此想得到傳國玉璽,不惜採取極端手段?」
何雲笑道:「如此看來,小喬在周郎心目中一定很重要了?」
周瑜忙道:「袁小娘子捲入這件事,完全是巧合。」大致說了自己前日去河南府尋小喬、曾遇到袁蜜一事。
周瑜生怕袁蜜說出何雲只是屠戶之女之類的話來——如此,不僅冒犯了何雲,還大大得罪了何太后及大將軍何進、車騎將軍何苗等一干人——忙道:「想來舞陽君不是有意不見蜜娘,只是有不便之處。」
周瑜忙道:「當然可以。我們繪製了多份,就是為了預備這種情況。」
孫策道:「你是說,我們身邊一定有奸人的耳目?」
周瑜道:「我也覺得難以相信,所以才一定要進軍營親眼驗證,這便是我們今日來軍營的目的。」
她呼叫郭嘉為「郭郎」,稱呼孫策卻是「孫公子」,親疏立分。孫策心中很不舒服,幸好眾人都在看袁蜜的反應,沒有人留意到他的異常。
周瑜退後兩步,大聲抗議道:「為何要拿我?我犯了過錯,自會承擔,但請曹校尉給一個交代。」
袁蜜道:「我們來董村一無所獲,那些軍士不也是白等嗎?現下要怎麼辦?」
袁術又將女兒拉到一旁,問道:「你是要跟孫策他們出去遊玩嗎?」袁蜜道:「是啊。莫非爹爹不同意?」
婢女也不應答,只古怪一笑。
read.99csw.com袁蜜這才釋然,又問道:「那小喬有沒有危險?那些人有沒有對她怎樣?」
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
周瑜應了一聲,隨婢女進門。剛到中庭,迎面遇到一大群人。為首老者眉發全白,卻是皮肉細嫩白凈,頜下無須。婢女忙拉著周瑜避讓到一邊。雖素未謀面,然從這前呼後擁的架勢來看,老者顯然就是大宦官張讓了。
周瑜大為意外,追問道:「當真?」銅臉男子道:「但只是適當時候。」
周瑜再醒來時,果如銅臉男子所言,人已在洛陽街道上。他手上綁縛已去,躺在靠近耗門的小巷中,正是他當日被打暈的地方。一時不及多想,只覺得又餓又累,然身上物品盡為銅臉男子搜去,連買一張胡餅的錢也沒有,只好出開陽門,往南郊喬府而去,正好迎面遇到孫策。
周瑜道:「不,我是說郭嘉。這個人看起來散漫隨意,卻極其敏銳。當日我們初遇,在尚未有任何跡象的情況下,他便能猜出陳是一案與傳國玉璽有關。這等洞察力極為罕見,世上沒有幾人能夠做到。」
孫策道:「這不就得了,姦細就在你身邊,你這麼聰明的人,一直沒看出來。郭嘉何等老謀深算,能讓你看出來嗎?」
袁蜜道:「奇怪了,他怎麼看出來的?我為什麼沒看出來?我覺得那董大就是猥瑣小人,打他幾下,說不定就招了。」
周瑜道:「我知道,但就目下而論,舞陽君是最合適的人選。」
銅臉男子道:「你明白就好。」又從袖中抽出一條帕子,告道:「這帕上有迷|葯,你嗅過後便會暈過去,再醒來時,人會在洛陽街市上,你大可就此自便。但你若是自殺,我便會毫不猶豫地殺死喬家娘子,好讓你們黃泉路上做伴。至於你尋到傳國玉璽后要怎麼處置,那是以後的事,到時再說。」
周瑜道:「但目下已經能肯定不是驃騎將軍董重及手下所為,我想不出還會有別的禁軍將領捲入此事。」
銅臉男子聽到敲板聲離開后,再也沒有回來。那間囚室四面無窗,室門也是一整塊木板,不見陽光,也不知時日。周瑜雙腳和脖頸被刑具牢牢固定住,禁住他雙腳的木桎孔高出地面不少,致使他全身重量大多落在雙膝上,若是掙動身子,力道便會傳到膝蓋和下巴上,時間一久,極為痛苦。他幾次想要呼叫守衛進來,懇請對方打開枷板,但又強行忍住。
太史慈一直一言不發,忽起身道:「我也去。」
原來太后何宛為兒子漢少帝選中的皇後人選,正是太傅袁隗之女,也就是袁紹、袁術的堂妹。袁隗是安國康侯袁湯幼子,年少做官,娶海內大儒馬融之女馬倫為妻。馬氏家世豐豪,出嫁時嫁妝巨萬,連出身四世三公的袁隗也極為驚嘆。袁隗仕途極順,比其兄袁逢更早登三公位,先後任太尉、太傅,寵貴當時,其妻馬倫亦有名於世。
守衛見袁蜜正兇巴巴地瞪著自己,不敢得罪她,只好道:「是,是。」
袁蜜面色一紅,定了定神,隨即喝問道:「你們是什麼人?光天化日之下擋住去路,是要搶劫嗎?」
銅臉男子怔了一怔,沉默片刻,忽轉身去了。
太史慈跺腳道:「人都被擄走了,請罪有什麼用?先想辦法救人吧。周君不是見過審訊你的男子嗎?可還記得他的相貌?」
何雲道:「何不從奸人身份著手?周郎真正關心的不是傳國玉璽,而是小喬安危,只要追查到奸人身份,不難救出小喬。」
孫策嗤笑一聲,低聲道:「太史兄,這位袁蜜小娘子說謊的本領,可不比你當年誆騙青州使者差。」太史慈不答,只苦笑了一下。
過了一會兒,軍營監獄守衛董大被帶了進來。袁紹詢問周瑜曾於監獄刑柱被拷問一事,董大忙道:「小臣雖然當值,卻從來沒有見過周君,適才袁小娘子就問過了。」
喬媖遲疑了下,還是告道:「聽說卞氏原是江湖舞伎,才藝雙絕,曹校尉一日也離不開她。」
周瑜道:「那晚我初醒過來時,人躺在地上,雙手背縛,頭上也套著塊黑布。現下想來,那黑布同之前帶我們入宮時禁軍所用黑布,似乎沒什麼兩樣。」
周瑜自己曾身受酷刑,不願牽涉更多人進來,忙道:「等一等!」指著董大道:「我確實沒有見過他,因而他說沒見過我也有可能。」又將銅臉男子畫像拿給董大看,問道:「你見過這個人嗎?」
何雲搖頭道:「洛陽幾十萬人,僅憑畫像去尋一個人,如同大海撈針。何不查查是誰最想整治袁紹?」
周瑜問道:「袁校尉是要將這件事稟報何大將軍嗎?」
郭嘉笑道:「不過是主人不在,我越俎代庖罷了。大喬如果在這裏,一定比我畫得好上許多。」
周瑜奇道:「莫非邑君是指那位手握傳國玉璽的權宦嗎?他已有傳國玉璽,為何還要利用我來找尋?」
周瑜道:「我認為這種可能性最大。但即便如此,這個人也必是位高權重,能夠自由進出軍營之人,袁校尉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周瑜剛掙扎著坐起身來,便有人走過來,揭下他頭上的黑布套,正是那設計捕捉他的銅臉男子。
周瑜道:「我猜董大肯定知道些什麼,但他不會隨便開口。」
周瑜未及回答,忽有一隊禁軍飛騎而到,卻是典軍校尉曹操率軍到了。
周瑜之前本無交璽之意,而今既知喬笛之事,心思便起了變化,毫不遲疑地點頭道:「會。雖然我也不願意傳國玉璽落入奸人之手,但既然能救得一人性命,且是對周瑜重要之極之人,我願意將玉璽交出去。」
袁紹對這位侄女頗為無奈,只好道:「那好,你到外面等著,一旦聽到我要對他三人不利,你再進來阻止,總可以吧?」
郭嘉搖頭道:「生病一定只是個借口。母子強行分離,實在不同尋常。」
袁蜜道:「那我們就把董大綁到刑柱上,看他能熬到幾時。」
來到張府,門仆通報后,有婢女迎面出來,稱舞陽君只讓周瑜一人進去。袁蜜很是氣憤,指著自己鼻樑道:「怎麼,我堂堂袁氏,河南尹之女,配不上舞陽君名門高第嗎?可別忘了,姓何的自己……」
喬媖忙將周瑜扶起,道:「周公子不必如此。小喬遭此厄難,也是她的命數。不過事情到底是如何發生的,還望周君告知。」
那守衛道:「不是他不守信用,而是京師發生了大事,全城戒嚴,沒有何大將軍親筆手令,誰也出不了城,不得不多留你一日。」
銅臉男子聽了頗為驚奇,道:「你所提之事,不少我早已知悉,你竟沒有撒謊,我還以為你會編一番謊話來騙我呢。」
太史慈若有所思,道:「這倒是驗證了周君的猜測,袁校尉一定派了人暗中監視董大。監視的人看我等欲去監獄,便迫不及待地出面阻止。」
周瑜道:「就是這個人。郭兄,想不到你畫技相當不錯。」
喬媖當即盈盈下拜道:「多謝周公子。」周瑜忙扶住她,道:「事情因我而起,我理當儘力。」
話音剛落,便有數名黑衣男子平地冒了出來,拔出佩刀,四下散開,呈合圍包抄之勢。周瑜急忙挺身擋在袁蜜面前,道:「難怪尊父說京師不太平,今日親見,方知所言不虛。」
喬媖因舊日情分,也不瞞袁蜜,說了小喬被歹人綁架一事。
周瑜見她口無忌諱,忙將她拉開,道:「這種事,就不要再問啦,不然只會讓伏家人難堪。」
孫策揣度道:「姦細會不會就是郭嘉?」
袁蜜瞪大眼睛,失聲道:「傳國玉璽?原來奸人要的是傳國玉璽。難怪家父提到宮中失物時,面色凝重。」又忍不住細細打量周瑜,道:「周公子雖然一表人才,可是你……你憑什麼能找到傳國玉璽?」
袁蜜道:「你前日、昨日都當值嗎?」董大道:「當值啊。」
袁紹忙取了令牌,派一名將官率兵去逮捕張氏兄弟,又喝令拿下董大,等日後查明真相,再行處罰。
袁紹奇道:「周瑜知道的事情,我全部知道,何須多費力氣訊問?」
袁蜜道:「不如也給我一張,我拿回去交給父親大人,請他以河南尹的名義發出通緝告示。」袁紹忙道:「萬萬不可。這件事,決計不能張揚。」
周瑜搖頭道:「不可。我與小喬傾心相許之事,沒幾個人知道……」孫策忙插口道:「你連我都沒告訴,是我自己瞧出來的。」
孫策忙迎上前問道:「大喬原來也會畫工?」喬媖道:「略知一二。」走過去看了看,問道:「這畫像中的人是誰?」郭嘉道:「就是這個人擄走了小喬。」
郭嘉道:「聽起來,那黑布應該是禁軍秘密捕人時的慣用裝備。」
周瑜道:「袁校尉應該沒有相信董大的話,卻就此放過了他,表明另有安排,譬如派了人暗中監視之類。」
周瑜搖了搖頭,遂上前問道:「阿翁可是董大的家人?」董父忙停下手中活計,起身道:「我是董大阿爹。公子找董大嗎?他人在軍營監獄當值,好幾日沒回來了。」
何雲笑道:「有什麼好不好的,還不是變著花樣打發無聊又無趣的日子唄。」
那名守衛猶豫了一下,仍然答道:「你是昨晚被帶進來的,現下是第二個晚上。」
他猜想傳國玉璽必在宮中某位大宦官手中,極可能便是十常侍之一。然他不熟宮中之事,不知該如何查起,便預備去找伏壽,設法從她口中多問一些宮中情形,譬如各宦官性格、愛好等,再來判定誰最有嫌疑。
董大道:「最近一直沒有。倒是上軍校尉蹇碩被殺后,袁校尉抓了一些小黃門來這裏拷問,沒有一個能挺過一個時辰的。」
她當真有名門風範,家無長男,驟遇大事,卻仍然不失沉靜。
眾人正要一起動手,忽聽到腳步聲紛沓而至,隨即有人喝道:「蜜兒,你在這裏做什麼?」卻是袁紹帶人到了。
周瑜頗為尷尬,忙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轉告舞陽君,說我有空時自會登門拜訪。」
周瑜見孫策認定郭嘉是姦細,便不再多言。
曹操道:「城裡哪裡?是不是永和里中常侍張讓府上?」
周瑜又道:「我們這就去找舞陽君何雲吧。」
喬媖道:「我想多半是曹操曹校尉覺察到京師氣氛不對,所以想先行將愛子送回家鄉,以防萬一。不過正好蔡姊姊有事離去,卞氏也許不會再來喬府。」
董大大叫道:「來人……反了……」剛喊了兩聲,便被太史慈扼住了咽喉。
那守衛名叫董大,居然信以為真,笑道:「小娘子真來對了地方。」
周瑜料想對方必要去對付喬婧,說不定會割下耳鼻送來喬府,又急又怒,叫道:「不行!今日我絕不能再讓你走脫。」
袁蜜奇道:「伯父就如此算了嗎?這董大分明在撒謊。他是監獄守衛,周公子這麼個大活人,被帶進去再帶出來,就發生在鼻子下,他會不知情?」
遂下馬打聽,然無人聲稱見過銅臉男子。周瑜身無畫像,描述起來極是費勁,又想到那句「驚喜不日即到」,憂心如焚,一時又無法可想,只得先趕回喬府。喬媖等人均出門未歸,應該是攜帶銅臉男子畫像四下打聽去了,府中只有羅韜、羅湯父子。
袁蜜道:「這麼說,奸人一定很了解周公子了。」
出來大門時,孫策等人已等在門前。袁蜜先行登上車子,引周瑜等三騎徑直來到上西門附近的軍營。到轅門時,諸人分下車馬,卻被軍士挺戟攔住。
周瑜道:「唔,這個……」他對袁蜜一無所知,一時不知該不該將小喬之事告訴她。
袁紹尷尬一笑,又道:「各位也該知道昨日京師發生了大事,自清晨開始,西園禁軍全部出動,都不在軍營。我和典軍校尉曹操一直跟在何大將軍身邊,另外六校尉則封鎖全城,分守京師要道。」
何雲道:「甚好。周郎想知道什麼?」周瑜道:「只想請舞陽君詳細介紹宮中頭面人物。」
董大看了看周瑜,搖頭道:「沒有。」
河漢清且淺,相去復幾許。
周瑜之前曾想到此節,但料想袁紹幕僚午遠亦會將重心放在此處,所以未曾深入探究,此刻聽到何雲建議,忙問道:「照邑君看來,誰最希望整垮中軍校尉袁紹?」
周瑜道:「請校尉君息怒。還有一處細節,我未來得及提起。我昨晚被關在囚室中時,為了察看隔壁小喬是否還在,曾用牙撥弄過牆上的滑板,留下齒痕。適才我在貴軍營監獄檢視過,咬印還在。校尉君不信的話,可以親自去查看。不過我相信袁校尉跟這件事無關。」
銅臉男子揮手命守衛退出,這才道:「現在我有些話要問你,你據實回答,若有一個字不實,我便去對付喬家娘子,你聽清楚了嗎?」
周瑜大踏步進來,躬身行了一禮,道:「舞陽君近來可好?」
周瑜道:「是。我因為氣血不暢,全身僵直,幾度瀕死,被https://read.99csw.com解下來時,動都不能動了。」
曹操遂上前招呼,問道:「蜜兒是來見袁校尉的嗎?他去見何大將軍了,人不在軍營里。」又指著周瑜等三人問道,「蜜兒如何會跟他們在一起?」
孫策有心反駁,卻只是嘴唇動了動,找不出半個字來。
袁紹見侄女仍然不當回事,知其年紀太小,不懂政治險惡,忙問道:「蜜兒,你老實回答我,你是怎麼趕上周瑜這件事的?你為什麼要幫助他們進軍營?是不是你父親指使你這麼做的?」
袁蜜卻道:「為什麼說我伯父沒有嫌隙?他是禁軍首領,也是個敢作敢為的厲害人物。如果周公子和小喬當真曾被關在軍營監獄的話,他不會不知情。」又特意加重語氣道:「你們放心,如果真是我伯父所為,我一定不會袒護他。大喬姊姊,我知道你擔心小喬,我這就去找我伯父,當面向他要人。」
郭嘉不以為然地道:「你們不管說什麼,都只是推測,沒有任何實據。但周瑜曾被帶到軍營監獄審訊,卻是鐵一般的事實。適才袁小娘子說過,她伯父袁紹袁校尉是禁軍首領,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治下監獄發生了什麼事。袁校尉既知情,此事又是為了傳國玉璽,必是受何大將軍之命。」
曹操笑眯眯地道:「怎麼,袁校尉沒收留蜜兒推薦的三位忠勇俠義之士嗎?」袁蜜沒好氣地道:「要你管。」
袁蜜道:「原來你叫太史慈,我好像在哪裡聽過你的名字。」
周瑜道:「不是。她算是知情者,而且在為陳是正名一事上幫了大忙。」
袁蜜道:「那你就說實話,是誰帶這位周公子來這裏的?隔壁那位小娘子又被誰帶走了?」
傳國玉璽之爭,本來是何氏與董氏之爭,事關漢少帝劉辯和陳留王劉協誰當皇帝。漢靈帝在世時,為廢長立幼埋下種種伏筆,但傳國玉璽一事,是不是真出於漢靈帝的安排呢?
周瑜早已知道這件事,倒也不意外。袁蜜卻很是為伏壽不平,又道:「我就不明白,伏壽哪裡不好了,人長得好,又有見識,雖然是庶出,卻是伏家唯一的女孩兒,長公主也視她為親女。而且她跟皇帝一起長大,感情深厚,這是誰也及不上的。」
董大哭喪著臉道:「近來監獄沒什麼事,小臣有時候會開溜,坐到牆角打個盹兒。也許有人乘隙帶人進去拷問也說不準。小臣極少進去,裏面發生了什麼事,小臣也不會知道。」
孫策道:「因為袁校尉還想要周瑜替你尋找傳國玉璽。為了要挾他就範,還事先擄走了小喬做人質。」
袁蜜乾脆地答道:「不可以。」但她也不是一味地蠻橫,料想自己若堅持留在帳中,也不會有什麼結果,遂撇撇嘴,道,「那好,我就等在外面。伯父可不準對我的朋友無禮。」
孫策道:「驃騎將軍董重已經自殺死了,董太后也已經離開了洛陽,在遷往封國的途中。」
喬媖見眾人面面相覷后,都望向自己,便以主人身份告道:「這裏的人我都信得過,耳目只是一說,也許只是有人見到小喬和周公子在一起,無意中說了出去,遂為奸人利用。耳目這件事,就此作罷。我們先想辦法救出小喬要緊。」
袁紹喝道:「周瑜人在這裏,當著證人的面還敢撒謊。來人,拖出去打二十大棍。」
袁紹看了看,搖頭道:「不認得。」又拿給幾名將官看,也都說沒見過這個人。
袁蜜聽說要去永和里找伏壽,忙道:「我也好久沒見過伏姊姊了,也正想念她呢。」頓了頓,又道:「不過我爹爹說也許伏姊姊當不上皇后了。」
太史慈冷然道:「袁校尉否認與這件事有關嗎?可我們剛才去過監獄,周瑜能肯定昨晚被關在那間囚室中。」
孫策道:「這曹操還真是奇怪性子,送走兒子,留下小妾,讓母子生生分離,他就忍心嗎?那可是他自己的兒子。」
曹操道:「那好,我問你,你適才去了哪裡?」周瑜道:「城裡。」
袁蜜聞言,既驚訝又憤怒,道:「這洛陽城當真亂得不成樣子,居然有人當街綁人。」又問道,「為什麼要綁架小喬呢?是不是要索取贖金?」
他本來極有把握是驃騎將軍董重派人綁架了喬婧,預備自己一旦脫離險境,就去求見大將軍何進,利用何氏來牽制、制衡董氏,再設法營救出喬婧。而今既知董氏已在昨日一敗塗地,再從銅臉男子最後露面時依然神色自若來看,他肯定不是驃騎將軍手下。那麼他又是哪一方的人呢?
袁蜜未知詳情,聽到這裏完全糊塗了,問道:「你們到底在說什麼呢?禁軍將領是說我伯父袁紹嗎?難道你們懷疑他派人綁架了周公子和小喬?」
周瑜苦笑道:「這也是我困惑的地方。」
袁紹是禁軍首領,統領西園八校尉,兵權極重,卻說「即便追查下去,也未必有什麼好結果」,周瑜等人聽在耳中,不免又添一分憂懼。孫策本來尚不能肯定袁紹是否真的對此事一無所知,但見到袁氏如此神色,才確信他不知情。
身子僵硬、膝蓋麻木之後,肉體的痛楚似乎稍微減輕,但飢餓又緊隨而至。周瑜自清晨離開伏府起便滴水未進,開始肚子還只是餓得咕咕作響,後來飢餓感的難受程度甚至超越了刑具所帶來的傷害。又困又乏又餓之下,竟然產生了許多幻覺,幻想跟小喬一起彈琴論樂,攜手徜徉於山水之間。
周瑜道:「唔,這個……」
原來那日周瑜被銅臉男子帶到耗門附近后,隨即被打暈過去。等到他再醒來時,人側卧在地上,頭上套了黑布,只隱約覺得燈燭搖紅、人影憧憧,渾然不知身處何處。手腳微縮,才發現雙手已被牢牢縛在背後,動彈不得。
周瑜大叫道:「喂,你去哪裡?對付一個弱女子算什麼本事,有種沖我來。」卻是無人回應。等了一會兒,並未聽到隔壁有動靜,他這才略略放心。
周瑜道:「為什麼多關了我一日?那古銅臉男子不守信用,叫他來見我。」
喬媖問道:「小喬可有跟周公子提過我喬家的不幸往事?」周瑜一怔,答道:「沒有啊,什麼不幸往事?」
忽聽到有人敲了敲牆壁上的滑板,銅臉男子聞聲,便立即轉身出去了。
剛好典軍校尉曹操引軍出營,見到周瑜,很是驚訝,問道:「周君如何來了這裏?」周瑜道:「我陪袁小娘子。」
周瑜心道:「先是有人用一箭雙鵰之計陷害袁紹,接下來又是袁術遇刺,看來有人忌憚何、袁兩家即將聯姻,想先行剷除袁氏。這兩件事都非同小可,應該是同一夥奸人所為,主謀就是那銅臉男子的主人。也不知道河南尹屬吏捉到刺客沒有,也許可以從刺客來追查奸人身份。」
一名守衛端來一碗熱粥,喂周瑜喝下。周瑜這才覺得有了點兒生氣,似乎又從瀕死中活過來了,低聲道:「多謝。」
周瑜見好友面色不豫,顯是對郭嘉成見已深,料想一時難以勸轉,便道:「先回喬府再說。」
袁蜜很不耐煩,但曹操素有聲名,當年以五色棒殺大宦官蹇碩叔父蹇圖一事迄今仍在京師流傳,生怕他一怒之下搬出軍令,命人將己方一行強行逐出軍營,遂勉強引見道:「這位是孫策。這位是……」這才想到還不知道太史慈的名字。
周瑜苦笑道:「閣下之精明犀利,我生平未見。你能知道我心系小喬,利用她來捕捉我、訊問我,足見是知曉內幕之人,我撒謊也騙不過你。」
周瑜反問道:「校尉君看我等像是沒事找事的人嗎?」袁紹道:「不像。你們到底來我軍營做什麼?」
大將軍何進與其異母弟車騎將軍何苗及三公等上奏,稱漢靈帝之母董太后指使前中常侍夏惲、永樂太僕封諝等人交結州郡,壟斷各地珍寶財貨,將貢品全部送進董太后所居永樂宮。又依據藩王之後不得留住京城之故例,請求將董太后遷回封國。漢少帝劉辯雖不喜歡祖母,卻也覺得此舉大為過分,只沉默不語。臨朝聽制的何太后遂以皇帝名義表示同意。
曹操肅色道:「你不但見過舞陽君,你還殺了她。」
太史慈冷笑道:「袁校尉何必明知故問?你大概料不到剛剛送周瑜出去,他便又溯跡尋回來了吧。」
婢女長舒一口氣,道:「幸好常侍君沒有過問周公子身份,要不然婢子還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呢。」
曹操喝道:「來人,將周瑜給我拿下了!」
羅韜叫道:「天色不早,眼看就要夜禁了,周君還要進城嗎?」
何雲道:「周郎只是打聽宮中之事,可找的人很多,為何獨獨要來騰雲樓找我何雲?是因為伏壽入宮了嗎?」
銅臉男子道:「我是指尋到傳國玉璽之後,你也不肯交出嗎?」周瑜搖頭道:「不肯。」
袁紹一怔,隨即連連搖頭,道:「沒有的事,決計沒有的事。一定是有人造了一間相同的囚室來陷害我。那人既意在傳國玉璽,定然也非等閑之輩,別說一間囚室,一座監獄都能造出來。」
周瑜默然半晌,問道:「小喬人可還好?」
出來軍營時,正好遇到典軍校尉曹操。曹操道:「我適才遇到袁校尉了,蜜兒見過他了嗎?」袁蜜道:「見過了。」
孫策從懷中掏出那銅臉男子畫像,道:「就是這個人,這是根據周瑜描述畫出來的。」
郭嘉也不理睬,道:「大喬,你我各執畫筆,將這張畫像再多複製幾份,也好方便未來尋人使用,如何?」喬媖道:「我正有此意。」
銅臉男子道:「需要時,我自會與你聯絡。」又正色道:「我知道你不會改變主意,你只是想探聽我的身份,好設法營救喬家娘子。我明白告訴你,沒用的。」一邊說著,一邊將帕子捂上周瑜口鼻。周瑜難以閃避,吸了幾口氣,便暈了過去。
董大道:「都不是。我們這裡有一間囚室,只要將犯人綁到刑柱上,他一動不能動,會越來越難受,一般兩三個時辰就會屁滾尿流地求饒了。」一邊說著,一邊引著袁蜜等人進來,又特意告道:「小娘子當心些,裏面穢氣重,臭得很。不是萬不得已,小臣都不進來的。」
周瑜道:「這是一種可能,也有可能董大家人性命被他人掌握,他不敢隨意開口。或者兩種可能兼而有之。」
袁蜜沒想到伯父如此快速趕回軍營,一時語塞。袁紹掃了眾人一眼,喝道:「都拿下了!」
孫策一時難以置信,大叫道:「你周瑜是世家子弟,還能餓成這樣?」
袁蜜「唔」了一聲,也不再追問,引三人來到西面軍營監獄。門前守衛撫刀問道:「你們幾個來這裏做什麼?」
太史慈聞言大急,道:「快說,是什麼人綁走了小喬?救人要緊。」
何雲搖頭道:「不是他,而是另外的中常侍。周郎該知道,我哥哥手下的大將,如袁紹、曹操等,都是極力反對宦官涉政的。」
周瑜苦笑道:「我自然知道。可是對方挾持了小喬,我不得不勉強為之。」
周瑜便往書房取了一張畫像,預備再趕去耗門,設法打聽銅臉男子蹤跡。
對方腕勁奇大,董大難以掙脫,便將求助的目光投向袁蜜。袁蜜指著柱子笑道:「你不是說那刑罰很厲害嗎?不如我們來試試,看你能挺多長時間。」
守衛搖了搖頭,拿了空碗,起身自去了。
袁紹仍難釋疑心,道:「可蜜兒為何偏偏在周君被放出後去了喬府,還告訴周君,你所受刑罰正是軍營木柱之刑?」
周瑜心念一動,問道:「你是不是驃騎將軍董重手下?」銅臉男子道:「這不是你所該過問之事。」
張讓眯縫著眼睛,一副慈祥面容,但雙眼陡然睜開時,便可見到一股凶頑之光。他腳下未停,只迅疾轉頭掃了周瑜一眼,眼珠咕嚕轉了兩下,便又眯成一條縫,引人繼續朝前去了。
軍士卻仍不肯放行,道:「軍營重地,沒有校尉命令,不敢放閑人入營。」
周瑜忙道:「不可輕舉妄動。軍營非等閑之地。況且大家也只是聽我描述,未必能完全肯定那間囚室就一定是在軍營監獄中。萬一弄錯了……」
袁蜜道:「是了,我竟沒有想到這一點。」又問道:「現下我們該怎麼辦?本來了解宮廷的人也有不少,譬如長公主,但我們又不能隨意張揚我要找傳國玉璽這件事。」
袁術搖頭道:「而今情況有變,伏家女兒未必能當上皇后。」
再說「有異圖」。神秘人握有傳國玉璽,有異圖無非是他自己想當皇帝,或是扶持其親眷做皇帝。也只有如此,才能解釋他在何、董雙方爭鬥最烈時始終不拿出傳國玉璽。他既能接觸傳國玉璽,再以假換真,定然是漢靈帝近臣。那麼他事先偽造傳國玉璽一事,到底是他自己的主意,還是出於漢靈帝的授意呢?
出來時,正好遇到河南尹袁術。袁蜜剛要閃躲,袁術已然叫道:「蜜兒。」袁蜜只得上前拜見。
袁蜜道:「莫非曹校尉也在打他們三個的主意,要跟我伯父爭奪一番?」
出來張府時,卻不見了袁蜜。門仆告道:「適才有人來告訴袁小娘子,說河南尹遇刺受傷,她一時等不及周君出來,先行趕回去了。」
還是喬媖道:「或許周公子找到小喬時已是夜禁時分,今日又遇到戒嚴,無法出城,就跟我們不能進城一樣。我們還是先回去,安心等待。」
周瑜道:「蜜娘可曾聽到董大求饒時稱『上有老,下有小,小兒子才剛剛滿月』?這是他無意中說出來的,表明這些人是他心目中最重要的人。但按照常理,一般下面會說全家全仗我一人養活,然後才是饒命之類,但董大卻沒有提這一句。」
孫策道:「莫非袁校尉認為有人仿造了一間一模一樣的囚室,有意將周瑜帶進去訊問,好讓我們懷疑是袁校尉你所為?這種說法,怕是袁校尉自己都不能相信吧。」
周瑜道:「各位不必疑慮我等身份,這位是袁紹袁校尉侄女袁蜜。」
周瑜道:「這法子有用的話,尊伯https://read•99csw•com父袁校尉一定已經用上了。我猜剛才袁校尉本來就是打算這樣做的,但為那幕僚午遠阻止。午遠應該已經看了出來,就算酷刑纏身,董大都不會開口的。」
周瑜道:「天下想得到傳國玉璽的人估計不少,但有能力在京師綁人者卻不多。我們先回喬府,將事情告訴大喬,再商議個對策,想辦法尋到小喬。」
原來蔡琰小姨趙五娘病重,託人帶信給蔡琰,說想臨死前見她一面。蔡琰自幼喪母,由小姨撫育,感情深厚,接信后也顧不得小喬失蹤一事,連夜打點行囊,今早便啟程返回家鄉陳留去了。
曹操忙道:「不敢,不敢。」饒有意味地看了周瑜一眼,拱手去了。
再回頭對照那個再也無法得到答案的問題——如果劉協當上了皇帝,那麼他得到的傳國玉璽,會是真璽,還是假印?似乎前一種的可能性更大,即那神秘人野心勃勃,自己事先偽造了傳國玉璽。
孫策既對郭嘉起了疑忌之心,便不欲當其面提及諸事,忙插口問道:「大喬呢?」郭嘉道:「她去相送蔡家娘子了。」
何雲也不推辭,當真如數家珍,從自己的公公張讓開始,將宮中十常侍等權宦盡數介紹了一遍,連已經過世的畢嵐也沒有放過。又笑道:「周郎以為這樣就能找出誰竊走了傳國玉璽嗎?我姊姊何太后在宮中十余年,對南、北二宮之事了如指掌,還不是一樣找不到傳國玉璽?」
郭嘉道:「不必。大喬說她去去就回,讓我們先進城找人。周老弟,你人倒是回來了,小喬人呢?」
周瑜道:「你想知道什麼?」銅臉男子道:「傳國玉璽。你將你所知道的事全部說出來。」
周瑜被孫策大力一搖,幾乎摔倒。孫策這才留意到好友臉色慘白,忙問道:「你受傷了嗎?」周瑜搖頭道:「沒有。只是餓的。」
周瑜一怔,問道:「那日你跟郭嘉動手是因為什麼?」孫策忽然忸怩起來,道:「沒什麼。」
周瑜只得道:「是,什麼都瞞不過舞陽君。」又問道:「聽說壽娘是以采女身份入宮,她當真願意嗎?」
周瑜正色道:「這我做不到。且不說我根本不可能找到傳國玉璽,就算找到,也不能任由它落入你這樣別有用心的奸人之手。」
周瑜道:「之前我被關在囚室時,一名守衛說:『被鎖在這柱子上的人,沒有捱過十個時辰的。』看來跟娘子所言是同一個地方了。」又道:「伯符,你還記得之前你我被帶入宮時,禁軍用黑布套住你我二人嗎?」
周瑜、孫策、太史慈三人見狀,忙緊隨袁蜜步入軍營。
進來喬府書房,郭嘉先備了筆墨,周瑜則隨意找了些吃食,大吃猛吃。等筆墨備好,周瑜描述了一番那銅臉男子外貌,郭嘉勾畫出大致輪廓,再一一添加上眉毛、眼睛、鼻子和嘴,若有差異,便及時修正。如此反覆多次,終於畫成。
銅臉男子道:「你明知處境,不全心全意追查傳國玉璽下落,反而一再追查我的身份來歷,不怕我對喬家娘子不利嗎?」
太史慈道:「蓋房子耗費時日,得一磚一瓦、一木一石才能建起來。何大將軍託付周瑜還不到一日,便有人捉了周瑜,還臨時仿蓋了一間囚室審訊他,好嫁禍給袁校尉。袁校尉倒是說說看,這種可能性有多大?」
太史慈忽道:「袁校尉適才自己也說了,如果奸人嫁禍給你計謀得逞,將是滅族大禍。你跑不掉,你弟弟袁術也跑不掉。他官任河南尹,與你官秩相同,會不知道這些嗎?」
周瑜道:「我已繪製了綁架者的相貌,托請朋友在四下尋找。」
董大道:「沒有,真的沒有。」
周瑜道:「我猜傳國玉璽一定在某位權宦手中。」銅臉男子道:「這我也知道。你得找出這個人是誰,玉璽又藏在何處。」
袁蜜遲疑道:「可是舞陽君……她……她聲名可是不大好。」
周瑜道:「尊伯父袁校尉是何大將軍心腹,之前何大將軍曾命他協助我等追查傳國玉璽下落,但後來何大將軍又主動放棄此事。如果袁校尉想要我繼續幫忙尋找傳國玉璽,只要開口說一聲就行,不必使用這種極端手段。」
銅臉男子道:「你先回去。驚喜不日即到。」見周瑜不肯走開,便一邊倒退,一邊用弩指著其胸口,到巷口方才收手,翻身上馬去了。
太史慈略略鬆手,董大喘了幾口氣,道:「小臣真的沒見過這位周公子,也沒有什麼女子被帶來這裏。」
銅臉男子道:「我不關心你朋友找不找得到我,找得到是本事,我會很佩服。我只關心傳國玉璽,你既找舞陽君打探過,可有什麼收穫?」
周瑜忙道:「且慢動手!」又問那些黑衣男子道:「你們是中軍校尉袁紹手下嗎?」對方一怔,卻是遲疑不答。
周瑜道:「我盡吐實情,你便會放了小喬嗎?」
袁紹驀然醒悟,道:「周君是說,是有人故意把你帶來軍營監獄審問,好讓你懷疑是我所為?」
袁蜜自恃名門之後,卻被人拒於門外,這還是從所未有之事,忍不住義憤填膺,但周瑜一再使眼色,又用力握住她的手,略覺安慰,遂道:「那好吧,周公子速去速回。」
銅臉男子道:「如此說來,倒也公平。」
終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
纖纖擢素手,札札弄機杼。
周瑜面露愧色,道:「我深知此點。一會兒見到大喬,我會當面請罪。」
袁紹皺了皺眉,勉強保持溫和的風度,問道:「到底怎麼回事?各位有話,但請直說無妨。」
孫策因袁術是父親孫堅座主,便先上前拜見。
孫策與郭嘉相識不久即服其能,然後來郭嘉常與大喬親近,令他不由自主地生出怨氣來,也不願再認郭嘉有異才。又聽到周瑜誇讚郭嘉,心中更覺不快,當即反駁,道:「那不過是郭嘉信口開河,碰巧對上罷了。」
周瑜忙道:「不必了,我自去軍營找他。」走出幾步,再回頭時,董父又重新坐下織網。他見這家人如此勤勞淳樸,實在想不出董大會捲入什麼陰謀。
何雲柳眉一挑,問道:「周郎還想尋找傳國玉璽嗎?我哥哥已經下令停止追查,你小小百姓,竟敢違抗大將軍的命令?」
袁蜜搖頭道:「我不走。我一走,伯父就會派人把他們三個抓起來,對他們不利,說不定還會嚴刑拷打。他們都是我的朋友,我不准你這麼做。」
一路曲折,再度來到騰雲樓。婢女剛捲起竹簾,便聽到何雲笑道:「我還以為周郎再也不會踏入我這騰雲樓了。」
銅臉男子道:「喬家娘子也不值得你付出嗎?」
董父道:「以前是三天回來一次。而今家裡又添了一張嘴,要多花不少錢,董大便主動替人代值,好多賺些祿米,往往得十天半個月才能回來一次。」又問道:「公子找他有事嗎?不方便去軍營的話,留話也可以的。」
袁蜜居然笑道:「這沒什麼啊,伯父你不懷疑家父才不正常呢。」
然出了軍營,卻不知如何打聽董大住處。袁蜜到底還是官宦之女,頗有見識,道:「董大既是本地人,又做獄卒的營生,說不定河南尹有認得他的。」於是又趕來河南尹署,果然從尹獄一名獄卒那裡得知了董大家地址。
周瑜料想若不是身邊伏有姦細,便是對方派了人暗中跟蹤監視自己,也不否認,只道:「我正遵你之命,全力追尋傳國玉璽,但對小喬無辜被擄一事,我的朋友們也不能袖手旁觀。」
身子僵硬、膝蓋麻木之後,肉體的痛楚似乎稍微減輕,但飢餓又緊隨而至,難受程度甚至超越了刑具所帶來的傷害。又困又乏又餓之下,竟然產生了許多幻覺,幻想跟小喬一起彈琴論樂,攜手徜徉於山水之間。這真是奇特的體驗。人在最苦難之時,往往產生許多最純真的幻想,而這幻想總是一種魔力,引導人走出心中的陰霾,奔向光明。
袁蜜吐了吐舌頭,道:「這麼厲害。」
守衛待去追趕,曹操擺手道:「權且放她進去,立即派人去稟報袁校尉。」
袁蜜道:「爹爹又在胡說八道了。誰稀罕當皇后?再說了,未來的皇后是伏姊姊,當今皇帝從小就喜歡她,而且只愛她一個。聽說已經好幾次為她偷偷溜出宮,甚至還留在宮外過夜,把太后都嚇死了。」
袁蜜板起臉道:「怎麼,你們不認得我嗎?」軍士告道:「袁校尉被何大將軍召去大將軍府了,人不在軍營中。小娘子進去也是白跑一趟。」
袁術笑道:「久聞孫堅長子精明強幹,今日一見,果然是一表人才。」又問道:「孫君何時來了京師,竟不事先知會一聲?」
周瑜見喬媖信任袁蜜,也有心利用對方官宦之女身份追查小喬下落,便實話告道:「不是,全是因為我。奸人想逼迫我去尋一件東西,所以綁架了小喬做人質。」
周瑜道:「尊伯父那位幕僚午遠十分厲害,想來已在董大和張氏兄弟身上下足功夫,這也是我們手頭僅有的線索,怕是一時難有進展。」
喬媖道:「十一年前,我小叔喬笛遭歹人綁架,索要巨額贖金。祖父認為不能縱容歹人之行為,不肯屈服,急催司隸校尉陽球派兵圍攻歹人。歹人當場被殺,我小叔亦在混亂中被歹人先行殺死。」嘆了口氣,又道:「那件事後,祖母難以釋懷,離開了喬府,始終不肯再回來。再過了幾年,祖父亦病重過世。而今家父、家母均在外地,喬府只有我和小喬二人。父母大人一再叮囑我好好照顧小喬,卻不想她又遭奸人綁架……」想到一向相依為命的妹妹生死未卜,不由得潸然淚下。
袁蜜便問道:「這幾日有沒有訊問過什麼犯人?」
漢靈帝死時,身邊只有心腹宦官騫碩,騫碩也接受了漢靈帝遺命,輔佐庶出的小皇子劉協即位。按照騫碩的計劃,先以漢靈帝之命召大將軍何進入宮,殺其于漢靈帝靈柩前,如此,何后、劉辯母子便失去了最大的強援。騫碩再聯合董太后及驃騎將軍董重,以武力扶持劉協登基。如果計劃順利,何進被殺,劉協當上了皇帝,那麼劉協得到的傳國玉璽,會是真璽,還是假印?
何雲又不無得意地道:「這其實是我出的主意,太后一聽便拍案叫絕,其他人也沒有意見,袁家女兒可謂眾望所歸。」又道:「何、袁兩家聯姻,必將勢傾天下,所以針對袁紹之舉,極可能是針對我哥哥的。本來董氏最有可能,但現下來看,也不太像。會不會是宮中宦官呢?」
銅臉男子倒也乾脆,直截了當地道:「不會。」頓了頓,又道:「這件事,沒什麼商量的餘地。你如果不說,我便會儘力對付喬家娘子,你想得到、想不到的手段我都會用上。你不忍親眼見到她受苦,最終還是會交代一切。所以你現下老實交代,對我們三方都好——喬家娘子不會受罪,你不會傷心,我也可以省些力氣。」
袁蜜道:「這麼巧?一定是我們進來軍營時,有人看到周公子,怕他認出張氏兄弟來,所以趕緊通風報信。」
太史慈道:「他們不是做強盜,而是奉命監視董大家人,再暗中抓捕與董氏聯絡過的人。料想袁校尉著急去見何大將軍,不及思慮如此細緻,這一定是午遠之策。」
周瑜與孫策雖早已推測出此點,然聽郭嘉公然說了出來,還是一怔。
就地位及實力而論,滿朝文武中,沒有一人能比得上袁氏。漢靈帝在世時,袁紹任中軍校尉,掌管禁軍,地位僅次於上軍校尉騫碩。袁術任河南尹,掌管京師大小事務。其叔袁隗則以太傅身份與大將軍何進參錄尚書事,總攬朝廷政務。
孫策道:「原來如此。」聽到袁蜜在外面催叫,便順手取了張銅臉漢子的畫像,揣在懷中。
孫策驚喜交加,忙上去扶住好友肩頭,問道:「這兩日你去了哪裡?好讓我著急。」
袁紹頗為困惑,問道:「你同伴適才口口聲聲指斥我是主使,周君既然已能肯定你受刑之處就是軍營監獄,為何還要相信我?」
周瑜問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周瑜忙問道:「郭兄認為擄走小喬的奸人也可能是禁軍嗎?」
周瑜遽然而驚,忙問道:「什麼大事?」那守衛卻不願意多費唇舌,道:「明日你出去后自會知道。上頭交代不得與你交談,告訴你這些,已然是冒了風險了。」
袁紹忙問道:「張氏兄弟人在哪裡?」董大道:「剛才人本來還在的,但突然有人來把他們叫走了,說是他們的母親生病了。」
周瑜急忙牽過自己的馬匹,跨馬去追,忽聽到背後大呼小叫——
袁蜜狐疑道:「你們當真是我伯父手下?為何做起了攔路搶劫的勾當,不想活命了嗎?」
何雲笑道:「周郎是不是在想我那皇帝外甥非伏壽不歡,日後她一定能出人頭地?」
周瑜道:「我見到小喬了。」重重嘆了口氣道:「說來話長,我們路上再說。」一路講述了這兩日的離奇經歷。
袁紹點了點頭,不無憂慮地道:「這件事分明是針對我。而且我有種不祥的預感,即便追查下去,也未必有什麼好結果,所以我得立即將事情經過對何大將軍預先稟明。」拱了拱手,匆匆去了。
郭嘉道:「我不是瞎子,我早看出周老弟對小喬……」忽見喬媖向自己連使眼色,便改口道:「我的意思是,我贊同袁家小娘子的說法,奸人一定很了解周老弟,甚至可能派有耳目在我們身邊。」
袁蜜忽然進來問道:「為什麼說有奸人要暗地整伯父?」她雖然勉強出去,卻一直躲在帳外偷聽,此刻終於忍不住疑問,又沖了進來。
袁蜜不過是為了應付曹操隨口瞎編,此時也不得不硬著頭皮撐下來,只得道:「是。」
周瑜道:「好,我答應你,我不會自殺,也會儘力去找傳國玉璽。但正如你所言,尋到傳國玉璽后要怎麼處置,那是以後的事。」
周瑜「啊」九-九-藏-書了一聲,呆了好半晌,這才道:「難怪那些人將我多關了一日,還說京師發生了大事。適才我出城時,也明顯感到守衛戒備比平日嚴密了許多。」
太史慈瞬間爆發,將董大一把推到牆上,喝道:「你還敢撒謊!」指著周瑜道:「他昨晚就被關在這裏。前晚隔壁還關過一個女子,她人在哪裡?快說!」
太史慈道:「這麼說,小喬是因為周君才會被歹人捉去了?」
袁紹不明所以,遂道:「先去我軍帳再說。」
周瑜苦笑道:「姑且認為奸人也如舞陽君一般賞識我周瑜吧,但其實我並不想如此。」
周瑜不便議及宮廷之事,只能嘿然不語。
她本來意態慵懶,說到此處,神色忽然警覺起來,起身朝外看了一眼,又道:「這一點,我也不想多提,周郎自己會意吧。」匆匆將周瑜打發了出來。
周瑜愕然道:「我姓周名瑜,有事向舞陽君請教,正大光明地登門拜訪,有什麼不好回答的?」
孫策道:「我與朋友純粹是來京師遊玩,想到袁尹君公務繁忙,不便打擾,所以就沒有登門拜訪,還請袁尹君見諒。」
周瑜道:「除了銅臉男子外,我還見過其他兩名守衛,那二人應該是監獄里的人。」大致描述了一下二人的相貌特徵,又道:「那二人眉眼有幾分相像,似乎是親兄弟。」
袁蜜問道:「什麼未必?」郭嘉道:「也許這隻是何大將軍之計,表面放棄了追查,但暗中仍在尋找傳國玉璽。皇宮內外宦官耳目眾多,他知道無法動用官方力量,遂仍想藉助周瑜之力。」
周瑜很是意外,心道:「伏壽曾當面忤逆何太后,而今又發生了何太后以兒媳身份驅逐長輩董太後事件,難保不會讓人有所聯想。我還以為以何太后狠辣的性格,一定有所忌諱,拒絕再讓伏壽入宮呢。看來還是皇帝在其間起了作用。」
曹操道:「天就快黑了,還要出去隨意逛逛?不是想要逃走嗎?」周瑜詫然道:「此話何解?」
孫策聞言大為佩服,豎起大拇指,道:「大喬,你當真有氣度,巾幗不讓鬚眉。」
周瑜驚道:「之前那人審訊我時,便說目下已經夜禁,要我先暫時留在這裏,明日才會放我走。但時間似乎過了很久,我來這裏幾日了?」
一名首領模樣的男子頗為驚奇,問道:「你如何知道?」周瑜忙告道:「我們也是來找董氏家人查線索的。」那首領便拱了拱手,喝退手下自去了。
孫策當即駁斥道:「又在胡說八道!就算何大將軍想私下追查傳國玉璽,犯得著派人捉小喬當人質嗎?他只要再派袁校尉來知會一聲,我等自會儘力。」
太史慈不願再提往事,遂道:「我只是一介平民,來到京師還不到十日,怕是小娘子聽錯了。」
孫策聽了經過,忙告道:「綁走你和小喬的奸人,絕對不是驃騎將軍董重手下。」
周瑜負氣道:「閣下能將我帶入軍營拷問后再秘密送出,且不留下任何痕迹,而今連袁紹袁校尉都找不到線索,這番本事,世上沒幾人能做到。如此本領,連閣下都查不到傳國玉璽所在,我周瑜只是個小小百姓,又如何能做到?」
忽聽得有人問道:「你們在談什麼?」卻是喬媖回來了。
周瑜點頭道:「而且是極親近之人。」嘆了口氣,道:「目下為難的是,我們不能公然去查他,一來是可能促使他對小喬不利,二來我們是寄人籬下,不便指出身邊有姦細。」
周瑜心道:「原來還有人在隔壁偷聽我們對答。難怪要將我擺布成這般模樣,讓我跪在這裏,以木枷束住我頸項,令我面朝滑板方向,最終目的是要讓隔壁之人看清我面孔。似乎這囚室是專門審訊重犯用的,將犯人綁得一動不能動,審訊之人還能從隔壁觀察犯人細微神情。這些人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會專門設置這樣的囚室?」
周瑜道:「軍營非等閑之地,就算禁軍盡數而出,也還有衛士把守。再說我是前晚被帶進來的,監獄總該有人當值。」
銅臉男子道:「你既然交代了原委,我也會遵守諾言。目下已經夜禁,你先暫時留在這裏,明日我自會放你走。」
那守衛道:「目下已經夜禁,等到明日天亮,就會放你走。你再多忍耐一晚。」
周瑜驚道:「河南尹遇刺了嗎?」門仆道:「小臣也不知情。」
周瑜道:「我誰都沒告訴。依小喬性子,多半也只告訴了大喬和蔡家娘子。但奸人卻知道我會為小喬赴湯蹈火,事先綁架她來要挾我。」
周瑜聞言大吃一驚,問道:「袁家女兒?是袁蜜嗎?」
周瑜苦笑道:「我也料不到我人生最痛苦的經歷居然是餓了兩日一夜。」
四人遂就此作別,孫策、太史慈直接往洛陽南郊馳去,周瑜、袁蜜則往城中趕來。
喬媖道:「我倒認為郭郎言之有據,而今只有這張畫像,以及軍營監獄囚室的線索。蜜兒……」
對於孫策等人而言,重大事件並不是董、何兩宮之爭,何氏冒天下之大不韙將董氏剷除,而是喬婧、周瑜二人先後失蹤。然當日眾人確認周瑜失蹤時已是夜禁,到次日欲進城找尋時,洛陽城又因宮變而全城戒嚴。即使孫策搬出大將軍何進的名頭,也未能如願通過城門,還險些被逮捕送官府究罪。
郭嘉忙指著自己鼻子道:「不必去找畫工,這裏就有現成的。」
周瑜道:「請小娘子稍候,我先去換一身衣裳。」
周瑜道:「是,蜜娘思慮得很周全,不能隨隨便便找個人。」袁蜜被他一語褒讚,登時滿面喜色。
來到中軍軍帳,袁紹先道:「我適才半途遇到曹操,他說蜜兒要給我引薦幾位忠勇俠義之士,就是他們三個嗎?」
袁蜜不知究竟,喜道:「這麼說,伏姊姊就快要成為皇后了?實在太好了。」
周瑜道:「嗯,蜜娘說得是,這也是條重要線索。不如我們分頭行事,蜜娘和太史君先回喬府,拿了畫像去南市、馬市這等人多之處打聽,看有沒有人見過他。我和孫策去追蹤傳國玉璽。奸人意在傳國玉璽,一定也在傾力找尋,也許我們會有交會之處,由此查到對方身份也說不準。」
周瑜聞言頗為尷尬。喬媖忙道:「周公子是最近才來洛陽,機緣巧合下跟小喬認識,雖然時日不長,交情卻是很好。加上周公子義薄雲天,是肯為朋友兩肋插刀之人,所以奸人就利用了這一點。」
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
漢靈帝歸葬文陵不到三日,京師洛陽便發生了重大事件——
周瑜遂道:「我前晚受人挾持,被帶到一個地方訊問,直到今早才被放出。」大致描述了一番自己被綁在囚室受審的情形。
一邊說著,一邊上前扭住銅臉男子,想以武力制伏對方。忽覺胸口一緊,銅臉男子不知從哪裡掏出一具黑色小弩,貼在他胸前,喝道:「想讓我用強嗎?別說你不是我對手,就算你擒住我殺了我,我手下也照樣會對付喬婧。」
她頓了頓,又道:「這件事,未必是直接針對袁紹,或許是針對我哥哥。袁紹是我哥哥手下第一能人,他垮了,我哥哥便少了一個有力助手。」周瑜道:「邑君分析得有理。」
孫策自然也要跟周瑜同行,但見郭嘉不動,不願意他留下來與喬媖單獨相處,忙道:「那我留下來做策應。」嘴裏說著,眼睛卻望著郭嘉。
周瑜吃了一驚,問道:「什麼大大的驚喜?」銅臉男子道:「到時你自會知道。」
周瑜無奈,只得鬆開手,退開數步。
孫策聽完周瑜分析,搖頭道:「管那神秘人是什麼目的!他肯定是宮中的大宦官,所以何大將軍也不願意再繼續追查傳國玉璽一事,寧可自毀聲名,先對付董氏。而今最要緊的倒不是神秘人,他手裡已經握有傳國玉璽,不會再綁架小喬好要挾你去尋傳國玉璽。要緊的是查出誰綁架了小喬。」
周瑜道:「無事不登三寶殿,我便直說了,今日我來,是想向舞陽君打聽一些宮中之事。」
周瑜道:「在我心目中,小喬自然比傳國玉璽貴重百倍,但日後小喬若知道我拿傳國玉璽交換她性命,絕不會原諒我,我便會永久失去她的心。」
周瑜忙道:「請大喬放心,我一定不會再讓悲劇上演。就算拼上周瑜自己的性命,我也一定會救出小喬。」
他被折磨了一日一夜,睏乏之極,守衛喂服的那碗粥不知添加了什麼,似有催眠的作用,在極度憂心的狀態下,他還是不由自主地昏睡了過去。
袁蜜好奇問道:「周公子為何一眼看出他們是我伯父手下?」
袁蜜道:「真的沒有嗎?」又指著周瑜問道,「你有沒有見過他?」
董大磕頭道:「校尉君饒命。小臣上有老,下有小,小兒子才剛剛滿月。求校尉君饒命。」
袁蜜先表明了身份,又指著周瑜三人道:「他們都有過人本領,是我伯父將要任用的人,但都當慣了閑雲野鶴,不大服管束,所以我想帶他們先到監獄看看,好煞煞威風。」
這真是奇特的體驗。人在最苦難之時,往往產生許多最純真的幻想,而這幻想總是一種魔力,引導人走出心中的陰霾,奔向光明。
周瑜忙道:「不是。尊伯父袁紹袁校尉完全沒有嫌疑。」
銅臉男子遂打了個手勢,門邊兩名黑衣守衛走過來,一左一右,將周瑜提起,將他拉到一堵牆壁前。銅臉男子走過來,打開牆上一扇滑板,道:「喬家娘子人就在隔壁,你好好看看。」
——《古詩十九首·迢迢牽牛星》
孫策在一旁站了一會兒,頗覺冷落,遂訕訕道:「我還是跟周瑜一道赴軍營吧,也好有個照應。」
袁蜜頗為興奮,問道:「我們要從哪裡著手?」周瑜道:「我也不知道,目下我們只能先去見一個人。」
周瑜道:「小喬是受我牽累,如果不是我,她便不會捲入這些事,我無論如何也要救她出來。」
銅臉男子搖頭道:「我可沒那麼大胆子!我知道袁蜜是什麼人,只是派人將她用謊言騙走,她人正在回河南府的路上呢。」
周瑜問道:「什麼叫適當時候?」銅臉男子道:「到時你就會知道。」
眾人一路向東,出耗門,過馬市,一路打聽尋來董村董大家,卻見一男一女兩個孩童在門前追逐奔跑,董父坐在槐樹下編織漁網,董妻則背著襁褓中的嬰孩,往簸箕里翻曬菜乾。全家人都是面帶笑容,大人雖然勞作辛苦,卻也是其樂融融的樣子。
到喬府時,太史慈和郭嘉正在牽馬,預備進城尋人,見到孫策引著周瑜回來,又驚又喜。
孫策忙道:「是了,我倒忘記蔡家娘子今日要動身返鄉這件事了。她們是往東去了嗎?我去接大喬。」
周瑜見對方已然知情,只得實話答道:「是,我去永和里見過舞陽君。」
袁紹道:「那間囚室確實是軍營監獄獨有,但也許有人想利用這一點,故意引周君懷疑是我所為。」
袁蜜信口道:「他們三位都是旁人推薦的忠勇俠義之士,我預備引薦給我伯父。讓開,我要先進去做好安排,好給我伯父一個大大的驚喜。」將轅門守衛一把推開,自行進營去了。
戒嚴持續了一日一夜。第三日天光剛亮,一夜未眠的孫策便迫不及待朝城裡趕去。路過八方旅館時,卻被人意外攔住。對方稱孫策之前在八方旅館盜竊了他的馬匹,要求歸還。孫策理屈,又著急去找周瑜,便將自己的座騎賠給了對方,徒步進城。一路小跑,到開陽門附近時,正見到周瑜手扶胸口,跌跌撞撞地走了過來。
再醒來時,那銅臉男子已站在面前,正冷然瞪著他。周瑜忙問道:「小喬人呢?」
太史慈忙問道:「小喬人呢?周君可有找到她?」周瑜道:「小喬她……」
袁紹聞言,忙命人去帶昨日監獄當值的衛士。
孫策忙道:「你不是說有能力在京師綁人者不多嗎?何不去請何大將軍幫忙。那奸人一心想得到傳國玉璽,也算是何大將軍的對頭。」
回過頭去,卻是張府門仆追了出來,一邊揮手,一邊大呼小叫,大概是何雲又叫他回去。周瑜挂念喬婧安危,不及返身招呼,就此策馬而去。
周瑜忙道:「等一下。之前你曾經承諾,只要我交代一切,便會放我走,還算不算數?」銅臉男子道:「當然算數。」
這一詰問極為有力,袁紹立即笑了,道:「是了,我一著急,竟沒有想到這一點。蜜兒,實在抱歉,我不該懷疑你父親的。」
董大驀然醒悟,道:「這是張簡、張丹兄弟,專門負責囚室事宜。」
百思不得其解,又忖道:「那厲害男子說他只是受命於人,隔壁偷聽之人,應該就是他的上司了。會不會就是驃騎將軍董重本人?」
太史慈道:「甚好,就這麼辦。」
袁蜜道:「不是,跟河南尹沒有關係,我是聽我伯父說的。想來各位也知道家父和伯父不和,但伯父對我還算疼愛,常常接我去他府里玩兒。前一陣子,家父為了一樁案子苦惱,沒有實證,只能靠犯人口供。但那犯人挺過了所有酷刑,還很狂妄地說:『久聞官府刑罰厲害,原來也不過如此。』我伯父知道了這件事,當著我的面譏笑道:『河南尹當真沒什麼用,連個犯人都治不了,把他帶到我們軍營監獄去,不用動手拷問,只綁在刑柱上,不出十個時辰,他就會乖乖招出一切。』」
袁蜜忙道:「我曾聽說過那間囚室。」
周瑜一怔,見喬媖點了點頭,便道:「如此,就多謝小娘子了。」
孫策道:「那應該是為了不讓你我看到四周情形。」
回過頭去,一人正站在巷口朝他招手。那人不是別人,正是之前綁架訊問他的銅臉男子。
一想到這不擇手段的驃騎將軍正跟昏迷中的喬婧同處一室,大為心急,然手腳均被束縛住,無法掙脫,只能幹著急。
周瑜滿腹心思全在儘快找read•99csw•com到喬婧上,也不及思慮更多,點頭道:「好,就這麼辦。」
周瑜這才明白經過,心道:「伏壽表示願以采女身份入宮,其實只是一種妥協求饒的姿態。她原先是皇後人選,怎麼可能只做個普通宮女?這何太后當真不容小覷,不肯讓步不說,還果斷將伏壽以采女身份召入宮中,有意加以折辱。可伏壽是皇帝愛慕的女子,何太后如此作為,等於公然與皇帝作對。日後皇帝親政掌權,伏壽還是能爬上枝頭變鳳凰,但太后與皇帝的母子關係卻是徹底疏遠了。」
洛陽城隨即全城戒嚴,禁軍封鎖了所有交通要道。大將軍何進親自帶兵包圍了永和里驃騎將軍董重府第,顯是要報復董太后那句「敕令驃騎將軍董重斬斷何進之首拿來」。董重為免受辱,自殺而死。董太后則在遷往封國的途中中毒而死,朝野風傳是何太後派人所為。大漢以孝治國,何太后不盡兒媳之禮,為了爭權奪勢,更是不惜對婆婆下毒,因此而聲名俱毀。
這情形大出眾人意料。袁蜜道:「我無論如何也看不出這家人有遭人威脅脅持的跡象。周公子,你能看出異樣嗎?」
那幕僚午遠忽道:「即便拿到了張氏兄弟,如果他們也像董大一樣,一口咬死說沒見過周瑜,事態就會變得不利,旁人會認定根本沒有這回事。」
周瑜道:「那麼我交代一切后又會怎樣?」銅臉男子道:「我會放你走,留下喬家娘子做人質。但不管怎樣,你終究還有營救喬家娘子的機會。」
袁蜜「呀」了一聲,問道:「周公子,你說你被帶到一個地方盤問,對方沒有動刑,只將你以特別的姿勢綁在柱子上,但卻比酷刑還要厲害?」
到中東門時,有一名僕從模樣的男子奔過來叫道:「尊駕是周瑜周君嗎?小臣是張府家奴。舞陽君命小臣來告知周君,閑暇時,不妨到騰雲樓坐坐。」又特意補充道:「不必非是現下,等到周君有空方便時。」
對方答道:「上頭的命令。」不由分說,將周瑜一行驅趕了出來。
袁蜜道:「呀,還有這種事。」又搖頭道:「總之,我不會走。」
袁蜜道:「莫非伯父還在懷疑周公子說謊?」袁紹忙道:「當然沒有。但指證要的是證據。周君,我想你和你的幾位朋友也不會放棄追查,你們想要找喬家娘子,我也想找到這件事的主謀,你們就跟午先生通力合作,有什麼需要,儘管開口。我得立即趕去見何大將軍。」
周瑜道:「那麼舞陽君認為那暗窺傳國玉璽的奸人為何一定要找上我?」
喬媖問道:「如果周公子找到傳國玉璽,會拿它向奸人換回小喬嗎?」
周瑜道:「那你剛才為什麼又懷疑郭嘉是姦細?」孫策道:「太史慈肯定不會是姦細,除了郭嘉,我們身邊就再也沒有外人了。總不會是大喬和蔡家娘子吧。」
周瑜對談話戛然而止頗為驚訝,以為何雲發現了簾外有人偷聽,然出來騰雲樓時,並無異常之處,然何雲已下令放下竹簾,只得就此離開。
袁蜜訝然道:「舞陽君?是因為她剛派人邀請過周公子嗎?」
銅臉男子道:「你已是階下囚,說這些有什麼用!而今我為刀俎,你為魚肉,你只能原原本本交代一切。」
袁紹等侄女出去,這才問道:「是我弟弟袁術派你們三個來軍營搗亂的嗎?」
那守衛董大又不無得意地告道:「我們軍營監獄不但比官府監獄周全嚴密得多,也自有一套獨特的刑罰。因為犯人多是訓練有素的軍人,普通刑罰對他們不起作用。」
喬媖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忙告道:「起初因不能確認陳是到底為何被官府通緝,孫公子等人想請典軍校尉曹操曹校尉暗助一臂之力,我便以蔡姊姊的名義發了請帖給曹校尉小妾卞氏,請她到喬府做客……」見孫策露出困惑之情,忙解釋道:「曹校尉原配丁夫人尚留在其家鄉,只有卞氏帶著兒子來了洛陽。」
周瑜心道:「這婦人表明淫|盪好色,其實心如明鏡,我當是找對人了。」便道:「我今日登門,不是為了伏壽而來,她未來命運如何,也輪不到我來指點。」
袁術笑道:「聽說你一早就出了門,今日倒是回來得早。」袁蜜道:「我有事,還要再出去。」
郭嘉道:「不是可能,而是肯定。周老弟所提那間囚室,肯定是官家所有,尋常人哪會在家裡專門造一間訊問犯人的地方?還設計得如此巧妙。不過如果不是袁小娘子提到軍營監獄,我會認為這是某處詔獄,譬如暴室獄,又譬如黃門北寺獄。」
幾人遂往監獄而來。走不多遠,便被一隊軍士趕來攔住,稱奉命立即送諸人出營。
孫策問道:「卞氏已經來過府上了?」喬媖道:「沒有。當日答覆說是這幾日忙著為生病的孩兒打點行裝,要將他先送回譙縣老家去,請神醫華佗治病。等送愛子上路后,她再來拜訪。今日我送蔡姊姊上路時,正好遇到卞氏一行,原來她孩兒曹丕才三歲。雖然年幼,但看起來不像有病的樣子。只是母子骨肉分離,卞氏抹淚不停,看著好讓人心酸。」
銅臉男子不答,只道:「你不安心尋找傳國玉璽,反與同伴四處追查我下落。而今你一無所獲,沒有玉璽的任何線索,我主人很不開心,今日將會有一場大大的驚喜送上。請你即刻回去喬府,靜心等待。」
孫策捲起衣袖,摩拳擦掌,道:「是強盜倒好了,我便可以大打一場了,正好一肚子火沒處發呢。」
袁蜜笑道:「大喬姊姊,好久沒來這裏了。」跨進房中才意識到氣氛不對,「咦,這麼多人,大喬姊姊是在會客嗎?哎喲,實在抱歉,我聽說大喬姊姊來了書房,便徑直尋過來了。」又轉頭看到周瑜,忙問道,「你不是前日到河南府尋找小喬的那個人嗎?後來在哪裡找到了小喬?」
何雲笑道:「不是袁蜜。袁蜜那大大咧咧的性子,太后怎麼能看得上?是太傅袁隗的女兒,袁紹的堂妹,袁蜜的姑姑。」
喬媖又想到一事,便匆忙趕來客房。周瑜剛換好衣衫,見喬瑛獨自尋來,忙問道:「大喬可是還有什麼囑託?」
周瑜道:「我人一死,小喬就是空質,對你也沒什麼用,你頂多殺了她。如此,我們仍然能在黃泉路上做伴。」
銅臉男子道:「喬家娘子只是吸了迷煙,昏睡了過去。」關上滑板,命守衛將周瑜重新拖回室中。
周瑜抹了抹眼淚,正待將經過詳細道出,忽聽到一陣銀鈴笑聲,旋即有人風風火火闖了進來,卻是河南尹袁術之女袁蜜到了。
周瑜料想袁紹已將事情經過稟報了何進,何雲稍後也會知道,便道:「我是受人所迫,不得不如此。」大致說了原委。
曹操又追了上來,道:「適才蜜兒說這三位都是忠勇之士,周君我認得,還沒有來得及請教這兩位高姓大名。」
袁蜜卻道:「不好,我要跟周公子一道去找傳國玉璽。」忽覺得直言不妥,忙解釋道:「我不是不關心小喬,而是打聽人這種事不是我所長。我好歹也是河南尹的女兒,在傳國玉璽這件事上應該能幫上忙。」
周瑜驀然醒悟,道:「是了,至少我們可以找畫工把那人相貌畫出來,按圖索驥,總會有些線索。」
袁蜜道:「你們不認得我是誰嗎?我伯父都出營去了,你們奉誰的命令?」
周瑜雙手仍被縛在身後,但已不似原先那樣被拘禁得不能移動。他先略微活動了一下身子和雙腿,覺得力氣稍復,慢慢站起身來,挪到牆壁前,張開嘴唇,用牙齒咬住滑板邊角,一點一點挪動。費了好半天勁,終於滑開一道縫隙。湊過去一看,隔壁房間木榻上空無一人,喬婧人已經不在那裡。料想已被帶去了別處,也不知那些人會如何對待她,一時驚懼交加。
太史慈道:「萬一董大想等風聲過去,始終沒有異動呢?他等得及,小喬還在奸人手裡,可是等不及。」
銅臉男子奇道:「你居然以你自己的性命來威脅我?」
太史慈忙道:「在下太史慈。」曹操「呀」了一聲,道:「你就是青州太史慈?」太史慈道:「區區賤名,不足掛齒。」
袁蜜一驚,問道:「怎麼會是這樣?」
袁紹道:「我早在喬府見過他們幾個。」袁蜜道:「那我也可以繼續為伯父引薦啊。」袁紹道:「好。你先回去,我要跟他們三個好好談談。」
周瑜道:「如果我始終找不到玉璽呢?目下連何大將軍都放棄了追尋傳國玉璽,足見難如登天,我就算儘力而為,也未必能如願以償。」
袁蜜道:「為什麼?」袁紹道:「目下這件事,只有周瑜一人的證詞,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很難證實真有其事。」
喬媖紅了臉,搖頭道:「我婦道人家,哪裡比得上各位!」
袁紹忙道:「當然明白,這是有奸人要暗地整我。」
袁蜜呆了一呆,問道:「伯父是在懷疑家父嗎?」
袁術掃視著周瑜等人,問道:「這些是你朋友嗎?」袁蜜道:「是。」報了三人姓名。
周瑜「啊」了一聲,道:「你……難道你想要傳國玉璽?」
再從何進之言進一步推測。先說「坐觀其變」。神秘人物是皇宮中人已是確認無疑的事,他應該能清楚看到,無論是從權位上,還是聲勢上,何氏都已佔據上風,劉辯更是以嫡長子身份登上了皇位。而董氏一方勢力雖然也不小,但要扶劉協上位,首先得先廢除漢少帝劉辯皇位,這本身就是于禮法不容的事,困難極大。那一直觀望的神秘人物既清楚大局已定,應該主動將真傳國玉璽交給何氏。就算他想立下擁戴之功,改扶劉協為帝,也會立即將傳國玉璽移交董氏,好讓董太后一方取得優勢。而今何氏苦尋傳國玉璽未得,董氏也被何氏一舉剷除,就表明神秘人什麼都沒做,傳國玉璽仍在他手裡。什麼都沒做,就表明不是「坐觀其變」那麼簡單了。
周瑜忙問道:「莫非那是河南尹的秘密囚室?」
郭嘉卻道:「周老弟來洛陽時間不長,交遊也不算廣。但最近發生了許多事,奸人打聽到周老弟牽涉進陳是的案子,又設法為其正名,由此認定周老弟有能力尋到傳國玉璽,這倒也不足為奇。但傳國玉璽牽涉重大,連何大將軍都放棄了追查,奸人又如何知道周老弟肯為小喬挺身而出、利用小喬來要挾你呢?」
何雲道:「袁紹一時之傑,雖智不能濟,卻能愛士養名,傾心折節,以寬厚得眾心。我想不出除了他那同父異母的弟弟河南尹袁術之外,還有誰想整垮他。當然,這件事也不可能是袁術所為,私窺傳國玉璽,一旦坐實罪名,將是滅族大罪。」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周瑜終於被從柱子上解了下來。他已經奄奄一息,枷板一打開,身子晃了兩晃,便撲倒在地,如同鐵板一樣。守衛似乎已經司空見慣,也有應對的法子,一左一右提起周瑜,將他在囚室中來來回回拖了十幾圈,等到周瑜全身筋骨稍活,這才扶他倚柱而坐。
孫策怒道:「這個人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來,把他拖過來,鎖到柱子上。」
孫策道:「大概奸人認為周瑜聰明,只有他能找到傳國玉璽。」
周瑜大吃一驚,問道:「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孫策道:「昨日。」
喬媖不無憂慮地道:「蜜兒,這件事萬一跟你伯父有關……」
另一名守衛忍不住道:「你年紀輕輕,骨頭倒是硬,被鎖在這根刑柱上的人,沒有捱過十個時辰的,你竟然挺了十二個時辰。」
周瑜又問道:「閣下如何稱呼?萬一我改變主意,該如何聯絡你?」
曹操問道:「周君要去哪裡?」周瑜道:「出去隨意逛逛。」
曹操笑道:「蜜兒,你可真是有眼力,這三位果真都是才俊豪傑之士。」
袁紹身後一直站著一名三十來歲的男子,一身袍服,似是幕僚、文書之類,從始至終未曾開言,此時忽然舉手,輕輕咳嗽了聲。袁紹聞聲,便匆忙走下帳過去與他低聲商議了幾句什麼,再回身時,揮手命軍士放開董大,只訓斥了幾句,命他退了出去。
袁蜜道:「當然了,他們三個都不錯。」忽見父親笑得奇奇怪怪,驀然醒悟過來,登時紅了臉,慌忙轉身跑開。
孫策道:「目下別無線索,只能等袁校尉手下捉到張氏兄弟后再說了。」
袁紹不待他說完,便驚然問道:「莫非周君是指你之前被關在我軍營監獄?」
袁紹怒道:「放屁!你是獄門守衛,有人帶周瑜進監獄拷問,你會不知道?」
周瑜本來還想詢問袁紹為何會忽出此語,那幕僚午遠卻甚為倨傲,只擺手道:「各位先回去,等事情有了眉目,我自會派人去通知各位。」竟就此拂袖而去。
周瑜這才略略放心,問道:「閣下忽然現身找我,是為了什麼?」
袁紹擺手道:「先不談這個。對方抓了周君審問,想知道什麼?是關於傳國玉璽的消息嗎?」見周瑜等人露出驚奇之色,便笑道:「你們不必驚訝。幾位可別忘了,我也是知情者。我知道何大將軍曾託付孫、周二位追尋傳國玉璽,還不到一日,便有人找上周君,還如此大費周章,一定是因為傳國玉璽。」
郭嘉問道:「什麼滑板?」周瑜道:「我被關押的囚室很奇怪,應該是一間專門用於訊問的囚室,我雖然只是被綁在柱子上,沒有挨打,但難過程度比受刑還要厲害。」大致描述了一般。
銅臉男子道:「不錯,我要你繼續追尋傳國玉璽,一旦找到,不可直接交給何大將軍,而是交給我,那時我自會把喬家娘子完整無缺地還你。」
銅臉男子道:「那要看情況。如果你已經儘力,我還是會放了喬家娘子。如果你有意讓他人得到傳國玉璽,與我作對,我一樣會殺死喬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