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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月明星稀,烏鵲南飛

第八章 月明星稀,烏鵲南飛

孔融當時也在場,宴席散后,即趕去數落禰衡,極力誇讚曹操招攬人才的誠意。禰衡礙不過老友的面子,遂同意去向曹操賠罪。
故鄉隔兮音塵絕,哭無聲兮氣將咽。
那時周瑜已從身形認出刺客即是程普,料想蔡瑁等人也猜到刺客是孫堅舊部,怕將來吳侯孫策護短,所以要將刺客先殺死再說。反正刺客行刺在先,日後吳侯知道刺客身份,也無話可說。周瑜看出此點,遂果決下令放箭,震懾住了蔡瑁侍從,令諸人退去,由此救了程普一命。
蔡瑁身邊的錦衣男子忽道:「刺客既已就擒,總該取下他面上黑布,讓人看看他的樣子。」
剛好呂蒙奔過來稟道:「找到了。」奉上一柄裝飾有五彩寶石的長劍。
周瑜聽了史春分析,大感欣慰,他原以為飛天大盜是為傳國玉璽而來,而今既知其意在某位使者,心中牽挂便少了一大半。
周瑜這才明白孫策有意如此,隱有向袁術示威之意,並非全因為看了張昭的面子,遂不再多言。又說了飛天大盜一事。
周瑜道:「蔡瑁也許是因為袁術副使被殺一事而來,不妨聽聽他怎麼說。」
孫策聞言笑道:「這倒像是太史慈的性子。」這才相信史春軟甲失竊是真,道:「抱歉,我錯疑了使者。實在也是因為以前洛陽之事,我對使者君成見已深。」又問道:「那晚我與使者君在江邊相鬥,你可有出盡全力?」
史春道:「那好,我便直說了。當晚我去見太史慈了,因為他之故,我不想穿上軟甲。」
史春道:「可吳侯究竟還是吳侯,史春不敢冒犯。」孫策聽了不免失望之極,道:「我就知道會是這樣。」
話音剛落,便有便服軍士來報道:「望江樓出了事,有人行刺劉表使者。」
孫策問道:「那麼公瑾認為我該如何做?」周瑜道:「拒絕加入。若是吳侯覺得為難,便由臣來告訴種輯。」
程普問道:「什麼飛天大盜?」周瑜一時不及細說,只道:「程公請先留在這裏,不必憂心,吳侯那邊,我自會為程公求情。」
袁術使者梁綱大怒,道:「這二人都是黃祖手下,跟蔡瑁是舊識,蔡瑁還堅稱跟秦誼之死沒有關係。他分明知道兇手是誰,卻一直在暗中庇護。」
蔡瑁點點頭,道:「我們事先約好,在我入住客館當晚動手。甘寧以帶毒弩箭自房頂遙射我,但我事先已服解藥,因而並無性命之虞,只是受點箭傷而已。不料當晚他並未出現,後來我才知道他看上了朝廷使者史春的軟甲。」
周瑜道:「如果甘寧身上沒有穿軟甲,只穿了普通甲衣,肯定擋不住程普那一劍。」
周瑜道:「我看史春不像那種人。」
周瑜道:「曹操兵強馬壯,又挾天子以令諸侯,不可輕惹。況且他目下最想對付的是袁紹、袁術兄弟,對吳侯則素來友好,不如等他們三方互相拼殺后,我江東再坐收漁翁之利。」
周瑜聽到這裏,問道:「既然甘寧的目標只是蔡使者,你二人又早有約定,他為何不在得到軟甲后再以弩箭對你下手?」
周瑜無奈地道:「吳侯是吳地之主,他既下了命令,只能如此。」
史春道:「就是輕身功夫了得的竊賊,能夠飛檐走壁,隨意出入深宅大院。二十年前,洛陽曾鬧過一次,眾多權貴家中失竊,但門窗完好,並無外人闖入跡象。後來司隸校尉懷疑竊賊是從房頂進入,有意設下誘餌,出動大量虎賁武士預先埋伏,才將賊人擒獲。原來對方是平樂觀表演百技雜耍的藝人,擅長安息五案,能凌空走繩,因而穿堂入室對他不在話下。」又問道:「之前京城中可曾出現過閉門失竊的案子?」
喬婧嗔道:「夫君分明是不滿意。不過這是我第一次下廚,夫君先擔待些,日後廚藝還會有所長進。」周瑜笑道:「只要是愛妻做的,我都滿意。」
趕到客館時,天色已黑。軍士趕來稟報甘寧早已離開望江樓,且沒有人知道他住在哪裡,畫工已趕去望江樓,預備根據夥計描摹繪出其畫像來。周瑜點了點頭,也不去見蔡瑁,只趕來史春房中,說瞭望江樓一事。
在漢獻帝看來,天下諸侯中,袁術氣量狹小,反覆無常,無信無義,不足一提。而袁紹當年手握數萬禁軍,卻不敢與僅率三千步騎的董卓對抗,自行棄官逃走,導致董卓從容把持了朝堂。儘管這亦是漢獻帝即位的契機,但劉協從來就看不起袁紹,認為他沒有膽氣,不配稱當世英雄。
蔡瑁正坐在燈下發獃,一見周瑜進來,便憤怒地質問道:「明明是我遭遇刺客行刺,為何周將軍還派人將我幽禁在房中?這便是江東待客之道嗎?我要見吳侯,當面向他申訴。」
袁術副使秦誼懷恨白日之事,欲對蔡瑁不利,卻被黃祖使者禰衡侍從殺死。蔡瑁聽到動靜,出來查看時,兇手已經離開。他見到秦誼死在窗下,大概猜到經過,以為是淳于瓊所為。因為淳于瓊昨晚在他房間待了很長時間,他怕牽連出自己來,所以堅稱不知秦誼死於窗外一事。
周瑜道:「甘寧也是這般說,說今日才認識蔡使者。他倒真是條漢子,頂住了嚴刑,寧死也不承認是在為荊州蔡使者做事。」
等張昭出去,周瑜道:「吳侯放走張碩、陳就二人,怕是不好向袁術交代。」
為天有眼兮何不見我獨漂流?為神有靈兮何事處我天南海北頭?我不負天兮天何配我殊匹?我不負神兮神何殛我越荒州?天無涯兮地無邊,我心愁兮亦復然。
周瑜忙稟報道:「臣原以為蔡瑁知情,他似乎很怕臣找到兇手,但後來真相浮出水面后,他又長舒一口氣。臣猜他也沒有看到誰殺了袁術副使,以為是手下人做的,所以謊稱沒有聽到窗外動靜,但後來發現是黃祖一方殺人,這才放了心。」
史春躊躇道:「不錯,蔡瑁果真拿這番話來抵擋的話,倒也難以辯駁。周將軍並無實據指證他與甘寧勾結。」
周瑜聽了經過,忙道:「使者君也不算一無所獲,至少能夠確定京城中確實有個飛天大盜,而且是他盜走了軟甲,正如使者君之前所猜測的那般。」
蔡瑁反詰道:「那怎麼沒見周將軍保護他人,袁術副使者秦誼不是還被人殺死在客館了嗎?」
直到這一刻,困擾了她許多年的過去終於就此淡去,她也由此翻開了人生中新的一頁。
周瑜愕然去看史春,史春搖頭道:「我不回去,天塌下來我也懶得理了,我就在這裏飲酒。店家,快些送酒上來。」
孫策皺眉道:「劉表是堂堂宗室,這蔡瑁也是出身高姓大族,怎麼如無知孩童一般耍起賴來了?」
史春也不否認,道:「不過太史慈沒有同意,還特意問我當日劇斗之時,身上有沒有穿甲衣。我便實話告知。他才嘆道:『若不是周將軍及時趕到,怕是我已死在使者君劍下。』我料到他會這樣說,於是道:『論武藝,我未必敵得過太史將軍。我今晚特意沒有穿軟甲,將軍如果還想再比試一場,我樂意奉陪。』太史慈卻自認劍術不及我,說:『我當日一心要殺你,你一再退讓,仍然是此結果。而今我已知你是朝廷使者,不敢再下重手,氣勢上已經輸了,就算你沒穿軟甲,我最終仍然敵不過你。』」
周瑜嘆道:「這些使者,就不能安分一晚嗎?」只得坐起身來。喬婧早已驚醒,先披衣下床,為丈夫準備好衣鞋,替他穿上。
周瑜遂告辭出來,正好遇到史春提劍回來,遂問道:「適才房頂輕響,是甘寧嗎?」
湊巧的是,剛好這時候史春提著一個小箱子出來,從客館側牆翻了出去。甘寧看得一清二楚,雖不知史春為何要偷偷翻牆而出,更不知他手裡提的是什麼,亦不知軟甲到底是穿在史春身上,還是留在了房間里,然竊賊一道,很多時候本來就是靠碰運氣。甘寧遂溜到史春房間,揭開房瓦,垂椽而下,打開床頭箱筪,不由得大喜過望,軟甲當真就在裏面。他忙脫下衣衫,自己穿上軟甲,再緣繩上到屋頂,蓋好房瓦,自原路離開。
周瑜道:「伏壽這婦人心計深遠,當年那樣對待小喬不說,還先以言辭套住吳侯,好在日後得利。吳侯這次不理會她,日後她還會再來,到方便時,再還她一個承諾好了。」
但飛天大盜並不能未卜先知,他不能事先預料到吳侯會歸還軟甲,表明他在客館附近監視打探是另有所圖,再聯想到他今晚再度潛入客館,一切便清晰起來——
但一擲之力力道不小,那人當即往前仆倒,但隨即翻轉身子,取出一具小弩對準史春便射,史春側身避開。那人又袖出一根黑管來,史春以為是飛針之類的細小暗器,又手無兵刃抵擋,忙急退數步。那人卻轉過管口,一按機括,黑管中「嗖」地飛出一根極細的繩索,釘在一旁房頂上。那人提起一躍,竟隨著繩索盪起,飛上了屋頂。史春忙拾起佩劍,在周遭反覆搜索,卻再也沒有發現那人蹤影。
張昭好學善書,是當時的著名人物。荊州牧劉表曾親自寫信給孫策,寫完后擔心不妥,先給大名士禰衡看。禰衡看完后譏笑道:「像這樣的文章,是想要讓孫策帳下的孩童讀嗎?還是想讓張子布看到?」足見一向狂傲的禰衡都認同張昭的才華。
曹操惱怒不已,道:「禰衡豎子,我殺他猶如殺死老鼠鳥雀一般容易。只是此人素有虛名,這樣一來,天下人認為我不能容人。」因禰衡曾在荊州躲避戰亂,便派人將他送給荊州牧劉表。
史春沉吟道:「甘寧露了形容,雖不至於逃走,但一定藏了起來,不敢輕易拋頭露面,怕是一時搜捕不到。而且他在暗,我們在明,一味苦等他出現總不是辦法。我有個更好的法子,先從蔡瑁下手,謊稱擒到甘寧,以此來試探蔡瑁的反應。」
也正是這柄珠光寶氣的佩劍,令張碩、陳就惡行極快敗露,險些喪命江東,也令黃祖顏面掃盡。但黃祖既知與江東孫氏有不共戴天之仇,修好只是心存僥倖,不成也在預料之中,遂饒恕了張碩、陳就,命二人依舊在軍中效力。日後周瑜率軍攻破江夏,張碩為凌統所殺,陳就則為呂蒙所殺。黃祖逃走途中,被周瑜手下衛士馮則追及,一刀斬下首級。這是后話。
史春忖道:「那麼這名不知身份來歷的飛天大盜應該是新來京口了。」
蔡瑁道:「沒有這回事,甘寧根本不是我下屬。」
到二十多歲時,甘寧愛上一名女子。對方卻極度輕視甘寧,稱寧可死,也不嫁給錦帆賊。甘寧大受刺|激,遂停止攻掠搶劫,熟讀諸子,想有所作為,改去投奔荊州劉表。
周瑜也不回應,只慢悠悠地道:「這甘寧也是死不開竅,他若招承是蔡使者下屬,尚能活命,若始終不認,不被酷刑拷打致死,也要被當街斬首。如何會這般頑強呢?是不是蔡使者圖謀之事太過重大,甘寧知道自己一旦承認,便會引禍荊州?」
周瑜問道:「秦誼是被人一刀殺死,你們二人是誰動的手?」張碩與陳就對視一眼,均不肯答話。
周瑜嘆道:「生逢亂世,時局不靖,烽火連延,戰端四起,只有廓清天下,蔡琰才有歸鄉之日。」
周瑜問道:「閣下是誰?」錦衣男子道:「我叫甘寧,是來望江樓飲酒的酒客。」
周瑜笑道:「黃祖派禰衡為使者,到江東講和修好,出乎所有人意料。而某人雇請飛天大盜,勢必策劃了許久,他不可能算到黃祖派遣使者到京城,所以飛天大盜潛入客館,決計不是針對禰衡等人。」
人生倏忽兮如白駒之過隙,然不得歡樂兮當我之盛年。怨兮欲問天,天蒼蒼兮上無緣。
周瑜聽了,頗有感悟,對甘寧的見識也頗為佩服。
兩件事不能同時進行,必須有先有后。若當晚甘寧先行刺蔡瑁,按照原定計劃,蔡瑁中箭后須得有意驚動旁人,那麼史春勢必有所警覺,盜取軟甲一事必然泡湯。如果先取軟甲,再去行刺,則變數太多,甘寧不能確定什麼時候才能等到盜取軟甲的最佳時機。如果不是當晚史春離開客館,他甚至都不能肯定有沒有機會。
孔融極欣賞禰衡的才氣,專門寫了一篇《薦禰衡表》向曹操舉薦。曹操有心招攬,但禰衡看不起曹操出身,更厭惡其人凌駕于漢獻帝之上,自稱有狂病,不肯去見曹操,還多出狂言。曹操因此而懷恨,但因為孔融的推薦,禰衡已聲名鵲起,曹操不便殺他,只有另想辦法報復。
周瑜笑道:「使者君孤身到這裏飲酒,倒像是我們客館菜式不合你口味。」
孫策一想也對,道:「保護使者要緊,凌校尉儘力便是。」
井原遂稟報道:「臣今夜當值。晚上的時候,有兩名黃祖侍從來找劉表使者蔡瑁,三人在房中交談了一會兒,黃祖侍從不久后離去。後來袁紹副使者淳于瓊又來找蔡瑁,直接進了房間,一直交談到深夜才開門出來。淳于瓊離開后不久,臣遠遠看到西牆上黑影閃動,懷疑有人翻牆而入,便趕過去察看,卻不想是只野貓。等臣再回來這邊時,撞見朝廷使者史春攜劍奔了過來。臣上前問他出了什麼事,他一言不發,轉身離去。臣起了疑心,就趕去大門尋到衛士,讓他們特別留意朝廷使者。等臣再回來蔡瑁這邊時,燈火俱滅,沒什麼特別的動靜。臣便守在一旁,直到後來聞見了淡淡的血腥氣。臣提燈尋去,才發現蔡瑁窗下躺著個人。臣將他翻過來一看,竟是袁術副使者秦誼,人已經死了。」
周瑜只得躬身道:「臣明白吳侯的深意了,臣遵命便是。」
周瑜聽完孫策一番敘述,吃了一驚,問道:「這些都是種輯親口告訴吳侯的嗎?」
禰衡應了一聲,先當眾脫掉外袍,然後將內衣全部脫掉,一|絲|不|掛地站在堂上。赤身裸體地站了好大一會兒,才取過鼓吏衣服穿上。又在眾目睽睽下出去擊鼓,然後怡然離開,毫無愧色。
周瑜意外之極,問道:「伏壽有信寫給吳侯嗎?」孫策忙道:「信中並未提及他事,只是命我兌現當年諾言而已。」
史春搖了搖頭,道:「不滿時世,read•99csw.com內心憤懣,世上不獨禰衡一人。但像他這樣自命清高,一定要把自己凌駕于眾人之上,實是無自知之明。」
周瑜道:「再不停手,一律格殺勿論!我們江東良木甚多,不怕多送幾口棺材。」一揮手,一排羽箭「嗖嗖」飛出,釘在蔡瑁身側的牆板上。
孫策怒道:「公瑾寧可相信那個壞人,也不相信自己部屬嗎?」忽覺得語氣太嚴厲了些,遂道,「公瑾,你立即停止調查這件事。若被部屬知道長官懷疑自己盜取東西,只會寒心。上下若不能齊心協力,便會給敵人可乘之機。」
回到軍營,周瑜命人帶刺客入帳,親解其縛,又命人去請軍醫來為刺客治傷。衛士林尚很是不解,問道:「將軍為何如此善待刺客?」周瑜嘆道:「你認不出來嗎?他是程普程將軍。」
正感激相擁之時,忽有軍士在門外報道:「袁術袁公使者求見將軍夫人。」
蔡瑁急道:「不是……不是這樣……我真的不認識甘寧。」
蔡瑁自小依附姑父張溫,張溫是漢代第一位不在朝廷的三公,曾受曹操祖父大宦官曹騰提拔。蔡瑁在京師洛陽長大,與袁紹、曹操等人交好,因袁紹跟同父異母弟袁術不和,所以蔡瑁、曹操也從來不理睬袁術。
周瑜問道:「甘寧藏在那裡?把他交出來。我不會殺他,但軟甲一物必須得歸還給朝廷使者。」
周瑜恍然大悟道:「原來蔡使者想要的是朝廷使者的性命。難怪你抵死不肯承認甘寧是你下屬,這確實算是重大圖謀了。」
史春道:「何必多提這個人?」剛好店家女兒送了碗筷上來,便為周瑜斟酒入杯,道:「來,我敬周將軍一杯。」
孫策只好道:「也好。」又道:「天色不早,請使者君早些安歇。」命人送史春回去客館。
孫策笑道:「又沒有外人在,什麼臣不臣的。我二人是連襟,我娶的姊姊,公瑾娶的是妹妹,我算是你兄長——事實上,我二人同年而生,我本來也比你大上一個月——這件事,當然由當哥哥的我來操辦。」
荊州劉表一方使者名蔡瑁,其人出身襄陽大族,姑母是故太尉張溫夫人,二姊嫁給劉表為繼室,是劉表內兄。
井原點點頭,道:「頭朝大門,身子橫在窗下。」
二人來到瓊漿酒肆,剛剛坐下,便有軍士飛奔趕來報道:「客館又出事了,吳侯已親至客館,召周將軍立即回去。」
思鄉凄楚,怨氣浩然。喬婧讀至「為天有眼兮何不見我獨漂流」一句時,終忍不住潸然而淚下。
剛好飛天大盜到來,引開了暗中保護蔡瑁的東吳軍士。秦誼溜到蔡瑁窗下窺探時,被暗中尾隨其後的張碩自后一劍殺死。陳就早就留意到秦誼佩劍上裝飾有寶石,便順手取走。
周瑜大叫道:「住手!都住手!再不停手,我可要下令放箭了。」
趕來客館,方知袁術副使者秦誼被人殺死,且死在了劉表使者蔡瑁窗外,一刀致命,穿透全身,明顯是武人所為。袁術正使者梁綱大吵大鬧,稱是蔡瑁所為。蔡瑁則發誓對此一無所知。若不是周瑜部將呂蒙帶兵趕到,強行將兩方分開,只怕客館早已經真刀真槍干起架來了。
周瑜道:「因為蔡使者知道即便轉移屍體也會留下痕迹,而且客館人多眼雜,極可能被人撞見。再說,終歸不是蔡使者動手殺人,就算局面不利,你也能極力辯解。」
蔡瑁吃了一驚,忙道:「我如何會知道?我與甘寧今日才相識,他挺身為我擋劍,我感激不盡。但他是何來歷,之前又做過什麼,我一概不知。」
周瑜道:「可是……」孫策道:「這件事就這麼定了,不準再查。若是史春對此有所不滿,就讓他來找我好了。」又道:「公瑾不妨設身處地想一想,如果我懷疑你偷取了軟甲,你會怎麼想?」
周瑜道:「都是自家人,程公何須客氣。」等軍醫為程普治完傷口,又命人置酒,與其對飲。
周瑜遂不再多言,朝史春點點頭,辭了出來。
周瑜大奇,道:「小喬也會下廚嗎?我竟是不知道。」
但袁術使者被殺驚擾了客館上下,蔡瑁料想甘寧今晚不會再出現,於是決意次日找甘寧商議,再度擬訂計劃。
當時甘寧已擠到太史慈邊上,親眼看到其長劍已抵到史春胸口。按照常理,即便太史慈及時收手,史春亦會受傷,但他卻毫髮無損。甘寧是大行家,兼之旁觀者清,立即想到史春身材瘦削,身上穿有甲衣,最後一招其實史春有意賣出胸口大破綻,引太史慈刺出一劍后,再以後手壓服對方。周瑜趕到,高喊一聲「手下留情」,其實真正手下留情的是史春,而不是太史慈。
周瑜聞言,便不再理會,徑直來到客館,找到史春,告知飛天大盜所射弩箭塗有劇毒一事。又道:「昨晚若不是使者君閃開得快,怕是已遭毒手。」
史春滿口應了,周瑜遂告辭出來。
周瑜一躍而起,叫道:「來人,快來人,立即派輕騎趕去望江樓逮捕甘寧。如果他人已不在,就令畫工畫出其相貌,全城緝捕。再派人去客館,將蔡瑁一行就地軟禁起來。沒有我的命令,不得離開房門一步。」
孫策仍有顧慮,道:「可如此一來,我豈不是要失信於伏壽?」
孫策道:「蔡瑁這個時候來做什麼?」他對劉表也無好感,不欲召見,便道,「你出去告訴蔡使者,說我兩日後會在吳侯府舉行宴會,到時再見面不遲。」
周瑜道:「那麼吳侯有何打算?」
然出人意料的是,禰衡到達江夏后,與黃祖長子黃射一拍即合。二人一同遊歷,共讀蔡邕碑文,相處十分融洽。有人送了一隻鸚鵡給黃射,禰衡為此作《鸚鵡賦》,下筆千言,但筆不停綴,文不加點,瞬間一揮而就。
良無磐石固,虛名復何益。
史春道:「這就要看周將軍訊問的技巧了。不妨向蔡瑁分析一番利害得失,甘寧就擒,蔡瑁不承認與其勾結,甘寧會被立即處死。若蔡瑁承認甘寧是自己手下,吳侯尊重其使者身份,甘寧由此可以保住性命。」
周瑜點了點頭,道:「現下蔡使者想要後悔,已然遲了,這就請說實話吧。」蔡瑁見事已至此,只得將實情吐出。
周瑜道:「吳侯召我議事……」孫仁賭氣道:「誰愛聽這些?你們男子,就知道談些什麼軍國大事。」甩手自往內府去了。
周瑜笑道:「是啊,我來過這裏好些次,你不是早認得我嗎?」
呂蒙忙道:「臣是說,有證人看到史春提劍出現在這裏,時間也對得上,會不會是他殺了袁術使者?」
第二日,蔡瑁出客館后,即發現有人跟蹤,無論如何都甩不掉。他心中有鬼,懷疑是吳侯孫策派人監視自己,不敢命侍從用武力驅逐,只好趕來吳侯府求見吳侯,請孫策撤走人手。
周瑜問道:「那麼梁使者是想跟正使者袁蜜一般,搬到吳侯府住了?」梁綱一怔,忙道:「梁綱不敢。」
孫策笑道:「這番話倒是讓我困惑了。太史將軍也知曉當年洛陽之事,有心殺使者君,你不是不知情,為何反而不|穿軟甲去見面?」
殺氣朝朝沖塞門,胡風夜夜吹邊月。
周瑜笑了一笑,道:「我留下來,正是等使者君回來,查問你昨晚行蹤。但若使者君不肯見告,我也不會勉強。」
店家步安見中護軍周瑜到了,忙迎了出來。周瑜指著史春道:「我跟他同桌即可。」步安忙呼叫女兒步練師添加碗筷。
不獨袁術進攻過劉表,兩方更是多年宿敵,蔡瑁還跟袁術結有私怨——
史春一路追趕,那人腳下功夫極好,始終將史春甩在後面。史春遂猛提一口氣,將手中長劍擲出,正中那人背心。這一擲出盡全力,以長劍之利,本可立即穿透那人身體,但長劍只是「當」的一聲落地,顯是對方身上穿有史春失竊的軟甲了。
蔡瑁大怒道:「我都說了我今日才認識甘寧,周將軍如何口口聲聲說他是為我做事?」
周瑜道:「那麼黃祖到底有什麼目的呢?我瞧禰衡神色,對手下張碩、陳就殺死袁術副使一事十分意外,蔡瑁似乎也不知情。但張碩、陳就也不會無故殺人,一定是受了黃祖囑託,想挑起風波。如此,不是與飛天大盜暗中圖謀之事衝突嗎?」
凌操是個直性子,為難地道:「那飛天大盜號稱能飛天,能飛檐走壁,唯有弓弩,才是對付他的利器。他若是深夜到來,箭矢無眼,臣怕做不到生擒……」
禰衡擅長擊鼓,曹操聽說后,便召禰衡為鼓吏,即掌鼓的官吏,有侮辱之意。又刻意大會賓客,令禰衡擊鼓。禰衡到達后,擊《漁陽三撾》,音節殊妙,深沉遼遠,如金石之聲。座上賓客聽聞,莫不慷慨流涕。
秦誼前妻杜氏即是當年司徒王允連環美人計的關鍵人物,因她以美色相誘,才導致董卓、呂布父子反目。董卓被殺后,杜氏歸呂布。后呂布為曹操所圍,名將關羽時隨劉備在曹操麾下聽令,聽說杜氏美貌無雙,便請于曹操,求攻破呂布后以杜氏為妻。曹操亦覺杜氏有絕色,城陷后見之,果不其然,遂自納為妾
周瑜想了想,道:「我親自去一趟吧。吳侯不讓我們繼續調查,但史春可以自己去查。」
周瑜便將井原帶到一邊,問道:「你是如何發現屍體的?又看到了些什麼?」
倒是禰衡站出來質問道:「你二人為何要私下殺人?」張碩、陳就只是緊閉雙唇,一言不發。
周瑜道:「是鬧了一場小風波,不過跟禰衡沒有關係。那個人不可理喻,大概大家都已知曉,只要都不理睬他,他也折騰不出什麼花樣來。」
蔡瑁瞟了一眼秦誼腰間那柄裝飾有五彩寶石的佩劍,冷笑道:「我聽說過你的名字,你原是何大將軍部屬,后歸呂布,出使時被袁術留住,妻以宗室之女。果然是儀錶堂堂,難怪袁術一見之下就喜歡上你。不過你的名聲可遠遠及不上你前妻,天下人知道你秦誼,全是因為你前妻。你前妻姓杜,曾先後失身於董卓、呂布,而今呂布被曹操所殺,杜氏亦成了曹操的新歡。堂堂男子漢大丈夫,連自家妻子尚不能保住,竟然還有臉做袁術使者。」
程普搖頭道:「我不後悔行刺一事,做這件事之前,我便做好了以身赴死的準備。只恨那錦衣男子沖了上來,替蔡瑁擋了一劍,致使我未能得手。」
劉表使者蔡瑁苦笑道:「我根本不知道黃祖會派使者來,更不知道使者是禰衡。」又看了一眼史春,道:「但據我所知,禰衡在江夏甚得敬重,黃祖不會是因為想借吳侯之手加害才派他來江東。」
孫策點點頭,道:「從事情起因,到先後加入的大臣,再到目下計劃進行的情況,事無巨細,一一都說得很清楚。」
但曹操經營許都多年,心腹遍布朝野,必須得有一件大事將他的目光引開,事情才可能成功。所謂大事,無非是令曹操宿敵袁紹、袁術、張綉、劉表、孫策等人與曹操相鬥,曹操領重兵在外,董承等人才有機可乘。正好有吳侯孫策將娶新婦一事。曹操欲平北方,打算先對付袁紹、袁術兄弟,對孫策素來籠絡有加,便奏請漢獻帝派使者趕去京城道賀。漢獻帝已知董承之計,覺得這是個好機會,不但准奏,與皇后伏壽各自準備了重禮,更有意將種輯列入使者名單,令其秘密聯絡吳侯起兵。
周瑜道:「遠來者都是客,客隨主便,入鄉隨俗,我想這個道理……」
滿堂賓客皆驚,無不面面相覷。曹操難以下台,只好自我解嘲地笑道:「本想羞辱禰衡,沒想禰衡反而當眾羞辱了我。」
孫策奇道:「你是堂堂朝廷使者,會有什麼事相求太史慈?」轉頭看到周瑜神色,這才恍然大悟,道:「原來曹操派使者君來拉攏收買我手下大將。」
周瑜道:「我尚無十足把握能壓服蔡瑁。今日蔡瑁是第一次到望江樓,為爭座與甘寧起過口角,似乎二人之前並不相識。但我懷疑這隻是做戲。那甘寧曾多次包下望江樓二樓,都是獨自一人斟飲,似乎沒有親朋故友在京口。但蔡瑁可以此來搪塞,說之前並未見過甘寧,今日才在望江樓與其結識。」
史春道:「而今客館內外皆有伏兵,飛天大盜若敢再來,可不會再像上次那樣那麼容易逃脫了。」
周瑜心念一動,問道:「莫非使者君認為房頂上曾經有人潛伏過?」
孫策立即會意,問道:「公瑾是指對方意在傳國玉璽嗎?」周瑜道:「正是此意。」
江東孫氏一直是漢獻帝最賞識的人,當年孫堅一人連敗呂布、董卓,孤軍殺入洛陽。又派人清掃漢室宗廟,以太牢之禮祭祀。比起為爭名奪利而內訌不休的袁紹等關東聯軍,可謂真正忠心於漢室,若不是意外為劉表部將黃祖所殺,當可大有作為。但孫策亦不在孫堅之下,在父親舊部被袁術收去、又一再受到袁術抑制的情況下,仍能東山再起,二十歲出頭,便已有雄霸江東的局面。又勇冠一世,有雋才大志,將來必能一舉超越袁氏兄弟,成為天下眾望所歸的領軍人物。
周瑜料想以禰衡性情,接下來還會惹出不少事端,一想到此點,便大為頭疼。
周瑜這才略舒一口氣,道:「我不是下令不再跟著蔡瑁嗎?」
那軍士道:「凌校尉說,這兩日城中出了不少事,雖然周將軍下令撤人,但還是先跟著劉表使者,以防萬一。只是要離得遠些,不要再讓對方發現。」
這件事後,漢獻帝料及曹操必會代漢自立為帝,遂以鮮血寫成詔書,派心腹將詔書縫在衣帶里,密付車騎將軍董承,令其設計誅殺曹操。
周瑜道:「可他如何知道使者君身懷軟甲?」
這次劉表、袁術兩方使者在京口客館相遇,橫豎看對方不順眼。梁綱自恃主公袁術是孫氏座主,因而自命是江東的半個主人,又認為荊州劉表與孫策有殺父大仇,必定不討吳侯喜歡,是以對蔡瑁一方冷嘲熱諷,有意刁難。而蔡瑁懷恨袁術已久,心中早有熊熊怒火燃燒,亦不肯相讓,堅決還以顏色。一點小摩擦,便引發成大口角,且迅即惡化。
當晚甘寧未曾出現,蔡瑁料想必是有事,第二晚定會再來,於是安心等在房中。半夜時,他聽到窗外聲響,趕出來查看時,只見到袁術使者秦誼死在窗下,身體還是熱的。蔡瑁立即想到秦誼記恨白日爭吵,想趁夜來殺自己,又以為甘寧暗中窺見秦誼心懷不軌,便先下手替自己殺了他,遂極力掩飾,堅稱沒有聽到窗外動靜。而當蔡瑁聽到周瑜說兇手即將現形,要讓對方與自己對質時,更是一驚,以為甘寧已經被捕,還問了一句「周將軍這麼快就捉住兇手了」。不想兇手另有其人,並非甘寧,蔡瑁這才長舒一口氣。
孫策這才釋然,笑道:「是了,世人都九九藏書稱讚我有知人之明,我竟是不及公瑾。」
玉衡指孟冬,眾星何歷歷。
蔡瑁侍從卻不肯退開,圍攻老者如舊,顯是要當場殺死對方。周瑜打了個眼色,衛士林尚彎弓搭箭,一箭射中一名侍從大腿。那人「啊」了一聲,當即跪了下來。
剛一落地,便見到對面巷口有黑影一閃,急追過去,人影卻不見了。史春一路追到底,卻發現是條死巷。再原路返回時,忽覺察到一旁柴垛有輕微呼吸聲,遂拔劍去刺,果有一條黑影搶先躍出。
望江樓位於長江邊,是京口最大的酒樓,由吳亭經營。吳亭不但是江東富豪,且與吳侯母親吳夫人同族。吳夫人原是吳郡吳縣人,早年父母去世,不得不依附族人生活。年輕時的吳夫人才貌雙全,號稱「吳郡第一美人」。孫堅聽說后,大胆上門,求娶吳氏為妻。
凌操應了一聲,急急出去,不一會兒又轉身奔了進來,告道:「有軍士來報,說前面望江樓出了事,好像是跟劉表使者蔡瑁有關。」又特意告道,「這軍士負責暗中保護蔡瑁,也是剛剛才接到周將軍撤人的命令。」
周瑜見再也問不出什麼,便道:「天色不早,請使者君好好歇息。雖則鬧出了不少風波,但蔡使者的用意並不壞,只是一心想跟吳侯修好而已。」
蔡瑁忙道:「此事決計與我無干。如果周將軍和梁使者不相信我,我願意將張碩、陳就立斬于劍下,以證明我的清白。」一邊說著,一邊當真去拔劍。
周瑜正色道:「蔡使者並沒有殺人,想必兇手殺死秦誼也出乎你的意料。你本與這件兇案無干,何必因為庇護兇手而成為從犯?你現下說出實情還來得及,若是拖到一會兒與兇手當面對質時,便是自陷困境了。」
周瑜趕到時,望江樓一派平和,並無打鬥爭吵。召夥計詢問,方知之前望江樓二樓被一名叫甘寧的男子整層包下,而剛好劉表使者蔡瑁慕名來到望江樓,不願意坐在一樓,非要上去二樓,由此跟甘寧起了爭執。但二人很快握手言和,甘寧還主動邀請蔡瑁與自己一同就座飲酒。
秦誼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當即訕訕退去。梁綱見副使受窘,愈發生氣,揮手召集從者。
蔡瑁哈哈大笑道:「秦使者當真是好口才!那麼你自己的親生兒子成了曹操假子,也是不知尚有天子乎?真沒有見過你這般厚顏無恥之徒。」
後來人們才知道張碩、陳就與黃祖主簿交好,受命暗中敗壞禰衡以及其他使者使命。所謂敗壞,就是無端生事,挑起紛爭,讓各方包括禰衡都過得不痛快。
蔡瑁額頭汗水滾滾而下,他自是知道得罪不起曹操,遂咬牙道:「好,我說實話,甘寧確實……」
孫策點了點頭,道:「如此方顯誠意。」又笑道:「喬公之孫女,雖經戰亂流離之苦,但得我們二人做女婿,也足可慶幸了。不過這件事不急,等過上半個月一個月再動身不遲,也好讓二喬做些準備。」
不一會兒菜肴擺上案桌,周瑜迫不及待地嘗了一遍,笑道:「不錯,小喬能有這般手藝,身為丈夫的我實在很滿足了。」
打發走蔡瑁,孫策命人送上飯菜,與周瑜一道用餐。又告道:「二喬本來還說要回娘家省親,但目下出了這麼多事,我有些不放心。我想派人將岳父大人接來京城居住,這樣一家人團聚,到底方便些。大喬也很是贊同。」
周瑜遂趕回周府,卻聽說朝廷副使者正在書房拜會新夫人,大為驚異。原來種輯到周府後,便請求拜見將軍夫人,稱當今皇后伏壽有密信給喬婧,須得親手面交。軍士入稟后,喬婧念及當年若不是伏壽幫忙,只怕是難以逃出長安董卓的魔掌,便同意在書房與種輯見面。
呂蒙道:「史春是朝廷使者,要如何向他交代?」
周瑜道:「這件事,臣也想過。那飛天大盜既是受雇於人,想要的應該是對其僱主有利的東西,有可能是信函,也有可能是禮物,譬如曹操托史春轉送給太史慈的箱子。」
史春「嘿嘿」了兩聲,道:「吳侯手下有太史慈這樣的新晉,更有程普這樣忠於舊主的老將,更有周將軍這樣的人傑,真是不容小覷。」
孫策介面道:「但要潛入戒備森嚴的客館,飛天大盜的輕身功夫反而最有用。」
城頭烽火不曾滅,疆場征戰何時歇?
史春道:「如此,這飛天大盜不是為財或物,而是為殺人而來了。」
樓主吳亭苦著臉迎上來,問道:「樓上打壞了多少東西?」
黃祖也很後悔,只好下令厚葬禰衡于鸚鵡洲。後人有詩云:「黃祖才非長者儔,禰衡珠碎此江頭。今來鸚鵡洲邊過,惟有無情碧水流。」曹操、劉表聽說禰衡終為黃祖所殺,俱各自設宴慶賀。
當看到其他人的艱辛與痛苦時,才恍然明白過來,她從未放下的痛不欲生的往事,不過是滄海一粟罷了。再憶及當年董卓焚毀洛陽及喬氏全家逃離長安時一路白骨相望的慘狀,相比于眾生的苦難,她實在幸運得太多。於是,她決定徹底原諒伏壽與史春,甚至包括早已死去的漢少帝劉辯。
周瑜是吳地武將之首,地位尊崇,僅在吳侯孫策之下,被禰衡當著眾使者辱罵,旁人聽到,無不色變,均等著看周瑜反應。卻不想周瑜胸襟廣闊,又素知禰衡性情尖銳,只笑了一笑,不予理睬,也絲毫沒有下不來台的意思。
孫策道:「蜜娘和我二弟一大早陪家母到甘露寺去了,還不知道這件事。」
周瑜道:「無論如何,飛天大盜尚未完成任務,應該還會再來。」又道:「若是知道飛天大盜的相貌就好了,至少不會像這樣,只能守株待兔。」
原來昨晚史春久久難以入眠,只和衣躺在床上,忽聽到房頂有極細微的窸窣之聲,當即意識到飛天大盜再度現身,忙摸黑穿好衣鞋,提劍出來查看。隱約看到西牆頭有人影閃動,忙追了過去,卻只撞見僕役井原。料想飛天大盜受了驚嚇,已離開客館,便趕到西牆牆角,翻牆跟了出去。
蔡瑁侍從聞聲上樓,將刺客圍住。蔡瑁還好奇刺客身份,甘寧低聲提醒道:「此人多半是孫堅舊部,為替舊主報仇而來。我適才替將軍擋了一劍,他若知悉朝廷使者軟甲失竊一事,必會立即懷疑到我身上。」
周瑜耐心解釋道:「蔡瑁非但是劉表內弟,姑母更是太尉張溫夫人。孫堅將軍還未顯名時,得張溫張公恩惠甚多。孫將軍第一次見到董卓,便料到其人有異志,曾勸張公殺他,但張公沒有同意。後來董卓因此而報復孫將軍,也多賴張公回護。」
周瑜點點頭,高聲叫道:「張碩、陳就在這裏嗎?」
周瑜道:「果真是這樣就好。不過禰衡確實性格不好,言語多有無禮之處。其人雖英才卓礫,然修己駁刺,迷而不覺,開口見憎,吳侯日後召見時,只怕要多擔待些。」
周瑜本待拒絕,聽了後面那句話,又改變了主意,道:「去瓊漿酒肆吧。」
史春道:「當日我在市集與太史慈交手,我看得出他一心要取我性命。最後一劍,太史慈雖然收手,我本該當場受傷,但我卻沒有。我看得出他面有疑惑,想必心中亦是不服,因為當晚我有事相求於他,便有意不|穿軟甲,如果他仍然想取我性命,我也會任由他作為。」
喬婧忙推開丈夫,道:「是袁蜜來了。我得先回房換套衣衫。」命軍士引袁蜜去後堂。
曹操本人亦精通音律,兼之愛惜人才,遂召禰衡上堂。一旁下吏見禰衡穿著平日衣衫,未換鼓吏官服,於是厲聲斥責道:「鼓吏為何不換衣服,就敢輕率進見?」
周瑜道:「吳侯放心,臣一定會全力追查。」
史春道:「吳侯一定要知道嗎?」孫策道:「不錯。使者君早年曾設計對付公瑾和小喬,我對你有成見,想要知道軟甲失竊一事是不是你的詭計。」
周瑜應了一聲,又問道:「吳侯將娶曹操侄女一事告知權公子了嗎?」
周瑜這才明白究竟,張臂擁妻入懷,溫存撫慰。
吳亭搖了搖頭,也不上樓察看損失,自往廚下去了。
周瑜搖頭道:「這話我不相信。」
程普悶悶不樂,話也極少,忽問道:「我刺殺劉表使者,犯了軍令,吳侯會殺我嗎?」周瑜道:「吳侯自有決斷,我不敢妄自揣摩吳侯心意。」
張昭亦是天下名士,文採風流,禰衡仰慕已久,見張昭只與自己一人招呼,虛榮心得到極大的滿足,忙引他往自己房中而去。張昭暗中朝周瑜使了個眼色,周瑜點了點頭,命梁綱、蔡瑁等人就此散去。
對方所提並非過分要求,孫策只好道:「既然蔡使者自己要求了,周將軍,你就將人撤了吧。」周瑜應道:「是,臣領命。」招手叫過親信衛士,命他立即去辦。
周瑜深以為然,又道:「還有一件事,使者史春軟甲昨夜被人竊去,臣已經派人開始調查。因為知悉軟甲者只有軍中之人,不獨我手下,只怕吳侯手下人也有嫌疑。」
史春道:「應該是。我追到客館後巷,只看到巷口一條黑影一閃,再追過去時,人影已經不見了。我已經請凌校尉派人搜索了附近一帶,沒有發現。」
這便是指「曲有誤,周郎顧」的典故了。周瑜精通音律,雅量高致,即使在喝醉時也能聽出曲中的謬誤,因此吳地有民謠雲:「曲有誤,周郎顧。」又因姿容俊美,無數女子暗中傾慕,千方百計想要引起周瑜的注意,有歌謠雲:「欲得周郎顧,時時誤拂弦。」
周瑜道:「那再好不過。臣回頭問過小喬,便立即派人去辦。」
這不過是黃祖的氣話,但黃祖主簿向來惱恨禰衡,即刻抽刀殺了禰衡。黃射得知消息后光著腳來救,然已來不及,禰衡已人頭落地,時年二十六歲。
周瑜道:「太史慈義薄雲天,吳侯應該最了解他的為人。他不曾稟報,也許根本沒有當回事,認為不值得讓吳侯知道。史春雖是曹操心腹,但為人還不算太壞,也說了太史慈已當面拒絕。」
周瑜道:「哪裡,只因吳侯太珍愛太史慈及部屬,所以才會如此。」
周瑜嘆道:「你安心睡吧,不必再等我,我這一去,定然要忙到明日。」
周瑜道:「沒有,京口一向太平。」
禰衡又插口道:「未必,客者,寄也……」
史春道:「竊賊一道,不會選同一處地方接連下手。即便是飛天大盜這樣的身手,接連兩晚光顧客館這樣戒備森嚴的地方,也太過冒險。」
周瑜忙打斷道:「目下皇帝有大事相求于吳侯,這是伏壽之計,想有意博得同情,好間接促成皇帝所求之事。小喬也了解伏壽為人,居然還為這個掉淚,實在太不值當。」
周瑜聞報,忙趕到書房。推門時,喬婧正舉袖抹淚,見丈夫驀然出現,慌忙轉身掩飾。
伏壽所附蔡琰悲嘆身世的詩句,對喬婧而言,還另有一番意義——
史春忽仗劍闖了進來,問道:「周將軍,甘寧人關在哪裡?我要親手殺了他。這小賊不但盜去我軟甲,還以毒箭射我。不親手殺他,難消我心頭之恨。」
不念攜手好,棄我如遺迹。
蔡瑁無言以對,半晌才道:「總之這件事跟我沒有關係。」
忽聽到禰衡陰惻惻地笑道:「劉表就是沒種,袁術則是個窩囊廢,手下人也是如此。」
孫策連連搖頭,道:「這隻是史春的離間之計。軟甲如此珍貴,又是曹操所贈,他豈會隨手收入箱中?他昨晚不是溜出去一次嗎,說不定就是出去將軟甲藏了起來,然後再謊稱軟甲失竊,令我等猜忌自己部屬,以達到離間我東吳將士的目的。」
之所以選中甘寧做副手,是因為他少時到洛陽平樂觀觀看百戲,對繩技極為迷戀,曾拜藝人為師,學過輕身功夫,會飛檐走壁,有著極大的優勢和便利。
蔡瑁道:「我後來也問過甘寧,他說做事得專心致志,一次只能做好一件事,否則就容易出紕漏。」
呂蒙忙道:「臣檢查過了,沒有。」又道:「秦誼就死在蔡瑁窗下,就算不是蔡瑁殺人,但他人在房間里,不可能不知情。他卻堅稱自己睡得很熟,什麼都沒聽見。還說是別人殺了秦誼,有意將屍體拋在此處,好嫁禍給他。」
孫策點頭道:「我已經知道了,只是實在想不到黃祖竟然有膽派使者來。」又笑道:「不過我倒是知道黃祖為什麼要派禰衡來,旁人都說黃祖厭惡禰衡,想借我手殺他,我卻知道不是這樣。」
日暮風悲兮邊聲四起,不知愁心兮說向誰是!原野蕭條兮烽戍萬里,俗賤老弱兮少壯為美。逐有水草兮安家葺壘,牛羊滿野兮聚如蜂蟻。
周瑜正色道:「不管怎麼說,禰使者手下在客館行兇殺人,你也難辭其咎。請禰使者先去收拾私人物品,立即隨呂將軍離開,等候吳侯發落。」
孫策道:「哎,使者君無須謙虛。我跟太史慈兩次惡鬥,均是未分勝負,而今他自認劍術不及使者君,就表明我也是不及你了。」又道:「不然這樣,剛好你沒有了軟甲,不能再恃其利,我們再打一場如何?」
周瑜點頭道:「你做得很好,我正好有事要找種輯。」轉頭見到破賊校尉凌操來找兒子凌統,便命道:「凌校尉,麻煩你多派些人手到客館,暗中保護荊州牧劉表使者蔡瑁。」
忽有吳侯府軍士趕來,道:「周將軍和使者君都在這裏,實在太好了,吳侯召二位到吳侯府議事。」
孫策大怒,喝道:「蔡瑁,你敢對我東吳中護軍無禮,莫非不將我這個吳侯放在眼裡?」
史春聽說甘寧已消失不見,道:「既然周將軍懷疑甘寧受雇於蔡瑁,何不當面問他?」
望江樓距離客館不遠,半刻即到。周瑜率人趕到時,二樓仍在格鬥。蔡瑁與一名二十來歲的錦衣男子站在一旁,蔡瑁侍從則將一名蒙面老者團團圍住,揮刀亂砍。老者已負傷多處,只能勉強持劍抵擋,已露亂相。
史春道:「史春不敢與吳侯動手。」孫策道:「你就不要拿我當吳侯,仍然當我是普通軍士,跟上次在江邊一樣。」
喬婧忙道:「我落淚不是因為伏壽,而是因為蔡姊姊。」
張昭字子布,江南彭城人。年二十被舉孝廉,辭不就。徐州刺史陶謙舉以為茂才,仍不接受。陶謙認為他輕視自己,就收押了他。后經友人營救得釋。張昭遂離開徐州而避亂江東,得為孫策謀士,官拜長史和撫軍中郎將。孫策很尊重張昭,與他一起登堂拜見張母。
周瑜無奈,只得一路急奔回客館。尚未進門,便聽到一個尖銳的女子聲音道:「他殺了我的副使,我就不能殺他嗎?」
剛好喬媖派人來請,孫策便笑道:「我得去陪新婚夫人了。公瑾也早些回去,別讓小喬受了冷落。」
孫策接過來一看,果見箭頭在日光下閃現幽藍色,「呀」了一聲,道:「會不會我們之前都想錯了,飛天大盜要的不是東西,而是人命?要不然他隨身攜帶這淬毒的弩箭做什麼?」
正應酬不暇時,孫策派人急召周瑜到吳侯府議事。周瑜忙藉此機會告read•99csw•com辭離開,又對史春道:「軟甲一事,我會全力追查,一旦有了線索,會立即派人知會使者君。」
昔我同門友,高舉振六翮。
周瑜道:「蔡使者稍安勿躁,聽我先把話說完,再一道去見吳侯不遲。」有意停了片刻,才道:「甘寧已然就擒,從他身上搜出了一件甲衣,正是之前朝廷使者史春失竊的軟甲。不過我想蔡使者應該早知道了。」
周瑜大奇,問道:「吳侯竟然知道真正的原因?」
原來當日太史慈與史春在京城市集外交手,一場惡戰驚動了不少人。正在附近的甘寧也趕去觀戰,對整場打鬥看得目不轉睛。太史慈兇狠斗蠻,招招致命,非要置對方于死地,顯是因懷有私怨而滿腔怒氣。史春開始只取守勢,後來抵擋不住太史慈的猛烈攻擊,為了自保,不得不全力反擊。最後一招時,史春步法大亂,胸口露出破綻,太史慈趁機一劍刺出,本可立即取史春性命,但正好此時周瑜趕到,高叫「手下留情」,太史慈遂凝勁不發。
周瑜又道:「白天時,蔡使者與秦誼起過口角,令他當眾下不來台。秦誼大概懷恨在心,於是深夜溜到蔡使者窗下,想對蔡使者不利。但不想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有人看到了秦誼,猜到他動機不良,便從背後殺了他。蔡使者那時也驚醒了過來,但因為認識兇手,不得不加以庇護,只好堅稱沒有聽到窗外動靜。」
種輯長嘆一聲,深深一揖,就此退出。
張昭道:「臣已經審問過張碩、陳就,他二人均不肯開口,一言不發。因是使者從人,臣也不好動刑拷問。」
周瑜不欲與袁蜜遇見,又多等了一會兒,這才出來書房,出門徑往軍營而來。前腳剛剛入帳,部將呂蒙後腳跟了進來,問道:「將軍為何派人命我停止調查軟甲失蹤案?」周瑜便說了這是吳侯孫策的意思。
儘管甘寧猜到這些,卻因為史春被周瑜捕去軍營,再也無法驗證,只得就此作罷。他既受命行刺蔡瑁,便時常在客館附近觀察出口地形等。吳侯孫策與中護軍周瑜婚禮當日,朝廷使者抵達京口,入住客館,正使竟是之前與太史慈當街惡鬥的史春。甘寧愈發確認史春身上穿有軟甲。
蔡瑁神色大變,驚道:「這不是秦誼的佩劍嗎?」
史春道:「對方既是飛天大盜,就好解釋了。可能他只是純粹想竊取財物,我是朝廷使者,也許他認為我箱筪中置有貴重物品。也可能他是受人託付,來竊取我攜帶的機密書信、印綬等物。總之,發現軟甲只是意外之喜。這類情形之下,一定不是貴方軍將所為。」
吳侯府中,孫策正與長史張昭議事,見周瑜到來,忙道:「公瑾來得正好,我正與張長史商議如何處理黃祖使者禰衡一事。」
周瑜道:「我來找使者君,是因為軟甲一事。吳侯自信不會有部屬竊取使者君軟甲,下令停止追查。實在抱歉……」
蔡瑁這才會意,下令侍從務必格殺刺客,即便周瑜趕到后再三喝止,也不肯聽從。然周瑜最終還是帶走了刺客,甘寧料想自己身份即將敗露,遂即刻離開瞭望江樓,行刺之事只能暫時作罷。
周瑜忙諫止道:「吳侯萬萬不可作此想。當年何大將軍手握重兵,猶不能剷除區區宦官,袁紹掌管京師禁軍,竟不能應付外來董卓區區三千兵馬,足見形勢瞬息萬變,猶比人強。何大將軍和袁紹身在京師,尚且如此,而今吳侯遠在江東,根本不知許都情形到底如何,切莫將希望寄托在董承、劉備等人身上。董承自不必說,原是董卓部將,因女而貴。劉備雖是宗室,然家室早已衰落,早年以織席販履為生,後來才靠平定黃巾起家,但也不成氣侯,先後依附於陶謙、曹操,不過是寄人籬下之人。這二人機權幹略根本不能與曹操相提並論,事必不成。」
種輯居然又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道:「這是伏皇后寫給周將軍的親筆信。希望周將軍看過信后,念及舊情,再設法勸勸吳侯。」見周瑜遲疑不動,又道:「這是皇后書信,周將軍仍是大漢臣民,不能不接。」
禰衡自恃才高,所到之處俱是中心人物,看到周瑜對待袁紹使者許攸要熱忱得多,很不高興,便大聲叫道:「周郎小兒,亦只是趨炎附勢之徒而已。」他只比周瑜大上兩歲,卻呼其「小兒」,顯是十分輕蔑了。
忽聽到有人叫道:「禰君,可算見到你真人了。真想不到你會來我們江東。」卻是吳侯孫策手下長史張昭到了。
梁綱這才退了回去,又指著蔡瑁道:「他是劉表的人,是劉表殺害了孫堅孫將軍,令袁公折損了麾下最精銳的大將,更令吳侯韶齡失父,我不能與他同住一個客館。」
周瑜聽說,忙與史春一道趕來吳侯府。抵達吳侯府時,天色已黑,孫策正等在堂中,卻是為孫、曹兩家結親一事。
周瑜笑道:「我是略通音律,但說到聽出所有曲中謬誤,可就是旁人誇讚了。」
周瑜道:「天下群雄中,曹操雖挾天子以令諸侯,但以北方袁紹實力最強,曹操兵力不及其二三。也許飛天大盜的目標是袁紹使者許攸,或是副使淳于瓊。」
自遷都許昌后,漢獻帝劉協徒有虛名,不但在軍國大事上做不了主,連個人生活也受到嚴密監視,皇宮內外值宿警衛,無一不是曹操姻親黨羽。凡敢於反抗曹操的大臣,均被誅殺。漢獻帝忍無可忍,某日當面告訴曹操道:「丞相若願意輔助我,那麼希望優禮相待;否則就請丞相開恩,直接把我拋棄。」
史春道:「我那時不知你是吳侯,見你跟之前太史慈一樣,一心要取我性命,只好奮力自保。最後一招露出胸口破綻,確實是我有意如此,欲仗軟甲之利,誘吳侯上當。但若論及武藝,我實不是吳侯對手。」
出來吳侯府時,孫策衛隊長凌統正等在吳侯府前,見周瑜出來,忙上前告道:「那朝廷副使者種輯不肯回客館,說還有事要告知周將軍。可他不願意在門外等,說是涉及機密,怕旁人看見,一定要去將軍府中。臣心想也不是什麼大事,便自作主張將他送去將軍府上了。」
周瑜道:「吳侯知會袁蜜了嗎?雖然袁術派了正副使者,她其實才是真正的主角。」
蔡瑁也大叫道:「想打架嗎?我們荊州好漢從來沒怕過誰,絕對奉陪到底。」
周瑜駭然道:「這個人能借夜色為掩護,在眾多守衛中來去自如,實在厲害。」又將蔡瑁一番話告知了史春。
禰衡冷笑道:「另外安排住處,說得倒是好聽,周將軍不就是要軟禁我等嗎?」
史春道:「袁紹使者一方這幾天倒是平靜得很。」
周瑜到后,現場才安靜了下來。周瑜問道:「是誰最先發現了屍體?」一名僕役模樣的人應聲答道:「是臣最先發現的。」
呂蒙低聲道:「井原叫喊后,驚動了客館上下,幾乎所有人都趕來了,連禰衡也來了,只缺一人。」
孔融再次拜見曹操時,稱禰衡患有狂病,而今已經清醒過來,請求當面向曹操謝罪。曹操大喜過望,精心準備了一番,通知門吏,如果禰衡到來,就立即通報。
孫策也不願意再多生事端,揮手道:「去辦吧。」
周瑜也不拆信,只收入懷中,進來書房,問道:「種輯到底說了什麼,竟能令小喬如此難過?」
二人又議了一些軍政,過了正午,軍士進來稟報道:「荊州劉表使者蔡瑁在府外求見。」
當日在客館,袁術使者與劉表使者起了口角,張碩、陳就看在眼中,決意夜間對袁術使者梁綱下手,以進一步惡化事態。然二人潛到梁綱房間附近時,剛好看到袁術副使秦誼提劍出房,往劉表使者蔡瑁房間趕去。二人當即猜到秦誼欲對其不利,於是決定利用此點大做文章。
周瑜道:「那好,兇手很快就會現形,到時再來看蔡使者到底認不認識兇手。」
二人新婚燕爾,于燈下調笑,心中既甜蜜又歡愉,只希望在這亂世之中,幸福不是如履薄冰,能夠更長久些。
周瑜便道:「我會派破賊校尉凌操與使者君商議設伏一事。但若是能知道飛天大盜的目標到底是誰,事情便容易得多。」
忽聽到房頂有細微聲響,史春臉色一變,迅疾轉身趨出。
周瑜道:「但如果蔡瑁堅信甘寧不會出賣他,抵賴到底呢?」
周瑜道:「蔡姊姊?是蔡邕蔡中郎之女蔡琰嗎?」喬婧點了點頭。
孫策聞言很是生氣,道:「我江東男兒都是大英雄大丈夫,我不相信他們會做出偷竊這種事。」
凌操恍然大悟,道:「這個劉表還真是狡詐,特意選了這樣一個人來作使者。」
孫策點頭應了,周瑜遂引人朝望江樓趕去。
然不久史春就擒,破軍校尉凌操親自搜其身上,並未露出甲衣之類。甘寧卻相信自己的判斷沒有錯。既然史春沒有穿尋常皮甲、鎧甲之類,表明他貼身穿著一件質地看起來類似尋常衣服的甲衣。
喬婧忙道:「不是那件事。」幽幽嘆了口氣,道:「伏壽說她當年離開白馬寺回宮后,即被關進了暴室獄,每日都要受刑,被鎖在刑柱上兩個時辰,就是夫君在西園監獄所受的那種酷刑。痛苦不堪時,她才對所作所為極為追悔,覺得不該辜負多年的姊妹情誼,那樣待我,也不該因為嫉妒,那樣對待夫君。」
孫策知道張昭愛禰衡文才,長史開了口,少不得要給幾分面子,只得道:「那就將張碩、陳就二人各杖打五十后,交還給禰衡,送這一行人即刻出境,片刻不得停留。」
是以漢獻帝期待孫策能先發兵攻伐曹操,引開曹操視線,如此,朝中董承等人有機可乘,必能一舉將曹氏剷除。到那個時候,孫策將立下不世奇功,功名利祿,應有盡有。
周瑜徑直走到史春對面坐下,問道:「這家酒漿菜肴還好嗎?」史春點了點頭,又指了指窗外,道:「風光尤其好,比起邙山腳下之滔滔黃河,又是另一番景象。」
周瑜道:「客館人多,嫌犯也不少,本來一時難以追查,好在兇手一時貪心,取了死者那柄裝飾華貴的佩劍,由劍下手,很快就找出了兇手。」
一直等到很晚,禰衡才姍姍來遲,手中拿著一根三尺長的木棍。也不進府,只坐在門前,一邊大聲痛罵曹操,一邊以棍敲地作節。見者無不駭然,甚至無人敢圍觀,生怕因此而遭禍。
周瑜奇道:「飛天大盜?那是什麼?」
周瑜忙道:「雖然江東局面蒸蒸日上,但我軍兵馬實不足以與曹操對抗。」孫策道:「我當然知道,所以才說這是個大大的難題。」
史春道:「周將軍放心,我沒有再去收買吳侯麾下大將,我是去追飛天大盜去了。」
孫策笑道:「使者君自己說了出來,如此最好不過。反正孫、曹兩家即將結親,成為一家人,還有什麼說不開的?」
蔡瑁忙躬身道:「蔡瑁不敢。我只是覺得我荊州使者不該在吳地受到特別優待,請吳侯立即撤去人手。」
之前禰衡在荊州時,便常常奚落劉表,蔡瑁也被他當面罵過,早已習慣,倒不以為意。梁綱卻是勃然大怒,欲朝禰衡動手。周瑜挺身攔住,低聲問道:「這禰衡曾坐在許都丞相府門前痛罵曹操,曹操也無可奈何。梁使者自問比曹操如何?」
秋蟬鳴樹間,玄鳥逝安適。
周瑜見狀大怒,上前逼住種輯,問道:「你都做了些什麼?」種輯道:「不過是略提往事。」
周瑜忙道:「任務未成,飛天大盜必定會再次光顧客館。我等只需設下埋伏,便可將其一舉擒獲,替使者君奪回軟甲。」
秦誼早已習慣因前妻杜氏而遭人冷嘲熱諷一事,也不動怒,只正色道:「生於亂世,世風日下,連皇帝尚且成為眾人爭奪的棋子,身不由己,先後為董卓、呂布、李傕、曹操掌控,更何況一弱女子乎?曹操奪我前妻,更奪了大漢皇帝,蔡使者只知秦誼前妻,不知尚有天子乎?」
周瑜道:「嫉妒?嫉妒什麼?」喬婧道:「伏壽說她喜歡夫君你,但你心中只有小喬,她由愛生嫉……」
周瑜聽了大出意料,問道:「原來甘寧要行刺的對象是蔡使者。」
瓊漿酒肆是江邊一家小酒肆,店主姓步,能整治一手好菜肴,雖則地方簡陋,但周瑜亦愛其僻靜,閑暇時偶去光顧。剛要趕去瓊漿酒肆,忽聽到客館有人激烈爭吵。本以為又是那難纏的江夏黃祖使者禰衡跟人起了口角,進來一看,卻是荊州劉表使者蔡瑁在與袁術使者梁綱爭吵。
張碩、陳就是黃祖部下,黃祖又是劉表部屬,當然不能任由秦誼殺死劉表使者蔡瑁,但如果殺了秦誼,便可令劉表使者與袁術使者互相猜忌指責,跟之前欲殺梁綱之計可以達到同樣的目的。
周瑜道:「史春武功高強,能照顧好自己。」
孫策道:「如此,蔡瑁的猜測不是很奇怪嗎,他手下人在窗外殺了人,哪會不稟報,就自己悄悄溜走?」
周瑜離開客館,尋來瓊漿酒肆時,史春正獨自坐在窗邊,側頭凝視著夕陽下的美景——
周瑜驀然醒悟,道:「吳侯提醒得極是。昨晚史春與飛天大盜遭遇,對方有兵刃在手,卻始終只是閃避,想必只擅長輕身功夫,自知武功不如史春。」
張碩、陳就二人擠在圍觀人群中,見到呂蒙手持秦誼佩劍出現時便心知不妙,然客館內外遍布軍士,也無法逃走,聽到周瑜呼喊,只得站了出來。呂蒙命軍士執住二人,繳下兵器,抽出來一看,並無血跡,料想已被擦去。
孫策搖頭道:「而今情勢不同,我自有主張,無須再向袁術交代什麼。公瑾忘記當年家父過世后,他是如何打壓我的嗎?」
周瑜沉吟道:「就算史春殺了人,也不會逃走。他一定是有事出去了,辦完事自會回來。」又引著井原來到蔡瑁窗下,問道:「你起初發現秦誼時,他是俯朝地面的嗎?」
孫策登時來了興趣,道:「世上當真有輕身功夫如此了得的人嗎?去做飛天大盜,實在可惜。公瑾,你不要取此人性命,設法將他生擒住,再帶來見我。」又問道:「既是飛天大盜,想必是為了財物,但使者帶來東吳的厚禮均已送到吳侯府,客館中難道還有更值錢的物事嗎?他為何不來我吳侯府?」言語之中,竟對那飛天大盜光臨吳侯府頗為期待。
史春道:「我見周將軍派人將江夏黃祖使者一行驅逐出客館,如何知道飛天大盜不是為禰衡等人而來?」
周瑜道:「這應該就是昨晚飛天大盜用來射擊史春的弩箭,看起來箭頭淬了劇毒。」
周瑜道:「但使者君應該不是他的目標,他前晚盜竊軟甲時,已有機會向你下手。」
蔡瑁一驚,問道:「周將軍這麼快就捉住兇手了?」
史春道:「又或許是江夏黃祖雇請了飛天大盜。」
史春上前兩步,逼住蔡瑁,冷笑道:「蔡使者想要我性命不難,但總得給皇帝和曹丞相幾分面子。現下天下人都知道了,荊州劉表根本不把天子和曹丞相放在眼裡。」
史春道:「不錯。而今客館除了我這方外,還有袁紹、袁術、劉表三方的使者,飛天大盜所圖,無非其中一位使者而已。但主謀既費盡心機要讓人死在京城客館中,應該不是跟某位使者有私怨,而是要挑起使者方與吳侯生隙。又或者是要將使者之死嫁禍給另一方使者,挑起幾方相鬥,跟之前黃祖手下殺死袁術副使秦誼目的一樣。」頓了頓,又道:「但我想來想去,若想要亂子最大,應該是以我為目標才對。」
周瑜早已留意到史春不在圍觀人群中,遂問道:「朝廷使者人呢?」
到吳侯府時,孫策親信衛隊長凌統正護送朝廷副使者種輯離開。周瑜見種輯目光意味深長,耐人尋味,怔了一怔,忙進來拜見孫策。
孫策便命人引蔡瑁進來。蔡瑁見過禮后,半句不提袁術副使被殺之事,只氣呼呼地道:「吳侯是不是派了人暗中監視我?」
袁紹一方使者竟是許攸。周瑜大為意外,許攸亦一改往日冷色,上前握住周瑜雙手,噓寒問暖。副使者則是淳于瓊,曾任西園八校尉中的右校尉,周瑜當年亦在西園軍營中見過,算是有舊。
周瑜先繞路去探望了在家養傷的衛隊長馮則一趟,這才來到客館。守衛卻說朝廷使者出門去了。周瑜召來負責監視的便服軍士,軍士告道:「史使者去了江邊的瓊漿酒肆。」
周瑜道:「時辰已過正午,吳侯還要去甘露寺接尊母吳夫人,望江樓那邊就由我去處置。」
史春道:「那也全靠周將軍一雙慧眼。」又問道:「我人不在客館,昨晚又出現在蔡瑁房間附近,沒人懷疑我行兇殺人後逃走了嗎?」
史春忙道:「剛好我也要提這件事,說抱歉的人應該是我。今日周將軍離開客館后,我回去自己房間,仔細檢查了各處,發現房間正中地上有少許灰,不是塵土,是那種九-九-藏-書黑色瓦灰。再看頭頂上,有一枚瓦片蓋得歪了半寸,其下正是落灰之處。」
周瑜道:「當然不是,純粹是出於為蔡使者安全考慮。」
周瑜道:「吳侯要親自去皖城迎接岳丈大人嗎?」
史春見周瑜面露喜色,問道:「周將軍如何這般高興,莫非有良策擒拿飛天大盜?」
周瑜送史春回來時,客館竟已是人滿為患,荊州牧劉表和大將軍袁紹等多方諸侯使者均抵達京城,甚至連與孫氏有宿仇的江夏太守黃祖也派了人來向吳侯孫策道賀。
甘寧曾為賊盜,對奇珍異寶格外關注。他聽說世間有一種軟甲,以西域雪蛛吐絲織成,極堅極韌極軟,穿起來跟尋常內衣一樣,但卻刀槍不入,為世間罕見奇物,曹操身上便穿有一件。那史春武功如此厲害,東吳中護軍周瑜看起來也認識他,想必其人一定大有來頭,也許他身上穿有軟甲也說不準。
喬婧道:「種輯沒說什麼,是伏姊姊……伏壽她在信中提了一些不好的事。」
周瑜迷迷糊糊醒轉過來,聽出是親信衛士林尚的聲音,隔窗問道:「有事嗎?」
軍士應命出去,一會兒又進來報道:「蔡使者一定要見吳侯,還說見不到吳侯,他就不肯走。」
當晚,甘寧換上夜行衣,準備停當,來到客館附近。他早已將這一帶地形摸得極熟,又設法打聽了史春的具體住處,等到夜深人靜之際,經由客館外的大槐樹躍到客館客房屋頂上。但仍然忌憚史春武功高強,不敢隨意靠近其房,只能伏在屋頂苦守,預備等其出去如廁時動手。
張昭忙道:「如此黃祖使者禰衡顏面大失,怕是回去江夏后難以交差。」
程普大惑不解,問道:「出了什麼事?」周瑜道:「甘寧就是飛天大盜。」
其人身材適中,比史春矮上一截,一身夜行衣打扮,頭也為黑布包住,只露出兩隻眼睛。手中亦握有兵器,但似是知道史春武藝出眾,也不敢交手,轉身就跑。
周瑜大驚,問道:「蔡瑁人可還好?」軍士道:「臣只在樓外監視,不知內里情形究竟如何,但聽起來刺客並未得手,已被蔡瑁侍從包圍。臣離開時,二樓正在格鬥。蔡瑁侍從守住了樓梯道口,不準旁人上去。」
明月皎夜光,促織鳴東壁。
名氣最大的卻是江夏太守黃祖使者禰衡。禰衡字正平,河北平原郡人。少有才辯,文章才華出眾,而尚氣剛傲,喜歡指摘時事,輕視別人。二十歲游許都時,與大名士孔融結識。彼時孔融已經四十歲,又是孔子後人,深得曹操信任,仍與一文不名的禰衡結為忘年交。時人稱「孔融氣盛于為筆,禰衡思銳于為文」。
正議著,有軍士來報道:「吳侯請周將軍去吳侯府議事。」
劉備亦覺察到曹操有篡漢之心,很是不滿,但他畏懼曹操精明,不敢加入董承集團。董承又聯絡昭信將軍吳子蘭、越騎校尉王子服、長水校尉種輯、議郎吳碩,諸人組成反曹聯盟,定下密謀。
周瑜正等在史春房前,史春聽說殺死秦誼的兇手已經就擒,愕然道:「這麼快?」
周瑜道:「不錯,禰衡沒有權利將自己的痛苦宣洩在旁人身上。」
飛天大盜受雇於某人,要對客館中的某位使者下手,之前盜取史春軟甲,不過是出於他自己的貪心。然正事未辦,必受僱主責罰,是以飛天大盜不得不違反行規,再度踏入曾光顧過的客館。
周瑜挺身上前攔住,冷冷道:「江東之地,一切由吳侯做主,不容外人放肆。刺客是生是死,將由吳侯決定。」回頭命道:「來人,將刺客綁了,押回軍營。」
孫策愕然道:「哪有這回事?」周瑜忙道:「是我派了人跟著蔡使者,不過不是監視,是保護。吳侯對此並不知情。」
——《古詩十九首·明月皎夜光》
周瑜道:「我也相信不是使者君殺人,如果你殺人,總不會在自己窗下動手。但秦誼被殺的時候,使者君人就在房中,當真什麼都沒聽見嗎?」蔡瑁道:「當真沒有。」
依現場情形來看,是秦誼自己溜到蔡瑁窗下,欲從窗口朝內窺測時,被人從後面殺死。蔡瑁是習武之人,白天又跟袁術使者大大鬧過一場,不可能沒有警覺之心,連窗外有人被殺都不知道。
周瑜道:「使者君請吧。你和董承、劉備等人圖謀之事,吳侯和我都不會泄露半句。我再奉勸使者君一句,不要再枉費心機,妄圖利用我妻子,望好自為之。」
孫策嘆道:「我二弟堅決不肯娶曹女為妻,平日是個好性子,這會子倒倔強得很。可氣的是,家母也站在他那一邊,我無法強逼。好在我四弟孫匡同意迎娶曹女。」
張昭料想袁蜜若是知曉副使秦誼被殺,必定不會甘休,袁術是孫氏座主,而黃祖則是殺父仇家,吳侯終究還是要倒向袁術一方,對禰衡等人大大不利,忙道:「那臣就遵照吳侯的意思,將張碩、陳就行刑杖責后,派兵押解黃祖使者一行出境。」
正商議時,有人直奔上樓,二人正垂首竊竊私語,以為只是侍從,也未當回事。但來者迅疾拔劍,直刺蔡瑁胸口。蔡瑁目瞪口呆,渾然沒有機會反擊。甘寧畢竟賊盜出身,反應要敏捷得多,飛身撲上,替蔡瑁擋下了致命的一劍。
孫策很是惱怒,道:「先不管劉表這邊,總之是黃祖派人來我這裏興風作浪,不如斬下張碩、陳就首級,交給袁術正使梁綱,讓他連同秦誼屍首一起帶回去,也好向袁術有個交代。」
史春道:「這甘寧身形倒是與我昨晚所遇男子相符。」
蔡瑁大怒道:「周將軍為何不射刺客,反倒射起我手下來了?」
史春道:「京城來了這麼多使者,偏巧就出現了飛天大盜,周將軍以為呢?當然以後者可能性更大。」又見店家女兒步練師一直在一旁窺測,便招手叫道:「小娘子有事嗎?」
孫策聞言很是著惱,道:「這個蔡瑁,就不能省點心。」
若是走不出陰影,便無法沐浴到明媚的陽光。過去的傷痛,終於得以撫平。曾經鐫鏤心中的傷口,在經過歲月滄桑后,不知何時已了無痕迹。
周瑜早聞禰衡大名,但並不喜歡其囂張個性,兼之江夏黃祖是吳侯孫策殺父大敵,遂只是淡淡招呼,並無過分熱情。
因左將軍劉備是宗室子弟,被漢獻帝尊稱為「皇叔」,董承得衣帶詔后,最先聯絡了他。
那老者正是東吳老將程普,他本一直默不作聲,見周瑜已識破自己身份,便取下面上黑布,悻悻道:「多謝中護軍救我程普性命。」
行蹤意外暴露后,飛天大盜雖出客館,卻也沒有立即逃走,而是潛在客館對面的暗巷中,顯然是為任務所逼,不得不再次伺機而動。然史春緊隨而出,一路追趕過來。飛天大盜之前親眼見識過史春劍術厲害,根本不敢與其交手,只一味逃避。雖最終成功逃脫,然其昨晚任務也算失敗了。
呂蒙道:「那史春武功了得,不像是會耍手段離間我軍將士的奸詐小人。吳侯信任厚待部屬,誠然可敬可佩,可事情張揚開去,豈不會被外人說我們護短?」
周瑜忙道:「使者君精通劍術,吳侯又嗜好武藝,不妨日後再邀使者君到校場切磋。」
周瑜道:「不少,我還放箭射壞了牆板,實在抱歉。不過樓主請放心,我會自掏腰包賠付。」
當日史春與太史慈交手后,即被周瑜捕去,囚禁在吳軍大營中。飛天大盜本領再強,也不可能隨意出入軍營,即便垂涎軟甲,只能就此作罷。但後來史春亮出使者身份,吳侯孫策不得已歸還了本已據為己有的軟甲。軟甲歸還當晚,也就是前晚,軟甲即被竊去,這說明飛天大盜一定在客館附近徘徊,所以才會知道吳侯已歸還軟甲一事。
周瑜聽了大喜,道:「實在太好了!」又忙解釋道:「哦,我沒有幸災樂禍之意,而是我方將士沒有了嫌疑,吳侯就不會不准我再繼續追查。」又問道:「使者君認為哪種可能性更大?」
禰衡返回江夏不久,受命到黃祖座船參加宴會。當日賓客如雲,一向驕橫的禰衡再度出言不遜,令黃祖很難堪,於是當眾斥責禰衡。禰衡有意眯眼,上下打量著黃祖,一字一句地道:「原來是個死老頭!」黃祖非常生氣,舉手欲打。禰衡乾脆破口大罵,污言穢語滾滾而出。黃祖氣憤到極點,下令處死禰衡。
凌操這才完全醒悟,忙道:「遵令,臣這就去安排。」
袁術副使者秦誼娶漢宗室之女,與劉表沾親帶故,忙上前表明身份,居中勸架。
伏壽在寫給喬婧的長信中,特意摘錄了蔡琰的部分詩句:
周瑜道:「不錯,使者君果然高明。」拱手辭出,徑直來見劉表使者蔡瑁。
史春是朝廷使者,身份最尊,殺了他,嫁禍吳侯也好,嫁禍任何一方也好,都足以引發大戰。但飛天大盜的目標卻不是史春,而是另有其人,這就令人費解了。
史春先是訝然,隨即搖頭道:「什麼叫世風日下,人心不古,我算是親眼見識到了。」正要回房,忽又停下,轉身問道,「周將軍還有事嗎?沒事的話,一道去瓊漿酒肆喝上兩杯,如何?還是周將軍想回去陪伴新婚夫人?」
孫策道:「我預備三日後在吳侯府宴請各位使者,當眾宣布這件事,使者君以為如何?」史春道:「全聽吳侯裁斷。」
周瑜怒氣頓生,道:「當年伏壽以皇帝名義,操縱史春綁架小喬,將你囚禁在史侯府密室,那些事,她竟然還有臉再提嗎?」
史春搖頭道:「但我還是猜錯了。飛天大盜盯上我,不是因為我是朝廷使者,他前晚潛入客館,既不是為了財物,也不是為了機密信函等,而是專程為軟甲而來。」
又議了一番,孫策忽然問道:「聽說昨晚使者君離開了客館,軟甲由此失竊。我想問問使者君,那軟甲如此珍貴,使者君為何沒有穿在身上?」
周瑜驀然醒悟,道:「不錯,臣竟忽略了此點。蔡瑁在客館還有個同盟,會不會是袁紹使者淳于瓊?他昨晚也去過蔡瑁房間。」
至於甘寧挺身為蔡瑁擋劍一事,蔡瑁也可以說二人雖然投緣,但也沒料到甘寧會如此。他感激之下,才下令侍從務必當場殺死刺客,以謝甘寧。至於甘寧身穿軟甲一事,他更是一無所知。如此,便推脫得乾乾淨淨。
喬婧泣告道:「所以小喬愈發覺得我姊妹二人特別幸運,尤其是我,能嫁得周郎這樣的如意郎君,夫復何求?」
蔡瑁亦是神色異常,陰晴閃爍不定,半晌才問道:「周將軍並沒有擒住甘寧,之前只是用言辭套我,是嗎?」
蔡瑁急道:「沒有這回事。莫非周將軍懷疑是我手下殺死了秦誼?果真如此的話,我怎會任憑屍體留在這裏?我白天跟秦誼爭吵過,他死在這裏,不是明顯對我不利嗎?」
董卓亂政時,蔡瑁已經回到荊州。張溫時任衛尉,因曾是董卓長官,頗得敬重。袁紹與董卓分裂逃走後,袁術懼怕牽累自己,也在張溫的幫助下攜家眷逃離了洛陽。后袁紹、袁術先後起兵討伐董卓,袁術四下宣揚受過衛尉張溫恩惠一事。消息傳到董卓耳中,董卓大怒,遂以勾結袁術的罪名,將張溫逮捕后綁在市街上,以各種酷刑輪番拷打,最終將張溫當眾活活折磨致死。後來有人稱袁術是故意如此,其真實用意是要削弱與張溫親近的劉表一方的勢力,蔡瑁亦因此而銜恨袁術。
董卓之亂后,群雄並起,劉表被授為鎮南將軍、荊州牧,封成武侯。袁術割據南陽時,一度與劉表爭霸,派麾下愛將孫堅進襲劉表。孫堅雖然幾度大敗劉表及部下江夏太守黃祖,卻被黃祖部下以暗箭射殺,袁術襲奪劉表地盤的企圖未能實現。劉表因愛民養士,立意自守,遠交袁紹,近結張綉,故實力雄厚,據地數千里,帶甲十余萬,稱雄荊江。
剛好不久曹操邀請劉備飲酒,論述天下英雄。曹操指著劉備道:「天下英雄,唯使君與操耳。」劉備聞言心驚,手中筷子掉落在地,恐曹操不能容己,遂加入了董承的反曹集團。
史春搖頭道:「沒有什麼合不合口味的。我原本就是山野之人,山珍海味也好,粗茶淡飯也好,於我沒什麼區別。」又道:「我離開客館,是因為聽不慣那禰衡不停擊節唱歌,指桑罵槐。周將軍應該剛從客館來,那邊是不是已經打鬧起來了?」
史春點點頭道:「對方不光是曾潛伏在房頂,還趁我離開客館時,縋繩而下,盜走了軟甲。周將軍,你們京城中出了個了不得的飛天大盜。」
周瑜便讓井原將屍體擺出原樣來,凝視了好一陣,忽然問道:「秦誼身上可有兵器?」
原來當年蔡邕因同情董卓遭禍而死,蔡琰無所依附,一直滯留在長安。多虧已是漢獻帝皇后的伏壽感念昔日教導之情,多方照顧。後來長安大亂,漢獻帝率群臣逃出長安,蔡琰也在其中。只是半路追兵將要追及時,漢獻帝捨棄群臣,只帶少數人輕騎逃走。蔡琰輾轉逃亡,落入了漢獻帝所招引的匈奴騎兵之手,因其人有姿色,被獻給匈奴左賢王為侍妾。而今曹操欲平北方群雄,先與匈奴通好,許都、北地使者來往頻繁。蔡琰親屬均已亡故,舊識亦已離散,只認得皇后伏壽,遂常託付使者寄些詩書給伏壽,聊慰思國懷鄉之情。
史春問道:「周將軍是托請我暗中調查此事嗎?」周瑜笑道:「我正有此意。使者君是朝廷使者,身份比我方便得多。」
因涉及孫氏家事,周瑜不便議論,又稟報了眾諸侯使者抵達京口一事。
凌操不解地道:「荊州劉表與吳侯有殺父之仇,不將使者上綁已是極大的優待,將軍為何還要專門派人去保護?」
呂蒙忙低聲告道:「他是凌操將軍手下,名叫井原,受命暗中保護蔡瑁。」
程普恨恨道:「那甘寧身上一定穿了甲衣之類。我那一劍拼盡全力,本可一舉殺死蔡瑁,甘寧卻忽然挺身躍起,撲到蔡瑁面前,用身體擋了一劍。不過我那一劍雖未刺進甘寧胸口,卻也讓他大大吐了一口血。」
周瑜這才會意過來,道:「這個飛天大盜,還真是個大行家。」但仍覺疑惑,道:「這隻是使者君的推測,你如何能肯定上一次飛天大盜光顧客館只為軟甲?」
甘寧當真是蔡瑁手下,且新到荊州投奔劉表不到一年。其人字興霸,巴郡臨江人。少有氣力,好遊俠,糾集了一夥亡命之徒,自任首領。甘寧帶著這些人,穿著華麗的衣飾,頭插鳥羽,身佩鈴鐺,攜弓帶箭,在地方上為非作歹,輕俠殺人,組成渠師搶奪船隻財物,人稱「錦帆賊」。當地人聞鈴響,即知道是甘寧出現。所過之處,地方官員若隆重地接待,甘寧便傾心相交,可以為其赴湯蹈火;若禮節不隆,甘寧便放縱手下搶掠資財,甚至殘害官長吏員。
孫策搓手道:「這種輯雖然也是朝廷使者,卻跟史春不是一路,他給我出了個大大的難題。」
半夜時,忽有人來到窗外,叫道:「將軍,周將軍!」
黃祖使者一行被強行帶離客館時,天早已大亮。大門處又傳來禰衡大叫「曹操走狗」罵聲,卻是史春回來了。
破賊校尉凌操早已等在堂外,直到孫策、周瑜二人吃完飯才入來稟事,告道:「臣派了人到朝廷使者提及的地方搜索,找到了這具弩和這支箭。」
原來太史慈神箭驚人,威名傳遍天下。曹操聽說后,起了招攬之心,親自寫一封書信,以篋封之,內無多物,而放了少量當歸,寓意太史慈應當向其投誠,此即昨晚史春面見太史慈時所送之物。
倒是史春冷冷九-九-藏-書道:「四處招人嫌的傢伙!自以為才高,而今你人不在許都、荊州,曹、劉二位明公不是過得更好?黃祖與吳侯有殺父之仇,派你來江東,只怕也是不懷好意,想借吳侯之手殺你而已。這麼多人都想你死,你覺得自己到底是個什麼東西?還不老老實實回房待著去。」
周瑜道:「但我吳軍中仍有許多孫堅孫將軍舊部,都是忠勇之輩。也許有人想要為孫將軍報仇,會不顧軍令,私下動手。」
黃祖因部下曾射殺孫堅而與江東孫氏結下深仇大怨,他亦畏懼孫堅之子孫策羽翼已成,聲名勢力更在其父之上,一直有心修好,剛好聽聞孫策新納夫人,便選派禰衡為使者,令其出使江東道賀。
為天有眼兮何不見我獨漂流?為神有靈兮何事處我天南海北頭?我不負天兮天何配我殊匹?我不負神兮神何殛我越荒州?當看到其他人的艱辛與痛苦時,才恍然明白過來,她從未放下的痛不欲生的往事,不過是滄海一粟罷了。再憶及當年董卓焚毀洛陽及喬氏全家逃離長安時一路白骨相望的慘狀,相比于眾生的苦難,她實在幸運得太多。
周瑜剛要說出飛天大盜一事,史春擺了擺手,道:「原來吳侯懷疑我是在行離間之計。」
周瑜便命井原先退下,又對呂蒙低語交代一番,這才招手叫過蔡瑁,告道:「使者君請看,這是僕役最初發現屍體時秦誼的樣子,四周沒有拖曳痕迹,身子下一大攤血,已將黃土浸透,表明他是在此處被人所殺。」
孫策笑道:「這個禰衡性子張狂,很難相處,但他跟咱們張昭張長史是神交。我猜黃祖選派使者時,沒人願意到江東來,都怕被我殺了,是禰衡主動要求來的。他膽大妄為,又仰慕張昭已久,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喬婧柔聲應道:「是,正事要緊,夫君不必記掛小喬。」
等史春離開,周瑜才說了史春發現了新線索、懷疑京城來了飛天大盜一事。又道:「我相信這飛天大盜是受雇於人,不獨是為了盜取史春所攜機密信函而來,更有重大圖謀。」
周瑜點點頭,道:「幸會。」也不回應甘寧之前的話,自帶人押著刺客下樓。
周瑜道:「但那軟甲確實是世間難得的寶物,不但堅固如鎧甲,而且輕薄如常衣,可以穿在裏面,而不為人覺察,十分方便。」
周瑜無奈,搖了搖頭,遂上馬回府。喬婧見丈夫回來,忙命婢女去端飯菜,告道:「今晚我親自下廚,為夫君準備了酒食。」
蔡瑁道:「這人向我行刺,無論如何我都要殺他報仇。」拔出佩劍,直朝老者刺來。
正待指出在蔡瑁從人搜出了秦誼佩劍,呂蒙卻低聲告道:「秦誼佩劍不是在蔡瑁從人房中找到,是從禰衡侍者張碩、陳就房中搜出來的。不過黃祖本就是劉表手下,蔡瑁為他二人掩飾也不足為奇。」
孫仁板起臉道:「大半夜的,瑜哥哥不在家中陪伴新婚妻子,跑來這裏做什麼?」
剛好當日吳侯孫策派衛隊長凌統歸還軟甲。凌統年紀還小,還不滿十八歲,隨意取了塊布,將軟甲包了,送來客館。包袱裹得不嚴,露了一角出來。甘寧正在客館附近徘徊,一眼看出凌統手中包袱內物不凡,又聽到凌統跟客館門前衛士招呼,得知包袱是給朝廷使者史春,料想內中便是天下奇物軟甲,遂起了據為己有之心。
飛天大盜前晚盜走史春軟甲,而昨晚再度進入客館,明顯不合常規。他既已得到世間罕見的軟甲寶物,又何須再次冒險?只能說明他必須再潛入客館一次。第一次潛入客館只是抵不住軟甲誘惑,是私事,第二次光顧,才是為僱主辦要辦的正事。這正事,顯然是針對某一方使者了。
蔡瑁也自行回來客館,心中惴惴難安。當周瑜派人將他和侍從軟禁時,他意識到不妙,但除了強行抵賴,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堅稱之前不認識甘寧。不想還是被周瑜、史春巧計引入彀中,等到蔡瑁意識到上當時,已然遲了一步。
劉表本人無四方之志,只求自保,好於坐談,于境內開經立學,博求儒士。他之前便聽說過禰衡的才氣聲名,因而對禰衡的到來非常歡迎,凡是奏表、公文等,一定要經禰衡過目。但禰衡又逐漸狂傲起來,對劉表不時有侮辱、輕慢之語。劉表多次當眾受窘,實在不能忍受,動了殺機。后經內弟蔡瑁勸說,才意識到曹操相送禰衡的用意,無非是要借自己之手除掉禰衡而已。劉表不願意讓曹操之計得逞,但也不想放過禰衡,於是將他送給部下江夏太守黃祖。黃祖性情急躁,劉表料想黃祖必不能容忍禰衡之無禮,定會將其處死,如此也算是為自己除去一根肉中刺。
孫策笑道:「我不會召見禰衡的,頂多隻會派張昭接待他。就算我跟黃祖沒有不共戴天之仇,我也會如此。禰衡這種人沒什麼稀奇,就是旁人慣他成這樣,你越仰視他,他越是看得你低,不拿他當回事,他自然就夾起尾巴做人了。」
曹操大驚失色,磕頭求出。漢家故事,三公及以上高官領兵朝見皇帝,要讓虎賁武士執銳器左右相挾。曹操退出之後,顧盼左右,汗流浹背。此後,再也不敢如此朝見漢獻帝。
喬婧笑道:「夫君以為我只會彈琴作畫嗎?我既然做了周郎妻子,夫君衣食,當然要由我親手料理。」
劉表字景升,山陽郡高平人,魯恭王劉余之後,為漢宗室子弟。身長八尺余,姿貌溫厚偉壯。少時參加過太學生運動,很有才名。第二次黨錮之禍起時,劉表與同郡張儉受到訕議,被迫逃亡,直到後來黃巾起義爆發,黨禁解除,劉表才受大將軍何進徵辟,入朝任北軍中候。漢獻帝初平元年(190年),遷任荊州刺史,恩威並著,招誘有方,得到蒯越、蔡瑁等當地名士、大族的支持,平定了長江中游,徙治襄陽。
周瑜道:「甘寧挺身為蔡瑁擋劍,等於自露身穿軟甲一事,所以蔡瑁下令手下務必當場殺死程普,以保住秘密。我趕到后,再三喝令,依然不能阻止。」
孫策頓時釋然,道:「聽了公瑾一番話,我便茅塞頓開了。」又道:「我會召史春到吳侯府,答允與曹操聯姻一事。至於種輯那邊,就由公瑾當面辭謝。」
當時孫堅尚未發跡,吳氏族人認為其人輕浮狡詐,預備將其拒之門外。但吳夫人卻慧眼獨具,自己堅持要嫁給孫堅,吳亭父親遂為她置辦了全套嫁妝。孫策佔據江東后,聽母親感念往日恩情,便想給吳亭一官半職,吳亭卻不願意做官,只以經商為業。彼時商人地位低下,吳亭由此被視為奇人怪胎。
蔡瑁聞言,大喜過望,忙道:「周將軍不見怪就好,還請多在吳侯面前美言幾句。」
因為黃射之故,禰衡也主動替黃祖處理公文信函等事,孰輕孰重,孰疏孰親,都處理得周全妥當。黃祖很是感激,拉著禰衡的手道:「此正得黃祖心意,如黃祖腹中之所欲言也。」愈發器重禰衡。
蔡瑁似有所動,隨即又咬牙道:「我不知道兇手是誰。」
史春道:「數日前,我跟太史慈當街動手,引來許多人圍觀,飛天大盜一定也在圍觀人群中。我最後一招以胸口破綻誘敵,劍刺中我胸口,我卻沒有受傷,旁人均以為太史慈收劍及時,但飛天大盜一定看出了端倪,知道我身上穿有甲衣,由此盯上了我。」
步練師才五六歲,羞澀地走到周瑜面前,怯生生地問道:「你就是周郎嗎?」
許攸笑道:「多了這位禰先生,客館可要熱鬧多了。蔡使者,你們劉荊州明知此人遭人厭煩,為何還要派他做江夏使者?」
孫策道:「對了,關於史春夜訪送禮這件事,太史慈始終沒有稟報,若不是史春自己說出來,我還不會知道。公瑾認為太史慈是不是由此動了心?畢竟是曹操親自籠絡,面子不小。」
孫策沉思片刻,道:「好在公瑾有先見之明,已做了周密安排。那麼這個飛天大盜是萬萬不可放過了,如果任由他放肆,只怕日後京城都沒人睡得好覺。」
孫策道:「那飛天大盜一次不成,必還會再來第二次。凌校尉,你再多派人手到客館,內外戒備。」又特別交代道:「最好不要傷害那飛天大盜,將他生擒住。」
周瑜心念一動,忙問道:「程公說甘寧……就是那錦衣男子替蔡瑁擋了一劍嗎?可我適才在望江樓見到他,他似乎並未受傷。」
許攸笑道:「那我們就當看一出好戲了。」言語之中,不無幸災樂禍之意。
種輯雖不覺意外,但仍然流露出失望之色來。
禰衡先是一怔,隨即問道:「是彭城張子布嗎?哎呀,你可比我想象的老多了。」
周瑜道:「那好,我這就回去軍營,將甘寧處死,明日蔡使者便能在城頭看到他的首級。」
南箕北有斗,牽牛不負軛。
周瑜道:「不錯。秦誼深夜潛到蔡使者窗下,想對你不利,不會不帶兵器。但他身上卻找不到兵器,表明兇手一時起了貪心,順手拿走了他的佩劍。蔡使者……」
白露沾野草,時節忽復易。
周瑜道:「這正是主謀的險惡之處,有意要讓使者死在我京城客館中,如此吳侯便難辭其咎。」
周瑜道:「所以我只下令將蔡瑁軟禁,卻不去見他,讓他先惶然一陣子。甘寧肯為蔡瑁擋劍,奮不顧身,除了仗恃身穿軟甲外,大概也有忠心護主之意。不如拿蔡瑁來誘他上鉤,只要擒住甘寧,得到口供,蔡瑁便無可抵賴。」
禰衡一怔,居然沒有回罵,只問道:「你這豎子又是什麼人?」周瑜忙道:「這位是朝廷使者史君。」
禰衡道:「原來是曹操的爪牙,當真是惡主養惡狗。」還待再罵,從人張碩、陳就怕其惹禍,忙將禰衡強行拉回房中去了。
林尚告道:「客館出了大事,呂司馬不敢驚擾吳侯,只請周將軍儘快趕去處置。」
周瑜剛好進來,見兩方已成劍拔弩張之勢,忙上前道:「各位使者來京口是來為吳侯賀喜的,吳侯才是這裏的主人,請各位給他個面子。要打要殺,等出了吳地再動手不遲。若再無理取鬧,不肯聽勸,休怪周瑜將他請出客館。」
蔡瑁道:「周將軍相信我沒有殺人,我很感激,但我確實沒有聽到窗外動靜。我也不會庇護兇手,我若知道兇手是誰,一定會交他出來。」
孫策紅光滿面,頗為興奮,道:「皇帝這般看得起我,將我視作肱股之臣,漢之棟樑,我很是動心。況且我當年答應了伏壽,她若需要幫忙援手,我絕不會推辭。而今伏壽已是皇後身份,有親筆書信給我,命我務必兌現當年諾言。」
孫策點頭讚許。但他內心深處實對天子讚譽極為得意,仍然想藉機立下超越前人的豐功偉業,又沉吟道:「如果能與董承、劉備等人裡應外合,時機把握得恰當,我軍仍有機會大勝曹軍。」
江水浩蕩,浩渺天際。落日溶金,水面上升騰起了一層淡藍的霧靄,如輕紗般隨風蕩漾。點點白帆,歸舟破水,遙聞漁歌由遠而近,怡然自得,極具詩情畫意。
也難怪凌操疑惑,當年孫堅受袁術之命進攻劉表,劉表下屬江夏太守黃祖部下以暗箭射死了孫堅,孫策彼時人在江東,竟未能與父親見上最後一面,可謂終身遺憾。
蔡瑁奇道:「周將軍為什麼派人要保護我?莫非認為我蔡瑁武功不濟,自己保護不了自己嗎?」
原來種輯在朝中任長水校尉,與車騎將軍董承交好。董承原是董卓女婿牛輔部將,后受到漢獻帝皇后伏壽拉攏,許諾漢獻帝會納董女為妃,董承於是帶兵護送漢獻帝一行逃離長安。漢獻帝脫險后,果然納董女為貴人,並封董承為車騎將軍,准其開府
周瑜溫言道:「我一定會好好待你,絕不會再讓你傷心難過。」
蔡瑁道:「我也不知道甘寧藏在什麼地方。他比我先到京口,做事又很周全,想必早安排了穩妥的藏身之處。」
史春道:「這倒是,殺人動靜太大,飛天大盜則完全得靠低調謹慎過活。」
呂蒙道:「臣派人去他房間查看過,人不在,應該是又溜出去了。要不要即刻派人去找?」
回到軍營后,程普才因悵恨說出甘寧挺身擋劍一事。周瑜這才恍然大悟,蔡瑁與甘寧原是一夥,而甘寧正是飛天大盜。他極可能受雇於蔡瑁,意圖到京城生事。甘寧擋劍卻未受傷,程普必然起疑。蔡瑁為保住甘寧身穿軟甲的秘密,必須得當場殺死程普滅口,所以下令守住樓梯口,不讓其他人上來,再命手下務必格殺程普。
史春道:「且慢!周將軍何必著急動手?不如把人交給我,由我帶回許都,曹丞相手下能人甚多,一定有辦法讓甘寧開口。又或許曹丞相根本不需要甘寧的口供,只需要一個發兵荊州的借口,剛好眼前就有一個。」
喬婧道:「伏壽說她讀信后亦流淚不止,她也知道蔡琰有歸國之意,可她卻幫不上忙。」
蔡瑁鐵青著臉不發話,但其侍從卻被周瑜果斷的態度嚇住,各自停手,訕訕退開。刺客只是勉力提氣支持,此刻再也支撐不住,當即以劍杵地,跪倒在地。
步練師道:「我以為你只是周將軍。」又問道:「周郎當真能聽出所有曲子中的謬誤嗎?」
周瑜卻是不解,問道:「飛天大盜如何會知道使者君身懷軟甲一事?」
周瑜忙制止道:「這裡是吳地,如何處置張碩、陳就,只能由吳侯決定。來人,拿下他二人,先行監押。」又對禰衡道:「禰使者,你手下人殺害袁術袁公副使,你已成眾矢之的,不宜再留在客館,我會為你和從人另外安排住處。」
劉備字玄德,幽州涿郡人,漢景帝之子中山靖王劉勝後裔。但劉備出生時家道中落,父親劉弘早亡,少年劉備與母親以織席販履為業,生活非常艱苦。十五歲成人後,劉備外出行學,四下結交豪傑。后黃巾起義爆發,劉備在家鄉組織義勇軍,得到關羽、張飛等良將依附,由此開始崛起,但始終未成氣候,先後依附於多路諸侯。徐州牧陶謙病亡后,將徐州讓與劉備。劉備被袁術、呂布兩方夾攻,丟失徐州,不得不投奔了曹操,受到曹操禮遇,被拜為左將軍。
周瑜便將種輯帶到庭院中,正色告道:「吳侯命我轉告使者君,他不會同意參預你們的計劃。」
周瑜問道:「蔡使者人在樓上嗎?」夥計道:「是,跟甘公子洽談正歡呢。不過蔡使者從人都在一樓,樓上只有他和甘公子二人。」
之後,蔡瑁來到望江樓與甘寧見面。夥計告知二樓已被人包下,新客人只能坐在一樓時,蔡瑁便假意斥責,再上樓與甘寧理論,如此旁人便不會起疑他是事先與甘寧約好。就座后,甘寧告知了這兩晚發生之事,稱昨晚已被朝廷使者史春識破追及,若非有軟甲護身,怕是早已死在其劍下,實在不能再冒險到客館行刺,只能另想辦法。
周瑜只得勉強接了信,又正色道:「我實話告訴使者君,我跟伏皇后只有舊怨,沒有舊情。無論她在信中說什麼,我都只會勸吳侯遠離這場是非。」又招手叫軍士送種輯出去。
孫策道:「我猜這是江夏黃祖的奸計,有意派這二人來搗亂。若不是公瑾及時查出了兇手,只怕客館中人人自危,眾使者還會怪我東吳保護使者不力。」又道,「荊州劉表是黃祖上司,蔡瑁不可能不知情。」
劉表並無大志,只想保土自守。但他料想既與江東孫策有殺父之仇,孫氏早晚來攻,遂想提前修好。他刻意選派內弟蔡瑁為使者,攜帶重禮,以示隆重。再派甘寧在暗處,假意行刺蔡瑁,將其刺傷。如此,旁人均以為是吳侯孫策或是其部屬欲為孫堅報仇而行刺。蔡瑁既在京口客館遇刺受傷,孫策對此多少負有責任,必有愧疚之心,再提江東、荊州修好之事便容易得多。
蔡瑁這才滿意,道:「多謝了。」
出來吳侯府時,正好遇到孫策幼妹孫仁從外面進來。周瑜避之不及,只得上前招呼道:「仁妹外出遊玩了嗎?這麼晚才回來。」
凌操很是不解,問道:「飛天大盜既只為行刺,為何不在使者來京口途中下手?客館守衛嚴密,總要困難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