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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花窗 第四節

第七章 花窗

第四節

好半晌,菜才端上桌。
「嗯,」沈夜熙說,「你們繼續跟進,受害者家屬那邊有什麼消息么?」
三個人就到了現場,去詢問案發現場旅館的老闆娘。
姜湖有點萎靡地說:「有自殘傾向的人到了無法控制的極致通常是自殺,而不是突然想開了殘別人……其實這事不奇怪,很多近親間由於血緣關係,外形上會有某種程度的相似。」
陽光在東青鎮那些灰色斑駁的磚瓦上鑲了個金邊,不知誰家養的小貓小狗在狹小的衚衕里跑來跑去,高大的植物和牆角的青苔都在昭示著這個地方的古老。遊人也好,居民也好,在這裏都忍不住放慢了腳步,慵懶的時間彷彿被拉長拉長再拉長,循著古舊的小路,踩過一歲一枯榮的野草。
別說有沒有人敢來住,就是她有沒有膽子把旅館開下去都是個問題。
小李的肚子開始叫了,小鎮已經讓他不習慣這種緊張的工作狀態,他有些疲憊地揉揉眼睛,對沈夜熙和姜湖說:「要不咱們今天就到這吧,天都黑了,查也差不出什麼來,你們先住下,晚上我請客?」
小李搖頭說:「房間里沒找到放過牛奶的容器,估計要麼是兇手刷乾淨了,要麼是給處理掉了。這兇手一定是慣犯,反偵察能力非常高,一點蛛絲馬跡都沒留下。」
姜湖先是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大口麵湯,慰藉了一下餓得疼的胃,而後舒了口氣,對沈夜熙說:「其實我看見那個現場以後,覺得那間屋子https://read.99csw.com完全不像人住過的樣子,尤其不像是被兩個男人住過。」
盛遙掛了電話,沈夜熙側耳聽了聽,這才沒多長時間,裏面老闆娘的鬼哭狼嚎已經被姜湖給壓下去了,他推門進去,看見那女人雖然仍在抽抽噎噎的哭泣,可是看神情,人已經冷靜鎮定多了。姜湖抬頭掃了他一眼,給他讓了個地方。
姜湖說到這,終於嘆了口氣,捂著空空如也的胃,眼巴巴地看著桌上的餐具。
小李是個爽快人,樂呵呵地接過去:「哪能啊,我們這出的事,我跟著跑腿那不是應該的么?那成,我就不客氣了,二位也早點歇著,哎,本來晚上還有搭台唱社戲的呢,結果出了這種事……現在遊客們不敢來,居民晚上不敢出來,戲也沒得唱了。你們啊,順著這條路往裡走,有一家小飯館,咱當地特色菜,挺不錯的,不貴,推薦嘗嘗。」
「行,我速度去。」
「那行,有發現隨時聯繫……」沈夜熙突然想起了什麼,「等等,盛遙先別掛,你給我查查各地有沒有沒破獲的案件,死者是男性的。」
盛遙在電話那邊說:「花窗那調酒師過來了,人是挺合作的,可惜沒什麼有用的信息,他連那女人是圓是扁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不……」姜湖揉了揉眉心,「有些兇手的殺人動機當中有復讎的因素,有些人殺的人其實是某個他所憎恨的人的替代品,比如九-九-藏-書強勢的父母,不講理的配偶,或者有衝突矛盾的兄弟姐妹什麼的,當憎恨和壓抑到了一定的程度,又有什麼東西觸發了他這種壓力的時候,他就需要一個宣洩的路徑。」
姜湖有氣無力地點點頭,他一天沒怎麼吃東西了,這時候血糖有點低:「我是在說一種可能性,通過現場的過度殺戮,我覺得動機方面有兩個可能性,一種是兇手確實和受害人有私人恩怨,另一種就是這個兇手是『狂歡型』殺手。後者的可能性不大,所以現在我們的調查思路還是以第一種假設為主——首先排查受害人的社會關係。」
「這種兇手以殺人為目的,連續作案,並且間隔時間短,受害人某一方面——比如外形、某種行為喚起了兇手的仇恨將其殺害。」姜湖頓了頓,「這種案件在白種人里概率較高,亞洲人中不是很常見,有一些受害人研究非常困難,因為乍一看這些受害人之間沒有任何關係,有一些甚至沒有任何一眼能看出來的共同點。這類型的兇手通常會有某種意義上的人格障礙,慢慢的,殺人不再能帶給他第一次這麼做的時候那種快|感,他為了重溫那種感覺,就會想方設法地增加自己快|感,比如虐殺,比如加快殺人的頻率……這表現在他的犯罪手法升級,比如從自己熟悉的區域流竄到其他地區,以及兇手自信的上升或者精神的崩潰,到最後,他就會對他仇恨的目標下手。」
「死因不一定差不九九藏書多,查差不多類型的,身高、體重外形什麼的。」
老闆娘其實一方面被嚇著了,一方面也在擔心客源問題,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以後誰還會來住?
「那兩個男人是一起的,訂了一個標準間,交錢的時候,其中一個人說,住一天就行了,他打算第二天就走,另外一個非要多訂幾天,說是他還想多玩幾天。」老闆娘抹了把臉,紅紅腫腫的眼圈讓她看起來目光有些獃滯,「倆人都長得挺俊的,我還多看了一眼,也沒多想,畢竟咱們這一到節假日,就有好多年輕人結伴過來旅遊。那天晚上正趕上我守夜,兩個人中的其中一個還出來過一趟,在我這買了兩包牛奶,說是同屋的人睡前要喝,我看這天有點冷,還給他熱了熱。」
「我不知道呀,我真不知道呀……」第一個發現屍體的老闆娘至今都蓬頭垢面,好像是受了非常大的心理刺|激的模樣,一直在重複這麼一句話,東青小鎮生活節奏緩慢休閑,這位老闆娘除了經營小旅館以外,人生最大的樂趣就是看八點檔的電視劇,連恐怖片或者刑偵片都沒有看過一部,從未想到過有一天會看見一具血淋淋的屍體倒在自己的旅館里。
「這年頭怎麼什麼人都有啊……」老闆娘欲哭無淚,她哭哭啼啼了好一陣,才在姜湖的安撫下繼續說,「第二天晚上,其中一個男的過來告訴我說要退房,我還以為是另一個在我沒看見的時候已經走了,當時天色也晚了,我還https://read•99csw.com奇怪他為什麼這時候退房,結果那人跟我說家裡有點急事,想趕下一班大巴到火車站,我看他好像挺著急的,怕他趕不上車,也沒去檢查房間,直接給他辦了退房讓他走了,誰知道……誰知道……」
沈夜熙被他逗樂了,於是清清嗓子:「老闆,您那是繡花呢,還是生孩子呢?我們這菜都要等到過年了,再不上可餓出人命了啊!」
「快吃,別說話了,小心一會變涼了,」沈夜熙順手往他的碗里夾了點菜,「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姚皎的家也是這麼整齊的,這倆人倒是一路人物。」
沈夜熙:「你想說兇手和受害人是親屬關係?」
沈夜熙婉拒了小李,還很會做人地遞了盒煙過去:「不不不,哪好讓李警官破費,今天辛苦了,這地方不大,路也好找,我們倆自己隨便找點吃的就得了,您今天跟著受累,等著案子破了,我做東,咱們好好吃一頓,好不好?」
「還沒,不過已經聯絡好,楊姐和怡寧過去了。別抱太大希望,電話聯繫的時候,聽受害者的姐姐說,姚皎已經很久沒回過家了,這家人的感情淡薄得可以。」
沈夜熙和姜湖對視一眼,大概問題就出在那牛奶里。
沈夜熙撥通了盛遙的電話,把這位有點應激障礙的倒霉老闆娘留給了治愈系的專家。
「和姚皎差不多的類型和差不多的死因的?」
沈夜熙撥開一雙一次性的筷子遞給姜湖,動作頓了頓:「嗯?」
正這時,沈夜熙的電話響了,九九藏書他低頭一看:「喲,是盛遙。」
「殺類似的人來獲得心理上暫時的快|感?」沈夜熙想了想,又問,「但是他殺的人畢竟是替代品,現實里給他帶來痛苦和壓抑的人並沒有被除掉吧?為什麼不去殺正主?」
小李帶著沈夜熙他們倆忙著聽法醫和證人的證詞兩頭跑,跑了這麼整整一天,出來一看,太陽都落下去了。
路上,沈夜熙說:「我總覺得兇手和受害人長得像這句話特別詭異,難道兇手有自殘傾向?」
沈夜熙看了看天色,也是很晚了,他知道這種小鎮派出所的工作強度和重案組完全不能同日而語,人家也不是他手下,不好用得太狠,可他和姜湖卻是要加班的,按著姜湖的說法,兇手下手極其冷靜殘忍,反偵察意識非常高,說不定極有可能是個慣犯,並且在段時間內再次作案,越快找到他就越好。
「什麼殺手?」
「那裡太整齊了,」姜湖搖搖頭,他即使是已經餓壞了,飯菜上了桌,也不顯得很著急,吃東西的樣子慢條斯理,不過仔細觀察的話,會發現他咀嚼的時間變短了,「所有的東西都擺放得一絲不苟,老闆娘說她發現屍體的時候還沒開始整理客房,可是那房間就像是沒有人住過一樣,床褥,甚至一次性的洗漱用具,都清理得乾乾淨淨,然後把包裝紙放回了原位。」
送走了小李,沈夜熙和姜湖慢慢悠悠地溜達到了那家傳說中做特色菜的小飯館,人不多,一來不是周末,二來也是出了事,飯館的生意冷冷清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