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夜熙和姜湖稍息立正站好。

氣氛有些壓抑，稍微停頓了一下，莫局嘆了口氣：「我希望大家對待這次的案子，要比以往更加慎重，畢竟這是針對執法人員的，處理不好的話，很可能出現騷亂。如果連保護這個城市的人都失去安全感，開始惶惶不安，那……」

他把一張報紙推出來，上面用醒目的標題寫著：多起執法人員被殺事件，是變態殺人狂，還是另有黑幕？

「還是歪的。」姜湖用食指第二個關節推推眼鏡，「還有如果你真無辜的話，一般來說，會先做出個茫然的表情看著我，然後再問問題，你剛剛說話的時候，眼睛先往下看了一眼，才抬起來看著我，中間整整半分鐘，眼睛沒眨一下，你知道人的眨眼頻率一般……」

「行，用雞蛋炒。」

「能壓著先替我壓著，保密。」沈夜熙透過車窗看了一眼遠遠站在門口等著他的姜湖，「壓不住了再說。」

姜湖看了他一眼。

他們倆一路又打打鬧鬧地回了家，沈夜熙把姜湖從廚房推出去，這才鬆了口氣，捲起袖子來洗菜做飯——這小子，真他媽的精明，一點風吹草動都能讓他那狗鼻子聞出不對勁來，糊弄過去還真不容易。

姜湖想了想，點點頭，一本正經地說：「行吧，我假裝。」

姜湖臉上懶洋洋的表情，在出門以後就消退了乾淨，他轉到樓後邊，從兜里拎出手機，打給了莫局。

沈夜熙聽見門響，這才鬆了口氣，壓低了聲音對那頭一頭霧水的鄭思齊說：「我不是讓你壓著這事么，你丫這時候給我打電話……」

沈夜熙：「你信嗎？」

莫局臉色從來沒這麼正經過，這幫平時沒上沒下的也忍不住跟著他緊張起來。一進會議室，就覺得裏面氣氛異常陰沉，幾個不認識的人圍坐在那裡，一股嗆人的煙味飄出來，煙灰缸里一片狼藉。

普通市民還有什麼能依仗的呢？

姜湖：「我其實沒想打探，就是問一句，不能說就算了。」

真的只是一點點，一點點而已。

「別仗著個大欺負人。」莫局像教導主任一樣地諄諄教誨，沈夜熙還沒來得及點頭稱是，只見這糟老頭子背著手往另一個方https://read.99csw.com向走去，還輕飄飄地留下了三個字感言，他說，「傻大個。」

「國際刑警那邊通知到了，莫局，然後就是你了……」

姜湖難得了無心事地過了幾天舒心日子，沈夜熙本能地不想讓他知道這個消息。

他們倆像兩隻哈士奇一樣，在辦公室里好一番追跑打鬧，最後以姜湖的告饒結束，沈夜熙獲得了階段性勝利，得意洋洋地往外走，要把車子開出來。

柯如悔就像是一朵烏雲，黑沉沉地壓在每個知情的人頭上——千萬別讓他知道，千萬別讓他知道我知道……

「我覺得不放可以呀。」姜湖懶洋洋地走進廚房轉了一圈，捏了片生的西紅柿片叼走了，指指沈夜熙的手機，「你手機震動呢。」

可是說起Mark這個人究竟是個什麼身份什麼背景，卻真的沒人知道了。這人抓是抓住了，可就像是一個漆黑的盒子，讓人怎麼都參不透他的內里。另外，鄭思齊他們查出來，當初黑嵐案里的那個幻想症患者宋曉峰，也曾是知了茶樓的主顧之一。

沒辦法，他只能「哦」一聲接起來，沒等對方說話，就不由分說地一通嚷嚷：「去你的，大熱天的，不借！」

可誰知沒過幾天，又一條新聞跳出來——B市刑警隊一警察神秘死亡，疑似連環殺手。

「……夠燉一鍋的了。」姜湖慢悠悠地介面。

姜湖最近的中文進步得挺快，主要原因是一個禮拜以來，他白天沒什麼別的事情做，於是一整天一整天地宅在辦公室里看中文教程。

「小姜？」

然而這朵烏雲就一直壓在幾個人的心裏，一個月過去了，沒什麼特別的情況發生，一個半月過去了，仍然沒發生什麼。

姜湖應聲看了一眼沈夜熙的大腿，沈夜熙沖他比劃了一下手臂上的肌肉，擠擠眼睛：「怎樣？羡慕嫉妒恨吧？看這二頭肌，三頭肌，胸肌背肌，都……」

「雞精……現在出去？」姜湖晃悠過來，打了個哈欠，「非放不可么？」

說完，他撲上來，把姜湖按在了辦公桌上：「小樣三天不打你還上房揭瓦了……莫局。」

他就像已經回到地獄，從人間蒸發九*九*藏*書了似的，日子平靜得讓人看不到那些洶湧的暗潮。

「有消息說，這個人最近已經流竄到本市。」莫局的眼神在眾人身上掃了一圈，推出一張照片，「城南分局的刑警張小乾，就是前天殉職的那位，詳細資料，怡寧你一會去查一下郵箱，我知道的都給你發過去了。」

莫局經過門口，正好看見，非常嚴肅地乾咳一聲：「注意點，鬧什麼鬧？」

靠了，學心理的人真討厭。沈夜熙一邊腹誹，一邊故作無辜地問：「啊，什麼什麼事兒？」

「老王不是我說你，你咋越活越回去了呢，有點雞毛蒜皮的事就借人，我們組的人出去一個個都那麼正氣凜然，拿出去不像那麼回事，你們掃黃打非的釣魚那勾當別找我們。」

「你才……」姜湖以為他還在鬧著玩，笑著偏過頭來，這一眼卻定在沈夜熙臉上，頓住話音，皺皺眉。

「快去，等著用呢。」沈夜熙翻了他一個白眼，「小王八蛋嘴刁不好伺候，還問我是不是非放不可，都是慣的！」

莫局簡短地給眾人做了介紹：「A市的李景榮，B市的孟嘉義，C市的魏余，還有D市的馮紀，各地的精英都過來協助破案了，這是我們本局的大案要案組，大家都坐吧。」

「哦。」姜湖晃蕩出去了。

沈夜熙的手握緊了電話，緩緩地把車子倒出去，壓低聲音問：「還有誰知道這件事？」

沈夜熙叫他看得有點心虛，摸摸自己的臉，勉強笑笑：「怎麼了，我臉上有東西？」

姜湖只是個人，雖然平時總是靜靜的，看不出來有什麼大起大落的情緒，但是不代表他真的萬能到能替所有人背下所有的東西。

「你知道……」莫局先是一愣，然而三個字一出口，他就後悔了，老頭子不愧是老狐狸一隻，皺皺眉，「你小子詐我？」

剛打了火，他的手機響了，沈夜熙心情正是極好的時候，樂呵呵地接起來：「喂？」

「小姜，你聽我……」

「雞精快沒了，出去買一袋去。」

姜湖想了想：「嗯……水多的。」

鄭思齊被噎得一愣一愣的：「啊？」

草草算是認識了，莫局坐下來，雙手交握在一起，撐起下巴，沉read.99csw.com聲說：「最近發生的事情，大家心裏都有數，這個人——」

很快，常年生活不規律，且閑下來的時候大多比較懶比較宅的辦公室各位，在安怡寧的帶領下，掀起了新一輪的鍛煉熱潮。

連姜湖都被拖過去練了幾次，讓眾人比較吃驚的是，姜醫生雖然帶著副眼鏡，平時看起來斯斯文文的，近身格鬥技巧居然有兩手，當然，也就只是兩手，對付對付普通人還成，對付重案組的精英們總是差那麼一點點……好吧，看在姜醫生是他們重案組的吉祥物的份上，大家沒好意思打擊他。

沈夜熙：「……」

他話雖然這麼說，沈夜熙卻不敢這麼相信，唯恐他胡思亂想，過了一會，沈夜熙生硬地開腔：「其實是剛剛有個同事給我打電話，關於一個隊里以前辦過的案子的事，嗯……具體我也不大清楚，他們也沒查清楚，這不是糊裡糊塗地誰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么，叫我先別說出去。」

沈夜熙：「……」

姜湖大笑。

沈夜熙：「漿糊，你死定了！」

簡直就像當年非典的傳播一樣，每天人們都揪心地關注著傳播到了什麼地方，多少人「感染」。

「誰知道那幾個哥們兒怎麼了？有呆呆傻傻的，有渾身是血到現在還沒緩過來的，不行我得去醫院一圈，還不知道怎麼和家屬交代呢。」

沈夜熙：「萵筍行不行？」

而且這一點點的場子，在靶場還總是能找回來的，盛遙楊曼蘇君子安怡寧等幾個圍觀群眾抱頭痛哭，自己一人民警察，居然還不如一個近視眼的心理醫生瞄得准。最後沈夜熙擼胳膊挽袖子親自上場，然後撓著臉下來了——因為他自己也輸了。

眾人聽了七嘴八舌地討論了幾句，不過誰都沒往心裏去。

沈夜熙說著，偏頭瞪了姜湖一眼，同時用一隻手捂住電話：「還不快去！」

他用來指著盛遙的那把槍是什麼來路，到現在大家也沒弄明白，現在看來，多半也是和柯如悔有關係了。

接下來短短的不到半個月，是一條又一條的新聞——C市，D市，甚至在十來天以後，本市出現第一起執法人員被謀殺事件。

安怡寧點點頭。

「行，我知道了，莫局九*九*藏*書你放心，我有分寸。」姜湖打斷他，頓了頓，又說，「夜熙不想讓我知道，你就當我沒打過電話，瞞著點。」

安怡寧最近也很勤奮，不知道是不是被上次的事情刺|激了，她現在跑健身房跑得比沈夜熙還勤快，致力於變成繼楊曼之後的新一代猛女，逛街什麼的事情現在找不著她了，除了和現在這個已經被老爸們承認了的正大光明的男朋友約會之外，安小姐基本上是上午練格鬥，下午練打靶。

「從案發時間階段來看，這個兇手從一個地方流竄到下一個地方的時間大概是十到二十天，算起來犯人有可能還在本市，我們要抓緊時間，這次是聯合辦案，希望大家能和其他地區的同志好好合作。」

然後美好的、不用加班的周末就要來了。

為此，沈隊贏得了滿場噓聲，可見這個一臉嚴肅正直、滿肚子八卦熱場的人平時群眾基礎非常深厚。

「看著他的人呢？」

「雞蛋里蛋白質豐富。」姜湖一本正經。

姜湖也沒否認，輕輕地說：「那就是是了。」

這些結果，姜湖沒有主動問，沈夜熙也都壓在心裏，沒告訴過他。

然而才放鬆下來，腰裡的手機又震動起來，沈夜熙心裏一緊，順手按了，然後對著廚房上柜子上的玻璃反光照了照，好好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覺得沒問題了，才從廚房探出個頭，對屋裡喊：「漿糊！」

「老吃雞蛋，遲早吃成笨蛋。」

盛遙下載好了仍然很血腥暴力不和諧的新遊戲，歡快地收拾好東西準備轉移陣地回家再戰，臨走衝著眾人揮手：「此人已死，明后兩天有事燒紙嗷！」

先是盛遙上網的時候偶然跳出來的一條新聞，他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還開玩笑似的對其他人說：「咱隔壁兄弟城市A市有個變態殺人案，死者居然還是個同行嘿。」

安怡寧把拳套收拾好放在桌子底下，對沈夜熙挑釁說：「沈隊你等著，回家我讓我老爹給我來個特訓，總有一天打敗你！」

「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我靠他媽的這丫腦子什麼構造啊，據說是他突然倒在地上抽筋，知道他是危險人物，怕是有詐，專門找了幾個兄弟看著他，我靠……」

「出什麼事九*九*藏*書了？」姜湖問。

「是么，昨天晚上沒關窗戶風大，吹的吧？」沈夜熙乾笑兩聲。

柯如悔整個人就像是一個噩夢，看不見別人的好，卻總是最善於挖掘人內心最隱秘最晦暗的地方，樂此不疲。

天氣漸熱了，閔言的事情塵埃落定，知了茶樓被眾人翻了個底朝天，這才知道，所有來幫客戶做過心理諮詢的這些心理諮詢師，都只是兼職，據說是出於Mark的私交，沒事了過來喝喝茶掙點外快。

沈夜熙臉上的笑容倏地就凝固了：「你說什麼？」

市局的氣氛前所未有地凝重起來，一早，莫局親自敲門找到重案組的辦公室：「都跟我到會議室來一趟。」

沈夜熙搖搖頭，輕輕地用菜刀削掉萵筍的皮。

這人確實聰明，以前沒時間，現在時間有了，五六天的功夫，一本成語小詞典輕輕鬆鬆就背了個七七八八，雖說也只是機械背誦，不算熟練運用，偶爾也能從他嘴裏蹦出個四個字的詞。

「你看你的手指頭。」姜湖用下巴點點沈夜熙黏在一起的死命的互相蹭的食指和拇指，「你每次緊張的時候兩根手指就會不停地蹭，而且你剛才笑的時候，就沒發現嘴有點往右邊歪么？」

一個禮拜就在這樣無所事事的打打鬧鬧里過去了，沒事的時候，大家都盡量讓自己高興些，快樂是一種能量，積累多了，才能用來調動起勇氣，去對抗那些骯髒黑暗的事情。

直到已經感覺到了秋涼，炎炎夏日被一場雨澆滅了溫度，人們開始把自己包裹嚴實。

「啊？」這是無辜的鄭思齊同志。

「莫局，問你件事，柯如悔是不是跑了？」

姜湖上了車，沈夜熙沒事人似的跟他閑扯：「晚上想吃什麼，路過超市順便買了。」

「小丫頭片子，」沈夜熙揮揮手，非常不屑，「等你的腰什麼時候比我的大腿粗再來吧。」

沈夜熙深吸一口氣：「啊啊啊什麼，你烏鴉報喪啊？說，什麼情況。」

沈夜熙嘆了口氣：「漿糊，世界上要多點你這樣的人，離婚的概率得上升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人人自危起來。

沈夜熙：「傻蛋白痴和弱智？」

「啊？」

鄭思齊你大爺，沈夜熙想。

「沈隊，柯如悔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