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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編 生死之較量 第五章 黃金甲漸黯漸淡

第二編 生死之較量

第五章 黃金甲漸黯漸淡

受到「光復長安」消息影響的,還有忠武軍節度使周岌。周岌原為唐朝廷任命,剛到許州上任,就遇到黃巢攻克長安。不幾天,黃巢傳檄到許州,周岌不敢強出頭,只好投降了黃巢。聽到唐官軍光復長安的消息后,周岌立即派人去請老監軍楊復光(曾經勸說王仙芝歸降、直接導致尚君長之死的那位監軍)。楊復光心向唐朝,一直不滿周岌投降。左右都勸他不要去:「周岌已投降黃巢,恐怕將不利於你,不可輕易前往。」楊復光回答說:「事已如此,義不圖全。」(《資治通鑒·卷二百五十四》)於是前往赴宴。去了才知道,原來周岌是想重新歸附唐朝。當晚,楊復光派其養子在驛館將黃巢使者殺死。
王重榮三兄弟皆入軍籍,父親是禁軍將領。乾符年間,王重榮任河中都虞候。廣明元年(880年)十一月,正值黃巢跨過長江,進兵中原之際,唐朝廷忙得焦頭爛額,疲於應付。王重榮趁機煽動軍士作亂,四亂搶劫,河中坊市被搶奪一空。並率軍包圍了節度使府,要求河中節度使李都交出大印。唐朝廷對此無能為力,只好順乎「民意」,任王重榮為河中留後,將河中節度使李都召回京師。自此,王重榮完全控制了河中兵權。黃巢率軍攻克潼關后,王重榮主動派人向黃巢請降,於是被黃巢任命為河中節度使。
顯然,李克用並不是唐朝的忠臣。之前已經與唐朝廷摩擦至兵戈相見,他北逃到達靼,便是因為被唐朝廷打敗,在中原無處容身。而得到僖宗詔令后,南下途中即與河東節度使鄭從讜交惡,以致他武力佔領了忻州、代州,行徑與再次背叛唐朝並無區別。此次南下,李克用當然是有自己的目的。他才二十八歲,正是精力充沛,意氣昂揚的少壯年華。他有自己的雄心,要爭取他自己的利益。現在這個時刻,是個關鍵時刻,他面臨抉擇,在唐朝廷與農民軍之間,他必須選擇一方,但這一方必須是有利於他本人的利益最大化。
僖宗得知黃巢兵敗身死的消息后,歡天喜地,在大玄樓搞了個盛大的受俘儀式。武寧節度使時溥除了獻上黃巢的首級外,還有黃巢姬妾二三十人。僖宗見這些女子個個美艷,不由得憐香惜玉起來,問道:「你們都是勛貴子女,世受國恩,如何從賊?」跪在最前面的女子回答道:「狂賊凶逆,國家以百萬之眾,失守宗祧,播遷巴、蜀;今陛下以不能拒賊責一女子,置公卿將帥於何地乎!」(《資治通鑒·卷二百五十六》)僖宗本有心開恩放過這些女子,聽了這番義正詞嚴的話,面紅耳赤,不由得惱羞成怒,下令將這些女子全部斬首。
之前昭宗曾經幾次離開長安,但這次離開后,就再也沒有能夠回來,長安從此成為夢中遙想的故都。
朱瑾戰敗逃走,其妻子被朱溫掠取。朱瑾的妻子是十分美貌,以朱溫的好色如命,自然不打算輕易放過,預備佔為己有。張氏知道后,便先迎上去,對朱瑾的妻子說:「兗、鄆和我們是同姓之國,他們兄弟因為一點點緣故大動干戈,使姐姐淪落到如此地步。假如汴州被攻破,我也就和姐姐一樣了。」
文德元年(888)三月初五,僖宗病危。因僖宗兒子的年齡太小,任觀軍容使的宦官楊復恭建議立壽王李傑為帝。因李傑和僖宗是同母所生,在眾兄弟中關係最為密切,僖宗同意了,下詔立李傑為皇太弟,代理軍國大事,並立即派宦官劉季述將李傑迎入宮中。這裏,特別要提一句,宦官楊復恭和劉季述後來先後與李傑反目。
李茂貞大敗禁軍后,兼鳳翔、山南西道、武定、天雄四鎮節度使,佔有十五個州,成為關中最強大的藩鎮。此外,還有王建據四川、楊行密據淮南、錢鏐據吳越、王潮據福建。
即使這樣,昭宗還被迫封韓建為守太傅、中書令、興德尹,封潁川郡王,賜鐵券,並賞賜御筆親書的「忠貞」二字。這時候的昭宗,因為朝不保夕,已經完全失去先前進取的銳氣。
從武則天時,民間一直有讖語流傳:「首尾三鱗六十年,兩角犢子自狂癲,龍蛇相鬥血成川。」以前有人解第二句為姓牛的人,故當時牛李黨爭以此為借口,吵得不可開交。到後來,有人解第二句為朱姓。時人認為是唐朝滅亡果然應驗在朱溫身上。
居然強盜識風流,淑女也知賦好逑;
昭宗等人出鳳翔后,朱溫就地誅殺韓全誨等宦官數百人,將昭宗像戰利品一樣帶回長安。
在這樣的情況下,黃巢非常擔心長安城內發生變故,農民軍受到裡應外合的夾攻。他現在才知道,皇帝的寶座並不是那麼好坐,長安的天子也不是那麼好當。他曾經嚮往的華麗的宮殿,在目前看來只是空落落的成片的屋子,令人恐懼而沒有安全感。
這已經不僅僅是黃巢的理想問題,而是有農民軍的特質決定的。農民軍長期習慣於流動作戰,這是唐末農民起義中獨特的戰略戰術,利於保存實力。黃巢起義軍正是在大規模的運動戰中,牽著唐軍疲於奔命,顧此失彼,使唐朝對洛陽、淮南、江南不能兼顧,才取得了攻佔長安的勝利。但是,流動作戰容易產生流寇主義思想,沒有建立穩固的根據地。即使在其聲勢十分強大時,也往往是攻下一城,不久又丟棄,像東都洛陽這樣的經濟、軍事重地也不留一兵一卒駐守。這就使唐軍得以重新佔領被農民軍波及的地區,並逐漸收縮包圍圈。而農民軍到長安后,仍然未能鞏固。這樣,農民軍得不到充足的供給,後勤沒有保障。一些鄉紳富豪多入深山,「築柵自保,農事俱廢,長安城中斗米直三十緡」。到了後來,農民軍將士不得不以樹皮來充饑,甚至發生了吃人事件。在這樣的情況下,自然談不上有什麼戰鬥力。因此,當唐諸路大軍雲集長安,向農民軍發起總攻時,形勢便急轉直下,歷時三年的大齊政權也就很快崩潰了。
朱友貞即位后,後唐李存勗集中全力要攻滅後梁,雙方便連年混戰。朱友貞因為信用趙岩,外戚張漢鼎、張漢傑等人,大將出兵也派他們隨往監視。趙岩等人又仗勢弄權,賣官枉法,離間將相,賞罰不明,致使忠臣退避,上下離心,前線將領自相殘殺,所以,與後唐交戰屢遭大敗。
陳州刺史趙犨此時已經抱了必死之心,一面堅守城池,一面派人突圍,向太原的李克用、汴州(今河南開封)的朱溫求援。
黃巢又下令儲備糧草,而當時連年征戰,烽火連天,百姓無法生產,民間鄉里均已缺食短炊。黃巢軍四下找不到糧食,便再一次出現以吃人為生的慘劇。農民軍建巨型石磨,將擄掠到的百姓、戰俘以及戰死的士兵的屍體,紛紛投入石磨之中,研磨妥當,再烹之為食,「日食數千人」。殺人作為軍糧的地方則被稱為「舂磨寨」。
宰相崔胤曾勸昭宗誅殺了宦官宋道弼、景務修等,令宦官們對他十分畏懼,不勝憤恨。劉季述雖然痛恨崔胤,但卻因為畏懼朱溫而不敢殺他,只是罷免了他的相位。崔胤立即告難於朱溫,請他發兵相救。劉季述也派使者去見朱溫,表示願意奉上大唐社稷。朱溫雖然有當皇帝的野心,但感覺此時還不到時機,他還需要昭宗這張牌。權衡利益下,朱溫囚禁了劉季述的使者,派親信蔣玄暉秘密進入長安,與崔胤秘密策劃,打算剷除宦官,迎昭宗複位,挾天子以令諸侯。
昭宗即位時二十一歲,和許多朝代的末代皇帝一樣,他不是真正意義上的亡國之君。相反,他有振興唐朝的志向,想挽救帝國於危難之中,即位之初,喜歡讀書,注重儒術,整頓內政,很想有番作為。此時的昭宗胸懷大志,雄心勃勃,「以僖宗威令不振,朝廷日卑,有恢復前烈之志。尊禮大臣,夢想賢豪」,被人稱為「有會昌之遺風」。
這一切,朱溫自然都看在眼裡。
關於黃巢的結局,史書記載不一:有史書說他不甘被俘受辱,自殺而死;有史書說他要求外甥林言將自己殺死;還有史書說他是被林言趁機殺死。推斷起來,作者傾向於林言見大勢已去,乘機殺了黃巢以求富貴。因為同時被殺死的還有黃巢的兄弟妻子,生死時刻,即便黃巢願意求死,他的兄弟們也不會甘心就死。之後,林言持黃巢等人首級欲向武寧節度使時溥獻功,在路上卻遇到沙陀博野軍,他們殺了林言,將林言及黃巢等人首級一併獻給武寧節度使時溥。
朱溫的性格應當歸因於他的生長環境。他是家中最小的孩子,朱母當然要寵愛一些。但是寄人籬下,在低人一等的環境中,他卻不安分守己,朱母又少不了經常斥責,恨他不爭氣。在母親面前,既被寵愛又被斥責;在主人劉崇面前,既受人白眼又被責打,自然而然,養成了朱溫狡猾奸詐的品性。
朱溫謀士謝瞳是個落第舉子,之前曾與韋莊結伴逃出黃巢治下的長安,半路被朱溫手下抓獲,就此投靠了朱溫。謝瞳乘機勸朱溫降唐,說:「黃巢起家于草莽之中,只是趁唐朝衰亂之時才得以佔領長安,並不是憑藉功業才德建立的王業,不值得您和他長期共事。現在唐朝廷已經調集四方軍隊,圍困住了黃巢,他這個皇帝不會當得太久,而唐朝廷的力量卻愈來愈強大。我們當下處境困難,黃巢又不派兵援助,你要考慮自己的出路呀。」朱溫還在猶豫。謝瞳又進一步勸說道:「將軍力戰于外,而庸人制之於內,此章邯所以背秦而歸楚也。」(《新五代史·卷一·梁本紀》)朱溫看謝瞳說得句句在理,正合自己的心意,為了生存,為了自己的前途,終於下定決心投降唐朝。他先殺了黃巢派的監軍嚴實和反對投降的大將馬恭,向自己的對手王重榮投降了。
天復三年(903年),朱溫領兵回大樑,留侄兒朱友倫領一萬兵控制京師,昭宗完全孤立了。
黃巢起義給了唐朝廷的統治最後一擊。而這個王朝真正的掘墓人,卻是跟隨黃巢起義的叛將朱溫。朱溫近於無賴,是中國歷史上頗為傳奇的人物。毛澤東曾經評價他說:「朱溫處四戰之地,與曹操略同,而狡猾過之。」朱溫跟曹操一樣,生逢亂世,成長為一代梟雄。他一生改過三次名字,從父母取的朱溫,到唐朝廷賜予的朱全忠,再到自取的朱晃(取如日之光之意),每一次改名都代表著他在政治生涯中的一次變色,他也因此被人稱為變色龍。張飛罵呂布是三姓家奴,朱溫其實也差不多。

二、朱溫情愛之謎

天祐四年(907年)四月,五十六歲的朱溫在一班親信的策劃下,廢掉了唐朝最後的小皇帝哀帝,自立為帝,國號為梁,號為梁太祖,建都汴(今河南開封)。至此,統治中國近三百年的李唐王朝壽終正寢。
王淑頗為私心,故意逗留不進,結果被楊復光斬首,軍隊也被兼并。楊復光又將忠武軍八千人分為八都,派遣牙將鹿宴弘、晉暉、王建、韓建、張造、李師泰、龐從等八人分別統率。這些人中後來有幾位聲名鵲起,成為五代史中的重要人物,王建就是後來稱帝的前蜀高祖。楊復光率領八都軍與朱溫作戰,朱溫敗走,經商州逃回關中。此時同州和華州已經被唐官軍所奪,黃巢便命朱溫不必進京,前去奪回同州,再任同州刺史。
朱溫聽了妻子的話后,心中不忍,感到愧對朱瑾。如果當初若沒有朱瑾的相助,朱溫也沒有力量打敗秦宗權。他這次借口朱瑾誘降己方的將士出兵,其實也是為了兼并朱瑾的地盤,如果再強佔他的妻子,實在有些說不過去,也怕張氏不高興,乾脆順水推舟做個人情,讓朱瑾的妻子出家為尼了。之後,張氏一直供應朱妻的衣食。
之後,李茂貞讓養子李繼鵬留在京城守衛,自己率軍回到鳳翔。河東節度使李克用聞訊后,自然不甘示弱,領兵來攻,殺了邠寧節度使王行瑜。李茂貞知道打不過李克用的沙陀軍隊,便殺掉養子李繼鵬,向昭宗謝罪,以此來息事寧人。
當年,朱溫被唐朝廷賜名朱全忠,有人說全拆開是人王,忠是中心,是個不好的兆頭,朱溫對朱全忠這個名字一直耿耿於懷。之後,朱溫改名朱晃,表示與唐朝皇帝賜名的朱全忠一刀兩斷,也表示與農民起義將領的朱溫毫不相干。為了表示對張氏的懷念和尊重,「開平二年,(朱溫)追封(張氏)賢妃,至乾化二年十一月二十三日,追冊曰元貞皇后」(《五代會要》)。
昭宗車駕路過華州,華州百姓夾道高呼「萬歲」。昭宗淚流滿面,說:「不要朝我呼萬歲了,我不再是你們的天子!」又對左右侍從說:「鄙語說:『紇干山頭凍殺雀,何不飛去生處樂。』我這次漂泊,不知何處是歸宿了!」說罷大哭不止。左右人也都黯然淚下。
此時,黃巢正露營長安城東灞上,得知唐軍正在城中大肆劫掠。他斷定進入長安的幾路人馬沒有統一指揮,且各自為戰,當機決定引兵反攻。第二天天九_九_藏_書明時,黃巢主力軍分頭從諸門回返長安,展開巷戰。唐軍事先沒有任何防備,而且經過一夜搶劫,每個官軍都收穫極豐,身上背滿了搶來的財物,重負難行,毫無還手之力,以致被殺者十之八九,幾乎是全軍覆沒。唐主帥程宗楚、唐弘夫也先後被農民軍殺死。只有王處存反應快,加上熟悉長安地形,收集少數殘兵敗將,狼狽逃出長安。
昭宗雖死,但他還有一群兒子。朱溫再次向心腹蔣玄暉面授機宜。蔣玄暉即在九曲池設宴,請昭宗的九個兒子赴會。酒過半酣,伏兵四齣,將九王全部絞死,屍體投進九曲池中。身為皇族,在亂世中一樣無奈。
朱溫,宋州碭山(安徽碭山縣)人。兄弟三人,老大朱全昱,老二朱存,朱溫排行老三。朱父朱誠是鄉下的窮教書先生,朱溫還未成年時,父親便去世了。朱母只好帶著三個孩子到蕭縣地主劉崇家當傭工,朱母給劉家織布洗衣服,老大老二放牛種田,朱溫放豬。這時候,誰也不會想到,一個放豬的孩子以後會成為後梁的開國之君。
昭宗和何皇后及侍從十餘人隨後被關進東宮少陽院內。劉季述還以銀杖畫地,當面曆數昭宗罪過:「某時某事,汝不從我,其罪一也……」如此數十不止。之後,劉季述親自給少陽院院門上鎖,門上的大鎖也用鐵水熔固,防止有人進出。昭宗等人的飲食就從一個牆洞中送進去。
中和元年(881年)四月,唐軍向長安推進。鄭畋坐鎮盩厔,命唐弘夫進軍渭北,王重榮駐守沙苑,王處存進居渭橋,拓跋思恭紮營武功,形成圍攻長安之態勢。
十月初九清晨,李嗣源的騎兵到達汴州城下,守軍開門獻城投降。同一天,李存勗也率兵趕到,從西門領兵進城。後梁就此滅亡。後梁前後三個皇帝,是五代中歷年最長的一個朝代,存在了十七個年頭。
在黃巢與唐朝廷的對抗中,有兩個關鍵人物給了他致命的打擊,直接加速了農民軍的失敗,一個是前面提到的朱溫。朱溫的背叛對農民軍一方影響很大。另外一個關鍵人物就是沙陀少帥李克用。關於沙陀的來歷和與唐朝的根源,前面在《滿城盡帶黃金甲》一篇中已經講過。可以說,在黃巢敗亡前後,朱溫和李克用在相當程度上左右了中原的局勢。
後來周岌得知黃巢重新佔領了長安,還是決定要力保唐朝。他與楊復光商議,決定先下手為強,剷除對許州威脅最大的鄧州朱溫。於是,由周岌鎮守許州,楊復光率領忠武軍三千人到蔡州,勸說雄踞蔡州的秦宗權(後於蔡州稱帝)一同舉兵討伐黃巢。秦宗權於是派遣其部將王淑率軍三千人隨從楊復光進擊鄧州。
蕭縣屬於汴州管轄,朱母一直還在蕭縣生活。朱溫派人到蕭縣劉崇家迎接老母。劉崇家在山野僻鄉,幾乎與世隔絕,也不和外面通消息。朱母自朱溫和朱存走後,一直沒有聽到兒子們的消息,以為他們哥倆不是戰死就是餓死了。聽到官軍進了村,指名道姓找朱溫的母親,還以為兩個兒子做了強盜,官府來搜捕家屬,嚇得這老太太鑽到灶下瑟瑟發抖不敢出來。後來聽人說兒子當了朝廷的大官,她還不肯相信,說:「阿三(朱溫小名)落拓無行,恐怕是做賊送了性命,現在的汴帥一定不是我兒,你們是不是搞錯了?」死也不肯認。最後,朱溫派去迎接她的人詳細敘述了朱溫小時候的事情,朱溫的母親才相信是自己的兒子真的發家了。老太太一時悲喜交集,邊抹著眼淚邊上了車。
李傑被立為皇太弟后,改名李敏。三日後即位為唐昭宗,又改名李曄。幾次改名,代表著他身份和地位的變化。群臣見昭宗「體貌明粹,饒有英氣,亦皆私慶得人」。
像秦宗權這種朝秦暮楚、反覆無常的叛變行為不僅在唐末亂世中比比皆是,在五代中也是不絕於史。亂世之中,什麼正義和良心都拋諸腦後,兄弟相殺,朋友反目,成了亂世最黑暗的一面。
長安上下沉浮的經歷就是悲愴的歷史。然而,長安不是中國歷史的起點,也不是終點。所謂「滿城盡帶黃金甲」的盛況,到明朝末年再一次重新出現。公元1644年正月初一,另一位大名鼎鼎的農民起義領袖李自成在西安(長安)稱王,國號大順,改元永昌。李自成自己也改名為李自「晟」(光明和興盛的意思),並且以明朝分封在西安的秦王府為新順王府,發動大量民夫重新修整長安城,將城牆加高加厚,壕塹加深加寬,比原來更加壯麗。此時,距離黃巢的「黃金甲」已經近八百年。儘管相隔了八百年,二人的成功與失敗卻有著驚人的相同之處。這就是后話了。
在局勢一度對農民軍有利的情況下,黃巢卻沒有把握住時機。不久,唐官軍捲土重來,繼續圍攻長安。當時,黃巢軍勢尚強,在防禦中多次取得勝利,但他僅僅滿足擊退某一官軍進攻,或奪回某一處失地。黃巢沒有趁兵力全盛的時候,轉移陣地,離開長安,這是最大的失策。一般來說,死死困守一地是為了等待援兵,而黃巢困守長安,根本無援可待,長安對他而言,始終只是一座無用的孤城。取得長安,當上了大齊皇帝,並不代表他的皇位就坐安穩了。他不及時出兵擴大控制地區,建立穩固的根據地,卻依舊留戀長安,日後只能處於被動挨打的局面。這除了黃巢本人對長安的難捨情結之外,還顯然與他自身的眼界和才幹有關。他本人並無長遠的謀略,手下也沒有十分得力的人才。在這樣的情況下,失敗將不可避免。
黃巢雖然攻進了長安,但農民軍所控制的地盤只限於長安四周。黃巢進長安后,糧草供應是農民軍最緊迫的問題。農民軍四處流動作戰,還不能控制漕運,河中(今山西永濟)的地位在這個時候就凸顯出來。為了調發兵糧,黃巢不斷派遣使者到河中督促糧運,使者前後竟然有數百人之多。河中吏民不堪忍受,苦不堪言。王重榮忍無可忍,對部眾說:「起初我屈節事賊,是想緩解軍府的急患,如今黃巢來調財不已,又要徵調士兵,我們早晚要死於他手,不如發兵抗拒黃巢。」「眾皆以為然」。於是將黃巢派來的使者全部處死,重新歸附唐朝。此時,距離王重榮主動投降黃巢不過十四天。
朱溫回兵長安后,盡誅宮中宦官八百餘人,只留下黃衣(品秩最低的宦官)幼弱三十人,供宮中打掃。同時,朱溫還下令各地藩鎮將擔任監軍的宦官一律殺死。唐朝持續一百多年的宦官勢力,至此被徹底剷除。誰也沒有想到,中唐之後禍亂不已的宦官問題竟然是被朱溫解決。朱溫因誅殺宦官有功,被封梁王,從此挾天子以令天下,控制了中央政權。
趙犨,陳州宛丘人,世為忠武軍牙將,積功為陳州刺史。趙犨非常有遠見,他曾經預言如果黃巢不死在長安,必然東走,陳州則首當其衝。所以,他早做準備,招兵買馬,儲備糧草,構築工事,培城疏塹,將陳州方圓六十里之內的百姓強行遷到城裡。並讓其弟趙昶、趙翊,兒子趙麓、趙林分別領兵,加強戰備,守衛陳州。
李克用退兵后,李茂貞又捲土重來,借口朝廷對鳳翔用兵,率兵進逼京師。昭宗倉促離開長安,打算逃去太原投奔李克用,不料途中被華州節度使韓建劫持。韓建恐嚇昭宗說:「車駕渡河,無復還期。」之後,昭宗完全失去了人身自由,被強行滯留在華州兩年有餘。
這時候,天已經黑了,先入城的程宗楚、唐弘夫、王處存三路人馬爭功圖利心切,貿然進城后,誰都沒有想到要派兵去守城,而是生怕後面諸將都趕到后搶了功勞,既不派人向總指揮鄭畋報告,也不跟長安外圍其他各道人馬聯絡以結援兵,更不打算派兵追擊農民軍,而是連夜瘋狂地去搶戰利品。這一搶就亂了套,不光是搶官署的,連百姓家也遭了搶。
黃巢建立大齊政權后,與之前一度戰無不勝、攻無不取的威風形象判若兩人,既沒有出台什麼改革措施,以穩定人心,也沒有及時出兵,乘勝追擊望風而逃的唐僖宗,也沒有消滅關中附近的禁軍,以致給了唐朝廷以難得的喘息機會。
孟楷是黃巢的愛將,也是農民軍的重要首領。黃巢聽說孟楷戰死後,怒火中燒,立即集中所有的兵力,猛烈攻打陳州,「掘塹五重,百道攻之」,誓為孟楷報仇。陳州人十分害怕,趙犨極力激勵軍民,並「數引銳兵開門出擊賊,破之」,以鼓舞士氣。黃巢屢攻不克后,愈加憤怒,便在陳州外圍築壘圍困。營壘修得如同宮殿一般,旁邊還有百官衙門,號稱「八仙營」,準備打持久戰。
歷史上總有這樣一類人,如果他們生在太平盛世,只是一幫一無是處的無賴,為世人所輕賤。可是這些人如果生逢亂世,一切都沒了秩序,禮法被拋在了一邊,道德被踐踏在腳下,弱肉強食,一切都要靠手中的刀來說話。這時,往往是他們大顯身手的時候。朱溫正是如此,當他投身到混戰爭霸的洪流中,狡詐立即變成了智謀,使得他在險惡的環境中屢屢獲勝,直至最後成全了他的帝業。
為了表示隆重,朱溫還千辛萬苦地尋訪到張氏的族叔,按照古禮,三媒六聘,擇吉成婚。可見他對這門親事是何等的看重,張氏在他心中的地位也由此可見。過了幾天,朱溫大張旗鼓地娶張氏為妻,朱溫身穿官服,張氏珠圍翠繞,在紅燭高燒的大廳上交拜如儀。一時傳為奇談。
黃巢匆忙撤退後,城外的唐軍也搞不清城中的情況。唐京城四面諸軍行營副都統程宗楚率部先自延秋門進入,行軍司馬唐弘夫唯恐落後,也緊跟著貿然進入。隨後,義武節度使王處存率五千銳卒入城。
黃巢敗后,唐王朝已經成為歷史的黃昏,日薄西山,氣息奄奄。之後,各路藩鎮軍閥混戰,狼煙四起,民不聊生。舉例來說,在最後追擊黃巢中立下大功的武寧節度使時溥不久后就與朱溫翻臉,二人開始爭霸。因為雙方連年交兵不斷,致使徐州、泗州、濠州的百姓流離失所,無法從事耕作,加之洪水災害不時發生,病餓而死的人有十分之六七。時溥無力保障戰爭所需,被迫向朱溫請求和解。朱溫以其撤離所鎮徐州為講和條件。時溥答應后又擔心上當被殺,依舊佔據徐州與朱溫相對峙。景福元年(892年)十一月,濠州、泗州刺史張璲、張諫叛時溥歸附於朱溫。景福二年(893年)二月,時溥在朱溫的大軍進逼下,向兗州節度使朱瑾求援。朱溫為防備朱瑾增援,事先派部將霍存率騎兵三千進駐曹州(治今山東曹縣)。朱瑾領兵二萬來救徐州,霍存立即發起進攻,並與朱溫之子朱友裕在徐州附近的石佛山下合擊,大敗朱瑾軍,朱瑾逃回兗州。徐州軍再次出戰,霍存恃勝不備,戰敗而死。朱友裕包圍彭城,時溥多次出兵挑戰,朱友裕則關閉營壘拒不應戰。而朱瑾夜逃時,朱友裕也未追擊。都虞侯朱友恭認為朱友裕必有他圖,便寫信告訴了朱溫。朱溫為防不測,即令都指揮使龐師古代朱友裕統領部隊,讓朱友裕暫且主持許州(治今河南許昌)事宜。龐師古主動出擊,攻佔了石佛山營寨。自此,徐州軍不敢出城交戰。四月,朱溫軍圍攻徐州已數月,未能攻取。朱溫的通事官張濤認為進軍時機沒把握好,所以勞師動眾難以奏效。謀士敬翔則認為,攻城雖已數月,耗費人財物力也很多,但時溥困守徐州更是疲乏不堪,攻取徐州指日可待。朱溫採納了敬翔的意見,親自趕到徐州,督促龐師古攻克彭城。時溥與家人登上燕子樓自焚而死。自此,徐州納入朱溫的勢力範圍。
農民軍雖然敗出長安,元氣猶存。但之前農民軍困守長安一隅、沒有根據地的弱勢日益凸現出來。中和三年(883年)五月,黃巢為了農民軍得到補給,派驍將孟楷攻打蔡州(今河南汝南)。孟楷即前面因嫉妒朱溫扣下求援信的那位。當時唐朝廷任命的蔡州節度使為秦宗權。秦宗權出戰失敗,便乾脆投降了黃巢。可見當時局勢何等混亂,唐朝廷的威信完全掃地,大多數藩鎮都是牆頭草,只知道順風而動,依附強勢。
到了洛陽,何皇后哭著對朱溫說:「此後大家夫婦,委身全忠了。」昭宗在洛陽宮貞觀殿接受朝賀,宣布改元,大赦天下,被嚴密監視,如入牢籠,完全成為朱溫手上的傀儡和招牌。之後,昭宗日益消沉,終日與皇后、內人「沉飲自寬」。既然是「自寬」,就說明他內心深處一直擔心發生不測。此時的皇帝,不過是苟延殘喘而已。
當時,宦官楊復恭自恃有擁立之功,不把昭宗放在眼裡。他還仿照田令孜的辦法,選勇士多人,都收為義子,號稱「外宅郎君」。然後讓這些義子分掌兵權。又養宦官六百人為義子,派到諸道當監軍。宦官的勢力比以前更為強大。昭宗憎惡楊復恭專權,想找機會除掉他。
昭宗複位以後,鑒於劉季述之亂,迫不及待地要盡除宦官,便命崔胤和陸宸分掌左右神策軍,盡奪宦官兵權。但神策軍將領都是宦官心腹,大力反對,昭宗的詔令不能施行,只得任宦官韓全誨為神策軍中尉。
朱溫病重時,打算把朱友文從東都召來洛陽付以後事。朱溫的親生兒子朱友珪(朱溫第三子)的老婆張氏也在朱溫身邊侍奉,見朱溫打算傳位給朱友文,馬上告訴了自己的丈夫。朱友珪對父親偏愛養子十分憤怒,決定先下手為強,悄悄聯絡了幾個對朱溫不滿的人,打算連夜行動。他先化妝易服來到左龍虎軍,見到統軍韓勍,將朱溫欲立朱友文的事告訴韓勍。
四月,洛陽宮室建成,朱溫催促昭宗出發。昭宗近乎哀求地向朱溫聲明,說何皇后剛剛生育,月子里出行不方便,要到十月再進入洛陽。朱溫認為昭宗有意拖延,想等待援兵,很是惱怒,惡狠狠地對手下牙將寇彥卿說:「你馬上到陝州,立即督促官家動身。」
唐軍收復長安不到一天,便遭受了重大挫折。但這「光復長安」消息卻傳了開去,由於時間的滯后性,引發出一連串的事來。
九-九-藏-書昭宗看完后勃然大怒,決定出兵討伐李茂貞。宰相杜讓能進諫說:「陛下初登大寶,國難未平,茂貞近在國門,不宜與他構怨,萬一不克,後悔難追。」他認為李茂貞就在京畿地區,萬一又意外,後果難以預料,勸昭宗謹慎行事。但昭宗正怒火衝天,堅決不聽,還大罵宰相杜讓能說:「王室日卑,號令不出國門,這正是志士憤痛的時候,朕不能坐視陵夷,卿但為朕調兵輸餉,朕自委諸王用兵,成敗與卿無干。」
當上皇帝的朱溫也不是一個好君主,他始終改不掉無賴本色和草寇習氣,經常在宮中為所欲為。有一次,朱溫在宮中擺家宴,喝得酩酊大醉,便與弟兄子侄們擲起骰子賭博起來。賭到高潮時,贏家興高采烈,輸家急紅了眼,就不分長幼、不分君臣地對罵起來,幾乎把個祖宗八代都罵了出來,跟大街上潑皮罵街沒什麼兩樣,整個皇宮鬧得烏煙瘴氣。朱溫的大哥朱全昱本是個老實巴交的農民,在一旁實在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把奪過賭盆,摔到了地上,怒氣沖沖地說:「叫你們賭,賭!恐怕我們朱氏一族,將來被你們賭滅了!」朱溫正在興頭上,見大哥攪了局,頓時火冒三丈,也不管皇帝不皇帝,竟然挽起袖子,上前要與大哥打架。後來經過眾人連拉帶勸,兄弟二人才沒有動起手來。朱全昱恨鐵不成鋼,不願意再與弟弟見面,回到家后,立即收拾了東西,重新回老家宋州碭山種地去了。
李克用此時才知道弟弟李克讓已死,十分悲痛。他殺死了黃巢送來的南山佛寺僧人,將禮物分給部下將領,而將黃巢的詔書當著使者的面燒毀,以示自己與農民起義軍勢不兩立。然後帶領大軍從夏陽過河,在同州安設軍營。
光化三年(900年)十一月的一天,昭宗在禁苑中打獵,大醉而歸。當天夜間,昭宗突然發怒,趁酒興親手殺死身邊宦官、侍女數人,宮人大為恐慌。第二天上午,昭宗還宿醉未醒,宮門不開。宦官劉季述、王仲先藉機要挾宰相崔胤召集百官。崔胤怕死,率領群臣在同意「廢昏立明」的文書上籤了字。宦官們隨即率領禁兵入宮。此時,昭宗剛剛酒醒,突然看見有兵士進來,「驚墜床下」,爬起來剛要逃跑,卻被劉季述、王仲先拉住,左右挾持著坐下。
朱溫死的時候,肯定是不甘心的。他一生殺人無數,想不到最後卻被自己的兒子所殺;他這一生貪淫好色,有過無數女人,最終卻因女人結束了他的一生;他真心地愛他的妻子張氏,卻沒有遵從妻子臨終前的「戒殺遠色」四字遺言,以致最後身敗名裂。他臨死前,想到了張氏的遺言嗎?
剛好這時候,朱溫派在長安典禁軍的侄子朱友倫打馬球時不慎墜馬而死。朱溫懷疑是崔胤故意而為,便以此為借口,派侄子朱友諒帶兵入長安,脅昭宗遷都洛陽,並以「專權亂國,離間君臣」的罪名捕殺了崔胤、鄭元規。長安民眾痛恨崔胤,聽說他被殺后,十分振奮,紛紛向他的屍體投擲瓦礫磚石以泄憤。唐末諸相之中,崔胤名聲最差,被認為亡國害民。儘管當時時局混亂,情勢複雜,唐朝廷面臨著個人無法解決的危機,但後來朱溫挾持天子直至唐朝滅亡,崔胤難辭其咎。
到朱溫年老的時候,養子朱友文(本名康勤)的妻子王氏姿色出眾,美艷無雙,朱溫非常喜歡她。由於王氏的枕邊進言,朱溫答應自己死後,由朱友文繼承自己的皇位。這種以兒媳婦美貌來決定誰繼承皇位的方式,可以說是朱溫首創,曠古未聞。一向精明狡詐的朱溫在老年也掉進了溫柔陷阱,竟然因兒媳婦而捨棄親生兒子,偏愛養子,這大概是朱溫又一個情愛之謎。
中和四年(884年)正月,黃巢軍仍是勢力強大,周岌、時溥等諸路救兵被農民軍打得落花流水,招架不住,不得不共同向河東節度使李克用求救。二月,李克用率蕃、漢兵五萬出天井關,自蒲州、陝州渡過黃河前來陳州。三月,朱溫攻佔大齊軍瓦子寨,將領李唐賓、王虔裕投降。這時,李克用會合許、汴、徐、兗諸道軍向大齊軍全面發動攻勢。四月,攻佔農民軍將領尚讓屯軍的太康(今河南太康),接著進攻西華(今河南西華),農民軍將領黃思鄴敗走。
朱溫治軍嚴酷,當時軍中逃兵很多,朱溫便首創在士兵臉上刻字的方法。軍士即便逃走,但因臉上的刻字,很容易被發現,一旦捕獲,便被殺掉。這些殘酷無情的軍法,在那個野蠻的時代也是數一數二的,正是靠著這些軍法,朱溫軍隊的戰鬥力在當時的各藩鎮中是最強。既會使用任何策略,又控制著一支強有力的軍隊,這使任何其他節度使都不能向朱溫挑戰。不過到了晚年,朱溫日益猜疑忌刻,功臣宿將動輒因小過被殺。大將劉珍、李讜、王重允等,都曾出生入死給他打天下,都以不守軍紀而隨意就殺了。而鄧季筠、黃文靖等,更因為閱兵時騎的馬瘦,就成為被殺的借口,令人匪夷所思。
天祐元年(904年)二月,昭宗到達陝州(今河南三門峽),因洛陽宮室尚未建成,車駕暫駐於此。朱溫親自到洛陽督修宮室。昭宗趁機向西川節度使王建傳書告難。王建派兵會合鳳翔節度使李茂貞軍,前來搶奪昭宗,途中遇到朱溫軍隊的阻擋而退回。昭宗又向李克用傳書告急,但是朱溫早又準備,屯重兵在河中,李克用雖然急切地想得到昭宗,卻難以一時奏效。
中和四年(884年)六月十五日,武寧節度使時溥派部將李師悅率兵萬人,與降將尚讓窮追不捨。追至瑕丘(今山東兗州),黃巢與唐軍「殊死戰,其眾殆盡」,與其外甥林言走至泰山狼虎谷的襄王村(今山東萊蕪西南)。此時,黃巢已經勢窮力盡了。
之後,長安農民軍的軍需供應就更加困難了。黃巢的得力謀士費傳古出了個主意,讓黃巢派朱溫開闢一條山南交通線。朱溫率數千精兵,賓士千里,一舉拿下鄧州。有了鄧州作屏障,商、洛至蘭田關的運路便暢通了。如果再給朱溫增兵,或者由朱溫自行發展,逐步打通襄、荊大道,形勢可能會再生變化,但此時黃巢還無此遠慮,朱溫本人也未必有此雄心。
李克用好戰,還準備進攻鳳翔,徹底剷除李茂貞的勢力。昭宗卻怕除掉李茂貞后,李克用勢大無法節制,想保存李茂貞來牽制李克用。於是不許李克用進兵,封他為晉王,讓他領兵回太原。因國庫空虛,昭宗也拿不出更多的賞賜給李克用,只好把後宮的絕色美女送出。李克用帶著美女走的時候,還怨恨地甩下了一句話:「不殺李茂貞,京師一帶便無寧日!」
朱溫以農民軍將領的身份起家,明目張胆地篡奪了唐朝江山,各地藩鎮自然不服。像受封于晉陽的河東節度使李克用、西川節度使王建、及駐守在杭州的鎮海節度使錢鏐等,都紛紛各自為政,不聽梁的節制。後來朱溫雖然封他們為「王」,但也無法征服他們。於是,天下分崩離析,出現了許多諸侯國,中國再一次陷入四分五裂的軍閥混戰時期。可以說,中國歷史上的第四次大分裂五代十國時期就是從朱溫開始,自他開始,五代在短短的五十四年中就換了八姓十三個皇帝。所以有人說:「朱溫篡唐,天下分崩。」
昭宗驅逐楊復恭后,楊復恭逃到養子興元節度使楊守亮那裡。鳳翔節度使李茂貞一直想擴充地盤,正待機而動,便趁機想朝廷請求出兵討伐楊復恭。但皇宮中的宦官們有兔死狐悲之感,攔住昭宗,不讓他下詔。李茂貞沒有得到朝廷的詔書,就自行出兵攻下興元,俘殺了楊復恭父子,且將興元收歸己有。
農民軍將領孟楷先移兵項城(今河南沈丘),準備攻取陳州。陳州刺史趙犨早有防備,先派出少數弱兵出戰,向農民軍示弱,然後乘孟楷不備之時,派精兵全力出擊。孟楷猝不及防,所率的一萬人馬竟然全軍覆沒,孟楷本人也被俘殺死。
要講黃巢的敗亡,首先要從朱溫講起。
在農民起義軍與唐軍對峙的關鍵時期,朱溫降唐嚴重削弱了農民軍的力量。他鎮守的同州全境歸唐朝廷所有后,長安東面的屏蔽盡失,農民軍所佔領的長安受到嚴重威脅。而朱溫降唐還有更深遠的影響,由於朱溫受到了唐朝廷的重用,大大動搖了農民軍的軍心,對一些農民軍將領產生了分化和影響,之後,農民軍將領叛變時有發生。而朱溫自己,由於受到唐朝皇帝的重用,就在被賜名為朱全忠以後,特別賣力地為唐朝效命。可以說,朱溫降唐使雙方的對峙形勢發生了逆轉。
大順元年(890年),宣武節度使朱溫為了個人利益,奏請唐朝廷下令討伐河東節度使李克用。昭宗感覺這是個機會,想利用朱溫的兵力來對付大宦官楊復恭,先除掉內憂,於是聽從宰相張濬、孔緯的建議,下詔革去太原李克用的官爵,並命宰相張濬等領軍,對河東用兵。各地藩鎮對此都坐山觀望,不積極出兵配合唐朝廷的軍事行動。結果,朱溫、張濬軍均被以驍勇善戰聞名的李克用打得大敗,昭宗派往河東地區的官軍幾乎全軍覆沒。宦官楊復恭乘機反擊,將支持昭宗的宰相張濬、孔緯罷免。
公元880年,唐僖宗廣明元年十二月初五清晨,在黃巢農民軍的威勢下,僖宗倉皇經金光門逃離長安,身邊只有少數隨從,其中就有其十三歲的弟弟壽王李傑。之後,僖宗顛沛流離、歷經磨難,李傑都跟隨在兄長身邊,因而得到器重。由此也跟僖宗身邊的親信宦官有較多接觸,也是他後來得以被立為帝的重要原因。
朱溫以自己的勇猛善戰深得黃巢的信任,遂倚為親信。黃巢攻下長安建立大齊政權后,派朱溫領兵屯于東渭橋。後任朱溫為東南面行營先鋒使。不久,朱溫攻下了南陽,回師長安時,黃巢親往灞上迎接。之後,黃巢再派他到各地去打仗,朱溫「所至皆立功」。此時,朱溫參加黃巢的起義還不足五年,已經成為黃巢手下數一數二的戰將。
不過,黃巢進長安后立即傳檄諸道,收服藩鎮。在農民軍聲勢的威懾下,唐藩鎮中有十分之三四都投降大齊政權。黃巢一時更加志得意滿。他沒有意識到,這些藩鎮不過是各懷私心,不願意替唐朝廷出頭,暫時持觀望態度,降跟叛一樣,對他們來說不過是家常便飯,這些藩鎮實力雄厚,對農民軍的潛在威脅卻絲毫沒有減少。首先發難的是已經投降黃巢的河中留後王重榮。
朱溫嘆息說:「時勢逼人,不得不這樣。」
值得一提的是,農民軍完全是在不明唐軍的情況下因恐懼撤出長安城的,並非是黃巢事先胸有成竹,安排了「誘官軍入城,伺機反攻」的妙計。只不過,黃巢出城后不久,天便黑了下來,如果點火繼續趕路很容易被唐軍發現目標,於是黃巢就地安營紮寨,打算第二天天亮再走。想不到,這一停,局勢就完全起了變化,令人不得不感慨偶然性在歷史棋局中的神妙。
原來當初黃巢敗亡之後,秦宗權趁機稱帝,攻佔了河南的許多地方,成為與朱溫在中原較量的首要對手。當時朱溫兵少,不得不向兗州(今山東兗州)的朱瑾求助。朱瑾出兵,在汴州北面孝村一戰取勝,秦宗權打敗,從此走向衰落,最後滅于朱溫之手。
朱溫的長子朱友裕攻徐州,在石佛山大破朱瑾,朱瑾逃走,而朱友裕捨棄不追,朱溫因此大怒,奪了朱友裕的兵權。朱友裕惶恐之下逃亡山野,藏在深山裡好幾天不敢回來,後來藏到朱溫的哥哥那裡。張氏派人悄悄叫他回來,朱溫一看到朱友裕,怒不可遏,立命左右把他拉出去斬首。張後來不及穿鞋,赤足從屋裡跑出來,抱住朱友裕說:「你單身回來,不就是為了證明你不反嗎?」朱溫聽到張氏的話,氣立時消了,與朱友裕父子如初。
黃巢撤兵后,李克用緊追不捨。黃巢在李克用的追擊下,渡過汴水進攻汴州朱溫。朱溫向李克用求救,李克用在河南中牟北的王滿渡,大敗黃巢的主力部隊,黃巢手下大將尚讓率一萬人投降了唐武寧節度使時溥,黃巢手下另外一些將領李讜、楊能、霍存、葛從周、張歸霸、張歸厚等人投降了朱溫。至此,農民軍主力傷亡殆盡。黃巢率殘兵敗將向東北逃去,李克用又追殺到封丘(今河南封丘)。這時又遇大雨,黃巢只收集散兵近千人,冒雨東奔兗州。
朱溫悲咽難言,握住愛妻的手,惻然說:「自從同州得遇夫人,已二十余年。不止內政多賴你主持,外事也須你籌謀定奪。今已大功告成,我轉眼將登大位,滿指望與你同享尊榮,再做幾十年夫妻。誰想到你病得如此之重,這該如何是好!」
朱溫為人兇殘無比,動不動就處死將士,朱溫用兵法令嚴峻,每次出戰,一個分隊主帥若出戰而不回來的,其餘士兵一體處斬,稱作「隊斬」。因此戰無不勝。手下健兒不耐酷法,多竄匿州郡,朱溫疲於追捕,下令全軍紋面,健兒文面自此開了先河(據《五代史補》)。但朱溫對妻子張氏往往敬愛有加。每次軍謀國計,必先聽從張氏的意見。朱溫時時暴怒殺戮,張氏加以救護,許多無辜的人因此得以保全。
天復元年(901年)正月,崔胤聯合神策軍將領孫德昭、董彥弼、周承誨三人,發動神策軍(禁軍)打敗了劉季述,迎昭宗複位。昭宗在群臣的朝賀中「反正」,黜太子李裕為德王,殺劉季述黨羽宦官數十人,劉季述被亂棒打死,暴屍於市。這場宦官發動的宮廷政變,不到兩個月就失敗了。神策軍將領孫德昭、董彥弼、周承誨得到重賞,時人稱為「三使相」。
朱溫當初參加農民起義軍,並沒有遠大的理想,而僅僅是出於一種圖富貴、出人頭地的私心,為的是日後做官衣錦還鄉,以此「回報」鄰里對他的鄙視與輕蔑,以娶到他朝思暮想的張氏。朱溫坐困孤城,無法曠日持久,處境日益困難,他的內心開始動搖。
重新回到正題。九*九*藏*書朱溫曾與王重榮多次交鋒。王重榮屯兵數萬,朱溫兵少,屢屢受創。朱溫為此多次向黃巢求援,但他的求援信只送到了大齊知左軍事孟楷手中。孟楷也是黃巢麾下一員得力大將,他嫉妒朱溫的迅速崛起,便將這些求援信全部扣下,沒有交給黃巢。前線的朱溫卻不知道後方是孟楷在搗鬼。他屢盼援兵,長安的黃巢卻沒有任何反應,援兵沒見到一個,連句安撫的暖人心的話都沒有。朱溫的心情可想而知。
經過兩年多形如囚徒的生活,昭宗已經完全變了一個人,不但不思進取,還開始自暴自棄。他性情愈加暴躁,經常酗酒麻痹自己。因復興無望,變得喜怒無常,動不動就殺死左右侍奉的人來排泄憤怒。此時的昭宗,已經是一個兇狠暴虐的人物,行為不可預知。這引起了宦官們的恐懼,生怕哪一天不小心就被昭宗已殺死。宦官劉季述、王仲先,樞密使王彥范、薛齊屋四大宦官暗中合謀,打算廢黜昭宗。
李茂貞勢力有了很大發展,他的轄區離長安很近,昭宗由此對他產生了警覺。昭宗下詔要李茂貞讓出鳳翔節度使,專任山南西道兼武定節度使。李茂貞不但不從,還上書辱罵昭宗,公然指責昭宗「只看強弱,不計是非」。
黃巢此時的心情,應該是相當無奈的。但他並沒有對長安產生太多的留戀。他年輕時為之讚歎為之仰慕的城市,起兵后經過迂迴曲折的南下和北伐才擁有的城市,此時已經破敗不堪,荊棘滿城,狐兔縱橫。曾經繁密的人口也所剩無幾,為數不多的倖存百姓無不惶恐不安,人心遊離。連黃巢自己都難以置信,這還是那座偉岸的城市嗎?這時候,他感覺理想已經遠離他而去了。於是,在離開前,惱羞成怒的他為這個城市做了最後一件事,下令焚毀宮室。滔滔烈火,燒盡了長安最後一點繁華。
崔胤急於剷除宦官,病急亂投醫,居然想利用鳳翔節度使李茂貞來制宦官,就暗中邀請他遣兵三千進駐長安,以為援助。誰知韓全誨做過鳳翔監軍,與李茂貞私交極好,二人早有勾結。鳳翔兵進駐長安,反而助長了宦官的氣勢。崔胤便催朱溫速到長安,從宦官手中奪取昭宗。這正中朱溫下懷,他立即帶兵出發,到河東時,先上書請昭宗去東都洛陽。
天復二年(902年),朱溫帶兵圍困鳳翔,與鳳翔李茂貞為爭奪昭宗展開了激戰。鳳翔孤立無援,城中糧食斷絕,又遇嚴寒大雪,城中軍民大量凍餓而死。昭宗也不得不在行宮自磨糧食,每天磨豆麥喝粥,以求生存。鳳翔百姓更慘,吃人的現象普遍發生,「人肉每斤值百錢,犬肉值五百錢,每日進奉御膳,就把此肉充當」。在內無糧草、外無援兵的情況下,鳳翔肯定是守不住了,李茂貞只得接受朱溫的條件,同意主動送出昭宗、韓全誨等人。
根據《五代史闕文》記載,朱溫從鳳翔迎昭宗回長安時,昭宗假裝鞋帶脫落,對朱溫說:「全忠(朱溫)為吾系鞋。」朱溫不得已,只得跪下為昭宗繫結,汗流浹背。當時昭宗身邊還有衛兵,昭宗故意如此,是讓左右擒朱溫而殺之,但左右竟然沒有一個敢動手的。
黃巢再次奪取長安后,痛定思痛,也極力想打開局面。中和元年(881年)六月,黃巢派王播圍攻興平(今屬陝西),擊敗了唐邠寧節度使朱玫。八月,黃巢再派李詳擊敗唐昭義節度使高潯,乘勝收復華州。十一月,農民軍將領孟楷、朱溫進軍富平(今陝西富平東北),唐邠、夏二軍大敗,各自退兵回歸本道。
天祐元年(904年),鳳翔節度使李茂貞舉兵逼京畿。朱溫為了更好地控制昭宗,又見關中經濟蕭條,黃河漕運中斷,洛陽經濟復甦、且有江淮經濟支持這一形勢,提出要把首都遷到洛陽。但朝臣們反對。宰相崔胤猜到朱溫將會篡位,他身為宰相,難免有一天會禍及自身,於是暗中招募六軍十二衛,密為防禦。又與京兆尹鄭元規等人謀划,繕治兵甲,日夜不息。朱溫有所防備,指使部下數百人去應崔胤之募兵,崔胤卻毫不知情。
昭宗無奈,只好從陝州出發。車駕至谷水,朱溫設宴洗塵。經過幾次變亂,此刻昭宗身邊已沒有了禁衛親軍,隨從他東遷者只有諸王、十幾個小黃門以及打毬代奉內園小兒共二百餘人。朱溫仍然不放心,擔心這些人也會惹是生非。為防止節外生枝,朱溫當夜指使部下將這二百餘人一一絞死,然後另換二百餘人身著死者的衣服。直到數日後,昭宗才發現身邊的人全被替換。
尚讓兵敗回長安后不久,便發生了尚書省大門題詩事件。尚讓怒不可遏,在長安大肆屠殺。整個長安籠罩在一片恐怖的氣氛中。加上城外唐軍大兵壓境,就連農民軍自己也感到氣氛緊張,壓抑得令人難受。
據說,當初李茂貞叛亂時,隨昭宗出逃長安的伶人中有一弄猴人,隨身帶著一隻獼猴。此猴性機敏、通人性,能執鞭驅策,戴帽穿靴,隨班起居,取悅于百官。昭宗很喜歡這隻聰明的獼猴,賜其緋袍(唐代四品官員的服色),號稱「孫供奉」。昭宗的此舉引來後代詩人羅隱的笑罵:「十二三年就試期,五湖煙月奈相違。何如學取孫供奉,一笑君王便著緋。」昭宗死後,這隻獼猴歸新主朱溫所有。但獼猴極為忠貞,不願服侍新主,多次向朱溫跳躍奮擊,終於被殺。
試看同州交拜日,鳴鳳竟爾配啾鳩。
此後,大臣們也和昭宗走得遠了。昭宗胸懷大志,卻無力回天。他的雄心壯志逐漸開始黯淡。
朱友貞當上皇帝后,改名為朱瑱。當時有人解瑱字為:一十一,十月一八。朱友貞果然在位十一年,死於十月初九。史稱朱友貞為末帝。
朱溫到手下大臣河南尹張全義家中去避暑,竟然不顧君臣之禮,讓張全義家「婦女悉皆進御」。前後十多日。張家的妻妾都被朱溫召去侍寢,淫|亂終日。
朱溫投降唐朝廷后,唐朝廷為他改名為朱全忠,並任命他為汴州(今河南開封)刺史、宣武軍節度使。
鳳翔李茂貞、太原李克用,以及割據西川的王建,割據淮南的楊行密等人,聯盟舉義,打出了「興復」的旗號,虛張聲勢,聲稱要出兵救出昭宗,其實不過是要和朱溫對抗。朱溫卻感覺到危機,知道留下昭宗對自己不利。他領兵西討李茂貞前,擔心昭宗有變,招來心腹蔣玄暉面授機宜。
圍打陳州是黃巢退出長安后最嚴重的失誤。農民軍不但喪失了先前「游擊戰」的靈活性,長期膠著在陳州附近,大小數百戰,搞得農民軍士卒疲憊不堪,而且遷延時日,給了唐朝廷調兵遣將、重新部署的機會。
朱溫在短短几年間,成長為黃巢手下的驍將,的確令人刮目相看。從他之前和後來的作為來看,他的才幹遠在大齊其他將領之上。這樣一員虎將,卻突然叛變投唐,對大齊軍士氣的打擊可想而知。而朱溫叛齊投唐的原因,還不僅僅是他見利忘義,黃巢本人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與朱溫有關的重大歷史事件,在相關的篇章中都會提到,這裏要講的,是朱溫令人費解的情愛之謎。這個在歷史上以殘酷暴虐出名的梟雄人物,偏偏既寵愛又懼怕妻子張氏,成為當時的一大奇事。
這時候的李茂貞還不忘向昭宗伸手,要求昭宗將跟隨在身邊女兒平原公主嫁給自己的兒子宋繼偘(李茂貞原姓宋)。何皇后心疼親生女兒,不肯同意。昭宗勸她說:「不爾,我無安所!」(《新唐書·卷八十三·公主傳》)堂堂大唐天子,為了一處安所,竟然連女兒也要捨棄,真是可悲可嘆。
鄭畋乘勝傳檄天下藩鎮合兵推翻大齊黃巢政權。當時僖宗李儇逃入成都,詔令不通,諸鎮以為唐朝廷就此完了,因此大多坐山觀望局勢發展,收到鄭畋檄文後,諸鎮各懷目的,爭相發兵關中。夏綏節度使拓跋思恭也糾合夷、夏之兵,會合鄜延節度使李孝昌,結盟討伐義軍。代北監軍陳景思率沙陀酋長李友金及薩葛、安慶、吐谷渾諸部入關助陣。奉天鎮使齊克儉主動派人與鄭畋聯繫,要求效力。前夏綏節度使諸葛爽本已投降大齊,此時又自河陽奉表降唐。
朱友珪殺父繼位后,眾兄弟都不服,特別是朱溫和張氏所生的朱友貞,以嫡子的身份打起「除凶逆,復大仇」的旗號,在大樑起兵,聯合魏博節度使楊師厚,興師討伐朱友珪。朱溫女婿趙岩、外甥袁象先為內應。朱友貞軍未至洛陽,袁象先等已率禁兵起事,朱友珪窮迫自殺,洛陽諸軍十余萬,大掠都市。朱友貞因此奪得了皇位。在五代史上,朱友貞是通過兵變奪取皇位的第一人,為以後的兵變提供了效仿的先例。
兩年零四個月中,不開財源,不追窮寇,龜縮城中,城外即是一天一天準備充分的敵人,黃巢到底在想什麼?
而黃巢本人當了皇帝后,開始了花天酒地的享樂生活,一頭扎進了後宮的溫柔鄉中,為爭相獻寵的宮女和宦官所包圍,與宮門外的世界完全隔絕。上行下效。農民軍將領們在得到高官厚祿后,也沉湎於紙醉金迷的生活,不思進取。尤其令人難以置信的是,黃巢也很快學會了唐朝皇帝的那一套,開始派宦官去當監軍。這是相當令農民軍將領寒心的一項新舉措。這些農民軍將領在外駐防,辛苦地拱衛長安,非但不能享受京城花天酒地的生活,還要遭到曾經稱兄道弟、親密相依的大齊皇帝的猜忌,背後始終跟著雙監視的眼睛,這是怎樣的感受,又是怎樣的難受!從某種程度上說,後來不少農民軍將領投降唐朝廷,多多少少跟宦官監軍有關。
僖宗乾符二年(875年),黃巢起義爆發,農民軍路過宋州,朱溫與二哥朱存都參加了農民起義軍。這時朱溫已經二十六歲了,不過是農民軍中一個普通的戰士。誰也不會想到他日後竟然會成為風頭不亞於黃巢的風雲人物。不久,朱溫憑著身強體壯,敢於衝鋒陷陣,以力戰屢捷,得補為隊長。但他的二哥朱存卻在跟隨黃巢攻廣州時戰死。
僖宗廣明二年(881年)二月,黃巢為了減輕東南方面唐軍的壓力,派朱溫率兵攻打鄧州(今河南鄧縣),朱溫一舉攻克了鄧州並俘獲了刺史趙戎,從而加強了從東南方面進入關中的荊、襄要道。後來,因為投降了黃巢的唐忠武節度使周岌的歸唐,當忠武監軍楊復光進攻鄧州東北的南陽時,朱溫戰敗,被迫北撤,率余部退回關中。此時唐朝各藩鎮的勤王部隊與黃巢展開了西安爭奪,朱溫在長安周圍,又參加了一些反對唐軍圍攻長安的鬥爭。他曾與黃巢的另一員得力幹將尚讓一起,在東渭橋擊退唐將李孝昌和拓跋思恭的進攻,接著又與黃巢的另一個大將孟楷一起,在富平擊敗了李孝昌和拓跋思恭的軍隊。
韓勍見功臣宿將多以小過錯被朱溫誅殺,一直擔心禍及自己,決定與朱友珪合謀。韓勍手握兵權,事先派親信牙兵五百人與控鶴士卒若干,悄悄埋伏于禁中,半夜突然斬門而入,直入朱溫寢殿。皇宮內侍宮女驚恐不已,都四散逃走。朱溫被驚醒,意識到有變故,坐起來問道:「反者是誰?」卻見親生兒子朱友珪走了進來。朱友珪冷笑說:「不是別人,是我。」朱溫怒罵道:「我早就懷疑你不是東西,可惜沒有殺了你。你背叛你父親,大逆不道,天地也容不了你!」朱友珪也毫無示弱,與父親對罵:「你這老畜生,早應碎屍萬段了!」趁父子二人對罵的功夫,朱友珪的親信馮廷諤持刀走近朱溫,突然刺入朱溫腹部。這一刀力道十分猛烈,以致刀刃從後背透出來。朱溫當場身死,腸胃全流出來,血流滿床。
秦宗權投降黃巢后,與農民軍將領孟楷聯兵,一齊進攻陳州(今河南汝南)。唐陳州刺史時為趙犨。
中和四年(884年)五月,突然連續下起大雨,平地水深三尺,河水暴漲,四處流溢,黃巢所築的營壘被洪水衝垮。黃巢見大勢已去,只好捨棄了圍困三百天的陳州。
而雪上加霜的是,沙陀兵和唐軍進入長安后,更加瘋狂地燒殺搶掠,造成「長安室屋及民所存無幾」的悲慘景象。倘若黃巢看到,大概絕對不會發誓再回這座夢想之城……
張氏聽到朱溫要登大位,就明白他再叛唐朝的野心已生,流淚說:「人生自有生死,況妾身列王妃,所得已過多,還奢想什麼意外富貴,只是君受唐室厚恩,不可驟然廢奪。試想從古到今,太平天子能有幾個?」
黃巢一度嚮往和留戀的長安城再次成為紛爭和殺戮的主要戰場。等一切都安定下來的時候,長安的建築已經蕩然無存,只有殘垣斷壁還保留有昔日雄偉的影子。這個曾經包容萬千的城市,已經被肢解得支離破碎,不知道秩序和道德為何物了。以致宋朝開國皇帝趙匡胤在選擇京師的時候,西望長安,也不得不深深嘆息:這個盛名超過了歷史上任何其他政治中心的城市,在歷經了千萬殺戮后,再也沒有成為京都的可能。
朱溫駐守同州時,時刻處在危險之中,敵人近在咫尺,與同州一河之隔的東岸,就是唐朝河中節度使王重榮的大本營。王重榮之前曾投降過黃巢,因黃巢只知道索取,不知道給予,導致王重榮不勝其煩,很快就重新投向唐朝廷的懷抱。這是黃巢的另一大失策。農民軍挺進長安時,各地藩鎮投降者十之八九,農民軍一時自我感覺牛氣衝天。然而這些藩鎮後來卻都重新歸順唐朝廷,反過來成為農民軍最危險的對手。如同前面分析過的李克用一樣,這些藩鎮絕大多數都是首鼠兩端,並非真心忠誠于唐朝廷,在相當一段時間內,他們都處在觀望的狀態。顯然,在對待各投降藩鎮的態度和處理上,黃巢處理得相當不好,他也沒有這個能力去處理。黃巢的智謀僅限於運動戰中的小聰明。要真正去游刃于各藩鎮和唐朝廷之間,不是靠最低級的游擊運動戰,而是要靠分化、瓦解、拉攏、打擊等一系列的謀略和手段,非梟雄不能為也。黃巢那一點點有限的英雄氣質,在這個群雄並起的混亂時代,很容易就被湮沒在層出不窮的戰略和戰術中。
在李克用沙陀軍到達之前,農民軍和唐官軍一直處於膠著狀態,雙方因為消耗過大,日子都很不好過,缺兵少糧。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農民軍和官軍竟然暗中交易,易人而食。在這樣的狀況下,雙方軍隊都沒有什麼戰鬥力可言。這也是為什麼唐朝和大齊政權雙方都極力爭取李克用沙陀軍的根本原因。
黃巢雖然敗出長安,但手下農民軍還有十五萬人,實力不減。他為了麻痹唐官軍,事先揚言要奔徐州,實際上卻經藍田關進入了商山(今陝西商縣東)。在撤退中,黃巢靠沿途拋棄金銀珠寶的法子甩掉了唐追兵,轉向河南一帶。
天祐元年(904年)八月十一日壬寅夜,左龍武統軍朱友恭、右龍武統軍氏叔琮、樞密使蔣玄暉率百人來到內宮,聲稱有緊急軍務面奏昭宗。守門官裴貞不知是詐,剛打開宮門,就被一擁而進的士兵殺死。蔣玄暉每門留兵十人把守,一直衝到皇帝寢宮所在椒殿院。貞一夫人打開院門,對蔣玄暉說:「急奏不應帶兵來呀!」話音未落,被兵士一刀砍死。蔣玄暉帶人急衝到殿下,大聲問:「至尊何在?」昭儀李漸榮在門外道:「院使(指蔣玄暉)莫傷官家,寧殺我輩。」昭宗此刻半醉半醒,聽到動靜不妙,馬上從床上爬起來,單衣赤腳地逃出寢宮。兵士早已持劍進入椒read.99csw.com殿。昭宗繞著殿內的柱子逃命,被兵士追上一劍殺死,年僅三十八歲。昭儀李漸榮想以身保護皇上,也一起被殺。何皇后苦苦哀求,蔣玄暉才饒她一命。不過,她也沒有多活太久。
因為已經是晚上,夜黑難辨,為了便於識別,王處存下令唐官軍通通用白布裹頭。許多長安坊市無賴之徒卻趁機渾水摸魚,也以白巾為號,混同唐軍,一起趁火打劫。長安城裡無比混亂,長安百姓再一次承受了巨大的苦難。這苦難,是難以名狀的,他們本來是歡天喜地地盼回了唐軍,卻想不到官軍無惡不作,跟農民軍沒有任何區別。當夜,唐軍大肆擄掠財帛,姦淫|婦女,亂不成軍。
就在朱溫為同州防禦史的時候,他與自己的心上人張氏意外相逢。此時張氏因父母雙亡,孤女無法生存於亂世,早已經淪落為難民,流落到同州,為朱溫部下所掠取,見她美貌出眾,便進獻給朱溫。朱溫認出了張氏,欣喜若狂。張氏卻根本不認識朱溫。當她得知朱溫是自己同鄉,且在數年前就對自己傾心不已,一直念念不忘,以致至今未娶,不禁十分感動。朱溫趁機噓寒問暖,提出要娶張氏為妻。張氏正處在家破人亡、流離失所的境地,又見到朱溫確實是真情一片,自然不能拒絕。
黃巢聽到王重榮殺掉己方使者的消息后,勃然大怒,派弟弟黃思鄴從華州發兵,得力部將朱溫從同州發兵,兩軍會合后,一齊進攻河中。然而,王重榮早有防備,出兵拒戰,大破黃思鄴和朱溫軍。剛好此時大齊的吏部尚書兼水陸轉運使張言押運四十多船糧食兵仗,停在風陵渡,也被王重榮趁勢截獲。張言無法向黃巢交差,只好隻身駕小舟往下游逃去。
昭宗剛剛出長安,朱溫就下令毀掉長安的宮室和民房,以絕眾望。長安房屋被拆后的木材扔在渭河當中,順河而下,月余不息。長安城化為廢墟,從此,結束了為都的歷史。
臨刑時,行刑的小吏憐憫這些女子無力左右自己的命運,無辜被殺,便爭相拿出藥酒給她們喝,以減少死時的痛苦。女子們「且泣且飲」,喝完后都昏迷不醒,于昏睡中被殺死。唯獨當面回擊僖宗的女子不肯喝藥酒,也不哭泣,被殺時神色肅然。
朱溫變節降唐后,農民軍鎮守華州的華州刺史李詳也欲投降唐朝廷,結果被監軍搶先告發,黃巢殺死李詳,任命黃思鄴(黃巢弟)為華州刺史。但華州的駐軍都是李詳舊部,黃思鄴上任不到兩個月,就被李詳舊部趕走。李詳舊部共推華陰鎮守使王遇為主,王遇便以華州投降了王重榮。農民軍的士氣再一次受到嚴重打擊。
參加黃巢起義軍后,朱溫念念不忘張氏,而不像其他農民軍將領一樣,任意將擄來的良家女子作為妻房。甚至朱溫為了再見到自己夢中情人,還慫恿黃巢出兵攻打宋州。不料宋州刺史張蕤早已離任,後任刺史堅守城池,再加上唐官兵援軍四至,農民軍無功而返。
剛好這時候,唐軍有三十艘運糧的船通過夏陽(今陝西合陽東)。朱溫考慮到農民軍軍糧不足,派兵中途攔截了糧船。王重榮立即派出三萬精兵,前來搶奪糧食。朱溫寡不敵眾,無奈之下,只好鑿沉了船隻,以免糧食重新落入唐軍之手。王重榮大怒,便揮師重重圍住了同州城。朱溫突圍不成,只好派人向長安的黃巢求援。可是求援的奏章照舊被主政的孟楷扣住,黃巢對此一無所知。
而黃巢一度嚮往和留戀的長安城則再次成為紛爭和殺戮的主要戰場。等一切都安定下來的時候,長安的建築已經蕩然無存,只有殘垣斷壁還保留有昔日雄偉的影子。這個曾經包容萬千的城市,已經被肢解得支離破碎,不知道秩序和道德為何物了。以致宋朝開國皇帝趙匡胤在選擇京師的時候,西望長安,也不得不深深嘆息:這個盛名超過了歷史上任何其他政治中心的城市,在歷經了千萬殺戮后,再也沒有成為京都的可能。
乾寧四年(897年),華州節度使韓建逼唐昭宗解散諸王所率全部禁兵。隨後,韓建又和宦官劉季述合謀,發兵包圍了十六座宗室諸王的宅第。宗室諸王驚恐萬分,大多披髮逃命,沿著城垣大呼:「官家(宮中對皇帝的稱呼)救兒命。」有的驚慌下爬到屋頂上,大聲呼救。韓建捕獲諸王十一人及其侍衛,無論老少,統統當場殺死。而事後,韓建僅以諸王「謀逆」告訴昭宗,草草了事。昭宗心中的怨恨和恐懼可想而知。
宦官韓全誨等人聞訊后大驚,乾脆先下手為強,劫持昭宗及其家屬到鳳翔投靠李茂貞。朱溫率兵入關中后,首先打敗華州節度使韓建,取得華州,隨後進入長安城。宰相崔胤率文武百官在渭橋迎接,並設宴接風。其間,崔胤舉酒杯為朱溫祝壽,醜態百出。
朱溫攻滅時溥不過是許許多多混戰中的一件。黃巢沒能只手摧毀唐朝,但唐朝也在他失敗后崩潰,中國開始陷入歷史上又一次劇烈的社會大動蕩中。所謂「千間倉兮萬條箱,黃巢過後猶殘半。自從洛下屯師表,日夜巡兵入村塢」,說的就是這種混戰的局面。
此後不久,沙陀李克用大軍到達河中,與黃巢農民軍隔河相望。李克用當時二十八歲,少壯好勝,時人稱為「獨眼龍」。沙陀部兵將都穿黑衣,十分剽悍,人稱「鴉軍」。
公元923年十月,後唐李克用養子李嗣源率領大軍逼近後梁都城汴州。當時汴州有禁軍四千人,大將們打算帶著這四千人抵抗。朱友貞卻不同意,想逃去洛陽。他旁邊的人說:「事情到了這種地步,還有誰可以相信?」朱友貞就在開封等待援兵。後梁大臣紛紛逃離,傳國玉璽也被人趁亂盜走。不少禁軍都開了小差,悄悄溜走。朱友貞束手無策,只知道日夜哭泣。
朱溫時為農民軍將領,名聲相當不好。時人都對他的娶親持鄙視態度,還有人專門寫了一首打油詩來嘲諷他:
長安城中的黃巢這才開始擔心。中和元年(881年)三月,黃巢派尚讓率眾五萬進攻鳳翔,打算打敗在鳳翔指揮唐軍的鄭畋以壯聲威。尚讓自恃農民軍一直戰無不勝,而對手鄭畋不過是一介書生,定然不諳軍事。然而,麻痹大意下,尚讓軍在龍尾陂中了埋伏,被唐軍大敗,農民軍損折過半。
推斷起來,張氏一定在朱溫投降唐朝的事上起了相當關鍵的作用。她身為官宦之女,父母均死於戰亂,自己也流落一方,險遭被蹂躪的命運。她內心深處,肯定是痛恨農民軍的。

三、黃巢的敗亡

史載張氏「賢明有禮」,朱溫「深加禮異」。這張氏到底是出身名門,確實有幾分才幹。據說她分析政事,頭頭是道,且料事如神,語多奇中,每為朱溫所不及。朱溫遇事,必先問張氏然後施行。有時朱溫已經督兵出行,途中有急使馳來,說是奉夫人命叫他回去,朱溫當即勒馬回師,毫不遲疑。可以說,朱溫對妻子又敬又怕,這大概就是所謂的一物降一物吧。

四、朝不保夕的唐昭宗

第二天,年僅二十七的僖宗病死在武德殿。僖宗在位十五年,實際上在京師長安的時間還不到八年,之間兩次被迫逃離京師避難,「十五年來無一治,虛名天子老奔波」,可以說是狼狽之極的虛名天子。不過,對僖宗來說他還是幸運的,他是唐朝最後一位死在長安、葬在關中的皇帝,于當年十二月葬在靖陵。
李克用到達河中后,形勢極度微妙。唐官軍自從高潯一戰吃了敗仗后,對農民軍十分畏懼,不敢輕易出戰。雖然各地勤王軍漸至,但都不敢與農民軍交鋒。而沙陀軍驍勇善戰,威名遠揚,連農民軍也十分畏懼,都說:「鴉軍至矣,當避其鋒。」(《資治通鑒·卷二百五十五》)李克用沙陀軍身穿黑衣,被人稱為「鴉兒軍」。由此,千里南下的李克用沙陀軍對於唐朝廷和長安城中的黃巢都是關乎生死存亡的一支重要軍事力量。雙方都想拉攏爭取這支有生力量,因此展開了激烈的明爭與暗鬥。唐朝廷授李克用為東北面行營都統,黃巢也派遣使者,賜李克用重金、詔書,著意籠絡。
黃巢見軍事失利,只得退到陳州北面的故陽里,但依舊保持對陳州的圍困態勢。
自黃巢起義以來,唐朝各地的藩鎮各自擁兵自守,很少能聽朝廷調遣。朱溫能歸順朝廷,朝廷認為他可以依靠,所以屢屢給他加官晉爵,籠絡他為朝廷出力。僖宗光啟二年(886年),朱溫進為東平郡王,權勢更大了。他藉著朝廷的名義,不斷地向山東、河北擴張,不幾年,便成了以汴州為中心的中原地區最大的割據勢力。
華州節度使韓建在當時實力不算強大,竟然挾天子以令諸侯,自然令其他強藩不平,其中反應最強烈的就是朱溫。朱溫當時在眾藩鎮中實力最強,地盤最大,只有他敢於與剽悍勇武的李克用爭鋒。韓建與李茂貞商議后,也害怕朱溫出兵來搶奪昭宗,於是將昭宗主動送回長安。
中和二年(882年)正月,唐宰相王鐸被任命為諸道行營都統,負責組織發動對黃巢農民軍的進攻。四月,王鐸率領兩川、興元之軍進駐靈感寺,涇原軍屯京西,易定、河中二軍屯渭北,邠寧、鳳翔二軍屯興平,保大、定難二軍屯渭橋,忠武軍屯武功,唐官軍再次包圍了長安。形勢對黃巢極為不利。並且因為多年戰亂,百姓多躲避深山築柵自保,農事俱廢,長安城中米價大漲。黃巢不得不率農民軍艱苦奮戰。五月,分兵出擊興平,駐興平部寧軍、鳳翔軍退屯奉天。七月,派尚讓攻取宜君寨(今陝西宜君),恰遇大雪盈尺,農民軍凍死十之二三。農民軍已經開始呈現「兵勢日蹙」的勢態。
王重榮一戰得勝后,聲勢大振。義武節度使王處存親自率部趕來支援。而驚魂未定的唐朝廷也開始了調度,以進行反擊。僖宗任命鳳翔節度使鄭畋為京城四面諸軍行營都統,相當於進攻長安的總指揮。鄭畋走馬上任后,立即任命涇原節度使程宗楚為副都統,前朔方節度使唐弘夫為行軍司馬。大批唐軍開始調動,向長安結集。
王處存祖上數代均為神策軍軍官。他父親一面當官,一面經商,這是當時神策軍官流行的做法。但王父卻善於經營,很快成為長安巨富。王處存成年後也能繼家聲,當上了節度使,成為家族中官職最高者。王處存聽說長安失守后,痛哭了好幾天。這其中自然有心痛王家在長安的巨額財富的因素在裏面。之後,王處存決定與農民軍不共戴天,所以,他在出師對抗黃巢的行動中特別積極,與其他藩鎮要麼投降黃巢、要麼坐山觀望的態度截然不同。當時僖宗還在逃難當中,王處存不等收到詔令,就主動派軍隊入援,調遣軍隊二千人走小道趕到興元,以護衛僖宗的車駕。
昭宗從終南山回長安后,心情難過之極,痛定思痛,決定建立自己的武裝力量。他募兵數萬人,全部交給宗室子弟統率。昭宗想不到的是,他這一項措施不但沒有解決任何問題,還給宗室諸王帶來了滅頂之災。
前面講過,唐官兵一度攻入長安,但由於軍紀不整,諸軍又前後不相繼,結果被黃巢反攻擊破。由此,合圍長安的各道唐軍退兵而去,長安解圍。對黃巢更為有利的是,唐軍在長安巷戰失敗之後,藩鎮內部的重重矛盾開始激化。
王重榮沒有想來朱溫會主動來投降,喜出望外。唐忠武軍監軍楊復光認為朱溫情非得已才投降,難於取信,主張殺了朱溫。王重榮卻不同意,說:「朱溫的投降對朝廷很有利,殺了他就會絕了黃巢手下大將歸附朝廷之路。」於是馬上任命朱溫為同州、華州節度使,並且寫了奏表,派謝瞳到成都送給唐僖宗。僖宗看了奏表后十分高興,似乎看到了復興祖業的希望之光,興奮地說:「這是上天送給我的厚禮!」封朱溫為左金吾衛大將軍,充河中行營副招討使,並賜名為朱全忠。這時候,僖宗根本想不到,後來朱溫並沒有完全忠於他,忠於唐朝,就像原來沒有忠於黃巢、忠於大齊一樣,唐朝的江山社稷就是被這個朱全忠給奪了去。
黃巢死後,他的侄子黃浩率領義軍余部七千,轉戰江湖間,自號「浪蕩軍」。昭宗天復初,攻破瀏陽(今湖南瀏陽市),「欲據湖南」。湘陰(今湖南湘陰縣西)土豪鄧進思設伏山中,黃浩遭到狙擊,被殺身死。
十月初九凌晨,朱友貞見大勢已去,國家滅亡難以避免,便對留在身邊的都指揮使皇甫麟說:「姓李的是我們梁朝的世仇,我不能投降他們,與其等著讓他們來殺,還不如由你先將我殺了吧。」皇甫麟忙說:「臣下只能替陛下效命,怎麼能動手傷害陛下呢!」朱友貞說:「你不肯殺我,難道是準備將我出賣給姓李的嗎?」皇甫麟不忍心下手,拔出佩劍,想自殺以明心跡。朱友貞拉著他的手說:「我和你一起死。」說完握住皇甫麟手中的劍柄,橫劍往自己頸項一揮,頓時血流如注,倒地死去。皇甫麟也哭著自刎而死。
九月,蔣玄暉假傳何皇後手諭,立昭宗第九子李柷為帝,是為唐哀帝。哀帝即位時不過十三歲,自然是一個傀儡。十月,朱溫返回洛陽,對昭宗之死故裝震驚,伏在棺材前痛哭流涕說:「奴輩負我,令我受惡名于萬代!」想用哭聲來蒙蔽天下,並勒令朱友恭等人自殺以謝天下。昭宗死後葬在河南偃師,成為第一個葬在關中以外地區的唐朝皇帝。

一、長安血戰

從此,自朱溫所創的後梁開始,後梁、後唐、後晉、後漢、後周,五代相繼,中國歷史進入了五代十國的混亂時期。這是自秦始皇統一中國后,繼南北朝、十六國以來的又一次大混亂、大分裂時期。這是一個暴力決定一切、黑暗不見天日的時期,大規模的戰爭隨處可見,割據勢力各擁兵力,到處燒殺搶掠,橫徵暴斂。中國哀鴻遍野,民不聊生,籠罩在一片愁雲慘霧之中。直到公元960年,後周大將趙匡胤發動陳橋兵變,黃袍加身,建立宋朝,才結束了唐朝之後約半個世紀分裂割據的黑暗時代。
農民軍同州刺史王溥、華州刺史喬鈐、商州刺史宋岩聽說黃巢已經退出長安,均慌忙棄城而走,率部眾投奔鄧州朱溫。朱溫此時尚忠實于黃巢,對三人棄城而逃極為惱怒,將王溥、喬鈐斬首示眾,收編了他們的部隊,而將宋岩釋放,讓他率軍回商州。
黃巢的本意是要討好李克用,所以送上了殺弟仇人。他顯然不了解李克用的雄心,倘若他送上的是半壁江山的承諾,或許換來的將是完全不同的結果。
這時候,昭宗任命王瓖(昭宗親舅)為黔南節度使。王瓖到達利州(今四川廣元)時,楊復恭派人將王瓖乘坐的船弄沉,王瓖及隨從全部淹死。昭宗知道是楊復恭主使后,便任楊復恭為鳳翔監軍,打算將他派到鳳翔節度使李茂貞那裡,隱有借刀殺人之意。楊復恭立即借口生病,請求致仕退休,暗中卻圖謀作亂。昭宗當機立斷,親自發兵攻打楊復恭私宅。宰相劉崇望鼓勵士兵進攻,楊復恭兵敗,率義子楊守信等人逃往興元(今陝西漢中)。楊復恭失敗后,西門君遂成為宦官的首領。昭宗此舉,大概是他一生中惟一值得一提的事,雖然沒有徹底改變宦官的擁兵地位,但也在一定程度上打擊了宦官。
黃巢敗亡后,黃金甲煙消雲散,而唐帝國的氣勢也開始漸黯漸淡,瓦解的局勢日益凸顯。各個藩鎮都在瘋狂擴張,全中國變成一片血海。僖宗千辛九九藏書萬苦地回到長安后,宦官田令孜把持朝政,凶暴而且專橫。河東節度使李克用與河中節度使王重榮聯合起兵,要求罷黜田令孜,僖宗被田令孜控制,再一次逃離京師到鳳翔。之後,邠寧節度使朱玫和鳳翔節度使李昌符再一次聯合起來反對田令孜,一場混戰後,朱玫被殺,田令孜被驅逐。僖宗被折騰得不輕,驚魂不定,很快就病倒。
經過黃巢農民軍起義后,本來在憲宗一朝有所緩解的藩鎮割據勢力重新滋長,以往在形式上聽命于皇帝的節度使們,現在也公然無視朝廷的詔令。靠鎮壓黃巢農民軍發家的各路新舊軍閥乘機擴張實力,據地稱雄,相互吞併。到昭宗即位時,北方出現了以宣武節度使朱溫(因鎮壓農民起義有功被賜名「朱全忠」)、河東節度使李克用、風翔節度使李茂貞(原名宋文通,因鎮壓農民起義有功被賜名「李茂貞」)為首的三大強藩。
朱溫沒有退路,經過激烈廝殺后,終於奪回了同州。但州境之內的沙苑卻是唐兩大節度使王處存、王重榮的大本營,有重兵駐守,朱溫時刻處於威脅之中。
《北夢瑣言》中有對張氏的評價:「張既卒,繼寵者非人,及僭號后,大縱朋淫,骨肉聚耰,帷薄荒穢,以致友珪之禍,起於婦人。始能以柔婉之德,制豺虎之心,如張氏者,不亦賢乎!」朱溫一生殺人如草芥,絕非開創基業的明君,人稱劉邦、朱元璋也是一副流氓脾氣,但劉邦、朱元璋做皇帝前多能折節事人,這一點朱溫遠遠不及。朱溫治軍多用酷法,這樣的人絕不會長久。朱溫之所以一段時間內在北方縱橫無敵,張氏對他殘暴性格的克制未嘗不是很重要的原因,當然還有包括天時地利在內的一點點運氣。但無論如何,一個殘暴如豺的梟雄人物,竟然為一個纖纖弱女子所制,這不能不說是傳奇。
李克用沙陀軍加入戰團后,接連打敗農民軍,成為中原的風雲人物,風頭一時無二。黃巢見農民軍節節敗退,長安城中糧食不濟,便「陰為遁計,發兵三萬搤藍田道」,為撤離長安做好準備。
朱溫從小不喜耕田,專喜打獵,常常帶著弓箭到深山裡獵取一些山雞野兔。有一次,朱溫和二哥朱存在宋州郊外打獵,遇到了到龍元寺進香還願的富家少女張氏。張氏是宋州刺史張蕤的女兒,溫柔美麗。朱溫對張氏一見傾心,慨然對二哥說:「過去,漢光武帝曾經說過,『仕宦當作執金吾,娶妻當如陰麗華』。當日陰麗華也不過如此,而我未嘗不可以成為漢光武帝呢!總有一天,非把張女娶為妻子不可。」朱存譏笑弟弟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自不量力,對朱溫的這番大話也沒有太當回事。朱溫遇張氏的故事見《北夢瑣言》。
同一天,宦官假傳昭宗之命,立昭宗子李裕為皇帝。
就在黃巢圍攻陳州時,唐朝廷不斷調動軍隊,以全面圍剿農民軍。七月,朱溫被任命為宣武節度使,加東面招討使。九月,命武寧節度使時溥為東面兵馬都統。十二月,忠武鎮周岌與時溥、朱溫等皆率兵前來救援陳州。
朱溫痛哭不止。而朱溫部下將士也多流淚,因為朱溫生性殘暴,殺人如草芥,一旦性情暴怒,只有他妻子能以柔克剛,婉言規勸,從而挽救了無數將士的性命,將士因她活命的不知多少,生死榮衰,她的死使朱溫的駐地汴州城哭聲震天,也足以見她的賢德了。
這時候,對黃巢而言,其實也是一個難得的機會。倘若黃巢能為大齊政權爭取到李克用,無異於平添一員猛將,如虎添翼,對唐朝廷則是巨大的打擊。十分可惜的是,黃巢沒有把握住這次機會。
僖宗中和三年(883年)四月,唐諸鎮兵從四面八方合圍京師。李克用率先出戰。黃巢率大軍于渭橋迎戰,一日三戰,連戰失利,其他諸道兵也乘機發起攻擊,農民軍大敗。四月初八,李克用軍攻入長安,黃巢力戰不勝,遂連夜撤離長安。此時,距離他第一次佔據長安兩年零四個月。
長安城內的百姓聽說唐軍打回來了,爭相趕來歡迎慶賀,為唐官軍獻食敬酒,歡呼聲響成一片。有百姓還用瓦礫投擊尚在城中的黃巢散軍,也有百姓主動收拾箭頭供給唐官軍。由此可見黃巢在長安始終不得人心。
之前,李克用的弟弟李克讓在京師擔任宿衛,並在長安親仁坊有賜第。表面上看來,這是唐朝廷的恩賜,但實際上李克讓卻是充當沙陀部的質子。乾符五年(878年),唐朝廷討伐李克用父子時,派王處存率兵圍捕李克讓。李克讓只率十余騎突圍而出。王處存千餘人追趕至渭橋。李克讓射殺百余唐官兵,追兵不敢逼近。李克讓從容逃脫,返回雁門。僖宗即位后,對李克用採取招撫政策,李克讓再次入質長安。黃巢進長安時,李克讓因躲避農民軍藏往南山佛寺。寺里的僧人見李克讓等人手持兵器,以為對方是強盜,於半夜潛入房中殺害李克讓。李克讓的僕人渾進通逃脫,到長安投降了黃巢。黃巢知道這件事後,派人抓獲南山佛寺的僧人十余名,連同豐厚的禮物,一起送到李克用面前。
昭宗記掛尚在鳳翔的女兒平原公主,讓朱溫寫信給李茂貞索要。李茂貞畏懼朱溫的勢力,只得將平原公主送回了長安。
朱溫從小愛使槍弄棒,蠻勇兇悍,時常在鄉里惹事生非,不好好乾活兒,所以鄉親們很討厭他,劉崇也常常用棍子打他。奇怪的是,劉崇的母親很喜歡朱溫,經常親自給他梳頭,還告訴其他人說:「朱三(朱溫小名)不是一般人,你們要好好待他。」別人問為什麼,她說曾經有一次看到朱溫熟睡時變成了一條赤蛇。大家都笑,誰也不相信。
有一次朱母過生日,朱溫端起一杯酒敬給母親,洋洋得意地說:「朱五經(朱溫父親的外號)一生辛苦,不得一第。今有子為節度使,晉登相位,膺封侯爵,總算是顯親揚名,不辱先人了!」說罷哈哈大笑。
稍有風吹草動,從上到下,從黃巢到農民軍部將,便棄城逃走。這隻能說明,所謂的大齊政權還只是一個名號,從體繫上而言,是相當不穩固的。
天祐四年(907年)三月,經過一番假意的推辭,時為天下兵馬元帥、梁王的朱溫接受了哀帝的「禪位」,建國號梁,改元開平,以汴京(開封)為國都,史稱後梁。唐朝正式滅亡。
而鳳翔行軍司馬李昌言利用鳳翔倉庫虛竭,「糧饋不繼」,激怒士兵,還襲府城,驅逐了唐軍總指揮鄭畋,由李昌言出任鳳翔節度行營招討使。鄭畋前面辛苦的經營,一時付諸東流。
朱溫酷愛女色,這大概與他在年輕時在農民軍中成長的經歷有關。當時農民軍將領大多習慣大掠女子,任意淫辱。不過,張氏活著的時候,朱溫不敢輕易與其他的女人有染,等張氏死了,他被壓抑多年的性|欲爆發,開始肆無忌憚,個人生活的淫爛到了駭人聽聞的程度,也由此為自己種下了死亡的禍根。
乾寧二年(895年),河中節度使王重盈死後,其子王珙與其兄王重榮之子王珂爭奪節度使之位。實力強大的河東節度使李克用支持王珂,昭宗便將節度使給了王珂。李茂貞支持王珙,由此大為不滿,聯合邠寧節度使王行瑜、華州節度使韓建,一起發兵到長安問罪,打算逼迫昭宗改換河中節度使的人選。昭宗逃往終南山。李茂貞便殺死了宰相李谿(剛被任為宰相)和韋昭度。
王重榮料到黃巢必然來大舉來攻,一面積極備戰,一面主動與義武節度使王處存聯絡,要求連兵抗齊。
張氏知道丈夫心意已決,難以挽回,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說:「君既有鴻鵠之志,非妾所宜知,但妾有一言……君英武過人,其他的事都不可慮,只有『戒殺遠色』四字,懇請君隨時注意,我死也瞑目。」說罷氣血上涌,痰喘交作。到了後半夜,終於撒手離世。
昭宗派出的禁軍大多是剛剛招募的市井少年,不懂兵事,而李茂貞一方則是身經百戰的邊兵。三萬禁軍還沒有進入鳳翔就被打敗。李茂貞乘勝進逼京師。昭宗無可奈何,只好跟臣子講和,殺死西門君遂等三個宦官首領,又殺了籌劃軍事的宰相杜讓能,李茂貞才肯退兵。
朱溫死時,年六十一歲。朱友珪用破氈裹住朱溫屍首,匆匆埋在了寢殿的地下。之後,朱友珪推說是朱友文遣兵突入大內,使朱溫受到驚嚇,病勢危殆,矯詔殺死朱友文。朱友珪在洛陽自即皇帝位。
哀帝先被降為濟陰王,遷往汴京以北的曹州(今山東菏澤)。由於太原李克用、鳳翔李茂貞、西川王建等仍然奉哀帝正朔,不承認朱溫的梁朝,朱溫擔心各地藩鎮的擁立會使廢帝成為身邊的定時炸彈,乾脆一不做二不休,于天祐五年(908年)二月二十一日將年僅十七歲的哀帝鴆殺。以王禮葬于濟陰縣定陶鄉(今山東定陶縣)。
昭宗天祐元年(904年),張氏病重。當時唐室大權,盡歸朱溫,朱溫正要迫昭宗禪位,得知張氏重病的消息,連夜兼程回汴探妻。張氏已是骨瘦如柴,昏迷不醒。朱溫痛哭失聲。張氏驚醒,勉強睜開眼睛,看見朱溫立在榻前,便凄聲說:「妾病垂危,將與君長別了。」
然而,摧毀舊勢力容易,要建立新秩序困難。黃巢軍雖然四處作戰,或勝或敗,但始終未能打開局面。他不知道建立根據地,因此農民軍的隊伍雖壯大發展,但給養困難。給養一困難,農民軍只能去劫掠,紀律很難維持。如此,他始終得不到民心,新秩序就無法建立起來。黃巢雖然稱帝,但「號令所行,不出同(今陝西大荔)、華(陝西華縣)」,基本上仍然局限於長安一隅之地。實際上,他這個大齊皇帝,充其量不過長安城的城主而已。
黃巢兵敗后,僖宗從四川回到了長安,封朱溫為檢校司徒、同平章事(宰相),封沛郡侯。就連朱母也被封為晉國太夫人。這一年,朱溫三十二歲。
昭宗年輕氣盛,聰明輕浮,具有皇室子弟逞能和任性的特質。他往往容易將事情想象得很簡單,一即位就招募了十萬大軍,打算以強大的兵力來壓制強藩。然而,此時唐朝積弱已久,宦官專權,藩鎮跋扈,戰亂不斷,皇權衰微。尤其是各種勢力盤根錯節,宦官和權臣均勾結藩鎮為外援,朝廷內部矛盾重重,往往牽一髮而動全身,局勢相當複雜。昭宗本人也是各種勢力的獵物,勢力集團都想通過控制他來號令天下。昭宗對此卻渾然不覺,貿然對藩鎮採取強硬姿態,企圖挽回中央朝廷權力,結果反而引來更大的危機。
當時,支持李傑的只有掌握軍權的宦官楊復恭。朝臣都想立吉王李保,因為吉王在諸王當中名聲最好,年齡也比壽王要大。但自中唐之後,宦官掌握兵權,完全可以操縱皇帝的生殺廢立。朝臣關於立嗣的意見根本得不到重視。
武寧節度使(鎮徐州彭城,今江蘇徐州市)支詳被其部將陳璠所殺,另一部將時溥又殺死陳璠,自任留後。后時溥被任命為武寧節度使。後來正是這位時溥,得到了黃巢的首級。
由於朱溫在戰場上英勇善戰、屢立戰功,中和二年(882年)正月,黃巢任命朱溫為同州防禦史,讓他帶兵去從唐軍手中奪回同州。唐朝的同州刺史米誠棄城逃奔河中,朱溫順利地佔領了同州。這是農民起義軍的勢力第一次跨過渭水,在渭水北岸建立了一個重要的軍事據點。
不久后,朱溫謀士李振(綽號「貓頭鷹」)因考進士不成,十分痛恨朝臣,對朱溫說:「這些朝臣平時自命清高,自稱『清流』,不如扔到濁流里去。」朱溫便在一個深夜,把三十多名朝臣殺死,屍拋黃河。朝中王公縉紳為之一空。何皇后也被殺死,整個李唐皇室,僅剩下哀帝一人。
而前面曾經投降黃巢的秦宗權則上演了另一幕搶當皇帝的好戲。秦宗權,蔡州上蔡(今屬河南)人,以殘暴著名。黃巢死後,秦宗權也知道不可能重新回到唐朝廷的懷抱,乾脆想代替黃巢,於是佔據蔡州稱帝,並分兵四齣,所至之處焚殺擄掠。秦宗權部下從不攜帶軍糧(也沒有軍糧可帶),只用車輛載著鹽,飢餓時就四處擄掠百姓小民,任意割肉烹食。史載「西至關內,東極青齊,南出江淮,北至衛滑,魚爛鳥散,人煙斷絕,荊榛蔽野」。當時只有汴州朱溫和陳州趙犨(當時已經與朱溫結親)各守其州城,敢與秦宗權對抗。朱溫乘間出擊,屢敗秦宗權。光啟三年(887年),秦宗權攻汴州,朱溫大敗秦宗權,使其勢稍衰。秦宗權暴虐不得人心,部下多是趨炎附勢之徒,見秦宗權兵敗,都棄城逃走。秦宗權後為部將郭璠執送朱溫,被斬于長安獨柳下。
朱溫另用裴樞、柳璨等人為宰相,使裴樞強迫昭宗和百官遷都洛陽。長安城中,一片陰雲慘淡。長安居民也被迫遷往洛陽,一路上哭號之聲不絕,其慘相恰如董卓挾持漢獻帝驅趕洛陽百姓西遷長安一樣,因而大罵宰相崔胤是「國賊」,斥責他引來了朱溫傾覆社稷,連累眾生。
昭宗皇后何氏頗多見識,見大勢不妙,立即站出來周旋:「軍容長官本是護衛官家的,你們不要嚇著他,有事請各位做主就是了。」宦官劉季述立即拿出有百官簽名的文書說:「陛下厭倦了這個寶位,大家的意思是要太子監國,請陛下頤養于東宮。」昭宗卻不想讓位,自己辯解說:「我昨日與卿等歡飲,不覺過了點,何至於此呢!」何皇后立即說:「聖人就依他們的意思吧!」隨後,何皇后當著昭宗的面,取出傳國寶璽交給劉季述,表示昭宗同意退位。
圍攻長安的各路唐軍,遭此挫敗,只得撤圍。黃巢軍聲勢更盛。之後,黃巢惱恨長安百姓曾經幫助唐官軍,縱兵進行報復性地屠殺,稱之為「洗城」,長安城血流成河。
顯然,在各種各樣莫名的壓力下,黃巢的日子十分不好過。中和元年(881年)四月初五黃昏時分,黃巢正一肚子惆悵,煩惱不堪。北苑突然有唐軍大聲叫喊,黃巢誤以為唐朝大軍趕到,驚惶失措,匆忙率軍從春明門出城,往東退走。城內其他農民軍得知皇帝逃跑后,紛紛就近從各門一擁而出。數十萬農民軍就此退出了長安,散布在灞上和南郊山野。長安頓時成了一座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