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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還有醫院。」
「對不起。」多爾頓含糊地說。他舉起剩餘的新月形乳酪肉餅漢堡包,塞進嘴裏。
「有種刺痛的感覺,」桑德拉說,「痛得這麼厲害,可我卻叫不出來,也睜不開眼。」一滴淚珠在她的眼角打轉,沿著那美麗的臉頰流淌下來,留下一道淚痕。戴維用大拇指擦去她的淚痕,使面頰保持完好無損的樣子。
多爾頓一隻手搔著頭髮,讓額前頭髮固定在一邊,說:「可能他和醫院之間有什麼深仇宿怨。」
當詹金斯回頭看戴維時,他的太陽穴上的青筋猛烈地跳動著。戴維第一次意識到他是個多麼危險的人。
「不,施皮爾大夫,」他回答說,「它不屬於。」
「兩次襲擊都發生在通常的工作時間內,」耶爾說,「也許這傢伙被解僱了。」
耶爾用手指敲了敲太陽穴。
「為什麼是個挺好的做法?」戴維問。
「我理解,」耶爾說,「但那毫無用處。」
多爾頓低頭掃視著地面,脖子都疊皺起來了,出現了雙下巴。他搔了搔前額,然後點了點頭。
「如果他不想讓人們受到傷害,」他說,「他就不該當她們的面潑灑洗滌劑了。」
戴維和詹金斯幾乎同時出現在醫療中心的兩邊。他們兩個都朝耶爾和多爾頓走來,彼此卻沒有注視對方。耶爾帶著驚愕的神情看著兩人即將發生的衝突,多爾頓表現出緊張的姿態,並在一旁密切注視著。
多爾頓渴望地盯著耶爾那個未打開的漢堡店的袋子,「鹼是來自實驗室的,丹奈說它們是相當多的燒鹼和其他次氯什麼的,但表面的活性劑不同,那個傢伙使用的是洗滌劑。你曾聽說過嗎?」
「那個傢伙有自信心。」他的語氣中帶著一股欽佩感。
戴維對耶爾冷淡的眼神有著深刻的印象,淡淡地說:「對不起,我有點緊張。」
「我認為在這件事上集中我們所有人的智慧,至關重要。」戴維補充說。
這是戴維第一次看見她發脾氣!
「有人告訴我,你們在這兒,我不知道你們是否有重要內容給我帶回急診室。」
多爾頓用袖子擦了擦鼻子說:「我又看了在勒孔特大道上的建築工人。他們手臂都有文身,但沒有一個像有骷髏形的。其中一個傢伙是假釋犯,他在1996年因違反第五條禁令被捕,但他已經辯解了三次,另一個傢伙看上去就像牢房裡的黑人一樣。我打算追查他,但他做了有根據的辯解。」
「我們會確保病人能及時進來。」耶爾朝多爾頓彈了幾個響指,指著停在旁邊的救護車,又說,「合乎邏輯的隱蔽處。讓萊坦特去檢查一下車輛的側面,看是否有噴漆字樣。」他又瞥了一眼戴維身份證上的標籤,然後說,「你一定要告訴我任何一個潛在的有暴力傾向的病人。」
「我知道這九-九-藏-書是你討厭聽到的自由論調,但是我們正在對付的那個人也許清楚他需要得到幫助。你考慮到了嗎?你可以利用這個信息以某種方式去抓住他。他正在拿急診室之外的人做襲擊目標。受傷害的人得不到她們所需要的治療和照顧。潛意識裡,可能他並不想讓她們受到傷害。」
「這些是我的受傷害的職員。我只想確定她們正受到保護。我想帶回點什麼讓她們安定下來,不論你能透露點什麼都行。」
「任何人都有可能,」多爾頓說,「可能那個笨蛋就在那兒。」
「有些規定,施皮爾大夫,」他好像是對一個孩子那樣說,「一個人不能襲擊學校醫院、警察局,或是在那些地方工作的人們。這些是對公共機構和維持我們城市運轉的人們的直接攻擊。違反這些規定,不會也不可能不受到懲罰。」
「我沒有關閉任何東西,」耶爾說,「但我不能讓人把這個地方搞亂。我們要完整保護現場。當然,我不必向你解釋我們正在處理的是個嚴肅問題。」
「面臨大難時的幽默。正是這份工作的一個可貴之處。別擔心,我很想像你一樣根除這些拙劣的表演。」
「像這樣的犯罪,我猜想他至少有特定的性別目標。」
「大眾信息官員。」
多爾頓的笑容扭曲了臉,他說:「這就意味著我們知道去哪兒等待。」
「好。然而他們在這兒不使用這個。我打算看看這個地區的其他地方。看有誰貯藏這些東西。這是一樁勝算可能很小,而一旦成功則是獲益極大的事。」
「確實這樣。除了在一些藥房有賣,大部分是一些公共機構在用,像學校、工廠、倉庫……」
「他們似乎正在向我顯示犯罪時機的問題。我們沒有發現任何證據足以說明他是怎樣暗地裡跟著兩個受害者中的任何一個人的。相信我,我會和詹金斯仔細查尋南希生活中任何異常的討厭鬼,」多爾頓從襯衫上扯起一根鬆脫的線頭,說,「我想當時任何一個從急診室門口進入救護車停車場的人都有可能被潑上一臉鹼液。桑德拉。只是不走運罷了!」
「我只是……在急診室的心態……」戴維深深吸了口氣,想判斷出他想說些什麼。
「對,」耶爾點點頭說,「是的。」
「……不想尖叫,」桑德拉說,「不想張開嘴,好讓他將東西塞進我的喉嚨。」她幾乎停住了呼吸。
「這並不比重病號在去急診室途中受到耽誤更為重要。」
多爾頓坐在耶爾旁邊的長條凳上,他們倆看著在醫院階梯附近的那個粗壯的病人與一個路過的婦女交談,試圖纏住她。她笑了一下,仍然往前走。
「我認為我們任何人都不想把事情弄糟。」
戴維繞著耶爾兜圈子,現在他又面對著耶爾了。
九九藏書維感到一股突如其來的強烈的憤怒向他襲來,令他作嘔。他搖著頭,手指背面劃過她的前額上沒有受傷的皮膚,說:「我不知道。」
帕特的鼻子一陣發酸,她忙用手遮住她的臉。
「我認為他們已經搞成那樣了,施皮爾大夫。」
護理人員沿著斜坡推動輪床他的身體向後傾斜以便放慢速度。一位戴著氧氣罩的老婦人突然坐了起來,兩手緊緊抓著金屬欄杆,眼睛凸出,似乎很滑稽。他們經過耶爾和戴維的身邊。指揮整個現場的多爾頓命令他們放慢速度。在確信他們沒有碰到任何東西后才走出了門。
「我們正在尋找一名無組織的罪犯,」耶爾說,「這小子鬼精鬼精的,戴著膠乳手套,但是把在現場的證據丟下了,我想他需要接近受害者——他還不夠老練,不能判斷怎樣在遠處於出卑鄙的勾當。」
「大眾信息官員?」
黛安娜望了一下,一隻手放在帕特的手腕上,「在這兒我們都是這樣,」一邊溫柔地說,「不必擔心。」
「有人燒傷了臉。」耶爾轉過臉去,指關節貼著鼻子。他的勞力士錶從袖口下面顯露出來。這塊二手貨的手錶能夠正常運轉就證明它是真品。無疑是靠家庭積累韻收入,因為僅靠一名偵探的薪水,他是買不起那種表的。
「到目前為止,你應該學會不能那樣對待一名警官了。」耶爾說。
「不,」戴維說,「我想知道。」
「跛足或是其他什麼的?」
「詹金斯!」耶爾大聲喊,聲音尖刻,卻沒有怒氣。詹金斯閉上了嘴,這似乎是費了相當的勁。多爾頓一隻胳膊摟著詹金斯的肩膀帶他走開了幾步。詹金斯聳了聳肩,甩掉了多爾頓的胳膊,但仍舊跟著他走。
耶爾正了正領帶結,儘管它已經夠正的了,他流露出另外兩位官員所沒有的平靜的神態。惟一讓人感到不順眼的是他的約瑟夫·亞柏牌的四粒紐扣西服。
「你可能想根除這些拙劣的表演,」多爾頓說,「而我和她的兄弟有三年時間在一起服役。在不止一次的夜班之後,我吃光了她桌上的所有食物。我真想對那個壞東西的腦殼開幾槍。」
過了一會兒戴維才說:「我同意。」
「男性還是女性?」
多爾頓站在那兒,「詹金斯。」他說,聲音低緩,帶著安慰。
「沒有。」
「儘管追尋法律途徑將暗示著對策和手段,也不一定符合我們對這個犯罪分子的介紹。」多爾頓補充說。
「做我們這行的,屈服於仇恨,對我們是沒有一點好處的。」
「我認為他對這一帶的路徑很熟悉,甚至可能就在這附近工作,他跟醫生和護士都熟悉。」他用一個九*九*藏*書指關節輕輕敲他的下巴——一種少有的、不恰當的動作,然後說,「我們應該檢查一下那些原告起訴醫院治療失職的記錄。」
戴維蹲伏在桑德拉的病床的另一邊,這時帕特正用一瓶鹽溶液治療她的左半邊臉。從戴維的角度看,她的側面是可愛的:面頰上光滑的、棕色的皮膚,柔美的線條,有弧度的描眉。她兩邊面頰的鮮明對比實在是無情的。他都不想從蹲伏的姿態中站起來了。
耶爾暗示多爾頓臉上有麵包屑,接著他說:「那可能是某些心理上的原因,而不僅僅是策略上的。」他緊握雙拳,整齊地排列起指關節,又說,「也許他另有動機不想被發現,也許他是因為身體上的某種缺陷而感到羞愧。」
「他們在建立一個警察逮捕罪犯管理信息系統和統一的犯罪分析資料庫,看是否有什麼可以回憶起的情況。」多爾頓說,「明天就應該有迴音。」分析犯罪細節方面的官員把潑灑鹼液案放到警方逮捕罪犯的管理信息系統和統一的犯罪分析資料庫時,這個地區相似的犯罪情況就會立即顯示出來。這個數據包括韋斯特伍德區的一切,不管在不在校園裡。
「請你儘快清理這條斜坡。我們不能讓從這兒出去的病人有什麼挑剔的借口,因為你把犯罪現場看得比急診更重要。」戴維說。
「哎,」詹金斯走近時喊了起來,「真是個好醫生。什麼會讓你離開你的地方呢?」
「詹金斯只是個巡警,」他說,「我和多爾頓都是偵探,這事在我們的控制之下。」
耶爾仍然坐著,保持著沉默,兩隻胳膊伸出長條凳的頂端。
「拘留那傢伙,」詹金斯重複道,「那是個挺好的做法。」
「我認為他一定會傷害到任何一個人。」
帕特轉過身,臉也別了過去,走出了檢查室。出去時她猛擲鹽水瓶。瓶子摔到地上,砰的一聲摔碎了。
「現場有不止一個該死的目擊者,卻都視而不見。那該死的急診室門口沒有保安。人人都能乘各自的交通工具進來,於是在停車間的傢伙自然就成了看門的了。沒有一個人是步行到急診室的。」
「那就對了。我們通過醫院把受害者聯繫起來,我們知道他喜歡在哪兒作案。」
「噢,討厭的傢伙。」
「我們正在對付一個無安全感、無組織的冒犯者,這一事實告訴我們一些關於他所選擇的受害者的情況,以及事發現場。這些應該都在他唾手可得的範圍內。這不是那種跑到新的地帶去傷害他的目標的傢伙。」耶爾把廣場的範圍劃了一圈。
戴維首先走到他們面前,蹲在長條凳前,白色的上衣在身後展開,像一件斗篷。
「我不想弄得像南希那樣。」她提高嗓音,又中斷了,接著幾乎沒有了聲音,「哦!上帝啊,上帝!」
九-九-藏-書就我們所知道的一切來說,或者是與護士,或者是與醫生,或者是與其他業務人員。正像你說的,他與他傷害的人之間並沒有什麼特殊關係。高個子的高加索護士,矮個子的亞洲醫生。襲擊的對象全是女性,聽起來像是桃色新聞。」耶爾突然笑了,笑容隨後消逝在多爾頓瞪著他的目光中。
「我弄不清楚,」耶爾說,「我們必須反覆核對記錄,看看南希和桑德拉·伊是否治療過什麼病人。這樣才能夠站得住腳。護士或醫生,也許是他們曾經傷害了某人,使他惱火了。」
「你沒事。」戴維想觸摸她那未受損傷的半邊臉,感覺一下在手指觸摸下她臉的柔軟,可他沒有這樣做。
耶爾舉起沒有打開的漢堡店的袋子,扔向一個五碼以外的垃圾箱,正好摔到了正中央。
「我很高興引導你去找我們的大眾信息官員。」
耶爾凝視的目光仍不確定。
「兩件事,相似的手段。」
「的確,」耶爾猛她咬了他的口香糖,·「我正在考慮他年齡太大了,不可能是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的學生,但我們也不能排除那種可能性,如果就在校園裡,你和犯罪資料庫的工作人員談過了嗎?」
詹金斯勉強笑了笑。戴維看著這場表演,耐心地等待著。
「它們都是這種情況。」耶爾說,「但是確實有件事對我們有用。」
多爾頓把ln—N—Out漢堡店的紙袋扔到耶爾腿上,耶爾很快拿起來,竭力用指甲摳掉沾到他褲子上的一點油脂。
「噢,」戴維說,「我明白了,」他聽到身後詹金斯難聽的挑釁似的咒罵聲。多爾頓一隻手摟住他的脖子,呈半圓形。
「他可能是一個看門人或者是運動員,不是一個肇事後逃走的人。他可能是個像殺人犯邦迪一樣的人,那個傢伙是一個接受福利救濟的越獄犯。」
耶爾向包里瞥了一眼,又將它合上,然後把它放在長凳上。他伸展雙腿,眼光迅速掃過長滿青草的四邊形醫療中心。
「我同意,」戴維以慎重的語調又說,「但是懲罰卻不屬於我們的工作範圍,對不對?」
另一名警察立刻走近戴維,扔給他一塊書寫板,上面記有一次犯罪現場的護理記錄,戴維簽了名,繼續對耶爾講:「你不能關閉救護車停車場,因為那是處理緊急事件的入口處。我們必須將病人從這兒抬下來,趕快穿過這些門。」
多爾頓搔了搔頭說:「呃!既然我們有兩個受害人,至少我們能排除那是對南希個人攻擊的可能性。」
「對此我一無所知,要想傷害某人有許多更為便當的方法,」多爾頓嘆息說,「只是沒有一個受害者的容貌能保存原樣了,真是糟糕透頂。」
「為什麼有人這樣對待我?」她的頭無拘束地轉到右邊,恰好面對戴維。水皰已經使她的臉九-九-藏-書變形了——一張淚汪汪的,像是長了麻子的腫脹的臉,紅一塊,自一塊的。許多頭髮都已從頭的一側脫落了。耳根上的皮膚都已被侵蝕過,變成淤積著漿液和鹽水的一攤液體。她的耳屏被燒成一小塊肉了。
「吸煙會致死人命的。」耶爾說。
「我將告訴你什麼是屬於……」
「不,先生,我們要找的傢伙害怕婦女,那個傢伙……」他用手指指向那個男人。
「……什麼也看不見。」桑德拉繼續說,聲音單調、沉悶,「我一抬頭,只見什麼東西朝我襲來。」她似乎並沒有留意到為她整容麗勤奮工作的人們,又說,「但我知道那是他。我跌倒了,而且確信我緊閉著雙眼。」
戴維降低聲音,從而讓多爾頓和詹金斯偷聽不到。
耶爾搖了搖頭。
「你一點都不了解我的工作,我建議你最好不要對這事提出任何建議。」耶爾上嘴唇微微翹著,這是開始生氣的兆頭。相當公平——戴維直到這些話說出了口才意識到他話中帶有多麼屈尊的意味。
事實上,嗎啡已經使桑德拉昏昏欲睡,還收縮了她的瞳孔,使她的四肢移動時有一種鬆弛的幾乎流體的柔韌性。當黛安娜在桑德拉起泡的左前臂上方倒水的時候,她突然抓住桑德拉柔軟的、沒有傷疤的手。
耶爾搖搖頭說:「可能不是。太叫人難忘了。有人可能已經注意到了——記住,他已經兩次消失得無影無蹤。我正考慮某些不是太直觀的因素,某種只有當你和他談話或者接觸時才能發現的東西——玻璃制的假眼睛,口齒不清,糟糕的粉刺,或者其他什麼的。我想他是不想,甚至害怕被別人看見。因為害羞,盡量避免目光的接觸。受害人一意識到是他,眼裡已被灑上了通渠劑了。」
他試圖更謹慎地繼續講下去。
雖然護理人員奮力抬下傷員,但他們仍然不能將輪床拉上斜坡。這時,一名保安出現在斜坡上,助他們一臂之力。耶爾抽回臂膀時,戴維突然抓住他的手臂。
一輛救護車沿著斜坡駛來,偵探耶爾示意救護車停下來。司機剎了車,不知所措,一名犯罪學家在路邊給現場拍快照。多爾頓在他周圍踱步,並用鋼筆挑起了玻璃大燒杯。燒杯一滾就滑進了另一位警官為他打開的塑料袋。
「那正好符合低水平、不成熟的犯罪。」
戴維迅速站起來,直視詹金斯,「我只是想了解最新情況,看什麼時候你們能拘留那傢伙。」
耶爾帶著疲憊的神色嘆息說:「施皮爾大夫,我們只想減少你收治的病人的人數。」
從蹲伏的姿勢站起來的時候,他的兩腿直發抖。
「我會竭盡所能,但還存在對病人的保密問題。」戴維說。
「沒有任何東西弄到你的眼睛和喉嚨里,只是你的半邊臉燒傷了,可我們已控制住了傷勢。」戴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