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伯特大夫要我休息一段時間。他說我應當……」

「在他進急診室時，我曾問他是否吸毒，他變得十分防範。我猜他對需要幫助這個事實是十分羞愧的，從來就害怕承認。這倒是很正常的，尤其是對一個看上去沒有受過教育的人來說就更是如此。因此他就造假，弄個處方。」

「我知道，但是它也能幫助控制暴力。在監獄里，它一直用來治療那些有心理障礙、試圖挑釁的囚犯。不過鋰實際上用於控制暴力的範圍大小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克萊德認為它有助於控制暴力，如果他熱衷於鋰，我們會得到文字記載的痕迹。誰開的處方？」

「你不是在發獃吧？」他說。

「也許他一直在偷葯吧！」戴維腦海里記著要告訴埃德關於這種可能性。

「那麼，」她說，「輪到你了。你發現了什麼？」

黛安娜補充說：「他的葯一定是被他的僱員健康計劃掩蓋著。安卡利斯不可能隨便開出的。」

「呃，」戴維說，「克萊德給整形外科運送過許多人。霍勒斯也給他們做了很多切割的事，關節和其他什麼的。之後他從櫃檯那兒輕易弄了一個不可靠的處方，記下了二乙醇胺藥品的管理處的號碼。」

戴維調整了吊在他肩上的聽診器說：「呃，我剛才會見過神經精神病學研究所里的一位病人，他說克萊德曾經想偷藥片，猜一猜是什麼藥片？」

黛安娜和戴維爬到露天座位上，俯瞰著前面的整個壘球場，望著狗在嬉耍追尋獵物。他沒有睡成覺，使他httｐｓ://reａｄ•９9ｃsｗ.coｍ心神不定。他知道黛安娜會看到自己的神態，他很感激她把注意力轉向更為迫切的事情上去了。

「我們在一起時，我就不想你了。」他向前傾了身體，雙手握在一起。手指關節的皮膚由於清洗的次數太多而變得又硬又粗，他接著說，「我不喜歡你把頭髮束在脖子上。你的眼睛也不是我所見到的最深邃最美麗的。」

「那也許是真的，」戴維說，「但那是個誠實的錯誤，在醫院里發生的錯誤。在我作為醫學院學生時，我也許自己就犯了這樣的錯誤。」

「是的。不過我必須找到最可以接受的那種失敗。」

「極度口渴，口中有金屬味道，胃腸痛苦，痤瘡，尿頻。」

「是的，但是我認為我能夠首先找到他的線索。」

他們倆肩並肩地走到巴靈頓。黛安娜打開記事本，一個激動的暗示潛入她的聲音中。

「鋰。」

「對。顯然克萊德想通過這些藥片來幫助自己控制暴力衝動。」

「啊，得到了這個，克萊德或是道格拉斯在醫院工作時，他開過鋰碳酸鹽的處方，更確切地說，是安卡利斯。」

「——相信這對他有影響……」

「——買不起藥材……」

「真的。」戴維撒了謊。卡森注視了戴維一會兒功夫。房間里光線很暗，柔和的晚風難得從黃色的窗帘透進來——戴維看不大清他的臉。

「我知道，我跟他核實過。當然，他從未聽說過道格拉斯·達維拉這個人。克萊德，不管怎麼https://read.99csw.com說，一定是由於某種原因掌握了他的二乙醇胺等藥品的管理處的號碼。」

黛安娜仔細地看著他，「達什不是說他的預測不行嗎？」

「特蕾西大夫，鋰有什麼毒性嗎？」

「不過，有一件事不近情理，」黛安娜說，「如果他在被解僱前幾個月就沒了處方，那他為什麼在上星期還表現出鋰中毒的樣子呢？」

「在我出來的路上，我看見了她的女兒。」他低頭用手捂著眼睛，呼吸加速了。

「我也一點沒有想到你。」她說。

「呃，如果10點鐘還要回去上班，那麼我需要回家去睡一睡。」黛安娜說。她起身要走，但是戴維用自己的手抓住了她的手。

「他為什麼不去看看哪個醫生，然後弄一張合法的處方呢？」

他們深情地對視著，迷茫而又有點透不過氣來。

他們坐了一會兒，看著幾條狗奔跑嬉戲。戴維享受著這短暫的休息，他知道很快就要回到醫院去不顧困難地查詢記錄。暮色降臨，公園裡人去園空，只有一條迷了路的小捲毛狗還在那兒。

在他終於抬起眼的時候，他看到她的臉柔和而又平滑，像文藝復興時期的天使。她的眼睛，微微有點艨朧的樣子，像寶石一樣閃爍著。

在戴維到達卡森的公寓時，影子正開始漸漸拉長。卡森的公寓是個二層樓的綜合結構，70年代建的粉飾灰泥房子，地面上到處是令人眼花繚亂的樓梯、天井和短短的戶外走廊。

她停了下來，把頭搖了搖，臉上掠過淡淡的微笑。https://read.99csw.com

「我猜想，我可以把他交給我所信賴的權威人士，希望他能恢復像一個人那樣應該得到的正常生活。在醫院也好，或是在監獄。」

「就憑你的診斷性目光。」

「這聽起來有些荒謬，但我對這個人有一種感覺。」

「還有什麼？」

「你肯定需要從中學到點什麼——不那樣，你會是個傻子，但照顧病人不能打折扣。她是個七十歲的中風患者，看在上帝的面上，你得趕快給她接上管子。」

「——於是就產生過激行動……」戴維結束了這番對話。

「——帶走了健康計劃……」

就在郵局的南面，他們轉進由包括兩個壘球場改造而成的公園。蘭傑·羅韋爾斯和蘭德·克魯伊塞斯停了下來，幾條狗從車子後面擋板上跳下來——達爾馬提亞狗、羅德西亞的里奇巴克狗和大丹斯狗——一齊奔向前面的大片草坪。戴維忘記了這是專為狗而設立的公園，不覺產生了用妻子的澳大利亞鸚鵡來換條拉布拉多獵犬的念頭。

「沃倫大夫嗎？一位整形外科醫生開鋰的處方？」

黛安娜的雙唇發出啪的一聲，然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也許並不會產生你想像的那種結果。」

「然後怎麼樣呢，戴維？」

卡森抬起頭問：「真的嗎？」

「你認為警察們在到處捕殺他嗎？」

戴維向她做了簡單介紹，告訴她關於見到埃德的九-九-藏-書情況，在哪裡發現一些糖果包皮紙，又與霍勒斯·拉爾夫、老鼠和達什討論一些事情。信息源源不斷湧來。他是多麼盼望作為密友和同事的黛安娜能與他推心置腹地談話啊。

「但是他被解僱了……」

「我做得太艱難。她的骨頭又老又脆。我為最後一個足球中堅隊員接骨時，他的脖子就像我的腰。可她已經七十歲了。我處理她的病情應該更加小心些。」

「是的，」戴維說，「我能用警察所辦不到的方式來繼續查下去。」

戴維掃視了一下收拾一半的行李箱，「在我的部門內，蘭伯特大夫做不成任何決定的，」他站在那兒，注視著卡森低下的頭，「你是個好醫生。有著很好的醫學天賦。不要讓我們為這樣一件事失去一位好醫生。這在任何人身上都是可能發生的。」

戴維把身子往前一傾，吻到黛安娜的前額，然後接著吻下去。他吻了一會兒之後，才睜開眼睛。她的一綹頭髮搭到他的臉上，過一會兒，風才將頭髮吹去。

她又坐了下來，把鞋後跟放在一塊經過漂白處理的大木板的邊沿，抱著雙膝。天空暗下來成了深灰色，似乎預示著一場雨的來臨。炊煙裊裊升起，在韋斯特伍德那兒盤旋，像是為落日做成美麗的過濾器，映著落日，如同紫羅蘭和橘子四散的花瓣。

「引起胃不舒服，意識難以集中，產生幻覺，脫髮、增胖……」她停了一下，接著說，「就像苯妥英納一樣不好。」九_九_藏_書

「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醫學院是個教學醫院，」他繼續說，「沒有哪個教學過程不是經過嘗試和失敗的。我們有儘可能多的制衡措施，但是我們是用手在人體上學到的。

黛安娜吹起口哨，然後說：「天哪。」

「不過，我的在藥品管理處工作的朋友告訴我，在以往的三個月里，克萊德·斯萊德也好，道格拉斯·達維拉也好，根本沒有填寫處方拿葯的記錄。那麼，他是怎麼弄到葯的呢？」

「糟透了。但是那沒有關係。並不是所有的戰爭都會獲勝的。」

「你應當從毫無進展的案件中脫身，」黛安娜說，「你一定要捲入到這一旋渦中去嗎？」

「因為他還在服用。」

卡森的嘴唇顫抖著。

「在你的醫療生涯中，會見到更多的痛哭流涕的家庭成員。但是你也會見到一些躊躇滿志的人，因為你剛剛救了一個孩子的命，救了一個父親或母親，或是兄弟姐妹中的一個。」

「但是，它的主要用途不是用來控制暴力行為，它只是用於治療癲狂症。」

在卡森回答前，戴維已經按了四下門鈴。卡森穿了一條體操運動短褲，沒有穿襯衫。他的頭髮比平時還亂，鼻子和眼睛都是令人生厭的紅色，當他看見是戴維時，他既高興又羞愧。

「我頭腦清楚著呢。」

「口齒不清，手浮腫，指甲上長牛皮癬，眼球震顫，運動失調，甲狀腺功能不足。」戴維補充說，「還有很多，當然，但是都是些相關的疾病。」

「呃，就是這個，」黛安娜說，「沃倫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