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希望能和他本人談。」

「現在是我的私人時間，」多爾頓說著把臉轉向浸濕的熱狗，「這是我小女兒的生日聚會。」

「那你能給我提供什麼呢？」

「什麼，那麼現在你的目標是誰呢？」

「那你就明天上午再來吧。」

「還是我們啊？在我看來，大夫，你得了慈悲心腸綜合症了。讓我告訴你點事，你認為可以拯救愚蠢的人，那隻能出現在電影或胡扯的小說里。」多爾頓有意踮了踮他的腳，「關於這一點，沒有你的事，我和耶爾控制這件事。你就別介入了。」

「噢，沒有，但是，我想……」

「很抱歉，」戴維說，「如果事先知道，我是不會來的。人家告訴我，說你在學院，我還以為與工作有關呢。」他俯身彎腰望著小女孩，雙手搭在膝蓋上問：「你多大啦？」

耶爾踱了一圈后又坐到戴維對面。

「我想幫你抓住他，」戴維說，「別讓我去對公眾信息員說，我可以幫你。讓我幫你。」

「不想，我倒樂意把復讎交給詹金斯。讓他去報復克萊德。」戴維說。

多爾頓一定是看見了他臉上的痛苦，因為他低頭看著地面。

「我想把他安全地交給權威機構，就像在這種情形下我能為他做的。」戴維的手按在桌子上，身子向前傾著說，「聽著，我想要接觸到更多的信息，你是不是情願讓我把了解的情況告訴其他法律機構呢？」

戴維沒有回答。

他和戴維似乎對視了很久。

「我情願這樣，」雖然他們兩人並無契約，但是看起來他們之間的合作已經有了進展，「他是怎麼進入特蕾西大夫的房間的？」

「還不是，」耶爾抽出一張名片遞給戴維說，「上面有我的電話號碼，只能打電話給我。」

多爾頓不好意思地仰望著戴維，點了點頭，戴維向他揮了揮手后就離開他和他的家人。

多爾頓蹲在小女兒面前，緊握著她那細小的腳踝。她用小拳頭揩著眼淚。

戴維謹慎地權衡著耶爾所談的問題，然後說：「不，但可以接受。」

戴維深深吸了口氣，手指在工作台上敲了敲說：「多爾頓警官呢？」

戴維來回兜了三圈都沒有找到路，最後九九藏書只好驅車上到一座土丘，然後看到一塊橫架在兩座西班牙式圓形瓦頂石塔上的金屬標牌，上面寫著「洛杉礬警察學院」幾個金色寬體字。這個坐落在山坡上的學院有著一排排的帶貴族莊園風格陽台的灰色建築。

「我認為最好是他親自處理這件事。」

「我要和來的人談點事，孩子們，」多爾頓說，他和藹可親地點頭示意十歲的小女兒，「你可以打開禮物了。」

她上下打量著戴維說：「我沒有接到電話。」

她叮噹一聲將電話掛上，放回到檯子下面。這時，她抬起頭，這才注意到戴維，於是問：「什麼事？」

她笑了，這一閃而過卻又光彩照人的笑容使他想起了黛安娜。

「吃吧，」多爾頓說，「還可以啊。」他凝視著自己的熱狗，咬了一口，裝做很愛吃的樣子。

「我和詹金斯，」多爾頓繼續說，「我們只是感覺到不用什麼人安排，世界上已經出了事。」

「我想找耶爾警官。」

「這是怎麼啦？」戴維聽到他在問兩個女兒。大女兒氣呼呼地瞪著他。

「那麼，你想要什麼？」耶爾問。

能否有權進入這個學院讓戴維覺得有點畏怯和不安，他走近崗亭打了個招呼：「您好，請問您能不能告訴我到畢業廣場怎麼走？」

當戴維將車子停在巴特勒和艾奧瓦兩條大街交叉口附近的路邊時，他又一次核對了一下匆匆寫在紙條上的地址，上面寫著：巴特勒大道1663號。

「請告訴他……」

「我為什麼要與你合作？」多爾頓繼續說，「你就是那個想要陪審團把那可憐蟲送進瘋人院的傢伙。」

「我想要你原先沒給我的保證：那個克萊德不會被帶進哪個小巷裡被槍殺。」戴維說。

西洛杉磯警察局的那個辦事員抬起頭，不耐煩地看著戴維說：「不，耶爾偵探還沒有回來，你為什麼不留言？」

耶爾帶他上了樓，讓他呆在一個帶觀察鏡的審訊室里，把他單獨留在了那裡大約十五分鐘，就像他在偵察課上所學習的審訊的練習。

「具體的細節是會有幫助的。」

「她早就有一個芭比小人醫生了。媽媽知道，她總是這樣心不在九-九-藏-書焉。」

他推門上了樓，找到另一個大廳和另一個櫃檯，一個態度生硬的辦事員正等著他。這人滿嘴咖啡的氣味，褐色鬍子邊因剛喝了飲料而發黑。

戴維意識到自己從未進過警察局，這還是頭一次呢。

「我不再在乎錢，」戴維說，「我只是想提供幫助。」

她拿出電話，把它夾在腮幫和肩頭之間。

「我不能告訴你。」

「到底有沒有？」

「十歲，」孩子回答，她那沾滿食物碎屑的小臉顯得低迷而憂鬱，她姐姐看起來也不太開心。

「你不想報復嗎？」耶爾問。

「大夫，交完稅後我一年能掙到三萬二千美元。是什麼該死的讓你覺得我會這麼做？為了錢？」

多爾頓回頭看看麗個女兒，她們面前的熱狗還放在盤子里，一點也沒有動。

一個公告欄上標著西洛杉磯捕食者的欄目里寫著一些防範犯罪的宣傳單，一張克萊德的綜合畫像，畫像上的克萊德獃獃地盯著某個地方。一沓小廣告紙放在最近處的黃椅子上，戴維拿了一張克萊德的素描像，將它折起來塞進口袋中。

多爾頓的眼神看上去很固執。要想取得進展，戴維明白他只能找耶爾談了。警察局裡的人說耶爾去了法院——也許他現在已經回來了。

「耶爾偵探上午到法院去了，現在我找不到他。」

多爾頓小女兒的哭聲把他的注意力吸引去了。

其中一個石塔下有一個崗哨，一個皮膚白皙、頭髮金黃的女郎正在哨所站崗。

多爾頓穿了件紅色法蘭絨上衣和一條在一個膝蓋上補了個不像樣的大補丁的牛仔褲，左褲腳上燒了個洞，也許是因為被槍打著了。

「他們對我說過，一有什麼重要信息就立刻與他們聯繫。」

「我可不想讓你來干擾我的調查。」

戴維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地說：「我是瘋了，但這沒有關係。」

戴維躊躇了一會兒，覺得這時候不該來打擾他們。

「他已經跑了。不再在你的關照下了。你為什麼還要給我什麼幫助呢？」耶爾說。

「你知道詹金斯不是壞傢伙，」多爾頓補充說，「他和你一樣有思想，你一定不能再傷害他的感情。」

「我明白你是在做ｈtｔpｓ://ｒead•９９ｃsw•cｏm你認為正確的事……」

「對不起，」她說，「沒關係的，我其實並不在乎那個。」成群的黑色雲團聚集在頭頂上像是凶兆，雨很快就會到來，毀了多爾頓的小小野餐會。

耶爾站起來在他身後踱步，戴維極力克制住想讓他轉過身來看他的強烈願望。

戴維離開去，來到警察局對面的停車場，坐進他的賓士車，緊緊盯著入口處。他邊等邊聽了一會收音機。一個半小時之後，他開始覺得厭倦了，考慮是不是先離開，過一會兒再來找耶爾。

「他約了你嗎？」

他徑直走向大廳一端的男洗手間，想休息一下，振作一下精神。他在頭痛再次發作之前離開了洗手間，在那個女人沒有注意到他的時候，一直耐心地等候著，把相當的精力都集中到電話機上。

「她是列在名單上的，這個地區有兩個特蕾西，但另一個不是醫生。她套間的前門僅有一個簡單的條形鎖，只要有張信用卡誰都能把門撬開。用個普通方法打開她房間的門，沒有指紋，是戴著乳膠手套乾的，科學調查部也找到一點線索。我們只在她的藥瓶里發現他丟下的幾顆膠囊，萬一她在事先不知情的情況下，弄出幾顆來吃，那就麻煩了，」耶爾咬著嘴唇，他的面容不像原先那麼嚴峻了，然後說，「看來我們都低估了那個傢伙。」

「我很抱歉打擾了你。」戴維說，他伸出手，過了一會兒，多爾頓握住他的手。

「找我有事嗎？」耶爾問。

這個案件的嚴酷事實把戴維擊垮了，他精疲力竭，克萊德使整個城市陷入狂躁的颶風中。想到各種力量在運作，就像一場自然災害之後在廢墟中搜索一樣，現在每一條新的線索都成了戴維的負擔。

他點頭道謝后又重新翻過了山岡，向左轉走到一個寬闊的廣場。在廣場盡頭，他注意到一塊野餐地，認出了坐在一個大大的燒烤坑邊的意氣消沉的多爾頓。在戴維走近的時候，兩個小女孩出現了，坐到多爾頓身後一個破舊的野餐桌邊。她們一聲不響地坐著，面前有一堆包裝簡陋的禮物。

耶爾深深地呼吸了一下說：「我不會給你這個承諾，那傢伙襲擊了九*九*藏*書你的同事和女朋友，可你卻一味地要袒護他。你什麼時候得了瘋病了？」

「你要明白這個信息事關重大。」戴維補充了一句。

「那我們算是能合作了嗎？」

他大步走向畢業廣場，戴維緊跟其後，突然多爾頓轉身望著戴維問：「什麼事？」

戴維以為她正忙著接諮詢電話，就慢慢晃了過去。她卻立刻在嘎嘎作響的窗戶邊掛斷了電話。

「在你懷疑我們的判斷之後，還在插手我們的工作？」

他的頭從那不眠之夜開始就一直像喝醉酒似的旋轉，他穿過街道走向西洛杉磯警察局。必須使勁地推動沉重的玻璃門，才能使十字旋轉門轉動起來，那門也許是用防彈玻璃製成的。大廳里滿是灰塵的味道。首席接待員——一位三十七八歲的黑人婦女，一隻手叉著腰站著，手持著電話話筒，不知與誰在爭論著什麼。

「如果你確實有什麼重要的事要研究，你可以跟我商量，」這個警察看到戴維犯難的樣子，發出一聲帶咖啡味的嘆息，「好吧，大夫，多爾頓應該在學院里，你可以到後面畢業典禮廣場上找他。」

「我希望你我能把分歧放到一邊，我只想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戴維回答說。

最後，耶爾進來了，他拉了把椅子放在戴維對面。

「我們為什麼不先把他抓起來，然後再決定怎麼對付他？」

戴維將車停在一個紅黑相間的金屬塔下的街區停車場。這個塔是他從聖莫尼卡林陰大道那兒看到過的。他曾從電視上聽說類似的建築，都被認為是作為警車之間步話機聯繫用的。天空，從頭天晚上起就一直這麼灰暗陰沉，看起來好像不再來一場大雨，就無法恢復到夏天的蔚藍色似的。

「是關於這個案子，」戴維說，「我們私下談談。」

「嗨，你呀，大夫！從這個走廊過去。這個！你從這兒到二樓，不，不，停下，從那扇門上去，就這樣。」她按了櫃檯下的一個按鈕，他面前的門嗡地響了起來。

「如果有一個警察開槍射擊克萊德是出於自衛，或是為保護其他受害人，這樣做你是否可以認同？」耶爾問。

「我不能給你一個保證——無論現在還是將來，但我可以告訴你https://read.99csw.com：這個案犯已經為媒體圈子關注了，因為讓詹金斯卷在這個案子里。市長氣壞了，我們受到了各方面的壓力，所有的一切都會按法律常規辦，就算你不相信我在公共場合的解釋，也應該相信我在私下對你的解釋，一切不能由我來決定了。詹金斯妹妹的傷情把這個案件弄得亂了套，現在事事不順利，但是我不能聽任這個案子永遠這麼一團糟，詹金斯曾經想找地方出出氣，但那是過去的事了。」他用雙手拍了一下桌子。

「絕不干擾。」

耶爾嘆了口氣坐到椅子上說：「在同事們面前，我還得把你看成一個壞傢伙，因為我不想讓他們覺察出我們在合作了。」

這個辦事員看上去無動於衷。

「瞧，警官，是這樣的，我是戴維·施皮爾，我是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急診室一名內科醫生。我想跟他談談潑灑鹼液的情況。他說我隨便什麼時候來找他都行。」

「能，絕對沒問題，先生，廣場就在這上面。」她抬起戴著手套的手，指了指路。

「我想告訴你一點情況。」

一聲玻璃敲擊聲打斷了他的沉思，他轉過頭來，看見耶爾帶著一絲微笑，探頭探腦地看著他，戴維搖下車窗玻璃。

「我想找耶爾警官。」

「我接觸到克萊德的醫療檔案。我是他惟一願意傾吐心聲的人，而且我相信他在某些方面要依賴我，那也許證明對深入了解線索有幫助。如果有必要，我可以幫助你疏通醫院來支持你，無論發現了什麼新的情況，我都會告訴你的。」

「還在想幫那個病態的逃犯嗎，大夫？」

「他到哪兒去了？」

戴維悄悄往後退，但多爾頓在他離開前就發現了他。

孩子們只盯著盤子，誰都沒動，小女兒看樣子馬上就會哭起來，土丘後面突然爆發出一排槍響，把她們嚇了一跳。

「我知道，我知道，施皮爾大夫來過。好了，謝謝了。」

她扳下一個被拆開的芭比娃娃的塑料玩具，把它放在大腿上，姐姐正在設法安慰她。多爾頓鬆開戴維的手，小跑過去。

戴維精疲力竭，沒有再反駁。

他隨手摸了摸鬍子，然後在褲子上揩了揩手說，「你的任何事情，我都可以處理。」

「他今天下午也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