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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搶走名字 第二章

第一部 搶走名字

第二章

於是,我倆走進走廊,這個地方碰巧非常適合說「你好」或「拜拜」。媽媽分開我倆,徑直走到那個男人身邊,挽著他的胳膊,空氣里有一股刺鼻的檸檬香氣。
我想象著艾麗可能給出的各種愚蠢透頂的回答,或者乾脆傻笑,又或者徹底沉默不語,但出人意料的是,她看向我,用勁地咽了口口水。我發現她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她接著說:「當然啦,非常謝謝您問起,今天天氣真好啊!」
她把手伸到我綠色T恤的領口,勾著我的領子,看著十分愜意。這是我最喜歡的動作之一,勾起了我為數不多的和爸爸有關的記憶——他曾經在購物中心的某家店裡給我們買各種花花綠綠的東西,那天我們仨從公共汽車站一路晃悠回來,嘻嘻哈哈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完全停不下來,直到我們到家,媽媽看見了我們的戰利品。我擔心艾麗這樣會把我的T恤弄變形,領口變得像一張咧著的嘴,她把自己所有的上衣領都弄成這副樣子。於是。我上前拍開她的手。
「你先看!」我說。
艾麗把手指放上嘴唇。「噓!艾麗!」她說,「媽媽會上來的,如果你這個樣子,只會讓她難堪。」
我們穿過露台,進了屋。飯廳里有一張從來沒有出現過的寬寬大大的柜子,它立在那些細細的桌腿和椅子腿后,顯得特別滑稽,像只癩蛤蟆,我知道,如果我打開它,肯定會發現一大堆令人好奇的東西。但現在不是干這事兒的時候,因為我和艾麗要把這個遊戲進行下去。
陽光穿過葉縫,空氣中飄散著新剪過的青草味。一台剪草機不知在何處轟鳴著,嗡嗡的聲音從屋外的街上傳來。我們悄悄溜進小街,身上穿著對方的衣服——對方的鞋子、對方的襪子、對方的發圈,所有對方的東西。我甚至扎了艾麗的雙馬尾,然後把她的頭髮編成媽媽經常給我編的麻花辮,這樣媽媽在悶悶不樂的時候,就不用花力氣來區分我倆誰是誰了。我們只有短褲是一樣的,不過誰會去看那兒?我可以穿著艾麗那條橘色的、粗糙的、皺巴巴的短褲,我低下頭,看見她那件紅色T恤上還有食物的碎屑。我只能傻笑,身體顫抖著,努力不讓自己因為大笑失態,但實際上,我快要憋出病了。
「噢,艾麗!」媽媽壓低嗓門,語氣中滿是失望,「我以為我們早就不會出這種岔子了。」
我覺得她沒有必要說兩遍,但我只顧著笑,笑聲越來越大,這個遊戲實在太成功、太有趣了,我幾乎快樂得發狂。
阿卡拉和媽媽相視一笑。
媽媽嘆了一口氣,這時那個男人走下台階,出了院門。媽媽聳了聳肩,我非常擔心她的憂鬱會不請自來。但她只是抽了抽嘴角,搖了搖頭。
「但……但是,」她說,「格林尼先生難道沒有自己的家嗎?」
我豎起一根指頭,表示這不是玩笑。艾麗一臉嚴肅地看著我,點點頭。
「好吧。」我說。我也不知道她做得對不對,但謝天謝地,艾麗至少已經在努力,「還有,記得我是怎麼說話的嗎?我經常說的口頭禪是什麼?」
「你怎麼樣,海倫?」克洛伊望著艾麗,說,「九*九*藏*書暑假過得很不錯吧?我知道,你一定把你妹妹照顧得很好,對嗎?」
「你們想把它放哪兒?」他嘟囔著。我這才發現他不是妖怪,而是一個男人,男人的臉上鑲著一小塊金屬,手臂上還纏繞著藍色的文身。
艾麗摳著鼻孔說:「你確定媽媽會喜歡嗎?」
這是第一個謊言,此刻從廚房窗戶透進來的光正好照在他的臉上,我突然想起他是誰了——童子軍的團長阿卡拉,我們在公園裡參加女童子軍活動時,他就在一旁打板球。他今天沒戴童子軍的領結環,但我肯定是他——阿卡拉,他很努力地假扮自己是格林尼先生。
「來吧!」我說著,牽著艾麗的手往花園門口走去,「我們也捉弄一下媽媽。」
「你是這樣的。」她邁起步子,綳直了腿,兩手放在身體兩側,像士兵行軍一樣。
我讓艾麗先走,她必須走在前面,可她不斷停下來,用那種「可憐可憐我」的表情回頭看著我,只有在學校里被教訓得很慘時,或者想要食堂大媽多打一勺飯時,她才會露出這種表情。
「拜託,艾麗!」我說,「我想,沒人會發現我們的內褲有什麼不同。」
「放到往裡走的第二個卧室吧。」媽媽邊招呼著邊說。男人邁上台階走了進來,進屋的時候,還把牆面給蹭了。
可艾麗就是傻站在那裡,挖鼻屎。
「好吧,好吧。」我急忙說,「把衣服給我,但只有今天,聽見了嗎?艾麗!今天過後一切都要回到原來的樣子!」
「什麼男人?」我問。艾麗又伸頭看了一眼。
我站在小街那髒兮兮的柏油路上,低頭看著艾麗的白涼鞋,還有腳上那雙有雪花形狀鏤空圖案的襪子,咯咯地笑起來。我學著艾麗在回家路上的步子搖搖晃晃地走了起來。
阿卡拉對媽媽還真是體貼,他一隻手輕輕拍著媽媽的臉,另一隻手拍著她的胳膊,在旁人看來這個動作很是肉麻,但不可否認,他的確讓媽媽敞開了心扉,重拾笑臉。過了一會兒,阿卡拉轉過身,看著我們。我身體里的衝動再一次沸騰,不禁顫抖起來。
「那麼……好吧,」阿卡拉說,邊說邊搓手,一副很舒服的樣子,「姑娘們,不如我們今晚就讓媽媽休息一下,咱們叫中餐外賣慶祝一下,怎麼樣?」
「哦,我差點都忘了。」依舊是那個聖誕老人一樣的聲音,一雙笨手伸進褲兜里,摸索了一陣,「來,給。」他說,從裏面掏出了兩根巧克力棒——士力架給了艾麗,吉百利給了我。
我的心裏只有另外一個問題,從我們的房間到媽媽的房間,再到那個像砌牆一樣堆滿箱子的房間,所有的房間都沒有一點地方可以騰給阿卡拉。我開始擔心,到最後,他不得不睡我們的房間,在我和艾麗的床之間打地鋪。
艾麗回頭看著我,笑了。我皺起眉頭,現在不是笑的時候。
「不要停,艾麗!」我說,「你必須要走前面!」
我們走進花園,穿過雜草叢生的草坪,艾麗小心地扮演著我,我跟在她身後。當她走到前庭跟前時,停了下來,盯著通向飯廳的玻璃門發獃。
我點點頭,琢磨著,如果是艾麗,https://read.99csw.com接下來可能會說什麼,但今天,克洛伊似乎並沒有像平常在學校的小教室里遇到時那樣期待我的回答,都不用我開口,她就能獨自把對話繼續下去。
「呃……不是!」我說,有點不耐煩,我真怕她又顯出那種傻乎乎的樣子,「我們交換身份,唬住她,再給她一個驚喜,讓她知道這是個遊戲。」
「可能是午飯的時候喝了太多檸檬水!」這個時候艾麗插了一句嘴,儘管這個時候沒有人問她。
艾麗也學著我的樣子。
「艾麗,我真的受不了你了!」她說完,我們笑得更歡了。
「噢。」我一邊說,一邊把手指放到鼻子上,就像艾麗講話時常做的那樣。突然,我很想笑,但我竭力忍住笑,若有所思地看著柏油馬路上的一道道裂縫發獃。
我身邊,艾麗的雙腿開始發抖。
「夠了,艾麗。」我試著平靜地好好說,和學校里的阿普爾比太太教艾麗做算術時的語氣一樣,「現在呢,你只要保持這樣,放輕鬆就好了。」
「有個男人。」她說。
「不用不用。」我說,「謝謝您。」
「好啊!」艾麗上躥下跳地叫道,「吃左宗棠雞!左宗棠雞!」
「我們真的騙過她了。」我說。
「她完全沒發現有什麼不對勁。」我說。
可艾麗只是呆站在那兒。我看見她的眼睛里映出浴室窗戶的光影,夕陽正在緩緩下沉,一天就要結束了。
當時,我真的這麼想,戲弄克洛伊是那段日子里最有趣的事了,勝過小丑躲在學校的柜子里模仿學迷路的小狗,用搞笑的聲音說「你好!」;勝過和瑪麗一起上課。老實說,這個遊戲是從「不幸的決定」之後,最有趣的事了——我們曾經最愛去的公園已經關門了,我們過去最愛坐的旋轉木馬也已經被重新上漆,媽媽談起這事兒,就會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
艾麗把頭歪向一邊:「會比我們那次在聖誕節扮成宇航員還要棒嗎?」
媽媽稍稍抿了抿嘴唇。「這就不用你擔心了。」她帶著一絲絲怒氣補充道,「我真的受不了,艾麗,你為什麼總會破壞氣氛呢?」
接著,我們聽見了沉重的腳步聲。
「嘿,姑娘們好。」男人的聲音像聖誕老爺爺,「那麼,哪位是奈麗,哪位是艾倫呢?」他說話的腔調逗得我們想笑,因為奈麗和艾倫是故事書里的名字,在書里,她們總是參加郊遊和野餐,喝薑汁啤酒,這些根本不是我倆的名字。我正準備告訴他我倆誰是誰時,發現他臉有點怪怪的,所以我選擇閉上嘴,轉而研究起他圓嘟嘟的鼻子和眼鏡后葡萄一樣的小眼睛,我的腦袋裡一直轉個不停。
屋子前的草坪又恢復了寧靜,艾麗和我對視一眼,啞然失笑,我們的肚子就像蹦床,任由笑聲從我們的喉嚨里蹦出來。我大搖大擺地勾住艾麗的肩膀,一邊笑一邊喘。
「繼續啊!艾……海倫!」我說,帶著一絲嚴厲的語氣,只有這樣艾麗才會意識到一旦開始遊戲,就無權要求退出了,「咱們進屋吧。」
我站著,感覺屁股從熱變冷,幾乎同時,臉從冷變熱。
我伸手掐她,好讓她聽懂我https://read•99csw•com的話,照我說的去做。但這次,她退了出去,走到樓梯檯面上。我又聽見那個男人上樓梯時噔噔的聲響,一陣恐懼襲來,我的肚子開始抽搐。我不想讓那張妖怪一樣的臉看見我一|絲|不|掛的樣子。
「叫我賀瑞斯。」那個男人說。
廚房的地板傳來一陣嘎吱聲,媽媽正看向我們。但她和平常不一樣,現在是百分之兩百,不,還要再多一百的媽媽。她的頭髮燙成了大|波浪,嘴唇紅艷嬌美得如同玫瑰花|蕾。她以前常穿的那件法蘭絨連衣裙也不見了,換成一件帥氣的夾克,看著就像醫生診所的前台小姐。
她用一種陰陽怪氣的、老太太似的語氣,我覺得克洛伊馬上要識破我倆的把戲了,但她什麼都沒有發現。她把蛋糕盒子換到另一隻手裡,打了個哈欠。
所有人都看著我,我靠著牆蹲下,想要遮住那條痕迹。
「嘿!孩子們!」那聲音說,「是奈麗,還是艾倫?」
艾麗站在飯廳的棕色地毯和走廊的亮彩色天使地毯相接的那條金色邊線上,乖乖地把頭伸進去,瞧了瞧。她回頭,看著我。
「嘿,艾麗,親愛的。」她對我說。此時我心中的喜悅像洪水一般奔涌,哈哈,我們倆的把戲成功了。
「艾麗!」我說,「咱們倆就不要再開這樣的玩笑了!把我的褲子拿給我!」
「好吧,我覺得是該結束了。」我說,「這個把戲我們玩得很好,但現在不一樣了,格林尼先生在這兒,我們要換回來。」
中餐外賣是我的最愛,但我才不會為此蹦蹦跳跳。我就站在我該站的地方,緊緊抓著門框。那個男人爬上台階,再次從我身旁走過時,我的身子又顫抖起來,那股衝動像剛才一樣從我的身體中噴涌而出,一股暖流,沿著我的腿往下淌,流進艾麗的襪子里,在那條傻了吧唧的橘黃色短褲里留下一條深色痕迹。
「那麼,阿卡……格林尼先生睡哪裡呢?」我說。
「你做得很好,艾麗,你做得很棒。」我邊說邊把我倆纏到一起的頭髮分開,「你要是總能表現得這麼好,我就不會想法子嚇唬你了,我們可以像以前一樣,一起找樂子。」
「格林尼先生。」媽媽又說了一遍,十分堅決,格林尼先生的胳膊微微抖了一下。
「一個很壯的男人。」她說,「戴著眼鏡,像是老師。」她突然猛地退回房間里,「他走過來啦!」
瞬間,我有些搞不清楚狀況了。我猛然想起,我正穿著艾麗的衣服和短褲,而艾麗打扮成我的樣子。我盯著他們,把腦袋裡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整理一下:我看見媽媽在向阿卡拉比著口型,使著「趕快死過來」的眼色,而「艾麗」給大家製造出了某種莫名的尷尬氣氛。這種感覺很陌生,因為這一切,是我——海倫,那個一直都很優秀的姑娘引起的。
「什麼?」艾麗說,「是去告訴媽媽我們捉弄了克洛伊嗎?」
「不,呃,艾麗!」我說,「不是現在。正常點。就像這樣,學著我每次跟傑西卡一起去小公園的樣子走,好嗎?」
「呃,天啊,艾麗!」我說,「只要照著我做就行。你就是我!」
她嗖嗖地朝前門跑了過去,掏出https://read•99csw.com鑰匙,然後消失在我們的視野中。
「你應該拿我的內褲。」我說,「沒有人會知道的。」
「你又怎麼了,艾麗?」她說,「難道格林尼先生給你巧克力,你還要他撕開包裝,送到你嘴邊嗎?」
過了一會兒,艾麗看著我,晃著她的手指:「今天要好好教訓教訓你了!」她說。這回我們真的笑炸了,捂著肚子弓著背,差點要吐出來了。
「這位是格林尼先生。」她笑著說,邊說邊看著男人那大大的粉腦袋。我仔細觀察了很久,並沒有發現任何「你到底想知道什麼」的樣子或是「為什麼是我」的沮喪。那些鬱鬱寡歡的日子彷彿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已經被掃進了樓梯間的柜子里,上了鎖。
「賀瑞斯,我很抱歉。」媽媽說,「我向你解釋,曾經有一些……」她的嘴巴張得很大,比她說話時要大得多,「……問題。」
我接過衣服,穿了起來。
「我該怎麼辦?」她說。雖然我覺得她的樣子滑稽極了,即便她現在穿著我的短褲、我那件印著小鳥花紋的綠色T恤,卻仍是艾麗,她迷茫的眼神和顫抖的雙腿出賣了她。
「海倫。」她對艾麗說,語氣比之前還要輕快溫柔,「你能帶妹妹上樓,去浴室給她換件乾淨衣服嗎?然後,我們就可以一起吃晚飯了。」
「來啊,姑娘們!」她說,「出來問個好吧。」
「她覺得我才是我倆的頭兒。」艾麗又說了一遍。
「我覺得你的家更好呀。」阿卡拉說著,一手攬過媽媽,他的肥手指緊緊掐住媽媽的腰。我身體里湧起一股衝動,把雙腿夾得更緊了。
「她以為你才是需要照顧的那一位。」艾麗笑著說,「她覺得我才是咱倆的頭兒。」
「格林尼先生要搬過來,和我們一起生活。」媽媽用著一種陌生的春風般和煦的語氣說,接著笑著轉了轉脖子,凝視著阿卡拉的臉,「是不是很有趣呢?」
艾麗看著我。
我們聽見走廊外有咳嗽聲,那種想去洗手間的感覺更強烈了。我推著艾麗朝走廊盡頭走去。
說到媽媽,我的腦袋中蹦出一個新念頭。這個把戲或許可以讓媽媽走出之前的陰影,讓家裡重新充滿歡笑。我們能不能發揮聰明才智給她驚喜、讓她開心呢?想著想著,我就知道該怎麼做了。
「為什麼?」艾麗說。
艾麗牽起我的手,帶我走出房間,上了樓,然後把我推進浴室。我立刻尿在了褲子里,用盡全力試圖將我體內的那股衝動沖走。當我弄完時,艾麗回來了,手裡拿著一堆衣服:一件領子那兒有條紋的藍色T恤,那些條紋是她每次脫衣服時亂拉亂扯的傑作,還有一條橘黃色條紋短褲、一雙襪子和她那條有小叮噹精靈的內褲。
「謝謝。」艾麗說,還沒獲得允許,她就迫不及待地撕開包裝紙埋頭吃了起來。
「嘿,克洛伊!」我邊說邊晃蕩著身子,學起艾麗的樣子,鞋尖在泥土上划來划去。我望著郵筒的方向,發現艾麗正用手捂著嘴,努力忍住不笑出來。我決定無視她,看著克洛伊,把這個遊戲玩下去。
前門開了,進來了一個妖怪。
我非常肯定,我都能想象出媽媽笑著把我們擁入懷中的情景,還能看read•99csw•com見那些天緊閉著的卧室門和難以下咽的人造黃油麵包,它們切得歪歪扭扭的,是我們的晚飯。
「你總說:『呃,老天爺,艾麗,你今天又要搗什麼鬼?』」艾麗說完,看看我,我也看看她,我倆不約而同地笑了。聽見我的話從她口中說出來,實在太好笑了。
一個身影穿過走廊,首先出現的是一個男人的頭。他的腦袋很大,看起來像橡皮泥做的從衣領里冒出來的粉肉|球,有人花了很大力氣才把它從那兒擠出來。
「當然!」我說著,把她推進花園裡,砰地關上門,「她會覺得這是世界上最有趣的事情!」
「這是海倫,這是艾麗。」媽媽說,她瞥了一眼艾麗頭頂的辮子,果然像我們計劃的一樣,她完全把我倆弄反了。只不過我現在一點都不興奮了,因為我的餘光掃過走廊,看到客廳里有好多新東西,它們似乎正舉著小手叫嚷著「看我啊!看我啊!」,所以,實話實說,沒什麼好開心的。收納箱和包裹著塑料布的東西一個一個摞在那裡,電視的另一邊擺著一張寬大的漆皮靠椅,靠椅坐墊鼓鼓囊囊的,正對著阿卡拉的頭。這個房間自從爸爸做出了他的「不幸的決定」后就一直空著,現在,又被各種各樣的東西堆滿了,完全沒有呼吸的空間。
阿卡拉從褲兜里拿出來的吉百利巧克力還帶著他的體溫,我身體里的衝動又開始橫衝直撞了,我不得不交叉雙腿,才不讓那股熱浪噴湧出來。我擔心巧克力的碎屑掉在地毯上,慢慢撕開包裝,小心翼翼地吃了起來。很快,我的口腔里就被糊了一層厚厚的巧克力。
我們倆在小街上走來走去,說說笑笑。只是,扮演艾麗,如果沒人看到的話,豈不很無聊?我覺得應該結束這個自娛自樂的遊戲。可就在這時,有人拎著一隻大蛋糕盒子朝著郵筒旁邊的房子走了過來,是克洛伊,除了她,還能是誰。克洛伊在學校的時候,一般都坐在大廳旁的小教室里,她會朝我們點頭,沖我們微笑,還會拿筆把我們倆說的話記下來。
「媽媽在家裡。」她說著,指指一旁的小屋,「她不太舒服,我買了個蛋糕給她。」
「很好,再好不過了。」她說著轉頭,看著木屋,「那麼,我得趕快進屋了,不然我媽該奇怪我跑到哪兒去了。你們倆要乖,下個學年見啦。」
「你們倆暑假過得不錯吧?」克洛伊邊說邊騰出一隻拎蛋糕盒子的手,把滑到她眼前的頭髮撩上去。今天克洛伊塗了亮閃閃的粉紅色指甲油,手上還戴了一隻浮夸的銀色蝴蝶戒指。
艾麗想了一下。
我很仔細地想了想。「起碼一樣棒。」我說,「但我們必須嚴格遵守遊戲規則,不然就沒有效果了。不要一個不小心做了你自己,那樣會搞砸的。」
我們走到露台上。屋裡傳來砰砰聲和重重的腳步聲,聽起來好像有人在打掃衛生。我想象著媽媽看到我們之後被我們唬住的情形,一種刺|激的興奮感襲來,我的喉嚨里隨時都會蹦出笑聲,身體里還有種想去洗手間的衝動,我不禁夾緊了雙腿。
我倒是覺得這是塊燙手的山芋,因為吃了它也不能保證我能撐到吃晚飯,於是我看向媽媽,她正緊緊盯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