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一部 搶走名字 第七章

第一部 搶走名字

第七章

(「毫無人性,你這傢伙。」那聲音嘀咕道,「不能善罷甘休。」)
「這太可怕了。」那個安格回應道。
「哦,好了。」她說,「他現在走了。我想他今天不會來了。」
她把聽筒朝上放了下來,抱膝坐下。白天金色的光線正在褪去,變成灰色。有狗叫聲,隔壁一家人回來了,孩子們正在走廊里蹦躂,尖聲說話。她感到一陣麻木。(「玩爛了的花招。」那個聲音說道。)經歷了這些之後,她覺得自殺或許不是件愚蠢的事。
「你說你已經做了你該做的事,是什麼意思?」那個女人說,就像安格常做的那樣。
(「把你的眼睛擦乾淨,睜眼看看!」那個聲音大喊著。)
「只是,」她用顫抖的聲音說,「我想我已經做了我該做的九-九-藏-書事。」
斯瑪吉點點頭。太可怕了。這簡直是噩夢。她受不了了。她受傷了,在外面傳來的一陣陣嘶喊中,她一邊抽泣一邊斷斷續續地講述過去三年來受虐的感情。她把他趕走了,他還是會回來。現在他在外面,砸著門,簡直就是世界末日。他不讓——根本不讓——她一個人待著。不,她沒有自殺傾向,她不耐煩地對那個安格說——她只是累了,有些沮喪,孤獨。太孤獨了。她一個人生活了很久。所有人都想傷害她。事情就是這樣。沒有一個例外,甚至她信任的人也不例外。尤其是那些人,他們也在全力以赴地傷害她。
「你好,請問是救援隊嗎?」
之後的幾天,他都會出現。一開始他站九_九_藏_書在前門附近,磨砂玻璃上映出他暗淡的身影,影子不時彎下腰打量,衝著郵箱喊叫。後來,不知道為什麼,他的膽子越來越大,繞過前門,透過起居室的窗戶,從窗帘縫往裡面看。
「那你今晚一個人可以嗎?」那個安格問。聽起來她沒有剛才友善,她的語調充滿同情。偽君子。斯瑪吉恨不得馬上掛掉電話。
(「你好,自以為是的小人物。」腦袋裡的聲音冷笑道。)
「哦,是的。」她說,「謝謝你。是的,我能行,你幫了我很大的忙。」
「滾開。」她平靜地呻|吟著,雙手抱著腦袋不住地前後搖晃著,「你——他媽的——給我滾!」
(「竭盡全力。」那個聲音不依不饒,「這事兒就交給她了。」)
從沒有過這樣的九_九_藏_書沉默。接下來的幾分鐘里,她們只是靜靜地坐著,一句話都沒有說,甚至連腦袋裡的聲音都安靜了。
第三天早上,他發現這幢兩層建築周圍有一條小路,於是沿著小路走到了後面那個低洼處的花園。那兒有燒焦的痕迹,還有附近的孩子藏起來的自製威士忌的空酒瓶和巴克法斯特酒瓶。他透過廚房的窗戶向裏面望去,狠狠地砸著後門。他這麼做的時候,斯瑪吉便蜷縮著身子,躲在廚房的垃圾袋後面,她真希望自己上次跌跌撞撞地走進來時記得鎖門。幸運的是,他沒想進來——至少現在沒有——他只是砸門並且大喊著什麼,他的聲音越來越刺耳,越來越大。
她一陣躁動。她討厭這樣笨拙的自己,靠謊言來博取那個聲音溫柔的陌九-九-藏-書生人的同情,讓她覺得自己噁心。
斯瑪吉深吸一口氣,想要集中精神。她是一位年輕的志願者。大概是一位初中老師,或者一點陣圖書管理員,十分溫柔,就像許多年前在公寓里照顧她的安格,她竭力表現得友善。
過了一會兒,撞擊聲平息了。她聽見郵箱最後一次關上了,另外有什麼東西輕輕掉在了走廊里。沉默如潮水般襲來。陽光穿過窗帘後面變形的板條,斜斜地照了進來,她坐在垃圾堆里,感覺平靜極了。
第五天早上,他仍舊砸門,砸了好幾個鐘頭,在那附近來來回回晃蕩了好久,終於她拿起電話。
「他又出現了。」斯瑪吉說,「他想進來。只有我一個人在家,他不肯走。」
斯瑪吉按捺住脾氣。沉默就像一扇敞開的大門,矗立在她面九_九_藏_書前。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那個安格問。
斯瑪吉差點忘記電話那邊還有人。她差點忘記自己還在扮演某個角色。
一陣沉默。
「請稍等。」女人回應道。
(「你覺得我們需要用錢解決?」那個聲音問。)
(「你也得到了你應該得到的。」那個聲音說,「你這個自私的婊子。」)
有時,她都分不清那個沖自己大喊大叫的到底是自己腦子裡的各種聲音還是他了。那些聲音學得很快,時不時吵到她,誇大他聲音中冷酷的那部分,在她暴跳如雷的時候嘲笑她。尼克一來,這些聲音會更放肆——更下流,更加無所畏懼。
「他打我。」她慌忙補充道,「他虐待我。他完全不讓我消停。我摔傷了——胳膊上都是傷。我誰也沒法告訴。這簡直是噩夢,無盡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