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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第七章

「是,我不明白。」
克蘭嘆了口氣。「我並不想冒犯您,可我卻不得不請您離開,因為我跟別人約好的午餐時間已經遲到了。」
「你也是吧,」弗萊特打斷他道,「我對所有從事高尚藝術的人都懷著莫大的敬仰。」
他把那個身份徽章夾在衣服口袋上,然後坐在桌前,盯著黑黑的屏幕看了一會兒。最終,他長嘆一聲,開啟了終端,用分配給他的臨時口令登錄進去,然後等著幾分鐘前已經植入進他上臂里的射頻識別身份證通過驗證。之後,他打開文字處理器,開始打字。
「這是本什麼書?」他故意為難地問道。
「那是什麼專業?」
克蘭敲一個鍵清了屏。「我想我們不曾見過面,」他冷冰冰地說。
接著就是一陣尷尬的沉默。克蘭想了個不痛不癢、彬彬有禮的問題,「你在這兒做什麼,弗萊特博士?」
他把身體向後一仰,眼睛掃視著屏幕。是潛水病?還是氮麻醉?他在「風暴王」石油鑽井平台上曾問過阿舍。前者多於後者,這就是回答。克蘭到現在才開始明白這個回答是多麼地含糊其辭。事實上,阿舍博士——他給人的印象既和藹可親又坦率——可以說幾乎沒有告訴他什麼。
「真是不錯,」克蘭訕訕地說,不知該怎樣回答。
「天哪!真沒別人了?」弗萊特翻眼衝上。「就真的再沒一個人會講這母語了?那可是一段時期古希臘每一張有文化的嘴都會放聲高歌的詞句啊。」他用一根手指搖晃著向克蘭說道,「『彼大海兮,孕萬物兮。』你知道嗎,我跟荷馬是同胞哎。你真該好好讀讀他的作品。」九九藏書
「太明顯了。我們這兒的許多人都是些無理性的傢伙,不是嗎?就算有人不是,我想他很快也會變成這樣的。」他伸出一根瘦而結實的食指在克蘭的胸脯上輕輕點了幾下。「這就是你在這裏的原因。因為它壞掉了。」
「我沒有時間去讀現代詩,你也不該讀它。就像我說的:要讀荷馬。」他把那本書扔回克蘭的個人用品里,又瞟了一眼另外一本書:《π的歷史與秘密》。「啊哈!這本呢?」
「沒那回事!我這會兒時間充裕得很。只有當鑽探工作重新開始時他們才有可能需要我和我的藝術才能。」他舉起兩隻短胳臂,揮舞著手指,就好像他是一名職業鋼琴家。
克蘭忍住了看一下手錶的衝動,羅傑·科貝特還在「桅樓」等著他哩九_九_藏_書。「認識您真的很高興——」
克蘭開始煩躁起來。他很奇怪像弗萊特這樣的一個人,在被允許進入研究站以前,是怎麼通過人人都必須經歷的審查過程的考驗的。他斷定,處理這種事情的最佳方式,就是徹底中止他那一方任何試圖套近乎的念頭。
「請問?」
克蘭默默地站在位於10層甲板上他的艙室里,手撫下巴,陷入了沉思。這間艙室很小,而且——像研究站的其他地方一樣——光線柔和。一張單人床,兩把椅子,一個可步入式的大衣櫃,還有一張上面放了一台與研究站網路中心相聯的終端設備的桌子。桌旁的牆上嵌著的通信裝置能讓克蘭直撥醫療所,預定一條保齡球道,甚至還可以從「時代廣場」訂購一份送貨上門的匹薩餅。除了一個大的平板電視屏幕,淡藍色的牆面上沒有其他任何裝飾物。
他俯身向前,彷彿要與別人分享一個秘密似的。「我們的名字。克蘭,弗萊特。你明白嗎?」
和心理上的——分離/分裂
先在條件?
「你這麼認為?我可不。這任務一點也沒樂趣可言,克蘭醫生,在如此之深的。」
弗萊特嬉笑著點了點頭。「好耶!對路得很,是吧?」
克蘭眯起了眼睛。「對不起?」
來人大笑起來:那是一種如鳥鳴般高亢而又九九藏書尖聲的笑。「我知道。我就是來認識你的。我聽說有一位克蘭醫生上了甲板,這激起了我的好奇心。」說著他伸出手來。「我叫弗萊特,弗萊特博士。」
「是一本關於無理數的書。」
瘦老頭昂首往旁邊一偏,然後抓住了克蘭的手。「認識你可真讓人高興,克蘭醫生。像我說的,我們有一些共同之處,你和我。我們需要抱成一團。」
「它看起來像本什麼書?」克蘭被激怒了。「是本詩集。」
艙室有兩道門,顏色也是克蘭在別處見過的那種奇特的亮灰色調的金屬色,只不過這裏的門還用美觀的金黃色木條包了邊。一道門通向外面的過道,另一道則通往他與羅傑·科貝特共用的浴室。這位心理健康軍醫提議帶他去「桅樓」用午餐,這個名稱平淡無奇的食堂位於11層甲板。克蘭需要幾分鐘時間先單獨呆會兒,就跟他說在那兒碰面。
「聽起來像個真正的新來者。研究站就像個邊境城鎮——而且,如果你像我一樣是個西部片愛好者,你就會知道在一個邊境城鎮里有兩個問題你不能問:你從哪兒來?你為什麼到這兒來?」弗萊特停頓了一下,「跟你這樣說吧,這兒沒有我是絕對不行的——真是遺憾之至。我的工作是高度保密的。」
這很讓人生氣,或許甚至有點讓人擔憂。不過從某一點上看它也不算個啥。因為,克蘭終於開始明白阿舍專門指定read.99csw.com邀請他來這的原因了——
克蘭鎖緊了眉頭。「弗萊特博士,如果您不介意的話——」
「什麼東西壞掉了?」
「對路什麼?」
生理的——和神經病學的??——缺損
「一切都開始變清晰了,是吧?」他的肩膀上方傳來一聲詢問。
中毒:全身性的或一般性的?
這人抬起頭來驚奇地看著他。「無理數!你不明白?」
克蘭驚得差一點從坐椅里跳了起來。他猛地轉過身去,心臟「撲通」、「撲通」地跳著,驚奇地看到一個身穿褪色工裝褲的老頭就站在他的身後。老頭有一雙目光銳利的藍眼睛,濃密的銀髮根根豎起,從前額上看,那樣子有點像愛因斯坦。他身材很矮——不超過5英尺——且瘦骨嶙峋。有片刻工夫,克蘭還以為他是來這裏修理什麼東西的。房門是關上的,也沒有聽到敲門聲和進來的腳步聲。這個人就好像是從空氣里突然冒出來的。
桌子上放著一隻密封的文件袋,上面有他的名字,一角還印著條形碼。克蘭拿起文件夾,用手指甲撕開封條,把裏面的東西往桌子上倒。袋子里掉出一個很大的帶有磁條和口袋夾針的姓名標籤;又一本海軍保密行為準則;一張兩頁紙的有關亞特蘭蒂斯的參考書目,這些書既可在圖書館里借到,也能下載到他的終端里;此外還有一隻信九九藏書封,裏面有一張進入綜合區和醫療所計算機網路的臨時口令表。
他那雙明亮的眼睛游移開去,再次落在了克蘭打開的個人用品上面。「這都有些啥?」他一邊問一邊伸手從中翻出幾本書來,把其中一本舉到眼前,《二十世紀詩選》。
弗萊特舉起一隻手,突然變得急迫的語氣像是要傳遞什麼,「你還意識不到這一點,但我們有一些共同之處。」他意味深長地停頓了一下。
克蘭咽了一口口水。他並不想追問其中的含義,但弗萊特繼續說下去的勁頭看來也不需要別人的慫恿。
「一切都壞掉了,」弗萊特用急切的耳語重複道,「或者,至少很快就會壞掉。」
老頭眼睛越過克蘭的肩膀看著屏幕說,「哎呀呀,這麼幾個字,就有這麼多的問號。」
「很高興認識你。」
尋找首例病例?
「弗萊特博士,我確信你今天還有許多事等著要做,就像我一樣——」
他眨眨眼表示告別,然後一埋頭消失在了門外,只剩下門還敞開著。過了片刻,克蘭走過去關門時,好奇地朝長長的過道里看了一眼。過道里空空的,沒有怪老頭的一點聲息,就好像他從未在那裡出現過。
核查臨床表現
空氣/環境因素?
不明癥候學:
「自主機械系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