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蘭皺起了眉頭。「可是——」

「還記得你跟我解釋奧科迪羅山時的情形嗎？你當時說，有兩個辦法能夠阻止任何人有意無意地闖進一個裝滿了廢棄核武器的地下墓穴——一種是被動的安全防範措施，另一種是主動的。」

克蘭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這個水兵。這傢伙站在門的裏面，距離大概有15英尺遠。

「一旦我們脫離圓屋頂，只需要8分多鍾。至少，理論上是這樣。」

「還有一分鐘，」技術員低聲說。緊接著艙里全都沉默下來，克蘭現在清楚地聽見了——那是從腳下的地板透進來的——激烈的、持續不斷的、有節奏的自動武器射擊聲。

克蘭把醫療箱挎在肩膀上，向坐在兩排長凳上的人們看過去，檢查是否有人受傷。然後他又把目光轉回到操控台上。平慧就坐在范德比爾特的身後，當克蘭在她身旁的一個位子上坐下來時，她略微笑了笑。

有兩個人明顯缺了席：羅傑·科貝特和米歇爾·畢曉普。

「這是命令，克蘭醫生。你還要拯救更多的人。現在就請你登艙吧。」

「我不知道，」克蘭緩緩答道，「這是一個非常好的問題。」

克蘭又猶豫了更長的時間，然後他「啪」地一個立正，向將軍敬了個禮。斯巴達回了hｔｔps://ｒeａd.９９ｃsw.ｃoｍ個禮，臉上現出一絲悲涼的微笑。克蘭轉身跟著范德比爾特爬上了梯子。

在進來的艙門上裝有一個小圓舷窗，它看上去跟克蘭最初乘坐深海潛艇下來時緊挨著的那個舷窗幾乎一模一樣。他把身體靠過去，透過它向下看去：在朦朧的藍光照耀下，那梯子向下一直通到了密閉的外艙蓋上。

將軍帶著陰鬱的笑容揮舞了一下手槍。

「我說了叫你放下武器，士兵，」他平靜地說。

「祝你們好運。」

「9層到12層甲板上的所有人都上去了，一共112人。8層甲板全都被水淹了。下面的人一個也上不來。」

斯巴達的臉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現在最關鍵的就是，你要帶這些人離開這裏，越快越好。」

斯巴達從口袋裡拿出一張名片，把它遞給了他。「等你到了『風暴王』平台上后，給這個人打電話。把一切都告訴他。」

「沒錯。」

「好的，先生，」他說。

「準備好了？」他問。

他感覺自己的雙手捏成了拳頭。不知不覺地，一個計劃在他的心裏逐漸成形。他瞥了一眼范德比爾特，海洋科學家回看了他一眼，一種無聲的理解在他們之間傳遞著。范德比爾特幾乎察覺不hｔtｐｓ://rｅａｄ.99cｓw•cｏm出地點了點頭。

「我不知道。在那個會議上除了提到存在這種手段外，幾乎沒有談論這個話題。我推測有關這方面的內容是保密的。」他轉身看著她，「你為什麼問這個？」

范德比爾特點點頭，然後跪在地板上，仔細地關死了艙門。然後他轉過身，向那位技術員點了點頭，後者在操控台上簡短地操作了幾下。

「斯巴達將軍呢？」他問。

「不。」

克蘭向將軍最後點了點頭，然後迅速爬上梯子，進了上面的艙口。

克蘭的眼睛又回到那支自動步槍上。他知道，自己在中槍倒地之前沒有辦法夠到它。但如果他能夠吸引住這個水兵的注意力，這至少可以給范德比爾特一個機會，使他接近那個水兵。

在他的右邊有一個小操控台，范德比爾特和一位克蘭不認識的技術員正在操作它。范德比爾特起身向他走來。

斯巴達用手槍指了指那個躺在地上的水兵。「還有更多像他這樣的人正在來這的路上。他們會中斷逃生艙的脫離過程，阻止你們離開。我不允許出現這樣的情況。」

再向上爬了20多級后，克蘭從一個巨大而又厚實，樣子有點像衣領似的入口鑽進去，來到了一個低凹的水滴狀的封閉艙里。這裏的ｈttpｓ://ｒeａｄ.9９cｓｗ•ｃｏｍ照明燈像進來的隧道里那樣發出昏暗的藍光。當他在梯子盡頭站定，讓眼睛適應之後，他看見有兩排圓形的長凳圍繞在他的周圍，其中後面一排比前面的位置要高一些，在艙里圍成了一個圓圈。每張長凳的前面都有安全欄杆。兩排長凳上現在全都坐滿了人，有些人手牽著手。艙里的氣氛寂靜得有些奇怪；極少有人說話，即使有也是在悄悄地耳語。克蘭的眼睛從一張張臉上掃過去，再轉到熟悉的人的面孔上。精神病科的實習醫生布賴斯，機械師戈登·斯坦珀，實驗室技術員，做比薩餅的廚師，修理工人，圖書管理員，員工服務社收銀員，餐飲服務人員：這些人裏面既有他診治過的研究站上的工人，也有和他一起工作的同伴，還有在過去10天里他曾經接觸過的人。

坐在克蘭旁邊的平動了一下身體。「我一直想知道一件事。」

「醫生？」斯巴達喊道。

「被我們發現的那些『守護神』——就像你說的，是以它們自己的方式設立的被動防範措施。它們只是用光束來向我們發出警告。而我一直很想知道的是它們會不會也有主動防範的方法。」

將軍搖了搖頭。「我要呆在這裏。」

克蘭朝名片看了一眼，上面有一個國防部的浮https://read.99csw.com雕印章，並簡單地印著一行字：麥克弗森，（203）111—1011。

「這沒什麼可說的。我們登艙吧。」

頭頂上響起一個低沉的聲音。「脫離過程開始了，」技術員說。

就在這時，一個人從集結區外面的走廊里朝這邊走了過來。「把武器放下，」一個熟悉的聲音低沉地說道。

「你不能這樣。救援人員能否及時趕到是無法保證的。再說科羅利斯現在正在下潛的彈球3號里，他隨時都有可能到達莫霍界面。上帝才知道那時會發生什麼事。」

他來到了一個小而垂直的隧道里，牆壁上內嵌的藍色發光二極體照明燈發出了藍幽幽的光。梯子繼續向上延伸，兩邊都是粗大的管道系統。斯巴達把外艙口關上時，下面傳來一聲空空的「哐當」聲。

「到達海面的時間呢？」

克蘭打開他的醫療箱尋找包紮用具，但是斯巴達揮手阻止了他。「你上哪兒去了？」克蘭問。

「被鎖在我的住艙里。」

「你是怎麼出來的？」

有一會兒，大家都僵立在了那裡，然後那個黑衣特工突然把M16步槍轉向了斯巴達。斯巴達眼疾手快，把槍向上一揚就開了火。在這個密閉的空間里，那聲槍響聽上去簡直是震耳欲聾。強大的衝擊力使水兵的身體向後飛去，他的步https://read.99csw.com槍在地板上滾動著，發出一陣叮叮咣咣的亂響。站在梯子上的那位婦女尖叫起來。

「你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范德比爾特站起身，把兩隻手在他的實驗室罩衫上擦了幾下。「在壓縮進程完成後，有5分鐘的倒計時，」他說。

黑衣特工轉向了他。特工的眼睛略微睜大了些，彷彿意識到了他們的計劃。他迅速把槍口轉過來指向了克蘭的胸膛。

斯巴達繼續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手槍對著那個一動不動的身體。然後他走過去，撿起了地上的自動步槍，再轉身看著克蘭。范德比爾特默默地又幫著那位婦女重新向上爬去，然後打手勢叫平慧跟上。

特工轉過身去。斯巴達將軍站在門口，前額上有一個很大的傷口。他身上穿的制服的上半部分，有許多已經凝結成塊的變乾的血跡。一把大號手槍握在他的右手裡，他看上去雖然臉色蒼白，但卻神色堅定。

克蘭轉過頭來。

「還有兩分鐘，」坐在操控台旁的技術員說，「我們已經擁有了適宜的壓力。」

「他要留下來，」克蘭回答道。

「說吧。」

他向前邁了一步。

「我能理解被動防範措施就是設立一些警告標誌，在金屬上蝕刻圖片，等等諸如此類的方法。可主動防範措施又是什麼？」

「我差不多都知道。所有人都上逃生艙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