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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第七章

這是我第一次害怕下手後會有遺憾。但願……如果……
他微笑著:「嘿,你也是。」
現在我回到戰場上,全副武裝,一手拿著生鏽的園藝剪,一手抓著我最忠實的煎鍋。
在我反應過來之前,約翰朝我撲來想搶我的槍。
死寂般的沉靜。
嘿,嘿,嘿!我陰沉的笑著,將獎座朝他的腦袋扔去。
我們的眼睛看著對方,如同吸血鬼可以在人群中一眼認出同類一樣,此時此刻,我倆才真正的看清彼此的真面目。
目前為止,一切都還不錯。
「打你嗎?」
「喔,但是我……」
我快速跳開……
「去它的!」門竟然是鎖著的,而且我沒帶鑰匙。
我努力過著規律的生活,也努力扮演頂尖的情報員、最棒的老婆、和最好的情人……但是在我成長的過程中,我根本不知道一個快樂的家庭應該長得什麽樣子,我只能從窗戶偷看別人快樂的生活,來設計出自己所謂完美無缺的世界。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我偷偷摸摸潛入自己的房子,但是這一次,我的頭腦比以往清醒,過去的經驗告訴我,地下室是最容易潛入的地方。
我躡手躡腳的到了書房,冒著風險探出頭看了一眼,沒有人,看起來也不像有人在書桌上裸舞過的樣子。窗戶是鎖著的,我將園藝剪深入窗櫺的隙縫中把它撬開。
我鬼鬼祟祟的繞房而走,從窗戶隙縫中偷看。我知道珍還在四處巡邏,但是此刻我卻看不到她的蹤影。
希望他不要因為我超速駕駛而收到罰單。今晚我有約,而且絕對不能遲到。
手指放開了扳機,槍從手中滑落。
我在黑暗的車中點點頭,回味並消化她說的每一個字。
突然間約翰放鬆了他的肩膀、垂下了槍。
掛上電話,我重新武裝自己。
「來比賽看誰快吧!」我發出像貓一樣滿足的笑聲,用力往油門踩去。
「我想你是我見過最美麗的……」
她朝著煎鍋開了一槍,煎鍋應聲從我的手中飛越整個房間。
約翰抓起火爐旁的火鉗試圖抵擋——但是代價頗高。獎座上那個小高爾夫人的頭斷了,它墜落在堅硬的木質地板上,發出可憐的叮噹聲。
我向後院衝去,或許還可以破門而入。
終於逃出來了。但是現在該到哪裡去?
「你應該忘掉爐子上正在煮的東西,把小孩送到奶奶家去,試著在床上狂野些,不要再把注意力放在這個房子上!誰管它呢?別再為你的爐子做牛做馬,親愛的,那些不過是食物罷了,你可以去買些便當回來。聽著,珍,『完美』這兩個字一點都不吸引人,『性』才是充滿狂野和神秘的。生活不應該是一成不變,甚至應該冒點險,就像乘著雲霄飛車從高空快速衝下的快|感一樣,令你無法抗拒的刺|激,如果你願意放縱自己,你就會成功。」
這遊戲令我厭惡,我們該死的婚姻一直都只是場遊戲。這一次,我想直接了當的說。
聖誕節的早晨。他竟然說我看起來像聖誕節的早晨。
地板上滿是我老公的衣服碎片,房子亂成一團,我完全失去控制。
如果我們倆註定只有一個人能生存,或許這會是最完美的結局。讓他殺了我,總好過我眼睜睜地看著他死。
在這種進退兩難的處境下,我們停頓了一會,不知道該怎麽辦。
「你先說。」她終於開口。
我鬆了一口氣,人頭尚未落地。我驚訝的看著她回到屋裡,大力把門甩上,聽見門上鎖的聲音,也聽見她把槍放下。
「背著你偷腥嗎?」
現在的房子不比以前的堅固了。
然後我緊緊貼在樓梯的牆上,聆聽著腳步聲、扳機聲、肚子的咕咕聲、打嗝聲——任何可能洩漏敵人位置的聲音。
如果表情能夠殺人的話,此刻這場戰役便告終結。「那獎座是鄉村俱樂部的,」他大叫,「我只是暫時幫它保管!」
他像野獸般擁我入懷,纏綿的吻著,像是暗示著我們還活著,只要還活著就有希望。
過去我曾經數次扮演死神,但下手時從來不曾如此猶豫不決。
我不能讓她比我先進屋裡,所以我抄了捷徑,穿過草坪抵達前院,將她的賓士車濺了一身葬。我沒機會看到她下車時臉上的表情,但我知道這樣的舉動足以令她抓狂。
「那麽,你還有什麽好擔心的?」主持人問著,「你的老公酗酒嗎?」
原來是她的玩具熊,儘管它破了個洞,躺在火爐旁對著我read.99csw.com笑,好像我是它多年不見的好友,還有珍其他的小娃娃也整齊的排列在柜子上。她離開前一定收集了一些我倆值得珍藏的生活片段。
「你的意思是這一切全是職責所在,一開始就是嗎?」我希望她否認。
珍停了下來,不敢相信她最喜歡的飯廳被摧毀成這副模樣:電器、櫥櫃、以及裝飾品——這裡已經面目全非。
該死,他的聲音簡直可以去色情電話打工了,感謝老天,還好我正遇上紅燈。「喔,拜託,」我冷靜而諷刺的說著,「那不過是個小炸彈罷了。」
為了爭奪那支槍,我們在地上扭打著,槍聲此起彼落,子彈不停地在空中掃射。
我決定變換車道,從後視鏡裡我看到一個可憐兮兮的男人。真可笑,那個人長得好像我。
這幾個動作意味著:「別再靠近這個屋子!」
我用力眨著眼睛,驚訝的望著他,努力不讓他突破我的心防。
窗帘換高爾夫獎座!
我顫抖著,汗水滴入我的眼睛,「這是你的詭計!」
大部分的時候,只要我有目標就有計畫。我照著計畫進行,毫不猶豫的追逐著目標。冷靜、自信、有效率:而且絲毫不帶感情。我的目標會反擊都是為了生存,完全沒有私人情感。
我做不到,我知道我永遠都做不到。
一輛黑色的四門轎車突然停在我身旁,司機從車窗探頭出來問著:「先生,需要加長型禮車嗎?」
我換個檔轉個彎,天啊,我愛死了這部賓士,尤其是在深夜開著她在路上賓士。這個時候我最能說服自己生活並不是毫無意義,只要我不斷快速往前走,總有一天我會到達我要去的地方。
我流著汗,停下來重新上膛。
砰!
我讓她失去防備。
紅燈依然亮著,但是管它的,反正沒人看到,或許收音機裡的那個主持人說得對,一點冒險,一段刺|激的旅程……。
她一說話,我的心整個鬆懈了下來。
而且很顯然的,他也想要他媽的殺了我——他的老婆。
轟!
我振作起來,朝著廚房的方向走去。我猜想她不會在那兒,因為她一定無法接受那裡的一團混亂。
「我在想,要是鄰居們看見我們美麗的房子變成這副德性,他們會怎麽說?」
螺絲起子——不太好;電鋸——太血腥;殺蟲劑——死得不夠快。
終於,我用手肘擊中了約翰的臉,他應聲而倒。
然後她轉身向我,冷酷無情的瞪著我,我彷彿看見十八層地獄裡的牛頭馬面。
這件事一開始,純粹只是老爸派給珍的例行任務,就像我接受從亞特蘭大來的命令一樣。但現在已演變成私人恩怨,所以更加棘手。
現在——那個自作聰明的傢伙——他要為那個窗帘付出代價!
約翰正用園藝剪將我新買的窗帘剪得亂七八糟!
這對我是好事。
「還不錯嘛。」
這個男人瘋了,終於他媽的瘋了。
我終於回到了這個他媽的甜蜜的家。
到了廚房,我順手抓了一個閃閃發亮的平底鍋,但是眼角餘光看到了一個更好的東西——一個超大型銅製煎鍋。感謝珍,她總是買最好的。
但是並沒有。
牆壁和地板滿是鍋碗瓢盆。
我仔細觀察著約翰,他頑固的下顎,一副不肯屈服的樣子,彷彿蔑視死亡。
好吧,我得承認,該死,她看起來性感極了。
「媽的。」我喃喃自語,然後按下手機上的快速撥號鍵。
一個低沉的男音說著:「今晚我將帶你去參加一趟情人爵士樂的知性之旅……請記得,當你有需要的時,我會隨侍在側……」
我正想著該如何在手不被子彈打斷的情況下,拉開放刀叉的抽屜……。
我們都心知肚明,對方是個足以匹敵的職業殺手。
我打量著這車,就像醫生診斷病人一樣。
「我想讓你知道,」他咆哮著說,「我現在要回家把你買的東西通通燒掉。」
真是個性情狂暴的女人!
兩個職業殺手愚笨的攻擊對方,越過桌椅、撞上牆壁,幾乎要毀了這個我們曾經如此在乎的房子。
沒過多久,我在高速公路上賓士著,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拿著手機。你可以這樣說,我強迫那司機今晚休假去了。
很好,她還沒睡,而且非常的不爽。
「那還有什麽問題呢,珍?」
當他倒在地上的時候,我像柯林伊斯威特西部片裡的壞人一樣,趁機從腰間掏出了雙槍握在手上。九*九*藏*書
他到底知不知道那桌燈有多貴?
我飢渴的笑著,畢竟我今晚還沒吃飯。
嘿,就像人們說的,你有什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運用你所有的。
我似乎感到我倆之間產生了某種化學反應。
你乾脆殺了我吧,幹嘛還不動手。
雖然剛剛在餐廳裡表演了一段拿手的魔術,但我的心仍然忐忑不安。
我的天啊!他想干什麽?
約翰
然後約翰把我放下,牽著我的手,一起離開了混亂的現場,上樓就寢。
在婚姻的最後一年裡,我們幾乎把對方悶死,簡直就像迪士尼樂園裡一對由電腦操控的機器人,直到現在他才對我說了句人話。
我重重的踩下油門。
現在該去哪呢?
但是我一定是會錯意了,因為她的聲音已經不再溫柔,她接著說:「……符號。」
同時身為殺手,卻又臣服於對方。
會是他打來的嗎?
我回到夜色的掩護下,試著揮舞它,彷彿一個日本武士在揮舞著他的劍。但這次當我回到地下室的門,竟然進不去。該死!超有效率小姐一定下來裝了鏈鎖。
我遲疑了一下,還是接起了電話,「喂?」
砰!
砰砰砰!
我倒在地上,嘴裡吐著泥沙,我知道不管我爬得多快、滾得多遠、或挖得多深,都只有死路一條。她一定會開槍,在她面前,我是一隻待宰的羔羊。
但他卻用強而有力的手指溫柔地握著我的手,像個情人般的訴說著情感,然後用另一隻手握住那支正對著他心髒的槍管。
我像拳擊手般退到了角落,找到我的槍並且向它撲去。甩掉眼角的汗水,我拿起槍、轉身、與約翰面對面——他手上正拿著另一支槍。
他怎麽可以這麽做!他怎麽敢!現在他真的把我惹毛了!
他來真的!我認出了布料上的圖案。
好吧,我受不了了。我一定得離開廚房。
當我踏進了門廳,然後……
一分鐘后,我貼著角落悄悄伸出亮晶晶的煎鍋,藉由鍋底的反射,看看是否可以找到珍的位置。
「啊,書房。」我告訴自己。她從不進去那裡。
去它的,會!
他有病!
或許我還是進得去,但是得花上一段時間,而且會製造很多噪音,所以我選擇其他方法。
突然間有聲音傳來,我屏住呼吸。聲音是從樓下傳來,可能是從客廳發出的。這個聲音並不尋常,甚至非常怪異。那是什麽?
然後他伸出手,我以為他要搶我的槍。
我加快油門,他大可以說:「我現在要回家和你做|愛,直到你大喊救命!」這句話也會讓我有同樣的反應。
我的心跳加快,好像喝了過多的咖啡因,不知道是好是壞。
我想要他媽的殺了我那該死的丈夫。
「我當時在想,你看起來像聖誕節的早晨,」我說,「我不知道還有什麽話語可以形容。」
饒了我吧!當我把收音機關掉時,我的手機也響了。
「我只是覺得,你應該知道一些事實。」我說。
約翰像個瘋子般的吼叫著。
現在情況愈來愈糟,我們像貓狗大戰一樣朝對方撲去,拳腳相向,比動作片的拍攝來得更加血肉橫飛。
我腳步蹣跚的朝門口走去,並且向背後開了幾槍。突然間——卡!卡!卡!——喔,糟糕,沒子彈了。
七零八落的照片、破爛的窗帘、四分五裂的珍貴回憶。
「不是,」他簡單的說,深深看入我的眼睛。「現在,告訴我,」他請求著,「告訴我這是冷酷、無情、而且精準的任務。」
出自於對他摧毀窗帘的氣憤,我開著槍衝下樓梯,就在我剛到角落的同時——
「我想……」她的聲音很溫柔。
「謝謝,」我很快地說,「這正是我需要聽到的。」
又怎麽了。
唉,看來那塊派暫時別想吃了。
然後我看到一個或許還派得上用場的東西:一個笨重的園藝剪。
我們像新婚夫婦般做|愛,眼前星光閃爍。
我朝最近的掩護處廚房跑去,但珍仍然不放過我,我轉身開槍還擊,連滾帶爬的到了廚房。
她沒有說話。我聽到電話那頭傳來的呼嘯聲,她一定開著窗駕車。我可以想像她的頭髮隨風飛舞的樣子。
至少我不認為她曾進去過。管它的,或許她晚上常偷溜進去,在書桌上一|絲|不|掛的跳舞,而她的祕密情報員愛人在一旁翻箱倒櫃。現在,我還能相信什麽事呢?
一片死寂般的沉默。第一次九*九*藏*書,她沒有回應,也沒有聰明巧妙的反駁。
當約翰抬起頭仔細觀察我的臉龐時,我的手不由自主的顫抖。
如果我轉身逃跑,他一定會朝我的背後開槍;如果我先開火,他會還擊,然後同歸於盡。
現在我才恍然大悟,為什麽這個任務比一般的都來得危險。
冰箱裡的東西吸引了我的注意,喔,我的天,還有一大塊她吃剩的檸檬派在冰箱裡。此刻我像小狗一樣流著口水,都怪今晚在餐廳時,珍放的煙火害我錯失晚餐,現在真想大咬一口!
「然後呢?」我輕聲的說。
我們各喘了一口氣,朝相反的角落撲去。我摸索著距離最近、可當武器的物品——高爾夫球獎座。
我連忙蹲下,子彈朝牆上射去,打碎了相框和燭台。
「怎麽做呢?」我跟另一個珍同時輕聲的說著。
「從來沒有。」
實在是太安靜了,讓我有點毛骨聳然,自己的家突然變得像外星人的領土。她是否知道我已經潛伏進來了?她在偷偷跟蹤我嗎?還是她以為我已經被嚇跑了?或許她以為自己已經在安全的堡壘裡面,所以就睡覺去了。
過去的六年裡,我的生命非常充實。一方面我有充滿刺|激和危險的工作,另一方面有著美麗的房子、整潔的草坪、友善的鄰居、男女主人的浴巾和牙刷總是放在一起,而且晚上七點準時開飯。
「該死!」她為何一直這樣做?我覺得自己身處在奇異的卡通影片裡。
我轉開收音機,尋找一些不用大腦的廣播節目來轉移我消極的想法。一個聲音沙啞的深夜脫口秀節目主持人,正試著幫助一位婚姻走下坡的婦人。
「抱歉,史密斯太太,」我一邊起身一邊喃喃自語,「房契上還是我的名字。」
一支衝鋒槍掛在她的胸前。
仍然沒有回應。她是不是睡著了?停車去加油了?她到底有沒有在聽?我真想大聲對她說:「說話啊,珍。該死的!說話啊!」
約翰?
卡嚓——卡嚓——卡嚓——
「相信我,珍,還有那些正在收音機旁收聽節目的女人們,如果完美生活讓你覺得枯燥乏味,那麽你的生活或許正與夢想背道而馳。你必須放縱一下,親愛的,別再畫一成不變的圖,應該像波拉克一樣天馬行空的塗鴉,搞得愈亂愈好!把你老公身上的衣服剝下來丟在地上,然後……」
我不能接受。熱情、憤怒、恐懼、性,我都能處裡得很好,但我卻無法接受那句話。
我無法動彈,閃避著他的目光。
我相信她知道如何使用這些武器,但她真的會開槍嗎?
我想轉檯,但那位婦人所說的話吸引了我的注意。
是到了該攤牌的真情時刻了。
是的,我記得。
哈,我幾乎笑了出來。
她可以邊看著我的眼睛邊對我開槍嗎?尤其是我在電話裡說了那樣的話之後?畢竟,她是個女人。就算她打從內心裡討厭我,她會這樣扣下扳機嗎?
我將引擎熄火,迅速地下車后越過欄杆,比她早一步抵達門口。我勝利的微笑,正要伸手開門……
我們相距咫尺的站著,彼此的胸膛劇烈跳動,我們的手指緊扣扳機,四周的斷垣殘壁象徵著我們破碎的婚姻,地板上一片狼籍。
這段很長的時間裡,唯一能聽到的就是我倆急促的呼吸聲。此刻世界彷彿靜止了。
他的聲音聽起來是如此興高采烈:「現在」——卡嚓——「我們不需要」——卡嚓——「買新地毯了!」卡嚓!卡嚓!
我應該謝謝她,謝謝她讓我保持頭腦清醒,也給我機會讓我整理自己的思緒。
現在我的兩個平行宇宙開始交叉混亂,兩條界線變得模糊不清。
我們互看了一眼,然後同時捧腹大笑。約翰站起身來,拉著我的手,高呼一聲,帶著我旋轉了起來。我像在遊樂場乘著雲霄飛車的孩子一樣尖叫著,刺|激的快|感令我無法呼吸。
「他喝得不多。」
雖然我的世界外表看來似乎是完美無缺的,但我知道它仍有缺陷,卻不知道那缺陷究竟是什麽。
他將武器放下,臉上出現難以理解的表情,輕聲說:「來吧。」
我感覺自己很恐懼,不停地往下墜落……直到約翰用他的臂膀接住我,並給我一個渴望已久的擁抱。
或許該去飯廳了。我朝著門口走去,順手開了幾槍,一排排精緻的玻https://read.99csw.com璃杯應聲而破,就像在園遊會玩射擊瓶子的遊戲一樣。櫥櫃也被子彈射穿,餐具散落一地。她最珍貴的茶壺以及水壺也難逃一劫,水壺再也不會吹口哨了。
無論如何,這給了我一個靈感。
「我想……事情走到盡頭時,你就會開始回想最初的一切。」天啊,我幹嘛這樣說。
我退到牆邊靠著,頭昏昏沉沉。我不敢相信,他竟然用桌燈打我!
這句話嚐起來像垃圾。
「嗯……」主持人說,「那你知道該怎麽做嗎,珍?」
「你也很棒喔。」他用手指比著槍的姿勢,從我的乳|溝滑下,在我胸前畫了幾個圈圈,「我老早就該把你殺了。」
情況不妙,她始終佔在上風,消息如果傳了出去,我在這行一定名譽掃地。
我望著前方的路。
我們的生活全搞砸了。
我嚥下一大口口水,疑惑的問:「你在做什麽?」
約翰靠得更近了,槍管深深陷入他的胸膛。我可以感覺到他的氣息、看見他的脈搏跳動。只要我輕輕扣下扳機,就可以摧毀他那顆砰砰跳的心。
約翰
珍又再次朝著我開槍,我猛力拉開了冰箱門,就像希臘戰士的盾牌一樣,她的子彈被冰箱門反彈回去。
所以,接下來該如何收場呢?即使此刻放彼此一馬,到最後還是會刀劍相向。
但是,什麽事都沒發生。
「每天晚上我的老公坐在餐桌對面看著我,就好像我不存在一樣。」
它的重量十分沉重,卻非常管用。我可以敲、撬、刺或剪。雖然不像我慣用的武器那麽高科技,但是在這種情況下,我相信它會蠻好用的。
我翻箱倒櫃尋找任何可用的東西:用過的油漆罐、破爛的救生衣、一大疊舊報紙、和一台生鏽的腳踏車。天啊,我真需要好好整理這個地方。
喔,很好,老婆殺手仍然暴跳如雷。
在如此近的距離,我們可以很輕易的將彼此送上西天。
珍——我還能打給誰?響了很久她才接起電話。
我的玩具熊!約翰肢解了我的玩具熊!
但是今天晚上卻一點用也沒有。我仍感覺到嘴唇上殘留的香檳味,頭髮滿是淤味。我快精神崩潰了,剛才我到底幹了什麽好事?
「正是職責所在,」她說,「冷酷、無情、而且精準。」
我並沒有停止分析整件事的狀況,我只知道,我必須在今晚抓到那個要殺我的人,然後,一切來龍去脈就會水落石出。
他往前站了一步,朝著我的槍靠近,讓槍口緊緊抵住他的胸膛。
天啊,又要玩這個該死的遊戲。
誰——?
「……精準的任務嗎?」他大聲的說。
所以最後,我還是猶豫了。
即使是好萊塢最棒的編劇,都沒有辦法寫出完美的結局。
如果我的老婆和我記憶中的不同,那麽她還是我老婆嗎。
砰砰砰!
約翰用懷疑的眼神看著我,忽然間我害怕被他看穿心事。我需要隱藏自己的情感,如果我退縮了,他會抓住那個時機開槍,而我卻不確定是否會還擊。
卡嚓——卡嚓——卡嚓——怎麽聽起來像……剪刀!
「珍!」他大叫:「你使我完美!」
「你還沒到嗎?」她連個喂都沒說。
我退回客廳,緊緊地背靠牆等著。
「這已經是第二次了,你幾乎要了我的命。」
躺在充滿汗臭的衣服上,四周全是灰塵和碎片,我記不得過去是否有過這麽美好的感覺。
天啊,她的聲音簡直可以去色情電話打工了。我的心跳跟著賽跑,是因為危險?興奮?還是其他原因?
桌燈從角落飛了過來,重重的撞在我的身上!
然後看見一線光正對準著我的眼角。是珍在瞄準目標嗎?
我蹲在樓梯上,從欄杆的間隙中偷看,他該不會……
天啊!對珍這樣身經百戰的情報員來說,這間房子簡直就像個軍事堡壘。無論如何我一定得想法子進去。
我踏上階梯。
我立刻無法動彈。
我感覺一雙眼睛看著我,於是我拿起園藝剪準備著。
然後,我無法克制的笑了起來,約翰放開我,看著我說:「怎麽了。」
還有那對叛逆的嘴唇,儘管滿口謊言,我還是渴望能在臨死前與他再度溫存。
我現在就讓他更忙!我轉身面對他,將他珍貴的高爾夫獎座高高舉在頭上。
一片片碎布在空中飛舞,
我拔掉read.99csw•com雜草、拆掉擋風門,終於進入屋子裡。然後躍上樓梯、從門縫溜入、像個黑影般朝書房飛奔而去。
就像一對平凡的夫妻,史密斯夫婦。
「沒有。」
我聲音嘶啞的說:「這是冷酷、無情……」
但是就在我準備扣下板機前,那個混蛋竟然用燈繩將我絆倒。當我的屁股跌在地上的同時,我的手槍也落在地上。
「嘿,陌生人,」我輕聲的說。
手無寸鐵地被關在黑暗的門外。
我慢慢移到客廳,家用武器握在手裡揮舞,搜尋著每一個角落。
就是第一次。
我像一個飢渴的女人,貪婪地吻著他,也讓他貪婪地吻著我。
沒錯!我討厭高爾夫,討厭他花時間打球,只為了有個藉口好和他那群狐朋狗友在酒吧裡鬼混。「我很忙。」他總是這麽說。
我像滑板高手似的飛躍過最後一個山坡,但她還是比我快了一步。
這下可好了——她也叫珍。
突然間,某個物體從門廳裡滾到了樓梯下。好像是顆球——不——是頭!我尖叫了一聲。
珍動了一下,而且我知道,答案是……
我看了一眼女魔頭,狼狽的往最近的出口逃去,回到了黑暗的院子裡。
我以為會這樣一直沉默到永久,突然她說:「為什麽現在才告訴我?」
「那麽,告訴我,」我要求著,「你的答案呢?」
還是不見珍的蹤影,我爬了進去,園藝剪替我開路。
「我願意做任何事。」婦人抱怨著說,「我出外工作,甚至利用午餐時間上健身房來保持我的身材,每天晚上都親自準備豐盛的晚餐,我的小孩們全部都是資優生,我的房子乾淨得可以讓你趴在地上吃飯。」
我的手顫抖著轉檯。
我的生活開始失控,這讓我有點驚慌失措。這會讓我在三擊公司的同事笑掉大牙:「珍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嗎?」但他們都錯了,我混亂的世界可把我嚇慘了。
我左顧右盼,看她是否接近,但是她已經從側門溜進屋子裡去。
或許是想一把火燒光吧。
他沒有關上心門,我滿懷期待的望著門內……但我太害怕了,畢竟,他過去的行為實在太像個騙子。他冷酷的玩著這個致命的遊戲,我似乎不再認識他了,到底什麽才是真實的他、什麽又是他欺詐的伎倆。
我挑著眉毛,「再殺我一遍吧。」我滿足的說。
該死!這女人是誰,她對我的老婆幹了什麽好事?
管它的,每週除三次草的人可是我。
但是當我跑到半路時,我聽到後門開啟的聲音。珍就站在那裡——像個天殺的亞馬遜女戰士——頭髮隨風飛舞、眼睛在月光下閃閃發亮,雙腳大開站著,用藍波的招牌姿勢宣告:「少惹我!」
然後再看手機。
我像木馬屠城記裡的戰士一樣躍起往前衝去,朝著客廳開槍,子彈碎片將所有的室內裝潢摧毀得一乾二淨。
好吧,寶貝,我從來不曾讓女人阻止我到想去的地方。
冷血的暗殺是一回事,致命的憤怒卻是自古即有。
如果之前她並不是真的想殺我,現在她一定會想這麽做。這可是她最愛的冰箱,足足讓她等了三個月才買到。
在這私人的避難所裡,我打開牆壁上的暗門,拿出一支已經上膛、摺疊式的滅音手槍。不需要打擾到隔壁正在看電視的鄰居們,然後我躡手躡腳的摸進走廊。
又看路上。
然後我立刻就明白了那是什麽。
再看看我的手機。
以這個任務來說,我們的戰鬥目的已經改變。這不再是一場兩個情報員、兩個敵對組織之間的戰鬥,這已經是為了高爾夫獎座與窗帘而戰。
珍並沒有追上來,只是大聲的甩上門並上鎖。
我還有任務在身,沒空談情說愛。
我看著手機上的來電顯示,真的是他。
他變得不再陌生。
我往工具房跑去,希望還能夠找到其他的武器。我知道她和她的黨羽已經搬走了我所有的武器,但或許可以在工具堆中找到一些臨時代用品。
砰!砰!
約翰
我們倒在地板上撕裂彼此的衣服——地板上堆滿了我們過去生活的回憶。
「我要知道一件事,」我直接了當的說,「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你第一個想到的是什麽?」
很快地,我回到那個以前叫作「家」的地方,親愛的老婆會像以前一樣在那裡等我。
珍像一個狙擊手站在樓梯上朝我開槍。
我下了決心往敵人撲去……但是此刻我又聽到了那個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