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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第六章

我們走下台階。我注意到科林的頭髮已經洗過,顏色比以前淺了許多,大多數頭髮都直豎著,形成一個捲髮柱。
「人家還說,」科林耳語道,「修女們通過這樁交易還可以從酒店的盈利中分紅呢。」
「有人說你會看到身穿白袍的死去的靈魂從地里升起,會聽到他們呻|吟不止。」
「那太好了,西莫斯。」也許菲尼安會把其中一些內容收錄到他的民間傳說中去呢。
「可是現在的法律已經不再支持那些權利了。」
「有權對領地隨意處置,像建房子什麼的。所以,特雷諾認為規劃法管不著他。」
這隻被保存的頭顱屬於殉教者聖奧利弗·普倫基特大主教。我小時候參加學校組織的郊遊時曾看到過一次。那次郊遊還包括參觀紐格蘭奇古墓。我不知道我們的老師是否注意到這種排列非同尋常,一邊是供奉著被燒焦頭顱的教堂,一邊卻是埋葬骨灰的古墓。
那人抬起頭,在胸前畫個十字,站起身離開。直到他行了屈膝禮並轉過身來,我才認出他是西莫斯·科林。我跟在他的身後來到外面,在走廊里追上他。
那是當然。霍德部長曾是負責選區的國會議員,他所在的政黨歷來無視環境規劃法的存在。他顯然成了特雷諾的靠山。
神龕左側的一片區域也是為他而建的,裏面還有一隻聖骨盒盛放著他的部分骨骼,曾經羈押他的單人牢房的門、各種各樣的銘碑、繪畫和一些小冊子,我順手拿起一本小冊子翻閱起來。很快我就讀到一段他的叛逆死刑宣判書,令人不寒而慄。
「當地人對特雷諾建九_九_藏_書這個酒店有什麼反應?他是怎麼弄到開發許可證的?」
過了一會我才意識到科林直盯著我。「夫人,剛才說到鬼,您怎麼也跟見了鬼似的?」
「我不怪您,夫人。謝謝您。」
「夫人,說老實話,我還真有點愣。我在路邊跳下自行車。看見一輛警車開過來,停在沼澤地旁邊,下來幾個穿藍制服的小夥子。大約過了一分鐘,開挖土機的年輕人站在路邊跟警察講話。當時已經停工了。我騎車來到警車旁。我問那些工人:『怎麼了,小夥子們?你們是不是想找特雷諾先生來把問題說明白?』其中一個說:『是啊,我們打電話了,可是找不到他。』後來,有個警察問我是否知道特雷諾先生在哪裡,『我知道,』我回答說,『但是他去都柏林了,要呆上一天。現在根本找不到他。』」
「德雷克·霍德?」
這是個好消息。一定是伊弗斯勸說法官簽發了進入整塊沼澤地的禁止令。儘管有繆里爾·布蘭敦為特雷諾撐腰,他也不可能為所欲為。但他為什麼急於立即把整塊地都挖開呢?是否與迴避開發計劃法有關呢?
「什麼權利?」
「等一下,西莫斯。」
大白天都陰森森的?在這種地方建酒店的確有點怪異……「你還記得什麼?」
「對不起,夫人。我剛才點了一根蠟燭。我母親是聖奧利弗的忠實信徒。」
「有什麼問題嗎?」
「沒什麼,如果您覺得可以的話。」

我不禁大笑起來,被科林的勇敢所折服,我沒想到他還有這般能耐。「你是否知道那邊https://read.99csw.com的情況現在怎麼樣了?」
據我了解,愛爾蘭的宗教團體近幾年來紛紛賣地。但是跟酒店分紅,我還是頭一回聽說。「他們是天主教會么?」
每人吃了一兩叉之後,我問道:「今天早上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哦,修道院前一陣子有好多工人進進出出的。全部都是外國人。我對他們倒沒有什麼偏見。只是不明白,為什麼不能把活兒交給本地人干呢?我父親認為這些修女一定有什麼事情需要掩人耳目。」
「該走了。」
我抬起手,擁著他片刻。「唉,西莫斯……你丟了工作,我心裏真不是滋味。我們一旦獲准發掘莫納什,我一定會分給你一些活。」
「那些幽靈會在什麼時間出現?」
跟科林在卓吉達見面后,我坐在車裡翻閱蓋爾早些時候交給我的最新測量數據。我的公司可以在上述數據的基礎上撰寫國家道路管理局委託的環境影響評估報告,我打算在聖誕節放假前就把報告寫出來。
「那好,咱們去找個地方,吃點東西。我請客。」
我掏出手機給特倫斯·伊弗斯的辦公室打電話。「特倫斯,我剛才在卓吉達看到弗蘭克·特雷諾和繆里爾·布蘭敦呆在一起。至少,我幾乎可以肯定就是她。」
「西莫斯,我還以為你走了呢。」
「西莫斯,關於莫納什鬧鬼的事……」我直視著他的眼睛,「你不會真的相信吧?」
過度殺戮!跟莫娜一樣。莫娜會不會也是宗教迫害的犧牲品?
在喜慶的聖誕燈光下,我們淋著灰濛濛的毛毛細雨,穿過街道。顯然,天氣九*九*藏*書和節日大採購都使得交通狀況趨於惡化,車流行駛緩慢,司機們板著臉,節日的氣氛也未能使他們打起精神來。科林把我帶到一家寬敞的酒吧,這裡有自助午餐。室內燈火通明,人們把飯菜從加熱的鍍銀餐具中盛出,放在托盤上。菜肴各式各樣,有烤牛肉、炸魚、煮火腿、捲心菜和土豆。在12月份的這樣一個雨雪天氣里,夫復何求啊!我們倆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加汁牛肉,大塊朵頤起來。盤子里的蔬菜堆得老高。我喝水,他喝牛奶。
我來到自行車棚時,蓋爾和奇蘭還在工作。原來的那堆淤泥已經小了許多。
他低下頭,想看清楚司機是誰。「是特雷諾,沒錯。」他說,「還有一個我不認識的女人,說不定是在去莫納什的路上跟他廝混的妓|女……」
「我並不感到奇怪。特雷諾是一位精明的商人。今天我們阻止了他片刻,未曾想又被他用狡猾的計謀佔了上風。他今天上午向都柏林高等法院提出取消禁止令的申請,法院今天上午就會作出裁定。我想他這次肯定能達到目的。」
「午飯吃了嗎?」我問他。
「主要是今年,我父親最清楚不過了,我替您問問他。」
外面的雨雪已經停了,但交通依然不通暢。正要分手,我看見一輛銀色的「賓士」從遠處街道上駛出泊車位。副駕駛位坐著一位女人。我抓著科林的胳膊,朝著車子的方向點點頭。
天上下著毛毛細雨,是雨夾雪。我拾階而上,想看看他是否正在走廊里避雨。沒找到人,我便推門而入,門是兩邊都可以開關推拉的,裝有黃銅把手九-九-藏-書。室內影影綽綽地似曾相識。這是典型的哥特式建築,最近剛剛翻修過,可能正是因為這個緣故,我才拿不準以前是否來過這裏。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我沿著側廊來到聖壇,發現自己的記憶是準確的。一隻玻璃聖骨盒的頂端是鍍金的格狀錐頂,裏面盛放著一個人的頭顱,烘烤過的皮膚像棕黃色的麂皮,污跡斑斑,雙眼緊閉,顯得平靜安詳,掩蓋著他慘遭不幸的事實。
我站在離靠背長凳幾米遠的地方,長凳上鋪著紅色坐墊,長凳後方是主神龕。座位盡頭的祭祀台上燃著幾排蠟燭,燭光里我發現了一個人的側影。那人跪在離神龕最近的座位上,身子蜷著,低著頭。我沒想到教堂里除我之外還有其他人。
「他也許會保佑我在聖誕節前能重新找到一份工作。是我母親告訴我的。」
科林湊得更近了。「不管怎樣,特雷諾有郡議會、旅遊和文化遺址部為他撐腰。」
「都有哪些傳聞?」
科林環顧四周,看看坐在我們附近的都是些什麼人。確信沒有人偷聽,這才放心。但還是小心翼翼地將身體前傾,湊近我,壓低聲音,顯得有些鬼鬼祟祟的。「他好像從紐格蘭奇修道院買了好幾塊地皮。」
我非常確信車裡的那個女人就是國家博物館發掘部主任繆里爾·布蘭敦。
「哦,還沒呢……」
他靠著椅背,顯得很放鬆。不再擔心是否有人偷聽了。「我既相信,又不相信。我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訴您了。那地方大白天都陰森森的,晚上更沒人願意打那路過。還時不時地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光來。」
一名女服務https://read.99csw.com生問我們是否需要甜點。顯然,餐台上有甜點供人食用。我謝絕了,只是讓對方再加點水。科林點了蘋果派、奶油和一杯茶。
「今天早上重新開工時,有幾個人去測量地形。他們向開挖土機的小夥子出示了法律文件。他們說工程要停下來直到他們的工作完成。」
「那又怎麼樣?」
我在停車場花了近一個小時的時間看資料、做筆記。在動身去醫院前,我給馬爾克姆·雪利打了個電話,告訴他我要晚到一會兒。結果發現他跟我一樣,也許還會比我到得更晚。
「沒問題,」我微笑著說,「只要你覺著合適,我也會覺著合適。」
科林點頭。「這個修道院是一種靜修場所,我還叫不上名字。儘管它離多諾不遠,但是跟社區沒有多少來往。聽到的不過是些傳聞罷了。」
高等法院當然有權推翻地方法院的裁定。掛上電話后,我把這一不幸的消息告訴了科林,因為我不想讓他在離開時還對工作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
西莫斯·科林在電話里又建議我們在位於中心大街的聖彼得教堂見面。我對卓吉達城並不熟悉,因此,教堂成了最醒目的標誌。
你會被雪橇從倫敦市拖到泰伯恩刑場;你將被施以絞刑,在你咽氣之前,繩索會被砍斷,你的腸子會被取出併當著你的面焚燒,你將被斬首,你的屍體將被肢解成四份,按照陛下的旨意聽候處置。願上帝寬恕你的靈魂。
我們來到街上時,他遲疑了片刻。
「呃,這自古以來就是修女的食奉領地,據說從諾曼時代就是。所有修道院土地都有著亘古不變的權利。」
科林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