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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我剛剛跟格拉格探長見過面。他問我是否注意到弗蘭克·特雷諾遇害的當天,莫納什有什麼異常的情況。」
「你他媽的想幹什麼?」騙人的面具終於撕開了,露出了猙獰的面目。
喝的是殘酒,吃的是剩飯……
「所以你對這件事隻字不提,任憑他們把西莫斯·科林帶走。」
「奧哈根警佐?」在寒冷的空氣里,我的呼吸也變得凝固了。
格拉格的小鬍子抽|動了一下。他緊張地瞟著一個清潔婦,那人開始拖地。「你是什麼意思?」
他倒吸一口涼氣。
「扯淡!」
「但是如果你們已經將兇手關起來的話,我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一位開車路過莫納什的女人稱自己看見一個白衣人鑽進了弗蘭克的『大奔』。警局裡的小夥子們打賭說進入特雷諾車子的人是個女妖怪,或者是想去找輕便馬車的男精靈。」
格拉格一臉冷漠,「博維小姐,請回答問題。」
「穿著白色外罩或者是某種白袍,戴著一頂帽子,帽子前面還掛著面紗——就像養蜂人戴的老式的防護面罩。然後就是今天,我想我被同一個人一直跟蹤到了紐格蘭奇修道院。」
他也看得出,我顯得很狼狽。我必須重新鎮靜下來。不知為什麼,我注意到了他爆皮的鼻子。「當然不是,我想現場可能會有些挖掘工作讓他做。我們有時會用挖土機清除考古現場的表層土或挖溝。」
「據我所知,這是事實。」眼下我還不準備把我懷疑特雷諾去過太平間的事告訴他。
我伸出手,「我是依蘭·波維。對不起,我來晚了。」
如果不是喝第一口,味道還可以。有點像你自己,親愛的。腦子裡一個熟悉的聲音最近總是不失時機地伏擊我。
「濫殺無辜——一幫酗酒吸毒之徒的消遣。但是,然後我又看到了他的屍體,我們到底在跟什麼人較量?精神病患者?連環殺手?我得承認自己百思而不得其解。後來,我想起一條基本原則……」他身體再次前傾,把剩下的咖啡一飲而盡。「如果有人跟你鬥智,他們會讓案子顯得非常複雜。」
當然——還有洛希修女,我怎麼把她給落了!也許她與對方在土地買賣方面順利成交,而且從中獲得了一筆數目不菲的個人收入。但不幸被弗蘭克·特雷諾發現,還揚言要揭發她。可是,她又怎麼能夠向殺手描述莫娜的傷痕呢?我百思不得其解。除非……馬爾克姆·雪利那天中午跟誰一起吃的午飯?
「呃……」我知道會有一些障礙。或許是我自己有這種打算吧。「明天是幾號?」
「你少耍滑頭,警佐。我知道她是誰。」
「怎麼樣?」
「我們可以做筆交易,」我說,「你告訴我案子目前的進展,我就假裝剛才說的那件事根本沒發生過。」
「同床異夢」的概念慢慢地向我的腦海中滑行,一半是文字,一半是影像。然後——「砰」的一聲巨響——倍受觀眾矚目的舞台中心出現了:原來繆里爾·布蘭敦和弗蘭克·特雷諾是情人!而且一定是。在最初的事實後面,所有其他的事情都接二連三地跳了出來——他在接受電台採訪時的自鳴得意、她對發現地點的否定、兩人乘坐同一輛汽車以及目前有人對她進行的極力袒護和隱瞞。她用不著被拉下水,因為她一開始就站在水裡!
「我跟她談過。她跟這起案子無關。我知道這一點,但是我就想看看她是否知道是誰殺了弗蘭克。」
「不是男精靈就是女妖怪,你可以任選一個。」
當波兒跳到我的膝蓋上時,我意識到自己剛才睡著了。至於睡了多久,我也不清楚,可能是幾秒鐘,也可能是半小時。至少,我大腦里的快速列車轉入了支線軌道。外面,風又起了,因為我聽見郵筒蓋被風吹得「嘩啦啦」直響。
「哎呀,這麼說,現在是冬至前夕啦。我明天一大早要去紐格蘭奇,而且還要精神抖擻地去!」
「案子最終會水落石出的。」格拉格把筆記本翻到嶄新的一頁。「你最後一次見到弗蘭克·特雷諾是在什麼地方,什麼時間?」
我走向前去九_九_藏_書跟一名職員解釋我姓甚名誰,她正在大門裡面等著送走一對拖拉的購買紀念品的遊客。她指著台階下面的餐廳說有人在等我。我走下拐彎抹角的台階,看見一個人形單影隻地坐在一張桌子上,讀著一份《星期日周報》。在我朝他走去時,那人從報紙上抬起頭來,他留著小鬍子,頭髮剪得短短的,魁梧的身軀似乎要把他那寫著「警探」的灰色制服撐破,一切如他昨天所說的那樣。但不知為什麼,他沒跟我提起自己最顯著的特徵——他的頭髮。根本就沒有委婉的說法來形容它:「紅色」絕對是用詞不當,「胡蘿蔔紅」還有點靠譜,一片胡蘿蔔從黃色到橙色的色差則更為接近。他的膚色說明他剛休完一個陽光假期:不是被日光晒成了黑褐色,而是他發炎紅腫的前額和爆皮的鼻子。
「你認為兇手是誰?」
「還有呢?」
「當時西莫斯·科林跟你在一起嗎?」
「你是什麼意思?」
「那好吧,就這樣吧。我們只是需要安排一下明天動身的時間。」
從車場到訪問中心需要穿過一個木質的長廊,沿著石板路一閃一閃的是霜。博因河在我的右側正朝著相反的方向流淌。河上的行人懸索橋連接著一個小型公共汽車站,遊客可乘車前往紐格蘭奇和道思兩座古墓遊覽並返回。我的左側是一個人工瀑布,我路過的時候只是在滴水。現在是閉館時間。
廳里的電話鈴響了,是菲尼安。因為我沒回電話,他有點氣鼓鼓的。我解釋說我需要一點屬於自己的時間。
這可不是你這個歲數的女人應該過的日子——吃的是殘羹冷炙,飲的是上個禮拜的剩酒……這個聲音與母親的聲音出奇地相似,只是多了一點為引人矚目而喋喋不休。
「繼續說下去。」
而且,如果傑拉爾丁·卡皮翁也想袒護她的話,她也許會聲稱反對在莫納什開發酒店,目的是為了勸說我不要再繼續追查下去了。
「太遲了,我的邀請昨天已經過期了。」
我壓低了聲音。「這跟莫納什沼澤地有關,的確如此。你得問問特雷諾為什麼要火急火燎地趕在聖誕節前一周內把沼澤挖開,其實,新年到來之前,他在現場都沒有什麼工程,因此,他不可以等一等嗎?然後我們又發現了一個畸形胎兒。」我拿不準是否願意跟他分享我的這些想法。
「你會跑去告訴他?」
我到家時已經7點多了。今天除了早餐——茶、麥片和麵包片之外,我還沒有來得及吃任何東西呢。然後,我想起母親周五做的飯菜還在冰箱里。我把盤子放到微波爐里轉,聽到波兒從貓洞里進來。母親帶著霍拉圖去貝蒂姨媽家去了,姨媽是個寡婦,住在離都柏林路十公里的地方。有時候,母親會在周日晚上跟姨媽住在一起,她們睡前總要喝上兩杯杜松子酒和補酒。
「上車吧!」他用拇指指了指警車的後排座。
「嗯……這就是為什麼我們告誡人們不要把任何顯眼的東西放在車裡的原因。」他把手伸到夾克里,拿出筆記本和圓珠筆。「我想,那兒關門了。」他說,他指的是服務區,「但是,如果你只是想來一杯咖啡因的話,不妨做一回夜盜。我想那邊的可樂自動售貨機還開著。」
「應該有啊。當天下午,有個女人坐在特雷諾的車裡,為何不去追查她、盤問她?」
「噢,怎麼回事?」他把報紙疊起來,放在桌上。把一個複印件遮住了一部分,看上去像是在特雷諾屍體下面發現的聖誕賀卡。
「你想在那兒過夜嗎?」
打住!依蘭,到此為止,不要再胡思亂想了。
「你為什麼沒把這一情況告訴格拉格呢?」
我怒不可遏。「哦,是的。我匆匆畫了張草圖,然後跟他講『替我把這件事辦了,可以嗎?』我們在做這件事的同時,雪利博士在跟別人一起吃午飯的時候,有沒有把有關情況透露出去?你有沒有問過他?我敢肯定,你沒問。那麼,這件東西呢?」我把那張聖誕賀卡從他的報紙底下抽出來,在他面前抖動著。「如果西莫斯·科林與這張賀卡有關係,我就是read.99csw.com聖誕老人——科林夫人就是在為西班牙宗教審判法庭工作。」
「不很貴。」我撇了一眼服務區,那裡已經處於半黑暗的狀態了。
「她所知道的只是,他們倆坐在車裡的時候,弗蘭克接到一個電話。這應該是那兩個追查不到下落的電話之一。反正他準備跟那個人在莫納什見面。繆里爾確信那是個女人。」
我掛著一檔緩緩前行,一邊在考慮與卡皮翁修女的會見。我總有一種被人在幕後操縱的感覺。當我讓她心神不定時,她透露出紐格蘭奇教堂並不像人們所看到的那樣。同樣,一方面,她坦言與弗蘭克·特雷諾的交往;另一方面,我感到她在某些方面又故意想隱瞞什麼。
我坐回車裡。快5點了,但我沒有手機給格拉格探長打電話。如果我選擇的路途是正確的話,訪問中心應該就在不遠處,而且,大致方向我現在也清楚了。
「我也不知道該相信什麼。」
奧哈根為什麼一直在袒護繆里爾·布蘭敦?唯一的可能就是布蘭敦與奧哈根、特雷諾以及紐格蘭奇修道院的修女都參与了酒店的開發。她可能是經不起引誘,淪為他們的合作夥伴,因為他們需要一個重量級的人物在多如牛毛的國家文物保護機構中替他們打拚。但是,身為博物館的高級主管,繆里爾的所作所為一旦被發現,就有可能丟掉飯碗。而且隨著特雷諾被殺一案調查的深入,這種可能性將會越來越大。
再有,就是那個地方的氣氛。雖然很難描述,但絕對不是聖潔,這不僅僅是因為那裡連一個十字架、一座雕像甚至是一幅宗教題材的畫都看不到。據我所知,紐格蘭奇修道院不在任何羅曼式建築的地名詞典之列,是因為它一直被用做宗教場所,還是另有原因?我正在考慮其中的原因,忽然看見格拉格的白色福特「蒙迪歐」一閃而過。它亮著藍色的警燈,超過了所有的汽車,然後只是短暫地在檢查站口停住車,跟一個人說了幾句話,然後急馳而去。
「嗯,這個神秘女人,科林提到曾經見過她。但是,我們後來收到的關於特雷諾的報告卻說,當天下午在卓吉達城郊只看見他一個人坐在車裡。」
「但是為什麼要如此……殘忍?」
格拉格在椅子里不自然地挪動著身子。「我們對這張卡片也有爭議。」他咕噥著,一把把卡片奪過去,重新塞到報紙底下。
「還沒有。」
「你描述一下怎麼個『怪模怪樣』?」格拉格似乎突然間產生了興趣。他甚至在做筆錄。
「是的。」
「謝謝你抽時間來見我。」他機械地說道。
我假裝手上還有另外一張王牌。「再說,這麼多年來的好處,這麼多年來死者與當地警佐之間的心照不宣……各大報章想必都會很感興趣的。」
他還是第一次彬彬有禮地微笑,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美國牙醫的功勞。「你很聰明。不過,科林現在並不處於羈押狀態。所以,警告仍然有效。」
我把夜盜來我家並把我的車窗砸爛的事告訴了他。
格拉格沖我擺擺手,繼續在本子上寫著什麼。
當我開進停車場的時候,裏面已經沒有幾輛車了。我拉下遮陽板,對著亮燈的化妝鏡輕飾脂粉,塗了一點睫毛膏和口紅。我去紐格蘭奇修道院的時候,決定不使用任何化妝品。我記得卡皮翁修女的指甲。當然,保持良好的儀錶是她的權利。而且,這絕不僅僅是時尚的問題。
「我敢打賭格拉格會雇一個通靈的人去尋找的。」奧哈根說。
我們進行短暫的交談后,就互道晚安。掛上電話后,我還在想,我是怎麼做到的?只是寥寥數語,我就讓菲尼安明白了我內心不願讓他了解的想法,而且還葬送了一次我們共度良宵的機會。
「哪裡有什麼女人!」
我一揚手,將杯中的酒潑掉,收拾起放晚飯的托盤。剩飯和剩酒——聽上去怎麼就像我假裝不喜歡的鄉村歌曲里的一句歌詞:
從某種意義上講,菲尼安就是一個被人挑剩下的男人。
「是否是你想殺害弗蘭克·特雷諾?」
「我的確應該給您打電話,可是我的手機昨天九_九_藏_書早上被人偷了。」看到他的紙杯子還剩下半杯,我忽然產生了喝一杯濃咖啡的衝動。
「你們弄到指紋了?」
「當我聽說弗蘭克·特雷諾被殺時,我就想他肯定是找錯了做生意的對象了——也許是國外犯罪團伙。但是,當我聽說他是被捅死的時候,我又想他會不會是我們這個小國最近流行的殺人遊戲的犧牲品……」
我嚇得走不動了。恐懼像針一樣鑽進我的血液,並把它變成冰。
「對不起,菲尼安,我當然會跟你一起去啦。」
「有何指教?」他陰沉著臉。
他注視著我的眼睛,一定是我流露出了不解的表情。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檢查了一下電話留言,只有一條:菲尼安要我給他打電話。現在我需要的是獨處,讓自己的大腦靜下來,考慮與莫納什和特雷諾被殺有關的一些事情。
噢,是約瑟林·科魯家的晚會!我早該跟菲尼安確認我的時間安排,可是我卻忘得一乾二淨。我甚至懷疑我的壞記性是不是早老性老年痴呆症的徵兆,因為我們家有這方面的遺傳基因。但很快我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我可能過一分鐘就想不起自己的鑰匙放哪了,但我的長時記憶卻好得很——我這樣告訴自己。
「你明知道這事不是科林乾的。除此以外,你們還做了哪些事情?」
我打開車門坐在他的身後。
他的幽默感讓我放鬆了許多。「探長,你這不是教唆我犯罪嗎?」我走到自動售貨機面前,拿起一隻紙杯,裝滿一杯可樂。然後從錢包里取出一枚硬幣放在收銀機旁邊。
我從座位上站起身來。「這種調查是不會有任何結果的。你們把方向搞錯了。」我沒想到我的聲音竟如此之大。
我的思緒就像失控的列車,隨著每一個新理論的閃現而不斷加速,每個念頭就像是途中的另一個車站。儘管我只喝了半杯酒,可是思維與醉漢別無二致,指控普通的、體面的人們犯下了滔天罪行。我對此次犯罪所作的調查有可能會使我第一個淪為階下囚。我最好還是把它留給專家去處理吧。我靠在沙發椅上,閉目養神。
「所以,他在什麼地方把她放下了。」
「弗蘭克·特雷諾是被認識的人所殺,一個跟他有深仇大恨的人。這一點毫無疑問。」
「格拉格也無法給他定罪。因為車裡的指紋與科林的不符。」
「20號。」
「我們穿制服的年輕警察已經把周五午飯期間可能通過那條大街的所有人員都盤問了個遍——購物者、辦公室職員、學生。有些人回憶說確實看見過他的『大奔』停在大街上。但是,只限於這些信息。我們差不多已經將這個女人排除在我們問訊範圍之外了。但為了以防萬一,我們要求所有當天與特雷諾在一起的人都要前來接受問訊。到目前為止,你說的這個女人還沒有跟我們取得聯繫。她究竟是誰,你知道么?」
「去你媽的!」
我打開車門。「噢,至少,他很快就會知道特雷諾接電話時,繆里爾·布蘭敦就在車上。」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她的名字叫繆里爾·布蘭敦。」
然後,還有這位旅遊和文化遺址部長德雷克·霍德。我倒差一點忘了他跟這場陰謀的關係了。但是,現在一切都吻合了。作為負責國家博物館的部長,他一定是對繆里爾被拉下水置若罔聞——暗地裡支持而表面上卻顯得沒有任何瓜葛。不暴露她,顯然對他有利。
「弗蘭克在死前不久接過兩個無法追查的神秘電話。一個是用在卓吉達未登記的手機打的,另一個是用斯萊恩的公用電話打的。除此以外,沒有任何進展。」
「你們還沒有正式指控他犯有謀殺罪吧?」
「你們弄到的其他線索是什麼?」
「你知道我們把科林拖了進來。」他幾乎是壓低了嗓音說道。
「可我並不痛快!」
「何以見得?」
「我說過,兇手就是想掩人耳目。」他把煙灰彈到空杯子里。
我祈禱我想象力之豐富不是浪得虛名。「我確信特雷諾在太平間里看到了它——他甚至去過並看到了。我們一直把注意力放在他是如何被殺和被肢解的,其實他分散九*九*藏*書了我們的注意力。還有一件事實就是我被人跟蹤……」我的聲音暫時哽咽了。我沒有意識到自己所承受的壓力竟如此之大。
「你是說明天晚上不跟我一起去了?」
格拉格將香煙置於桌邊,翻找著筆記本,直到找到自己所需要的那一條。「據雪利博士說,只有他和你知道沼澤屍體確切的傷痕形狀,以及後來施加在特雷諾先生身上的傷痕。」
「當天下午還有個女人跟特雷諾呆在一起,你們有沒有向她詢問有關情況?也許那個女人知道他要去莫納什會見什麼人。」
我伸出手,使勁把插銷插上。然後,我背靠著門站著,等著心臟加班加點地再次把血液輸送到全身的靜脈。
「那天早上,她在電台接受採訪時表明與特雷諾相同的立場,他們的關係好像很密切。我說過,她有可能偷聽到了什麼。」我起身離開。
我跳出車外,又往後靠了片刻。「用不著我告訴他。他一盤問她,不就什麼都知道了嗎?」我關上車門。
「一派胡言!」他嘆了一口氣。我終於擊中了他的要害。
門上發出「嘎嘎」的聲音,一個疙疙瘩瘩的側影出現在窗戶上。它的利爪像耙子一樣又在玻璃上颳了一下。這時,我意識到那不過是一根紫藤,在風的作用下,拍打著門窗。
除非你讓我把咖啡澆在你腦袋上,我心想。
難怪格拉格不知道有繆里爾·布蘭敦這個人。奧哈根利用職權之便,不讓格拉格了解任何對布蘭敦的舉報。
我看不見他的表情,他低著頭看筆記本,又慢慢地翻到一張空白頁。
「你為什麼要跟他見面?」
「什麼意思?」
「走開,撒旦!」我大喊一聲,將瓶塞塞進瓶口。
「不過夜……」他聽上去似乎有些迷惑不解。「為什麼要有這種打算呢?」
我一進廚房,窗檯外面的一隻塑料花盆正被一陣風吹翻,「唏里嘩啦」地滾到了屋角。像這樣的夜晚,霍拉圖通常要狂吠一番。狂風會使它的感覺出現偏差,分不清哪些是真正的威脅,哪些是憑空想象出來的。但是,它現在正陪著母親住在貝蒂姨媽家。
「但是,他也不能排除另外一種可能性,就是科林有可能在任何其他人到達之前就檢查過女屍——也許是將蓋在其面部的部分泥土清除掉,然後再填回去。還有一種可能就是,你把有關細節告訴了科林。」
我現在有一種奇怪的感受,感到滑稽可笑的同時,又感到心驚肉跳。但現在我明白了為何當我提起天井裡的不速之客時,格拉格表現出極大的興趣。
我有一種孤苦伶仃的感覺。我在房子裏面四處檢查,看看外屋的門有沒有鎖好、報警器的開關有沒有打開。我又來到儲藏室,想看看通往天井的門有沒有插好,卻聽見有什麼東西在刮擦著玻璃窗。
我在桌前坐下,呷了一口涼可樂,等著格拉格問我第一個問題。他並沒有向我提問,相反,他點燃一根香煙——自己先違法——然後往後靠在椅背上,椅子微微搖晃著,像是在接受他龐大體形的考驗。
我把衣服扔進卧室,套上睡袍和拖鞋。把晚飯放在托盤上,拖著步子來到客廳。打開電視,選定一個自然頻道。可口的飯菜、電視中陸蟹那令人稱奇的行為和身邊這隻打著呼嚕的貓,這一切都使得我遲遲下不了關掉電視的決心。
「我想有這個可能,這取決於我對特雷諾死因的理解有多深。」
我又回到座位上。「凶殺案發生的那天晚上,有人穿著白袍在太平間門口監視著我。然後,我又看見這個怪模怪樣的人站在我們家的天井裡,就在同一天夜裡,我的手機……」
他的大手一直抓到我的手腕。「馬特·格拉格。我一直在擔心你。可是我想,要是真的遇到麻煩,你會給我打電話的。」柔和的多內加爾口音和他摔跤運動員似的體格一點都不匹配。我猜他的歲數應該是四十齣頭。
我知道他在逗我。「最近發生了這麼多事,我把這事給忘了。順便問一下,你打算在都柏林過夜嗎?」我咬著嘴唇,我怎麼會脫口而出,說出這種話來呢?
我去訪問中心見格拉格,是從紅山山樑上的一九-九-藏-書條路上開下來的,沒經過莫納什。現在,我沿著河穀穀底往回開,我跟在一串車後面,速度慢了下來,轉過一道彎,看見前頭五百米處沼澤地外面設有一個警察檢查站。我想他們一定是盤問司機是否在周五晚上從這條路上行駛過。我驚訝于鄉下竟有這麼多的汽車,忽然想起卓吉達的商店在聖誕期間,周日也開門營業。
奧哈根一下子僵住了。從旁邊經過的汽車車燈照亮了警車的內部。我通過汽車的後視鏡看見了他的眼睛,他在掂量著我剛才的話。
我本來想再呷一口可樂,現在卻沒有這個心情了。「你不是認真的吧?」我意識到自己的臉「騰」地一下脹紅了,好像被他摑了一巴掌。這個爛警察既是個好人又是個壞蛋。
「噢,我現在想起來了,多諾的警察那天早晨並沒有出現在現場,去執行他們應該執行的禁止令。」我直視著他的眼睛,希望能夠發現一種不安的神情。
我為我新發現的紙上談兵式的偵探工作感到興奮不已。為了慶祝一下,我來到酒櫃前,拿起一隻還剩下半瓶酒的酒瓶,為自己斟滿一杯澳大利亞席拉葡萄酒。這瓶酒是我受託前往莫納什的前一天晚上開的,也就是……我算算——四天前的那個晚上。當時,我還沒忘塞上一個橡膠瓶塞並把裏面的空氣抽干。
我把托盤推到沙發的另一端,關掉電視。好一個同床異夢的組合——一個修女、一個酒店老闆、一個公務員、一個警佐外加一個政客,彷彿就像喬叟在其《坎特伯雷故事集》里所描繪的中世紀形形色|色的朝聖者一樣,裏面也有一個修女,一個女修道院院長……
檢查站口由幾名穿制服的年輕警察把守著,他們面對兩個方向的車輛,站在路中間。有一輛警車停在左側的草地邊緣。我往前湊了湊,在警車的副駕駛座上,我發現了一張熟悉的臉。我把車子開出來,直接停在警車前頭。我衝著坐在車裡沒戴帽子的警察徑直走過去,他一臉茫然地看著我。然後,他認出了我,眉頭一皺。他把車窗搖下來。
「什麼意思?」
清潔婦手裡的拖把慢了下來,朝我們的方向側著耳朵。「喂,你能不能坐下?」格拉格悄悄地說道,最後抽了一口煙,把它熄滅在杯底,杯子里發出「嗞」的一聲響。
「我不同意你的說法,」我剛邁下第一個台階,他在我身後喊道,「咱們找一天,一起正兒八經地喝杯咖啡。」
「你認為你的生命受到威脅了嗎?」
「說下去。」
「噢,是這樣……又是飲酒,又是開車,回家還要開五十公里的路程……」我也知道,這樣講沒有什麼說服力。
我如今的生活竟如此悲慘,
「那樣的話,我建議你個人不要再繼續追查下去了。懂我的意思嗎?」
「是的,我們弄到了足夠多指紋。誰他媽的還在乎指紋?」
「她的名字叫繆里爾·布蘭敦,是國家博物館發掘部的主任。」
「因為我自己想找到殺害弗蘭克的兇手。我絕不會讓那小子佔到半點便宜。」
「那部手機很貴吧?」
我坐下來,端著酒杯,繼續做我的偵探夢。你看,可不可以從這個角度來考慮:有這樣一個忿忿不平的合作夥伴,不見得會親自動手,但有可能雇兇殺人——甚至有可能引誘特雷諾前去赴約,但等待他的卻是受雇殺手。但此人究竟是誰呢?繆里爾·布蘭敦?即使她和特雷諾是情人,也擺脫不了嫌疑。她甚至可以撒謊說特雷諾要去見一個女人。另一方面,如果她所言屬實,那麼,特雷諾去莫納什要見的人又是誰呢?院長?卡皮翁修女說過自己和特雷諾是朋友,不只是生意夥伴,而且還給人留下一種印象——她自己沒有直接參与交易:「法律文件的簽署屬於會計的工作範疇,我不具體負責……」
「因為他已經讓一位精神病醫生告訴我們對兇手所了解的情況。」
「在卓吉達的一條大街上,時間是星期五下午2:30到2:45之間。」
我解釋說,我急於儘可能多地向他了解有關莫納什的情況,並跟他提起有可能為他找到一份短期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