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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我抬起頭來,看見弗蘭正坐在我的旁邊。這不是我的床,甚至不是我的房間。
我聽到他咆哮著向我走來。不知怎麼地,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大喊救命。
菲尼安看了一眼弗蘭,「你當時看上去想要擺脫什麼人,好了……」
日程表上沒有這項活動啊。我猜肯定是吉莉安上次排練未能到場,現在她想滿足自己的願望,親自看著我們為平安夜午夜彌撒做好充分的準備。我看了一下表,都快6點半了。我答應過菲尼安,會告訴他晚上在哪兒過夜。我現在意識到當時說這句話有點欠考慮。其實我更喜歡一個人獨享一座大房子,更喜歡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那種感覺。這種感覺很美好,同時我還擔心半夜裡會突然被驚醒,發現有人破門而入。儘管如此,我還是給菲尼安去了電話,告訴他合唱結束后我會告訴他我在哪兒過夜的決定。
「可是那兒壓根就沒人啊!」
別想攔住我。我推開教堂的旋轉門,站了片刻,舉起拳頭,準備自衛。但是什麼也沒發生,一個人也沒有!
「那你們找到……他了嗎?」
他們再次四目相對。
我再次躺回去,閉上眼睛,但我知道眼淚已經奪眶而出,順著我的面頰往下流。「對不起。」我低聲說道。
我每次都習慣於早來,因此對其他人不在並不感到有什麼奇怪。唯一讓我感到奇怪的是吉莉安·戴拉亨蒂沒有先我而到。
我用意志命令自己的腿支撐著身體,跌跌撞撞地沿著通道往前挪動。人們從聖器收藏室那邊向我走來,領頭的是菲尼安。我倒在他的懷裡,失去了知覺。
「喂?」我輕聲read.99csw.com說道,伸手去摸牆上的開關。也許是我母親把時間寫錯了。教堂下面的腳步聲讓我僵在那裡。千萬不要讓人家知道你在這兒。
「但是實際上你並沒有受到襲擊。」
「不對,有人!柵欄里的那個牧羊人——那個動物……它沖我咆哮——」
弗蘭把一塊蘸了水的涼毛巾放在我的前額上。「可是,我沒有接到任何練習合唱的通知啊。所以,我們就立即向教堂趕去了。我們正在聖器收藏室跟道琳夫人說著話,就聽到你尖叫。」
他們倆互相對視了一眼。
我沿著樓梯往下走,每走一步,我的心跳都在加快。等我來到通向走廊的大門時,我深吸一口氣,打開門,穿過走廊,抓住大門上圓形的銅把手。它動了,但是門卻絲毫不動。門被上了鎖。
在極度的恐懼之中,我轉身就跑,頭部一側撞在柱基上一塊突出的尖角上。我的力量用盡了。我搖搖晃晃地靠著教堂的長椅,抓著它支撐自己的身體。
「是的,我想弗蘭說得對。現在都夜裡11點多了。」菲尼安說。
「還不錯。」過了一會,她說道。「你現在在我家。醫生看過你以後,我們想最好還是把你帶到我這兒來,我畢竟是個護士啊。格拉格探長也認為這是一個好主意。」
我沿著側道走向聖器收藏室。我已經不像剛才那樣膽戰心驚了,但是我仍然急於想走出這座建築物。我甚至都沒有停下來欣賞柵欄里的真人般大小的瑪利亞、約瑟夫和襁褓中的耶穌,站在一旁的牧羊人,以及下跪的國王。我正要從旁邊經過,不知什麼聲音讓我往read•99csw•com後掃了一眼。我確實看到其中一個牧羊人動了,也可能是旁邊供桌上的燭光投下的影子。剛才牧羊人是背對著我,但是現在我看它的時候,他卻轉過身來,然後我聽見他的喘息聲。一開始他的臉籠罩在陰影裏面,但是等他從陰影中出來走向我的時候,我看清楚了那張臉。我大叫起來。
「我想,都這麼晚了,咱們最好不要再打攪她。」弗蘭說。
我領他來到弗蘭的客廳,落座于扶手椅上。
「休息?我已經昏迷了四個小時了。誰還需要該死的休息?」讓我生氣的不是我控制不了目前的局面,而是自己被人認為精神不正常。
「現在,我們考慮一下其他幾件事情。首先,繆里爾·布蘭敦說特雷諾要去見一個女人,然後,我們在特雷諾的屍體旁邊發現了用拉丁文書寫的賀卡:修女們的憲章是用拉丁文寫的,她們甚至用拉丁文去唱所有的頌歌;傑拉爾丁·卡皮翁、特雷諾和霍德三人之間有複雜的關係,莫納什以前很可能被用做『慈林』墓地;附近還有人收藏嬰兒的肢體;特雷諾似乎一直想找到一個畸形兒,這一切都說明了什麼?我們還了解到,很久以前,就有人懷疑這些修女偷走了原來葬在莫納什的一具被肢解的男屍——與莫娜有關,後來到特雷諾和奧哈根身上的傷痕形狀,一直到最後,冬青作為一種徽記出現在紐格蘭奇修道院。我剛才是不是說過要考慮一下其他幾件事情。」
菲尼安握著我的手。「好了。我們現在沒有興趣介紹我們自己。道琳夫人把走廊的門鎖上了,但是另一側的門沒有鎖。他或https://read.99csw.com者她,一定是從那兒逃掉了。」儘管他坐在旁邊,一副讓人放心的樣子,但是我也看得出來,他認為我在說胡話。
「不要跟我們講對不起。我們只是想讓你完全康復。」弗蘭說。
「你為什麼會以為那有可能是女性?」
弗蘭吻我的面頰,「謝謝!我該走了。我今天晚上要帶著倆孩子去電影院,還要去吃麥當勞。今天我不在家的時候,但願他們能夠把裝飾品掛起來。帶他們出去就算是對他們的犒賞吧。」
「你怎麼會去教堂呢?」我的目光從一張臉上轉移到另一張臉上,「你為什麼不在電影院?」我對弗蘭厲聲說道。
「我剛剛給我母親打完電話。一個自稱吉莉安·戴拉亨蒂的女人給她打電話,要她提醒我晚上要練習頌歌。不管打電話的人是誰,她肯定知道我當時不在家。他們用這種方法將我一個人引到教堂合唱頂樓,但沒有料到我會提前去。然後,道琳夫人把附近的門鎖上了,因而打亂了他們的計劃。所以,兇手就呆在耶穌誕生圖柵欄附近,從那裡他可以觀察到我從哪個方向離開教堂,然後從背後襲擊我。」

「吉莉安·戴拉亨蒂開著車從我身邊路過,當時大約是7點差一刻,我開車來博因城堡。」菲尼安解釋說。「我當時想,這事兒有點蹊蹺。所以我決定給弗蘭打個電話再核實一下,看她是否也練習合唱去了。」
我躡手躡腳地穿過幾排長椅,來到陽台上俯瞰中殿。在正下方,我唯一能看到的動靜是:供桌上搖曳的燭光將陰影投射到柱子上。我確實聽見有人沿著中間過道快速地走動,九*九*藏*書幾乎沒有什麼聲音。沒有聲響地走動,難道是一隻動物?
「當時很黑,看不清楚。但是那人穿的教服跟那天夜裡我在天井裡看到的一模一樣。我想那是紐格蘭奇修道院修女們舊時的教服。」
我從合唱頂樓陽台的正下方走過,現在我面臨一個選擇,試一試對面走廊里的門,發現也上了鎖;或者去找看門人,或許能夠找到道琳夫人,她會放我出去。
我想坐起來,但是我感到頭暈眼花,太陽穴那兒一跳一跳地痛,所以只好躺回去。「你剛才說的是哪位醫生?」
我發現自己已經沒有時間概念了。
「我母親給我留下一張條,說是有合唱練習。」我說,「我不是在編故事,咱們現在就可以打電話問她當時她接的是誰的電話。」
「又是修女。」
「你最好問『我』在哪兒?但這話已經沒有什麼新意了。」弗蘭抬起我的手腕,對著手錶測我的脈搏。
快到晚上10點時,格拉格來了。我送出的一個人情是:弗蘭已開車帶戴西和沃辛前往布朗查德鎮購物中心吃早餐去了,如果他們可以看上早場電影,也算是彌補了昨天晚上的遺憾。
「你腦袋上的包好漂亮。」格拉格說。他邁步進屋。「你昨晚上幹嗎去了?」
菲尼安來到卧室,拉過一把椅子。「很高興看見你又活過來了。」
我回到家裡,室內已是漆黑一片,就是說,派吉和我母親都走了。我打開廚房的燈,一眼就看見冰箱上貼著一張即時貼:「吉莉安打過電話,晚上7點在教堂練習合唱。」
我掙扎著從床上起來,發現自己身上穿的檸檬色的睡衣不是我的。很顯然,弗蘭把我的衣服脫掉read•99csw.com,把我放到床上。一想到弗蘭和菲尼安共同保護我,我就感到心潮澎湃。
「不,不!你們沒有聽我說完。養蜂人摘下他的……她的……面紗,它等著我從它身旁經過,所以它可以進攻我……它長著一張臉——像狼……像狗……」
「你需要休息。」弗蘭補充說。
不管他是什麼人,也不管它是什麼東西,可能已經衝上樓梯,準備向我發動進攻。或者等在樓梯口,準備撲出來——但是,沒關係。我是不會坐以待斃的。
「我想是加百利修女把你的腦子變成漿糊了。」弗蘭說。
我猜是看門人道琳夫人今晚當值,把門鎖了,把燈關了,準備把蠟燭熄了,然後人跑了?這對六十幾歲的道琳夫人來講,是不可能的事情啊!如果是她孫輩中的一個,那倒有可能。
「依蘭!」有人大聲喊著我的名字。
最後我只記得菲尼安輕輕地握著我的手。
「沒有,菲尼安大聲喊叫,把他——或她嚇跑了。」
「是華爾士醫生為你做的檢查,他行醫四十年了,這次檢查得很仔細。」弗蘭的聲音低沉,她耐心得有點誇張。「不,格拉格沒來這兒。他是在電話里說的。」她朝門口看去,「嗨,你猜,誰來看你來了?」
「我們這是在哪兒啊?」我問。
「我正要出門,菲尼安打電話到我們家。他問我是否知道合唱練習這回事兒。」
我從側門進入教堂,登上樓梯,直奔練習合唱的頂樓。每層樓梯上都亮著燈,等我登上頂樓時,只有中殿為數不多的幾盞燈亮著,目的是方便有人進來禱告或者在耶穌誕生圖柵欄旁邊點燃蠟燭。頂樓處於一種半黑暗的狀態,只有我一個人在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