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不是。我們倆是一起在醫院咖啡廳吃的午飯。他3點鐘左右開車出去周圍什麼地方。你去看我們工作進展情況時,他剛剛從外面趕回來。」
門後傳來模糊不清的聲音。「依蘭,是我,我是奇蘭。」
「他問你那塊地是不是要修成停車場,除此之外,你們有沒有聊別的事情?」
一番推杯換盞之後,我們開始吃東西。然後話題不自覺地就轉向了莫納什的發現。我儘可能地只敘述迄今所發現的技術上的細節——碳同位素年齡測定結果、花粉分析、確定冬青漿果——我把功勞歸到奇蘭身上,因為他提前從「濕地辦」那兒套出了有關植物檢測的結果。
「是的。在特雷諾被害的時間段,他曾無故離開工作崗位。而且,他平時戴的無指手套,還可以隨時變成連指手套,我知道兇手留下的指紋是那樣的——還有……他已經知道我已經懷疑他了。上帝啊,我真不敢相信會有這種事情發生。」
「等一下……」我聽見電話那頭另外有人在講話。聽不清楚格拉格在說什麼,只聽見電話附近有紙張沙沙作響。之後,格拉格又回到電話上,「你還記不記得我跟你講過那個硬皮筆記本,裏面有草圖的那個?在送交處理之前,我們複印了幾張圖。我們已經認出了其中幾件物品。肯剛剛從車裡拿過來幾張複印件,所以,我們可以對照著圖進行核查……等一下……」又是一陣翻動紙頁的聲音。「是啊,就像我所說的那樣,例如,這兒有一張小圖,上面的東西像是盾牌,底下有一根絲帶。我們在架子上還翻出一大塊石頭,看上去跟前一個一模一樣。這是一個盾形紋徽。上面還殘留著一些漆或者是顏料。它的背後好像是一隻龍,有一把劍——其實是一個十字架插在它的肚子上,絲帶上還有題詞……『La croix du dragon est……』其餘的我看不清楚……」
「嘿,我得走了。」奇蘭突然間冒出一句話,站起身來。「你們有沒有禮物送給我姐姐?」
「聲音。聽上去像女人的聲音。」
我鬆了一口氣,因為驗屍官給菲尼安打電話的時候大約是4:45,而那時,特雷諾已經死亡一個小時左右了。
我們站起身,一起走到角落裡。「那天,我被叫去察看紐格蘭奇附近的發現,我讓你為我打電話通知幾個人……」
「不知道。但是,我想比較保險的是假定上面的圖形是個女人九*九*藏*書。還有,我想它是用黃金做的。」
「不要緊,派吉。我只是想知道你給他打電話的確切內容。」
「在你給奇蘭打第一遍電話的時候,你有沒有跟他解釋我取消約會的原因?」
「不知怎麼回事,我們聊著聊著,就聊起女屍來了。我可能說過一些有關情況,我記不清了。但是,他感興趣的只是有沒有發現珠寶首飾什麼的,我說沒發現。」
「嘿,是的!這是什麼意思?」
他能聽見我在廳里說話的聲音。我的手機在辦公室的上衣里——我需要穿過客廳去取……深呼吸。快去!
其他人都在抱怨他不該這麼早離開,但聽到他答應待會回來陪我們喝一杯,又全都笑逐顏開。他穿上軍大衣,把手套從一隻袖子里捅出來,原來他把手套藏在袖子裡頭。我以前見過這副連指手套,但是現在感覺不同了:他的手指被蓋住了。
「在博因城堡,他說要給姐姐買份禮物。反正他是這麼說的。」
「La dolor de deduit?」
「他現在在哪裡?」
「對!」
我打西莫斯·科林的手機,他正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正在等待X光和其他各種各樣的檢查結果。但聽上去,他的呼吸順暢多了。
「派吉,我們能聊一會嗎?」
我告訴格拉格在「老磨房」里發生的一切。
真讓人噁心!特雷諾不僅收受考古文物,很可能銷贓,而且他還資助破壞和盜竊文物。
我家的房子在河流拐彎處,距離博因城堡二公里。通向城裡的道路順著河道而建,從客廳的外飄窗就可以看到。我從衛生間出來,看見拉下來的窗帘被駛過的車燈照亮了。那輛車有沒有可能已經進來?我弟弟理查德一家不可能這麼早就到了。我走到窗前,拉開窗帘的一角。
「有意思。因為這一頁上還有另外一個單詞,不過我們確信這是布倫敦·奧哈根的筆跡。他在圖章和教團徽章之間畫了一條線,並在線上寫著:『Gotcha』(明白)。」
主菜上了以後,我轉移了話題,開始談起冬至那天在紐格蘭奇的聚會,還有當時個人的發言情況。之後,蓋爾受到啟發,提起馬丘比丘印加城的太陽廟就是一座天文觀測台,以往每年的這個時間都會被用來紀念太陽的離開,就像紐格蘭奇標誌太陽的回歸一樣。派吉讓她給我們講講她徒步穿越秘魯的故事,然後,富樂不厭其詳地給我們講了半天。周圍餐https://read.99csw.com桌上的顧客在酒精的作用下,提高了嗓門。我發現坐在我對面的奇蘭也越來越提不起情緒,下意識地擺弄著桌上小花瓶里的一小簇冬青。
「是的。那是一部充值電話,而且是那種老式的——沒有登記。」
「我跟他說,在紐格蘭奇的河對岸發現了一具屍體,你要前去察看。依蘭,你看上去憂心忡忡的,怎麼了?」
一切都慢了下來。我假裝在聽蓋爾講話,我觀察著奇蘭的動作。屋裡的喧囂漸漸遠去,我只看見奇蘭把冬青放在拇指和食指之間揉搓著。
我放下電話,心臟「突突」直跳,我穿過房間,在客廳坐了一會,把燈都打開,窗帘都放下來,極力想讓內心的波瀾平靜下來。然後我覺得胃裡的東西直往上涌,只好跌跌絆絆地沖向衛生間。
「我們馬上就到。你最好一切照舊,就像什麼也沒發生一樣。如果事先已經安排好了,現在就回酒吧。在什麼地方?」
「繆里爾,有個重要的事。上周五,你在車裡聽到,特雷諾打電話時,提過一個女人的名字。如果你記不住那個名字,你又如何確信那是個女人呢?」
「是的,夫人。就是他。」
「哦,我……」
「他是幾點離開你的?」
我把目光移開,加入了蓋爾的奇遇紀行。我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前一天我解不開的迷,現在變成了明確的焦點。我終於意識到亂子出在什麼地方了。我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見它——奇蘭的郵件出現在我的屏幕上。
我來到辦公室,穿上上衣,拿出電話。
「馬特,據奧哈根警官說,特雷諾在被殺之前不久,他的手機收到兩個電話,是這樣嗎?」
我對著鏡子審視著自己。我發現太陽穴上受傷的地方皮膚已經裂開了,但是沒有出血。我儘可能地用頭髮把傷口蓋住。我不想讓別人問東問西的。
然後,我注意到蓋爾的臉脹紅了。她動不動就臉紅,這我知道。但是,但是今天卻是格外的紅。
我拿定主意,朝房門走去。用你父親教給你的計策。深呼吸。說話要有信心。「來了,來了,戴好你的聖誕老人帽子。」
我又回到廳里,心裏琢磨著,是否可以原地不動,不放他進來。她一定認識對她行兇的人。我痛恨新聞里將會出現這樣的字眼。兇手往往先騙取信任,然後再行兇。
「噢?你是說在吃午飯的時候?」
她聽到我倒吸一口涼氣,就知道出亂子了。「他們找到她九*九*藏*書了?」
還有最後一個電話,這個電話我必須要打。
「你們到現在為止還沒有查出打電話的這個人,是嗎?」

「我現在給你讀出兩個電話號碼,你看看其中一個是不是你想要的。」
「是的,讓我想想。一個是康·頗賽爾,我告訴他你正在去的路上……奇蘭,我告訴他們,你取消跟他們在公路立交橋工地上的約會……後來你又讓我給奇蘭打電話,要他們第二天一早趕到卓吉達醫院。」
他的回答有些似是而非。毫無疑問,我曾經對我的工作團隊表示過,希望這個發現屬於史前時期,但是,我的直覺告訴我,他在電子郵件中不經意地透露了太多關於冬青果實的信息。最具有重大意義的是它們出現在凶殺案受害者的口中——而這件事只有我、雪利、格拉格的團隊和兇手知道。
「西莫斯,在發現屍體那天,你說有個人跟你講話,顯得很斯文,留著小鬍子,他是不是碰巧開著一輛藍色的日產『米克拉』?」
「我明白。但這件事情非同小可,我必須知道。」
「你從哪裡得到這個號碼的?」他最後問道。
雪利是怎麼說的來著?「兇手好像只長了四個手指……有時又被稱為『手套手』……」
「沒有直接聯繫過,我想跟他談談關於你的沼澤女屍的事情,可是,他好像去外地過聖誕去了。」
等奇蘭出了門,我打斷派吉和蓋爾的談話。「蓋爾,奇蘭的那副手套——我自己也想買一副。」
「我需要查一查筆記,一會兒就回來。」
「那麼晚啊,我還以為你早就離開了呢。」
「很好找,就在市場大街和『老橋』交會處。」
「噢,他的手套?這種手套特別適合我們戴,沒錯。你露著手指工作的時候,它們能讓手感到暖和,等幹完活,你再套上掛在上面的連指手套,然後,嘿,你的手立即就被保護起來,不會被凍傷。」
「似乎是個『他』。但是,我現在不能多講。再問你一件事:你最近有沒有收到過特倫斯·伊弗斯的信?」不知什麼原因,一直沒有伊弗斯的音信,我感到有些擔心。並不是過分擔憂,但是,我需要了解清楚。
「我不想讓任何人遇到麻煩。」她說。
在沒有引起另外兩人注意的情況下,我吸引了奇蘭的注意力,「奇蘭,我們暫時換個話題,」我說話時有點緊張,「你在昨天的郵件里說,我會同意冬青果實有著重要的意義,而且原因很明九_九_藏_書確。這些原因到底是什麼?」
「哎,等一下,你給我解釋一下,你是怎麼發現的?」
我的喉嚨變干。那是4點以後了。奇蘭至少出去了一個小時,與特雷諾被害的時間相吻合。
我才不關心呢。事實上,如果只是凍死你,那也算是太仁慈了!
我讀出奇蘭的手機號碼。只聽見電話中格拉格翻動紙頁的聲音。
「這是聖瑪格麗特教團的座右銘——跟慾望的下場有關。你現在所看到的很可能來自修道院內部,可能是來自某個柱頭或者是天花板上的浮雕。特雷諾的筆記本上還有沒有其他有趣的東西?」
「嗯……大約是5點鐘,是的,是5點,我們說好了,那個時候要交活。」
「我們是早就該走,可是奇蘭偏偏要去鎮上去買東西,過了好久才回來。」
「他是你的一名僱員?」
「大約是6點20分,我記得當時我都凍僵了。」
門鈴再次響起。
「又出現了?」
「在這之前,他還離開過。」她說。
我往手機里輸入「兇手在我房間,救命」,找到「馬特·格拉格」,按下「OK」鍵,看見「信息已發」。但願如此!
我這才一塊石頭落了地。我現在的心理變得很脆弱,再也承受不了什麼突發事件的打擊了。
他知道我在這兒。我來到廳里。伺機而動,不慌不忙。「請等一下,馬上來。」霍拉圖不在家,見鬼!
我打開房門,看見奇蘭站在外頭,看上去有點緊張,胸前握著一個小包裹。也許他把禮物交給我以後轉身就走呢,我心裏想著。跟他說話。「我正要回酒吧呢。回來只是想梳洗打扮一下。我以為會在酒吧見到你呢!」
至於那些大型植物顆粒,你會同意這種說法:迄今最具重要意義的是我們發現的那些種子,它們被證實是冬青的果實。
「太好了,哎,你還記得上個禮拜五嗎?當時你們在車棚里處理那堆土。你還記得你是幾點離開醫院的嗎?」我還記得,當時剛過6點,我給奇蘭發了一條簡訊。
「龍十字架為歡愉之代價。」
「奇蘭剛才有沒有說他要哪兒?」
「你為什麼不在這兒打?」
「他去給姐姐賣禮物去了。」派吉說。
奇蘭用力拍打著門,然後,通過信箱大喊:「我給你帶來了一件小禮物,你不會想讓我凍死在這兒吧?」
「就像『奇蘭』?」
「他還回來呢?」蓋爾問。
「蓋爾,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我溫柔地說道。
我來到「老磨房」酒https://read•99csw.com吧的時候,奇蘭跟我打招呼。他上半身穿了一件燕尾服,一件開領的帶花邊的襯衣,圍一條黃色的佩斯利渦紋旋花呢圍巾。
因為菲尼安前天晚上開車帶弗蘭到教堂,所以她可以把我的車開回她家。因此,在格拉格打電話向我通報搜查特雷諾車庫的有關情況以後,我開車回家洗淋浴,然後在跟同事會餐之前梳妝打扮了一番。我想穿一件樸素的黑色上衣和褲子,裏面套一件白色的罩衫,洗卻鉛華,素麵朝天。我在聚會時並不是一個令大家掃興的人物。我只想打扮得樸素一些,或者多少顯得有些憂鬱。
「在繆里爾·布蘭敦跟特雷諾在車裡的時候,有人也是用同一部電話給特雷諾打電話。打電話的人不是什麼女人,而是我的一個手下,名叫奇蘭·歐洛克。」
母親的車旁邊停著一輛藍色的「米克拉」。我連忙把窗帘關上,向廳里的電話衝去。門鈴響了,我在屋子中間站住。
他聳聳肩膀。「我猜想你希望那具屍體為古屍,時間越久越好。冬青漿果與營養無關,但是,有可能被用於德魯伊教的祭祀儀式之中,這樣,女屍就有可能屬於基督前的時代——如果不是新石器時代,也可能是鐵器時代。」

「沒什麼。我得回辦公室打幾個電話。」我朝門口走去。
我謝過西莫斯,開始撥打另一個電話。
「正確。」
「你今天看上去好新潮。」他說,然後沖我鬼鬼祟祟地耳語了一陣子。「你會發現派吉穿得就像聖誕蛋糕上撒了一層糖霜。富樂還是老一套,跟在工地上似的。」蓋爾手裡拿著一隻小酒杯,在跟派吉聊天。她穿著帶楞紋的厚毛衣、牛仔褲和工作靴。派吉一襲霜白粉紅色的連衣裙,上面點綴著人造珍珠。兩個女人的反差看上去有點搞笑,但是我仍覺得奇蘭的話未免有些惡毒。我當時認為他是幾杯酒下肚,忘乎所以了。
「是的,有件特殊的東西,我們找不到,但是,我們確實想找到它,因為這是筆記本的最後一條內容。下面緊接著畫了一幅圖,是盾形紋章。與其他圖形相比,這幅畫出於另一個人之手——不過不如其他圖畫得好。是用藍色圓珠筆畫的略圖。一個圓圈,可能是硬幣或某種圖章——真實尺寸很難測量。裏面有一個人形,看不清體形,就像孩子畫的線條畫。旁邊寫著一個單詞,好像是特雷諾的筆跡。『Goldilocks』(金髮姑娘)。你知不知道這是個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