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我被身旁的電話鈴聲嚇了一跳。
「即便如此,但奇蘭說特雷諾聽完對方的電話后,似乎顯得非常高興,我的理解是,他剛接到了一個滿意的答覆。」
格拉格回到廳里——我這才意識到廳里幾乎和外面一樣冷。我渾身發抖,他一進來,我就開始關門。但他的意思是馬上就要離開。
「我不這麼認為,儘管一開始我很害怕。但我認為自己現在醒悟了。」
「當然。但是我們所有的人經常喜歡自己開車。」
「我的腦袋碰在車門邊上了。」我說,「是在教堂的停車場里。唱完頌歌以後。」
我給他簡要描述了一番。
菲尼安幾乎沒有對奇蘭作出任何評論,他更擔心的是我本人的安危。「你想讓我到你家去嗎?」
忽然,聽到有人敲門。我覺得身體變得僵硬起來,以為理查德又改變主意了,結果是我母親,她把腦袋伸進來,說道:「你看上去就像是去了一趟鬼門關剛回來,我還注意到你腦門上有一塊擦傷。出什麼事了?」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親愛的?」
「不用了。其他人馬上就要到了——」我看見了外面的車燈。「實際上,他們已經到了,菲尼安。哎,順便告訴你,我不準備告訴理查德他們今晚上還有教堂里發生的事情,好嗎?我得走了。」
「有人往汽車擋風玻璃上扔了一塊磚頭。似乎是那種隨機犯罪。看來,霍德是在錯誤的時間出現在了錯誤的地方。」
「我也累了。說話累的。你還不了解你貝蒂姨媽嗎?」
我關上門,回到客廳。我經過格拉格剛才用腦袋輕輕磕碰的那個鏡框,發現它已經有點傾斜了。那九*九*藏*書是一幅碳筆畫:一座鄉村教堂籠罩在白雪之中,時間是1896年,簽字人為皮特·亨特。我開始接受這位才華橫溢的人為我的曾外祖父。
「怎麼回事?」
我也了解你呀,媽媽。你們姐妹倆就別五十步笑百步了。
「我沒意見。您呢,媽媽?」
「位於卓吉達和多諾之間。」
「別把他吵醒了。」我說,「跟我來——我帶你去他的卧室,也是你們倆的卧室。」
「嗨,姐。」理查德在車裡叫我,他正費力地解開一個不熟悉的安全帶。
在格拉格發表任何評論之前,他的手機響了起來。
「不是聖誕禮物。那是要花時間的。她還要找你爸爸那邊的親戚要他們收藏的老照片。」
「沒結過。聽說他有個心上人,但是不叫道她叫什麼名字。」她站起身來,擁抱了一下理查德,吻了一下格萊塔,祝她晚安。
「那就是說你無法對他進行盤問了。真奇怪,你說呢?」
警車開走了。我看到奇蘭坐在後排座上,臉色蒼白。他被夾在費茨吉本和另外一名穿制服的警察之間,兩眼直盯著前方。他被嚇壞了。
「噢,你的曾外祖父和曾外祖母都在上面,他們照相的時候,剛結婚沒幾年,好像是本世紀初什麼時候。」我母親指的是20世紀,她總不習慣這個剛剛到來的新世紀冷不丁地擠進她的生活。
他們離開后,我癱坐在扶手椅上,茫然地盯著對面的牆。如果願望永遠得不到實現,那麼願望還有什麼意義呢?
但我必須強打精神。「非常高興見到你們。歡迎你們全家第一次來愛爾蘭過聖誕。誰想來杯飲料?」
我感九-九-藏-書到茫然不解。「那麼誰是皮特·亨特?會拉小提琴的那個人——他畫的畫到現在還掛在客廳里。他又是誰?」
格萊塔從副駕駛座出來,她身穿一身桃紅色的運動裝,腳上蹬一雙雪白的旅遊鞋。「很高興見到你!」她笑容可掬對我說。格萊塔也是一位身材高挑的金髮女郎,而且面容嬌好。
「好吧,我們明天上午談談。」

「他們叫什麼名字,是皮特和瑪麗嗎?」
「不,不。你的曾外祖父叫威利,你的曾外祖母叫朱麗葉·羅素。」
我示意她進來,她立在扶手椅邊上。
「你確信是吉莉安本人打的電話嗎?」
看來得把奇蘭的事情告訴她了。
「答覆什麼?」
「聖誕禮物?現在是不是有點太遲了?」理查德說,他還在翻著那本雜誌。
「我明白您的意思。」
「他不一定非打電話不可,不是可以發簡訊么?」
費茨吉本把他推到兩個穿制服的警察身邊,他們向敞開的車門走去。格拉格在門外來回踱著步,他仍在打電話。
「出事地點?」
「噢,她沒有說叫什麼名字。但是她很客氣,吉莉安有時候就這麼客氣。」
「只要他能講話,我就會問他一些問題。同時,我得確保歐洛克明天上午出庭受審,有好多文件需要準備。今晚上又得熬夜了。有消息我會通知你。」
母親苦笑了一下:「噢,他是你曾叔外祖。據大夥說,他是個大好人。但不幸的是,他二十六歲那年就突然去世了。」
「派吉剛才給我打電話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不要對奇蘭太厲害了。」我說,隨著他來到門口的九_九_藏_書台階上。「我想他只是……太虛弱。」
「奧因睡著了。」格萊塔打開後門。「他倚在奶奶身上睡著了。」我看見母親坐在後座上,慈愛地撫摸著奧因長滿捲髮的小腦袋。
「……好吧,跟我保持聯繫。有什麼消息儘快通知我。」他收起電話。「德雷克·霍德受了重傷。」
「她讓我陪她一起看老照片。她想——那個詞怎麼說來著——噢,她想把家裡的老照片都掃描下來送給所有的子孫。」
「我們也要睡覺去了。」格萊塔攬著理查德說。
我沒答理他。「多久以前的照片?」我問母親。
「我想部長們都配有專職司機。」
她撫摸著我的頭髮,就像她先前在車裡撫摸著奧因的頭一樣。「我們都有缺點。軟弱、輕浮、不完美,所以我們需要上帝。這就是我們有時向他禱告的原因。不在於我們為他建立多麼雄偉的紀念碑,也不在於我們為他舉行多麼盛大的祭祀活動讓他聽到我們的心聲。如果我們坦誠自己的缺點,如果我們承認自己需要幫助,如果我們承認靠自己的努力不可能遂心如願,那麼,他就會聽到我們的心聲。」
「親愛的,我不知道你說的是誰。」母親奇怪地看著我。「皮特·亨特從未結過婚。」
「但他在兩個電話中間並沒有撥打任何電話。」
不到幾分鐘,奧因已經被套上睡衣,被抱到衛生間撒了泡尿,然後被塞到床上,這孩子困得連眼睛都沒睜開一下。我們擁坐在客廳的時候,我多麼希望陪奧因一起進入夢鄉。最近,這一連串的事情發生后,我覺得自己活像一隻拳擊袋,被搞得焦頭爛額。
那幅畫描述的九*九*藏*書是教堂冬景,教堂矗立在山坡上,顯得孤零零的。積雪之上,隱隱約約地露出幾塊墓碑。我小時候,這幅畫就曾給我留下深刻的印象。但是,當我把它扶正的時候,才發現這麼多年來,我從未認真地看過這幅畫。一旦你對某件事情的情感反應已成定格,就很難忘懷。回首往事,這幅畫曾讓我有過一些複雜的感覺,一種安詳的感覺,我當時認為,死者長眠于地下,要比蓋著雪被更為溫馨舒適——卻擔心一旦冰雪消融,水流到地下,會驚擾他們。可是如今,兒時的回憶卻演變成一種不祥之兆,類似於我在貝蒂鎮的那種預感:這些景象——水、教堂、長眠者地下的墓穴——就像是占卜撲克,如果理解得當,就可以預知未來。
格拉格的小鬍子挑了一下。「目前看來還不是。」
理查德把奧因放在肩膀上,扛著他進了屋。我們在穿過大廳的時候,我才發現我們三個是多麼地相像——黑色的捲髮、白皙的皮膚和濃黑的眉毛。
我感到萬幸的是母親沒有親眼目睹剛才這一幕,因為她……噢,見鬼!理查德和格萊塔的航班已經到了至少兩個小時了。他們隨時可能會到。
「一個要求。是確定了確實存在一個畸形胎兒以後所提出的要求。」
理查德終於解開了安全帶,從車裡出來,緊緊地擁抱我,然後俯身抱起他的兒子。
「喂?哪位?……什麼……你是說部長?」他撇了我一眼,似乎在說:這可不是一個好消息!然後,他到屋外接著打電話。
顯然,是費茨吉本給當地警局打了電話。一輛警車開到房子門口,奇蘭從客廳出來,耷拉著腦袋,與偵探https://read•99csw.com銬在一起。意識到我在場,他便用乞求的眼神看著我。「我可能是個小偷,依蘭,但我並不是殺人兇手。我求求你告訴他們,我不是殺人兇手。」
「而且他們確信他不是故意犯罪的受害人?」
「我很好。」
「你差點死在這個屋檐下。」母親等我講完后對我講。
「這麼說,你看到吉莉安留的口信了?」
我問自己究竟是什麼使我改變了「奇蘭是兇手」的觀點?主要是直覺。但是還有幾條是格拉格明顯忽視的自相矛盾的證據,例如,他自己以前在描述「金髮姑娘」的略圖時說:該圖出自另一個人之手,而非特雷諾自己所畫;另外,畫的是一個圓形物品的一部分,而且特雷諾對骨雕的奚落暗示:「金髮姑娘」可能要比她的「丑妹妹」強千倍萬倍。而且,我想特雷諾這種人一定會在美和金錢價值之間畫等號,因此,我還相信:「金髮姑娘」是一隻金質文物。
理查德背對著壁爐站著,手裡翻著一本不知從哪裡找出來的雜誌。他掃了一眼格萊塔。
理查德停下來翻雜誌,看著我的眼睛。一聽到誰提爸爸,他就會分心。
我驚呆了。「二十六歲?那他的妻子呢?他的妻子叫瑪麗,是瑪麗·瑪格麗……家住賽爾布里奇……」
「從未結過婚?」
「可能就是歐洛克的同夥為他設的陷阱。」
「哦,是的。」他說完,放下雜誌。他從我身邊經過時,吻了一下我的面頰。「我們得談談。」他對我耳語道。
「你沒事吧?」菲尼安說。
「說實話,依蘭,我們都累得筋疲力盡了。」她決定代表他們夫妻倆表態。「要不,咱們留到明天晚上再喝,你看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