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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二四

第三部

二四

「下午好!」凱瑞絲驚訝地問候著,「我正在捫心自問,是不是所有的婦女都註定要靠男人度過一生——而你在這兒,顯然是個反面的例證。」
淚水湧進了她的眼睛。她覺得自己是個傻瓜。她擁有了鎮上最優秀的男人,此刻卻把他拱手讓給一個吧女。她何必要對自己做這種事情呢?
「我已經觀察你有十年了——從你母親過世的時候起。」
凱瑞絲皺起了眉頭。他說「我這樣的男人」是什麼意思呢?他是那種愛戀別的男人的人嗎?修士們常常都是同性戀的。
她用擁抱和親嘴來向他致意。他稍顯詫異,但沒說什麼。有些男人會為她心情的變化而不安,但梅爾辛是塊鎮定自若的基石,難以動搖。
她和梅爾辛終於可以動彈了。他倆站起身沿閣樓下到螺旋形樓梯。他們走過大教堂的中殿時,誰也沒有說話。凱瑞絲覺得她像是盯視著一幅悲劇味道十足的繪畫,畫中的人物凝固在這一時的戲劇姿勢中了,他們的過去和未來只能猜測了。
「是啊——對你是這樣。」塞西莉亞熱切地俯身向前,「組織能力的天賦只給予極少數人。我知道——我有這種天賦,我也在別人身上看到了。當我們周圍的人不知所措或者驚慌萬分或者嚇得不知如何是好時,是你和我擔起了責任。」
他們彼此並不了解。到這個星期為止,他們只見過一面,那是在半年之前,兩位伯爵安排這場婚姻的時候。有傳聞說瑪傑麗另有所愛,但是絕對不存在她違抗羅蘭伯爵的問題。她的新婚丈夫有一副勤奮好學的風範,彷彿他更喜歡待在圖書館的什麼地方,研讀一部幾何學書籍。他們的共同生活會是什麼樣子呢?難以想象他們會彼此之間產生凱瑞絲和梅爾辛所享有的那種情感。
凱瑞絲也說不清自己為什麼在這兒。自從那天梅爾辛完成了他的吊車,他倆進行了那場探討他們前途的談話之後,她就對婚姻有了反感。儘管他說的每件事都合情合理,她還是對他有氣。他當然想有自己的住房並且和她在裏面同居;他當然想每夜和她同床共枕並且生養他們的子女。這是人人都想的——每一個人,似乎凱瑞絲要除外。
凱瑞絲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捂住了嘴,不想讓別人聽見。只有一個修士丟了一條胳膊:托馬斯。這名字一反映到腦海中,她就明白那聲音是他了。他可能有過妻子嗎?還有一對子女?凱瑞絲看看梅爾辛,見到他臉上矇著一層疑雲。
「為什麼不會無限期地保持呢?」
「我也有同感,所以我才當了修女。」
「我說他們的父親已經去世,」勞琳聲音嘶啞地回答。隨後就哭了起來。「你為什麼要那麼做呢?」
「別做女修道者。」
「我還活著,我很抱歉。」
一夥騎士扈從出現了,夏陵的人穿著羅蘭的紅與黑的制服,而蒙茅斯的人則是黃與綠的制服。隊伍朝公會大廳走去。羅蘭伯爵在那裡為出席婚禮的來賓擺下了盛宴。埃德蒙要參加,凱瑞絲設法逃避了,由彼得拉妮拉陪伴他。
他沿著窄窄的通道向前走,然後躺下來仔細檢查新的石料。她調皮地躺在他身邊,還用一條胳膊摟住他,就像他們在床上。梅爾辛摸了摸新石板間的灰縫,然後用舌頭舔著指尖。「幹得挺快的。」他說。
「你已經做到了。」
懷孕的念頭浮上了她的腦海,但她很快就把它推了回去。她已經渾身燥熱,顧不上後果了。「就是的。」她悄聲說。
凱瑞絲判斷那女聲就來自參加婚禮的女賓。男聲聽著耳熟,而且她覺得說話人是個修士——可修士不可能有兒子啊。
過了一會兒,她說:「咱們回我家吧。我們可以單獨享受一下——我爸爸和姑媽倆人都在婚宴上呢。」
「啊,」她過了一會兒說,「人們說東道西的原來就是這麼回事。」
「這兩處地方怎能相比?九*九*藏*書」凱瑞絲氣惱地說,「她大概是那家的遠房親戚,被人家發善心照顧著,要她做些僕人的事情,幫助伯爵夫人收拾頭髮和挑選衣服。她別無選擇——只好受制於人。」
「我當時,只是和你聊了聊,就知道,你會長成一個非同一般的女性的。當你在修女班上學的時候,我的這種感覺更堅定了。你如今二十歲了。你該考慮考慮你要如何度此一生了。我相信,上帝已經為你準備好了。」
「所有的男孩都這樣。」傳來了回答聲。
「為什麼有人要殺害你呢?」
「我敢說,裂口處如果濕漉漉的就危險了。」
這樣看來她是屬於蒙茅斯伯爵夫人的隨從人員。凱瑞絲猜想,她可能是個近侍,她似乎是在把孩子的消息告訴多年來未見的父親。會是誰呢?
「很抱歉,塞西莉亞嬤嬤,可是每當我聽說上帝也就是一個人這類事情時,我就想:人是難免犯錯誤的,因此,真理就會是不同的。」
又是一陣長時間的寂靜,隨後,輕輕的腳步聲走遠了。凱瑞絲依舊躺著,幾乎不敢喘氣。又停頓了一會兒,她聽到托馬斯哭了。他的抽泣聲是捂住的,但像是發自內心深處。她聽到他走遠的腳步聲。
「謝謝你。」
「伊莎貝拉王後有四個孩子,有一度她曾是整個歐洲最有權勢的人之一。」
一聲敲門聲把她從思慮中驚醒,塞西莉亞嬤嬤那鳥一般的身影快步走了進來。
「就是想看看你。你丟了一條胳膊,我很難過。」
她張開雙臂摟住他,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他們默默無言地向前走著,出了修道院的地界,進入主街,在凱瑞絲家的門前站住了腳。她意識到這是又一次爭吵,而且話題和上次一樣:婚姻。
「可是你已被解僱了。」
「你在她灰心喪氣時給了她慰藉。」
過後,他們依舊躺了很長時間。他把頭埋在她的頸窩,她的肌膚感受著他急劇的喘氣。她捋著他的後背。他身上已經汗濕了。她的心跳逐漸變緩,一陣深深的滿足感如同夏日傍晚的餘暉,悄悄掠過她周身。
「人們灰心喪氣,而我們給他們帶來了寬慰——還有什麼比這更滿足的嗎?」
他倆四下張望,附近沒人,只有那位紅髮女賓還在南交叉甬道中躑躅。梅爾辛領著凱瑞絲來到通向一部螺旋形窄梯的小門。她隨著他向上爬,不知修士們若是曉得了一名婦女來探測他們的秘密通道會作何感想。樓梯一直伸進南甬道上方的頂樓。
「小心啊,」塞西莉亞嚴正地說,「別讓你好辯論的熱情把你引向瀆神。」
「因為我們不知道拱頂碎裂的原因。這種情況不會無緣無故發生的——這不是上帝所為,也不管教士們會說些什麼。引起石頭部件坍塌的原因不管是什麼,有了一次,大概就有第二次。」
「可現在她的生命就算完了。她沒有丈夫,卻不能再婚。她還得獨自養活兩個孩子。托馬斯至少還有修道院。」
「我也愛過你,就像我這樣的男人能夠做到的那樣深深地愛著你。」
凱瑞絲覺得從另一側觀看拱頂很有意思。「你在看的部位叫作拱背。」梅爾辛說。她喜歡他給她介紹建築學知識的這種隨意方式,因為他假定她感興趣,而且知道她會明白。他從來不拿不懂技術的婦女開愚蠢的玩笑。
「有一點像。」停了一陣子,然後那婦女繼續說,「我不能待太久——伯爵夫人會找我的。」
「不可能的。女修道者被教會指斥為自由精神的異端——所謂自由精神,就是相信我們能夠在這個世界上獲得精神完善。」
「要是你決心對上帝封閉你的頭腦,你就永遠無法理解了。」
「別停下來,別停。」
「吻吻我,道再見吧。」
「只來一點,再兌些水。」
「你說的不見得對,」塞西莉亞友好地笑了笑,說,「我靠耶穌基督生活,他就九九藏書是男人,雖說他也是神。」
他問:「你想好了?」
凱瑞絲看出來她要向哪裡引了。「我可不能把一輩子消磨在修道院里。」
「我也是。」
參加婚禮的賓客還在離開教堂。梅爾辛和凱瑞絲逆著人流,擠到中殿,然後來到唱詩班席的南甬道。教堂的這一區域是留給教士的,他們會不同意凱瑞絲待在那裡,但修士和修女都已離開了。凱瑞絲環顧四周,沒人看見她,只有一個陌生的婦女,她三十歲上下,一頭紅髮,衣著華麗,大概是個賓客,顯然在等人。
「大部分都在荷蘭。她們有一位領袖,名叫瑪格麗特·波列特,她寫了一本書,題為《簡樸靈魂之鑒》。」
「沒錯!那男人負責方圓幾英里之內最重要的建築物,而那女人卻讓她的子女纏住了。」
「你指的是從頭到尾?」
他說:「你為什麼想見我呢,勞琳?」
她透過滿眼淚水看著他。她眼前的形象一片模糊,已經看不清他的表情了。他來是為了重新修好,還是背叛了她,在幾大杯淡啤酒下肚提起勇氣之後來發泄他的怒氣的呢?
基督教世界里一切年輕女性都一心只想嫁給她心愛的男人——為什麼凱瑞絲對這樣的前景如此畏懼呢?她這種非同一般的感情是從哪裡來的呢?當然不是來自她的母親。羅絲只想做埃德蒙的賢妻。她篤信男人們所說的女人低劣的觀點。她那種從屬地位讓凱瑞絲覺得難堪,雖然埃德蒙從來沒有抱怨過,但凱瑞絲懷疑,他已經厭煩了。凱瑞絲倒是對她那位蠻橫又不可愛的姑母彼得拉妮拉比對她那百依百順的母親更尊重幾分。
「你難以責怪他。他得保自己的命啊。」
凱瑞絲該不該那樣做——靠男人們來過日子呢?她父親想讓她跟他一起做羊毛生意。要不她也能掌管梅爾辛的業務,幫他確保他那些建教堂、修橋樑的合同,擴大他的生意,直到他成為英格蘭最富有和最重要的建築匠師。
屋裡空蕩冷寂。埃德蒙和彼得拉妮拉在宴會上,僕人們下午放了假。只有那條叫「小不點兒」的狗懶洋洋地擺著尾巴歡迎凱瑞絲。凱瑞絲心不在焉地拍著狗的黑腦袋,隨後便坐在廳堂的桌邊,悶想著心事。
當婚禮的人員離開教堂地界之時,下起了不大的陣雨。凱瑞絲和梅爾辛在大教堂的外廊中避雨。「跟我到唱詩班席去,」梅爾辛說,「我想看看埃爾弗里克的修繕工作。」
他倆的樣子都痛苦之極。
「知道。我是來看你的。」
「你怎麼跟孩子們說我呢?」托馬斯問道。
「而且看起來……你不僅享受那些事,真的,而且至少在那工作中感到了滿足。」
她緊緊盯著他看。沒過多久,他就被歡愉完全控制住了。他的雙眼緊閉,嘴巴微張,全身像弓弦似的綳得緊緊的。她覺得他在她裡邊痙攣,他在射|精,而且她認為她生活中從未想到過這樣的幸福。過了一會兒,她自己也狂喜得抖動起來了。她以前也有過激動,但沒有這麼強烈有力,於是她閉上眼睛,不再動作,把他的身體緊緊拉著抵到自己身上,聽憑渾身像風中樹一樣顫抖。
「能不能找出原因來呢?」
他回過頭來說:「她還能幹什麼呢?」
「他們的宴會得幾個小時呢。再說,我們可以到樓上去嘛。」
梅爾辛說:「我打算到貝爾客棧去吃飯。」
梅爾辛耳語說:「別動——他們會聽見我們的。」
他看著她。「我要讓你的裂口處濕漉漉的。」
他們並排躺在她當床的填草的褥子上。在他們親吻和撫愛的過程中,她意識到,今天還靠他倆以往的親昵做法是無法得到滿足了。「我想要好好地做一次。」她說。
如同一幅繪畫一樣,那場面在不同的人心中激發了不同的情感,梅爾辛的反應和她的並不一樣。當他們走進潮濕的夏日午後的戶外時,他說:「多麼凄慘的故事九*九*藏*書啊。」
教堂的木製大門敞開了。人群中騰起一片歡呼,新娘走出來了。瑪傑麗是個十六歲的漂亮姑娘,身穿白裙,發中插花。新郎隨著她出來,他是個臉色凝重的高個子,大約比她大十歲。
就在這時,他走了進來。
梅爾辛走開時,她在身後沖他叫著:「勞琳要是從來沒結婚的話,日子會過得更好的。」
三個星期了,她很難跟他說上話。她假裝得了熱傷風,事實上她嘴唇上生了一個瘡,一碰就疼,使她有借口不去親吻他。他依舊在她家吃飯,和她父親談笑甚歡;但在埃德蒙和彼得拉妮拉入睡之後,他就不再多待了。
「讓我生氣,」凱瑞絲說,「那個女人讓托馬斯給毀了。」
凱瑞絲看到梅爾辛穿過人群向她走來,她突然被自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念頭所刺|激。不是伯爵的侄女有多幸運啊!沒人會強迫她按照安排去成親。她有嫁給她所愛戀的人的自由——而她卻盡其所能去找理由不去嫁他。
「精神完善?那是什麼意思?就是一個短語嘛。」
「她有伯爵夫人的宮廷。」
勞琳說:「你高興嗎?」
「噢,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不願意你死。我曾經愛過你啊。」
「你真夠大度的。」
「你要是真死了,我的日子還好過些。既然是寡婦,我就可以改嫁,找個能當我孩子的父親的人。可是現在這樣,我要擔起做妻子和母親的重負,卻又沒人幫我……沒人在夜裡摟著我。」
「我知道。」
這倒是個問題,凱瑞絲一邊往家裡走,一邊沮喪地想著。一個女人還能幹什麼呢?
凱瑞絲不知道這算不算數。她打開了櫥櫃,取出了一小桶葡萄佳釀。「你要不要來一杯我父親的萊茵白葡萄酒?」
他高興得笑眯眯的。「好啊,可是萬一有人進來了怎麼辦?」
他們來到她的卧室。她甩掉了腳上的鞋。她剎那間感到害羞了。他看到她赤身裸體會怎麼想?她知道他是一點一點地愛上她的身體的:她的乳|房,她的大腿,她的頸項,她的陰|部——他在親吻和撫愛她時,總要告訴她,她的身體有多美。可是他現在會不會注意到她的臀部太寬,她的雙腿還有點短,她的乳|房太小呢?
他摩挲著她的頭髮,什麼也沒說,這樣才正好。
她站了起來,一時之間她感到驚訝,只見他在身後關上門,慢慢走近,站在她面前。隨後他說:「不管你說什麼或做什麼,我依舊愛著你。」
「高興。我生來就不該是丈夫或者騎士的。我每天都為孩子們——也為你祈禱。我祈求上帝從我手上洗掉我殺死的一切人的血跡。這是我始終想過的生活。」
「你女兒也十二了。她會長得很漂亮的。」
「那可不容易。埃爾弗里克肯定找不出。也許我能。」
「這是顯而易見該做的。」
他趴到了她上邊。她長這麼大,始終想不出這一時刻會是什麼樣子。她抬眼向上看著他的面孔。他那種專註的神情讓她愛之不盡,他在幹活兒時用一雙巧手嫻熟地把木料加工成型,就是這種神情。他的指尖輕柔地分開她的陰|唇。她已經濕滑,渴望著要他了。
「我別無選擇。我要是不跑到這兒來,就要被殺死了。即使現在,我幾乎從不出這個圈子。」
梅爾辛伸長脖子抬頭看著甬道上方的拱頂。修繕工程尚未完成:一小部分拱頂仍舊敞開著,一塊刷著白漆的帆布在空隙上扯開,因此不經意看去還以為天花板竣工了呢。
即使彼得拉妮拉也靠男人來規範她的生活。多年來,她都在努力推動她父親攀爬社會階梯,直到他成為王橋的教區公會會長。她最強烈的情感一再受挫:對羅蘭伯爵,因為他拋棄了她,對她丈夫,因為他死去了。作為寡母,她把自己全部奉獻給了戈德溫的前程。
「他也是的。你聽到他說,他不能出那個圈子一步。」
「稍等一下。」她說九-九-藏-書
「我不能靠人指點來生活。」
塞西莉亞吮了一口酒,然後接著說:「我一直在想著你的事,還有塌橋那天你的作為。」
「我年輕時也始終有這個問題——不過,我可以向你保證,這個問題是隨著歲月而消失的。」
他凝視著她赤|裸的軀體,但她已不再感到困窘——他的目光如同親密的撫弄一樣燃起了她的欲|火。「你真美。」他說。
她不知道梅爾辛這會兒在做什麼。貝茜是不是正坐在貝爾客棧他的桌邊,看著他喝她父親最好的淡啤酒,沖他嫣然地笑著,把她衣裙的前襟拽得緊緊的,讓他能看清楚她長著多麼秀美的乳|房呢?他是不是被迷得神魂顛倒,還逗得她開懷大笑?她是不是張開嘴,讓他看到她平整的牙齒,她是不是向後仰著頭,讓他欣賞她潔白的頸部的柔軟肌膚?他是不是在和她父親保羅·貝爾聊天,就他的生意問些既尊重又有趣的問題,讓保羅事後會對他女兒說,梅爾辛是個出色的、優雅的青年呢?梅爾辛會不會喝得微醺,用一條胳膊摟住貝茜的腰,把一隻手放到她的臀部,然後狡猾地把指尖一點點地摸向她兩腿間已經渴望他觸碰的敏感部位——就像他曾對凱瑞絲做過的那樣呢?
凱瑞絲和至少半數的鎮上人一起,站在王橋大教堂前面的綠地上,等候著新娘和新郎從教堂的西大門出來。
「那又是什麼呢?」
凱瑞絲一向有興趣聽取蔑視規矩的婦女的事。「可以在哪裡找到她們呢?」
「既然這樣,我祝福你過得好吧。」
「他的活兒幹得很出色,」梅爾辛說,「不知道能保持多久。」
他們站在一起,觀看著羅蘭伯爵走出教堂,他身後是蒙茅斯伯爵和夫人,理查主教和戈德溫副院長。凱瑞絲注意到她表哥戈德溫的樣子既興高采烈又善解人意——簡直就像他是新郎。原因無疑是他剛剛就職副院長。
凱瑞絲瞅著關上的門。一個女人的生活就是一間關上門的房子:她不能當學徒,她不能在大學讀書,她不能當教士或醫生,或者參与射箭或用劍戰鬥,她只要結婚就無法不把自己從屬於丈夫的專制之下。
他們躺著不動。他親吻著她的眼皮、前額和鼻尖。她摩挲著他的面孔,看著他的金褐色的眼睛。隨後那疼勁過去了,情慾恢復了,她開始動作起來,為她心愛的男人第一次深深進入她的身體而感到興奮。她激動地看著他那種專註的快樂。他唇上帶著一絲淺笑盯視著她,他眼中深藏著飢餓,他的動作加快了。
塞西莉亞往外走的時候,凱瑞絲說:「瑪格麗特·波列特怎麼樣了?她還活著嗎?」
「但是她首先必須得擺脫她的丈夫。」
凱瑞絲猜得不錯。女修道院副院長沒有目的從不在鎮上閑逛進行社交拜訪。
他進去時,她感到了片刻的恐懼。她不自主地夾緊了,他猶豫了一下,覺得她的身體在拒絕他。「沒事。」她說,「你可以再使點勁往裡插。不會傷害我的。」其實她錯了,在他插的時候,突然疼得要命。她不禁叫了出來。
過了一會兒,他們開始親吻。她感到一種熟悉的但強於以往的飢餓:她想讓他的手撫摸她的全身,他的舌頭伸進她的嘴裏,他的手指捅進她的身體。她有一種不同的感覺,想找一種新方式表達他倆的愛。「咱們把衣服脫掉吧。」她說。他們以前從來沒這樣干過。
「但托馬斯有個職務,他是管修士入院的,他有權作出決定,他有事情可做。」
他親吻著她。她閉上眼睛享受著。
塞西莉亞嗔怒了。「要是這鎮上別的人問我這樣的問題,我會要他們跪下來祈求寬恕的。但你是真心誠意的,所以我就回答你。我知道上帝所想,因為我接受他的教會的教導。而我堅信,他想要你做一名修女。」
「恰恰相反。你把一切都做得十分完善。你對傷者既體貼又堅定,而你在服從九_九_藏_書我的命令的同時還發揮了你的主動性。我的印象很深刻。」
「勞琳有她的孩子。」
「你在照看病人時表現出來的天生的能力,只是我注意到的一部分。當人們抬著傷者和死者第一次走進大教堂時,我問過是誰告訴他們該做什麼的。回答是羊毛商凱瑞絲。」
凱瑞絲斟了兩個半杯酒,然後從一隻罐子里倒出水加成滿杯。「你知道我父親和姑母在婚宴上。」
「你也是。」
凱瑞絲覺得這倒是實情。「我琢磨是吧。」她不大情願地承認。
「女修道者是那些不接受規矩而且認為她們的誓言只是暫時的修女。她們居住在一起,種地放牛,並且拒絕由男人來治理。」
「對不起,嬤嬤。」凱瑞絲知道,塞西莉亞樂意和她爭論,但總會到一定時候這位女修道院的副院長就會停止爭論開始祈禱,而凱瑞絲只好改變態度。這使她有一種受欺騙的感覺。
「我身上的男人氣太重了。」
「就像她母親。」
「我很想讀一讀。」
他似乎沒有這些挑剔。他扔掉襯衫,退下他的內褲,並不忸怩地站在她面前。他的身材瘦小但很結實,像是充滿受壓抑的精力,如同一頭年輕的雄鹿。她第一次注意到他下體的陰|毛是秋葉的顏色。他的傢伙迫切地挺起著。她的慾望克服了她的羞怯,她迅速把衣裙拽過頭頂。
而事實上,她在一定程度上也想有那一切。她願意每天晚上都躺在他身邊,隨時都可隨心所欲地伸出雙臂摟住他那瘦削的身體,在她清晨醒來時,在她的肌膚上感受他那雙靈巧的雙手,生一個他的縮影,成為他倆疼愛和關心的對象。但她不喜歡伴隨婚姻而來的那些事情。她想要的是一個愛人而不是主人;她想和他共同生活,卻不想把她的生命奉獻給他。而她生梅爾辛的氣,就因為他強使她面對兩難的境地。他倆為什麼不能像以前那樣繼續過下去呢?
「對不起。」他耳語說。
不管他是什麼意思,勞琳像是理解了,因為她輕柔地說:「我知道你愛過我。」
她又一次按下懷孕的擔心。「想好了。」
塞西莉亞站起身。「我知道我無法說服你違背自己的意願,但我想讓你知道我的思路傾向。除去進我們的修道院,把你的生命奉獻給治病的神聖事業,你不可能做得更好了。謝謝你的美酒。」
「你大概再也看不到我了。」
伊莎貝拉王后也很類似。她廢黜了自己的丈夫愛德華二世;結果卻是,她的情人羅傑·莫蒂默有效地統治了英格蘭,直到她的兒子長大成人,有了自信,才趕走了他。
隨後是一陣長時間的沉默。凱瑞絲深知,她和梅爾辛是不該偷聽這種親密的談話的——但現在已經來不及現身了。
那是貝茜父親的店。「好吧。」凱瑞絲泄氣地說。
「為了保守一個秘密。」
現在凱瑞絲的瘡已經好了,她的氣惱也消失了。她仍然不想成為梅爾辛的財產,但她希望他會重新吻她。然而,此刻他卻不在她身邊。他在遠處的人群中間,和貝茜·貝爾聊著天。貝茜是貝爾客棧老闆的女兒,長得小巧玲瓏,曲線優美,她那露齒一笑,男人稱作活潑好看,而女人則認為是尖酸刻薄。梅爾辛說了什麼,她哈哈大笑起來。凱瑞絲移開了目光。
「我停不下來了。」他喘著粗氣說。
「我是不是做錯什麼事了?」
他們正要起身,卻聽到了說話聲。一男一女來到了就在修繕工程正下方的南甬道。他們的話音沒有被遮著天花板上的洞的帆布阻隔多少。「你兒子如今十三歲了,」那女人說,「他想當一名騎士。」
「沒錯。」他仰著頭,在那兒站了幾分鐘,然後說:「我想從上面看看。我要進到閣樓里。」
「我要跟你一起去。」
「死了,」女副院長說,「她在火刑柱上被燒死了。」她走到街上,在身後關上了門。
「你怎麼知道上帝想的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