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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三〇

第四部

一三三八年六月至一三三九年

三〇

「可那樣的話,我們到明年就不會有現成的橋了。」
「我來領你們轉著看看。」梅爾辛說。
梅爾辛去年十二月建起的水中橋墩還都有圍堰圍著。他已向埃德蒙和凱瑞絲解釋過,他要把這些沉箱留在原地,到橋差不多竣工時再拆,以保護橋墩,不致受到他自己的工匠們失手損壞。到他拆掉這些圍堰時,就會在圍堰的位置上堆一堆散放的大石塊,叫作防沖亂石,他說會保護橋墩不被水流沖毀。
鎮上的人早已預料到生意艱難,也儘可能做了準備。他們吩咐梅爾辛做了三個大木筏,可以撐過河去,對渡船和伊恩的小船是個補充。梅爾辛本來還可以多造幾個木筏的,可是岸上沒地方放。修道院的地面一天以前才開放,而渡船整宿都打著火把運行。他們說服了戈德溫允許王橋的店主們過河到郊區一側,向排隊過河的人賣東西,指望著釀酒師迪克的淡啤酒和麵包師貝蒂的小麵包會解等候的人一時的饑渴。
「不過,他說,總比把橋建到半途而廢要強啊。」
這還不夠。
查洛姆說:「為什麼呢,小夥子?」
「我們只賣給了他兩袋廉價羊毛,比我們進價還低呢。」一袋裝三百六十四磅重的羊毛,都是洗凈、晾乾的。這一年,廉價羊毛一袋賣三十六先令,優質的賣兩倍的那個價錢。
「他不可能一文不名嘛。」
「不怎麼特別。我們一直都是朋友。」
「總比徹底放棄要強。」
他返回來時已經穿戴如常了,父女倆一起穿過主街,進入了修道院的地界。埃德蒙說:「你告訴梅爾辛錢的事了嗎?」
「說了。他大吃了一驚。」
她以新目光看待這些布攤了。她說:「我不知道什麼最賺錢。」土布每碼十二便士。你要再花上六便士才能買到在水中錘擊后變厚實的上品,而要是再染上天然的褐色之外的顏色,就要花錢更多。染匠彼得的攤位上有綠色、黃色和粉色的布,要兩先令(二十四便士)一碼,儘管色澤並不很鮮亮。
有些商人早已料到這些問題,乾脆躲得遠遠的。另一些人看到排著的長隊,也調頭回去了。在那些情願等上半天進城的人中間,有些人只成交了一些微不足道的生意,待上一兩天之後就離開了。到星期三,渡船載的人當中,出城比進城的要多了。
「已經差不多了。答應出資建橋的好幾個人也是這種情況。」
凱瑞絲回到家中時,她父親正好出門。她驚訝地瞪著他。他只穿著內衣:一件長內衣,一條內褲和一雙長襪。「你的衣服呢?」她問。
他們都在攤位上。珀金是第一個看到拉爾夫走近的,就像往常一樣巴結著向他的地主致意。「日安,拉爾夫老爺,」他邊鞠躬邊說;他的妻子佩姬,也在丈夫身後屈膝行禮。格溫達也在那兒,像是背疼似的搔著。跟著拉爾夫看見了拿著一托盤雞蛋的安妮特。她看到了他在盯著她,便假作正經地垂下了眼皮。他想再摸摸她的乳|房。幹嗎不呢?他心想——我是她的主子嘛。這時他看到了伍爾夫里克,就在攤位的後邊。這小子正往車上裝木https://read.99csw.com板箱,可這會兒他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地瞅著拉爾夫。他故意裝出面無表情,但他的目光卻冷靜而穩定地瞪著。他那副模樣說不上傲慢,但在拉爾夫眼裡絕對是威脅。若是說上一句:碰碰她試試看,我就宰了你,就再清楚不過了。
凱瑞絲心底生成了一個模糊的念頭。商人們賣不出羊毛時,有時就織成絨,然後再賣,但那樣太費工,而且褐色土絨布也沒多少利。大家都想買便宜貨,銷售商就要維持廉價。
凱瑞絲計算著,自己要是沒服瑪蒂的葯的話,現在該懷孕八個月了。在流產之後,她的乳|房流出了奶水,她不由得想到這是她身體對她的行為的責難。她忍受著後悔的痛苦,不過每當她從邏輯上考慮這件事時,她深知,若是她有時間再重新來過的話,她還會照樣做的。
她依舊不知道自己打算如何過此一生。她總在設想,不管她邁出了怎麼樣的一步,她都會住在一所靠掙錢的生意支付的舒適的房子里。如今,連那塊根基都在她腳下動搖了。她想在頭腦里理出個頭緒來。她父親平靜得出奇,彷彿還不了解他的損失有多大;但她深知,必須要採取一些行動了。
木筏回來了,吉米等著渡她上岸。凱瑞絲走上筏子時,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伊麗莎白·克拉克怎麼樣了?」
「對。」
「你好像常跟她見面。」
「可你們肯定預料到市場不景氣了。」
梅爾辛不再像先前那樣頑皮了。他的鬚髮都修剪得整整齊齊——如今他是理髮師馬修的常客。他穿的是褐色的長及膝蓋的束腰外衣,像個石匠了,而且還披了件鑲皮的黃色斗篷,表示他的師傅身份,頭上戴的是裏面有羽毛的帽子,顯得他的個子高大了些。
梅爾辛已經習慣了被人降尊紆貴地對待,對此處之泰然。他微微一笑,說道:「我來給你演示一下。把你的雙腳盡量分開來站著,就像這樣。」梅爾辛比劃著,而查洛姆——猶豫片刻之後——便學著他的樣子。「你的雙腳感覺就像是還要往兩邊滑,是不是?」
「唉,沒多久了。」
到市場來的人比以往要少,可是排隊等候的情況卻從來沒這麼糟過。新增的木筏不敷使用,即使如此,兩岸仍擁擠不堪,車子時時陷進泥里,要靠幾頭牛一起才能拖出來。更麻煩的是,木筏不便調轉,發生了兩次碰撞,把乘筏的人掀到了水裡,所幸還沒有淹死人。
梅爾辛還只有二十一歲。查洛姆打量著他,說:「他夠年輕的!」
「我估摸著你們是要把多餘的拿到夏陵集市去賣。」梅爾辛說道。
他咧嘴一笑,「我在看得見的高處安排了盡量多的人手,」他平靜地回答說,「我想讓來訪的客人注意到,我們在建造新橋時幹得有多快。我想讓他們相信,明年的市場就會恢復正常了。」
一三三八年六月,天氣乾燥而晴朗,但羊毛集市卻是一場大災難——往大處說就是對於王橋,往小處說則是對埃德蒙這位羊毛商。到那一周的中間,凱瑞絲就知道她父親已經破read.99csw.com產了。
「在這兒幹活兒的人似乎比往常的要多。」凱瑞絲在梅爾辛的耳邊嘀咕著。
「我可以放慢點進度,」梅爾辛無奈地說,「解僱一些工匠,停掉材料的庫存。」
埃爾弗里克對梅爾辛的敵意依舊,反對他打扮得像個師傅,理由是他不是任何公會的成員。梅爾辛的回答是他就是師傅,問題只在於他要被接受入會。這件事情還有待解決。
她想,他準是脫掉外衣去了廁所,隨後就忘記再穿上了。這隻是因為他的年紀嗎?他才四十八,再說,看來比僅僅是忘性大還要嚴重呢。她覺得不安了。
「我琢磨還有兩三個星期吧。」
「一座橋的兩端就像你的雙腳一樣要向外撇。這就對橋體加上了一個拉力,如同你的腹股溝感到抻得慌一樣。」梅爾辛站直身體,把他自己穿著靴子的一隻腳用力地踩到了查洛姆穿的軟皮鞋上。「現在你的腳不能動了,你腹股溝上的抻勁放鬆了,對吧?」
「我們也沒想到竟然會這麼糟。」
「橋墩和我的腳有同樣的功能:起著拽緊你的腳和放鬆拉力的作用。」
他也經常見到伊麗莎白·克拉克。凱瑞絲認為她是個冷麵女巫,但她是鎮上有頭腦挑戰梅爾辛的唯一的另外一個女人。她有從她主教父親那裡繼承來的一小箱子書,梅爾辛晚上就待在她家讀書。是不是進行了別的事,凱瑞絲就不得而知了。
走在主街上,她經過了埃爾弗里克的女兒格麗塞爾達的身邊。格麗塞爾達抱著她那半歲的嬰兒。那是個男孩,她給他起名叫梅爾辛,作為對那個沒娶她的梅爾辛永遠的責備。格麗塞爾達依舊裝出一副無辜的受害者的模樣。如今人人都承認了,梅爾辛並不是孩子他爸,雖說還有些鎮上人依舊認為他無論如何也該娶她——誰讓他跟她睡過呢。
梅爾辛被她的消息深深地震撼了。凱瑞絲回想起他臉上的震驚和沮喪表情時,簡直要哭了。當她拒絕重圓他們的愛情時,他就是這副樣子。
「我很抱歉,可我父親沒有錢了。他把錢全都買了羊毛,可他賣不掉了。」
凱瑞絲遲疑了片刻。「是需求低迷和沒有一座橋共同造成的。」其實,她也很驚訝。她曾眼見著她父親照往常一樣的數量購進羊毛,不顧前景不妙,而且也想不通,他為什麼不保險點,減少購買量。
梅爾辛像是挨了一巴掌。過了一陣子他才說:「我們只好另找途徑了!」
「這是羅蘭伯爵希望大家做的。麻煩在於,我們不是那裡的常客。當地人會擠占最好的生意。在王橋也是一樣:我父親和別的兩三個人跟最大的買主們成交,剩下的小業主和外地人只好去揀零頭了。我敢說夏陵的商人也是如出一轍。我們可以在那裡賣出幾袋,但要全部出手就沒真正的機會了。」
「在價格下跌時,現金比羊毛更好。」
凱瑞絲還嘴說:「他不到十七歲就是鎮上最好的匠師了。」
他一邊走近珀金的攤位,一邊用回憶一年來發生的事情安慰自己。在橋塌了之後,他救了羅蘭伯爵一命;他用採石場上自己的果敢博九九藏書得了伯爵的歡心;並且終於被封為了領主,儘管領地不過是韋格利那麼一個小村子。他殺過一個人——車夫本,雖說只是個拉車的,因此也沒什麼榮譽可言,不過不管怎麼說,他已經證明了他能殺人。
他用否定伍爾夫里克的繼承權的做法,痛痛快快地報復了一下他和他那姑娘。那個引人注目的安妮特如今嫁給了比利·霍華德,而伍爾夫里克只好娶了那個不好看但很熱情的格溫達。
埃德蒙笑了。「我沒認出你來,格溫達——準是因為你懷孕了。不過,你看著挺好的。」
過去這六個月,這座小島已經變得面目一新了。原先的那種麻風病人隔離區已消失不見。許多石頭地面如今都建成了倉房:一排排整齊的石頭,一桶桶的石灰,一垛垛的木料和一盤盤的繩索。這地方似有老鼠出沒——不過如今已在和工匠們爭地盤了。有一座鐵匠工場,一名鐵匠正在修理舊工具和打造新工具;還有好幾處石匠的住所;以及梅爾辛的新房子:雖然不大,但建造得很精心,而且布局非常漂亮。木匠、割石工和灰泥攪拌工都不停地乾著活,不斷地給腳手架上的人們供應著材料。
木筏碰到了對岸。凱瑞絲邁步下筏,走上山去,進入了市中心。
「真有意思。」查洛姆邊站直身體邊若有所思地說,凱瑞絲心知,他在告訴自己不可小看了梅爾辛。
「不錯。」
拉爾夫恨不得告訴伍爾夫里克,格溫達在貝爾客棧找過他的事。「我睡你老婆了,」他想說,「而且她很喜歡。」這樣就可以把伍爾夫里克臉上的得意勁一掃而光了。可是那樣的話,伍爾夫里克就會知道拉爾夫答應過的事,然後又不知羞恥地食言了——那隻能使伍爾夫里克又產生優越感。拉爾夫想到若是伍爾夫里克和別人發現了他的食言,他們就會輕視他,不由得打了個冷戰。尤其是他哥哥梅爾辛,更會為此而怨恨他。不成,他和格溫達的胡來一定要保密。
「你們怎麼辦呢?」
梅爾辛跟托馬斯又說了幾句話,就走了過來。「橋墩的基礎要打得深,造得沉。」他說,算是對他正在承建的龐大的石頭工程的解釋。
在島的兩端,遠離這對雙子橋的地方,是梅爾辛租給王橋商人的地面上的貨場和倉庫。雖然他的租金要低於城牆之內的地方,但和他每年付出的土地租用費相比,梅爾辛已經賺了很大一筆錢了。
梅爾辛做出了一副對這句話吃驚的樣子。「我覺得她還好吧。」他說。
「你不記得格溫達了嗎?」凱瑞絲說道,「過去這十年裡,她至少每年到咱家做一次客!」
「所以我才來找你談嘛。我們得停下建橋的工程了。」
「是啊,是這樣的,」她說,「不過先什麼也別做。等羊毛集市一完,我們再想辦法。我只是想讓你心中有數。」
「我很詫異。過去,你父親總有一種異乎尋常的能力預見走向。」
「他說什麼了?」
他們借用了梅爾辛的木筏。筏子上的甲板高出一塊,還鑲嵌了一個吊車,做裝卸建築材料之用。他的年輕助手吉米,把他們撐進了河九-九-藏-書中。
她揮手作別,吉米把筏子撐離岸邊。梅爾辛在設法製造一種印象:他和伊麗莎白並非情人關係。這或許是實情,又或許他是感到尷尬而無法向凱瑞絲承認他另有所愛。她說不準。有一件事她是有把握的:伊麗莎白方面是在付出感情的。凱瑞絲只從伊麗莎白看他的目光中就可以判斷。伊麗莎白也許算個冰美人,她對梅爾辛可是滿腔熱情。
埃德蒙問:「這是誰,我親愛的?」
她的心飛出去,到了他那兒,可她想不出什麼有希望的話好說。「我父親在這座橋上投入了七十鎊。他已經兌現了一半。剩下的嘛,恐怕是在他倉庫里的那些羊毛的袋裡了。」
身在羊毛集市,勾起了拉爾夫對一年前同樣的一幕不愉快的回憶,還摸了摸打歪了的鼻子。那是怎麼發生的來著?起因就是他毫無傷害地調戲了那個農家女安妮特,隨後是給了她那個蠢情人客客氣氣的一個教訓;但不知怎麼的,結局卻以拉爾夫受辱而告終。
格溫達看到了凱瑞絲的眼神,會心地一笑。不管事情有多古怪吧,格溫達已經如願以償:伍爾夫里克成了她的丈夫。他此時就在那兒,壯得像匹馬,比先前英俊了一倍,把一捆板條箱裝到車板上。凱瑞絲為格溫達感到一陣激動。「你今天覺得怎麼樣?」她問。
可惜,伍爾夫里克看來並沒有垮掉。他似乎在村裡趾高氣揚地走著,彷彿那兒的領主是他而不是拉爾夫。他的鄰居都喜歡他,他那懷孕的妻子更是崇拜他。儘管拉爾夫讓他吃了苦頭,伍爾夫里克反倒以英雄的姿態出現了。大概是因為他妻子太硬氣了。
他們繼續向前走。伍爾夫里克沒有得到遺產,凱瑞絲知道:格溫達在這項任務上是失敗了。凱瑞絲沒有十分把握的是,去年九月間,格溫達去求拉爾夫的時候是如何進展的,可似乎是拉爾夫作出了善意的承諾,後來卻變卦了。反正,如今格溫達痛恨拉爾夫,那種情緒簡直嚇人。
梅爾辛抬頭用他那雙金褐色的眼睛看了看客人,凱瑞絲的心似乎加快了跳動。這些日子,她難得見到他,而且他倆談話也總是關於公事;但她在他面前仍然覺得有點不自在。她得儘力讓呼吸正常,用假裝漫不經心的樣子迎著他的目光,並把她說話的速度放慢到正常節奏。
她轉臉對著父親,準備把剛才的想法跟他講講;可是還沒等她開口,就出了些事引開了她的注意力。
「那樣一來,到明年集市時你的橋就建不成了,我們的境遇就更壞了。」
「是啊,當然啦,」凱瑞絲說,心想這不一定是真的。梅爾辛去年的大部分時間完全忽略了伊麗莎白,而他和凱瑞絲卻一起消磨了許多時光。既然反駁他不夠雅量,她也就不再多說了。
「他可以放慢進度,少花些錢。」
附近是一排攤位,本地的布商在出售褐色的土布,那種織得很松的東西,是除去有錢人之外都要買來自家縫做衣服用的。他們像是生意不錯,與羊毛商大不一樣。原毛是一種批發生意——缺了幾個大買主就能使整個市場一蹶不振。土布可是零售生意。任何人https://read•99csw•com都需要,誰都得買。或許在時日艱難時,生意會差一些,但人人都需要穿衣啊。
梅爾辛依舊面色蒼白。「我懂了。」
他瞪了她一眼。「不成。」他平靜地說。
走完一圈之後,埃德蒙帶著查洛姆渡河返回,但凱瑞絲留在後邊和梅爾辛談話。「好主顧?」他們目送筏子撐開后,他說道。
他們始終沒有彌合他們的矛盾。她沒有跟他講過她流產的事,因此他並不清楚,她的懷孕是自然結束了還是怎麼的。他倆誰也不提這件事。從那次之後,他曾有兩次來找她談話,求她跟他重新開始。兩次談話中,她都告訴他,她絕不會再愛別的男人,但她也不打算把一輩子用來當某個人的妻子,當另一個人的母親。「那你要怎麼過這一輩子呢?」他曾這樣問,她乾脆回答說,她不知道。
埃德蒙一行人在麻風病人島上了岸,看到梅爾辛正同托馬斯兄弟一起監督著石匠們建造一個橋墩,橋將從那裡跨越河的北邊支流。修道院依舊擁有和控制著這座橋,儘管地面已經租借給教區公會,而建橋的費用是從鎮上個人手中貸款而來。托馬斯時常在工地上。修道院的戈德溫對這項工程有一種擁有者的興趣,尤其是對橋的外觀,顯然覺得這對他將是某種紀念碑式的建築。
他甚至還和他哥哥言歸於好了。是他們的母親強制的:她在聖誕節那天邀他們兄弟倆共同進餐,一定要他們握手。他們的父親曾經說過,他們服侍的主人是冤家對頭,這是不幸的,但各為其主,也要盡心儘力,就像士兵們在內戰中被迫站在了對立面。拉爾夫很高興,他覺得梅爾辛也有同感。
那天早晨,凱瑞絲和埃德蒙同倫敦來的查洛姆一起,巡視了一次建橋的工程。查洛姆不像博納文圖拉·卡羅利那樣是個大主顧,但這一年也就數他了,因此父女倆一直圍著他轉。他又高又壯,穿著一件昂貴的鮮紅色義大利呢料外衣。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發出了一聲難聽的驚叫。「我有點心不在焉了。」他說著就轉回門裡去了。
他們來到了出售孵蛋雞的珀金·韋格利的攤位處。他那個愛賣弄風情的女兒安妮特,脖子上搭著一根皮帶,上面掛著咸雞蛋的托盤。凱瑞絲看到櫃檯後邊是她的朋友格溫達,眼下她為珀金幹活呢。格溫達有了八個月的身孕,乳|房沉甸甸的,肚皮隆起,一隻手撐在後腰上,一副背痛的准媽媽的傳統姿態。
拉爾夫心想,我也許該試一下。讓他跟我動手好了。我就用劍把他穿透。我會佔盡理的,一位老爺出於自衛反擊一個恨得發了瘋的農夫。他眼睛看著伍爾夫里克的凝視,舉起一隻手去摸弄安妮特的乳|房——這時格溫達發出一聲痛苦的尖叫,眾人的眼睛都轉過去看她了。
「我的後背疼了一上午了。」
巨大的石柱此刻已樹般地矗立著,把拱梁伸向靠近岸邊的淺水中築就的較小的橋墩。這些橋墩上也伸出了拱梁,一邊連向中間的橋墩,另一邊連向岸上的橋台。十幾名石匠在精心製作的腳手架上忙碌著,腳手架緊裹著石頭橋墩,如同峭壁上的海鷗的鳥巢。
「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