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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四一

第四部

四一

馬克來了。他輕鬆地舉起埃德蒙,用他那強勁的雙臂輕柔地抱起他,邊向醫院走去,邊對人群叫著:「閃開點!讓讓路,勞駕了!病人,病人。」
「怎麼幫呢?」
她控制不住自己沒有打戰。格溫達的哥哥身上有些讓人噁心的東西。「什麼事?」她只是出於禮貌才回答他。
「而國王相信了?」
「告訴我,埃爾弗里克——你想當會長,到底有多迫切?」
「我該怎麼辦呢?」凱瑞絲對著空屋子說。瑪蒂比王橋的任何人都更懂得如何幫助病人。她在埃德蒙躺在醫院里昏迷不醒的這種時刻走掉,真是再糟不過了。凱瑞絲感到絕望了。
「沒有咒語!」凱瑞絲氣惱地說,「她告訴人們吃藥時要祈禱,因為只有上帝才能治好病——她總這麼說。」
這是不能容忍的。若是王橋成了王家的自治市,修道院就要傾圮了。幾百年來,修道院都治理著這座鎮子。在戈德溫的眼中,鎮子的存在就是為修道院服務的,而修道院則是為上帝服務的。如今,修道院不過是為錢服務的商人們治下的鎮子的一個部分。《生命之書》上將會記下,讓這件事發生的副院長是戈德溫。
「為什麼?」
「當艾麗絲繼承到的遺產加到埃爾弗里克現有的財富中時,他就非常富有了。」
菲利蒙用平穩、肯定的語氣繼續說:「要是你從來沒見過什麼可疑的情況,當然,這事也就到此為止了。但我請你仔細動腦筋回憶一下。」
戈德溫答道:「有一些,不過我們希望更多些。要是被指控的人是個沒有親友的老婦人,如瘋子尼爾那樣,我們已經有的證據就會更多。可是凱瑞絲是大家所熟知的,又來自一個富裕並且有影響力的家庭,這些我就用不著跟你說了。」
凱瑞絲和梅爾辛朝出口走去。「真是廢話!」凱瑞絲說,「瑪蒂會是女巫!」
這對凱瑞絲還不夠好。「我要去請瑪蒂。」她說。
「我總是很肯定的。」格利高里說。
釀酒師迪克在集市的不同地點有好幾輛大車。每輛車上都載著一個大桶。他的兒女、孫兒女和兒媳、女婿們,都在儘快地賣著大桶里的淡啤酒。凱瑞絲和梅爾辛看到他正在喝一大罐自釀的酒做著示範,同時盯著他的家人為他掙錢。他倆把他叫到一邊,向他解釋了事情的原委。
「是啊,」埃爾弗里克說,「我想過那一點了。」
戈德溫恨不得把這個身穿倫敦服裝的人扔到魚塘里去。
「我也一樣,只要候選人是我就行。」
菲利蒙說:「事實上,副院長大人,可是有傳聞。」
「他是不錯,尤其是身邊有個精明的妻子。但這鎮上的人依舊認為馬克是個窮織工。」
戈德溫說:「你的小姨子;我的表妹。沒錯。」
格利高里說:「我看出你在猶豫。當然,如果你喜歡你表妹的話……」
「部分原因在於向佛蘭德的海運困難了。而你購買波爾多葡萄酒的價格,出於同樣的理由,也上升了。」
格利高里繼續說:「這些襲擊看來不過是前奏。法國人在集結一支入侵的艦隊。我們的間諜說,他們已然在茲文河口停泊了二百多艘艦船了。」
「噢,有,」埃爾弗里克終於說,「我能想出不少呢。」
「您在要求我幫您把我的小姨子送上宗教絞架啊。」
至少,在她情緒好的時候她就是這樣告訴自己的。有時候,她在半夜醒來時,會看到自己在最後時刻又反悔了,常常是在婚禮進行當中,拒絕婚誓,衝出教堂,引起全體教眾的驚愕。
她心想著該是怎麼回事,怎麼回事。她碰了碰她姐姐艾麗絲的肩膀,艾麗絲往側面一閃,讓出了位置。凱瑞絲終於看到了她父親。
菲利蒙插話說:「我們十分幸運的是,她父親已經病重得下不了床啦——上帝這樣安排,他就無法為她辯護了。」
菲利蒙接著說:「她是一個叫作瑪蒂的女巫的至交,那女人配些葯騙鎮上的人。」
戈德溫準備對這種巫術的說法嗤之以鼻,但他隨即決定閉口不談。只要能打掉自治特許的念頭,那武器一準是上帝送來的。或許凱瑞絲確實使用巫術,他想:誰知道呢?
「你還會繼續自治特許的申請嗎?」
「好像是這麼回事。」
「別怕。她如今是修女了。她不會傷害你的。」
「是的。」埃德蒙已經告訴了凱瑞絲,這是他遺囑的內容。
凱瑞絲高喊:「爸!」但她知道他不會回答她了。她看出來,他這麼沉重地像一袋洋蔥似的忽然倒地,已經失去了知覺。她強使自己沒有尖叫。她跪在他身邊。他還活著,粗聲地喘著氣。她握住他的手腕,試著脈搏:強而緩。他的面孔泛紅。平時就是紅紅的,現在就更紅了。
「那您會不會幫我當選呢?」
「她想得沒錯。」
「你今年冬天就會聽到行動了。」
戈德溫在埃爾弗里克的臉上看到了野心、貪婪和虛榮,他也驚詫,上帝居然利用人的弱點來為他的神聖目的服務。他猜得出埃爾弗里克在想些什麼。會長的職務對於像埃德蒙這樣不謀私利的人是個負擔,因為他要行使職權為鎮上的商人們謀利益;但對於唯利是圖的人,這個職務卻為自我擴張和私利提供了無限的機遇。
「這事可不能告訴任何人,」菲利蒙說,「要是她提前聽到了,她可能就逃走了。」
「認識。」
有很長一段沉默。他們誰也沒吃東西。戈德溫耐心地等候埃爾弗里克的決定。
她使勁瞪了他一眼。他這麼做為的什麼?她決定無論如何也要捍衛瑪蒂。「她當然從來沒有鑽研過古代典籍。儘管如此,她的治療——有時還勝過修士。我認為這是因為她把她的療法建立在先前成功的基礎上,而不是靠什麼體液的理論。」
她站起身,看著凱瑞絲。「他中風了,」她說,「他可以康復的。我們只能https://read.99csw.com讓他舒服。醫生可能主張放血,但除此之外唯一的辦法就是祈禱了。」
戈德溫心想,照舊價格我們已經買不起酒了;但他沒這樣說。
「是的,當然啦,所以你敢說瑪蒂沒有召喚魔鬼?」
埃德蒙依舊昏迷不醒,雙目緊閉,粗聲喘著氣。凱瑞絲摸摸他的額頭:既不熱也不冷。這是怎麼造成的呢?來得太突然了。剛剛還在正常地講話,緊跟著就倒地不省人事了。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呢?
「我這是比喻。」
「你是爭取自治特許運動的背後推動力量。你未婚夫修的橋挽救了羊毛集市,而你的布匹生意也在很大程度上在羊毛生意不景氣之後恢復了鎮子的繁榮。你是現任會長的孩子,雖說這種職務不是世襲的,人們還是認為領導生養領導。他們沒錯。自從你父親的權力開始不中用以來,你實際上已經在一年的大部分時間里,起著會長的作用了。」
「她認為是我制止了你娶她。」
這天早晨,他斜靠在臨時床榻的一摞枕頭上。他的樣子極其虛弱,凱瑞絲遲疑著是不是該用那消息打攪他,但梅爾辛坐在了他身邊,把事情照實說了。
戈德溫並不喜歡埃爾弗里克,不過他還有用。他不是個特別出色的建築師,但他曾成功地巴結了安東尼副院長,從而贏得了大教堂修葺的合同。當戈德溫就職時,他在埃爾弗里克身上看到了巴結諂媚的奴性,就保留下來了這種關係。埃爾弗里克人緣並不好,但他要麼僱用要麼轉包了鎮上的大多數建築工匠和材料,眾人也就反過來巴結他,指望有活可干。他們贏得了他的信任后,就都願意他繼續留在可以為他們創利的崗位上。這就給了他一個權力的基礎。
「我不能說。但我受命調查。」
「那他為什麼來找你?他能猜得出,你在所有的人當中是最會否認這種起訴的。他為什麼會熱衷於澄清她的名聲呢?」
凱瑞絲大吃一驚。「我!為什麼?」
「既然是這樣……」
「餓極了。」
星期三上午,梅爾辛滿臉驚愕地來到凱瑞絲的攤位跟前。「麵包師貝蒂剛剛問了我一個怪問題,」他說,「她想知道是誰在會長的推選中反對埃爾弗里克。」
「要是你當選了,就是的。」
「為什麼?」
「會的。」
迪克年紀太大,身體又腫,抬不起埃德蒙。凱瑞絲說:「馬克就要來送他到醫院去了。」她的淚水流了下來。「我希望他沒事。」她說。
「從本質上說,推舉就是不確定的——除非只有一個候選人。」
但若是失去他看來會益發黯淡。除去並沒有激勵她的織布業之外,她還會留下什麼呢?當他終於宣布他要離開鎮子的想法時,前景剎那間像是一片空白。當時她意識到,比起嫁給他,唯一更糟的結局可能就是不嫁給他了。
她起身離開了那棟房子。她慢慢地往回走,不敢去想在醫院里會看到什麼情況。她此刻覺得像個聽天由命的人了。她父親要麼會恢復健康,要麼不成。她能做的只能是實現她的決心,這樣,有朝一日她熱愛的人生病時,她就會知道如何儘可能地幫助他們了。
戈德溫已經聽夠了格利高里的建議了,不過他沒勇氣這麼說。「當然啦。」他用稍稍誇張的口吻說。
格利高里說:「我能提個建議嗎?」
凱瑞絲在她自己父親的攤位前站住腳。她曾勸說他今年買進少量的羊毛。在法英雙方互相襲擊對方港口和燒毀船隻的時候,國際羊毛市場不可能興旺。「生意怎麼樣?」她問他。
她在這方面有一種天賦。塞西莉亞嬤嬤曾經這樣說過,實際上還求過凱瑞絲當修女。哼,她可不打算進修道院,但或許她可以取代瑪蒂的位子。為什麼不呢?布匹生意可以交給馬克·韋伯去管理——何況他已經在做大部分工作了。
「你贏不了的,」格利高里·朗費羅對坐在副院長居所廳堂中大椅子上的戈德溫副院長說,「國王就要頒發自治特許書給王橋了。」
她離開了河岸,穿過鎮子,走向大教堂,那裡已經擠滿了等待晨禱的信眾。她記起了梅爾辛在一根支柱背後觸摸她的情景。她對他倆早年關係中的毫無顧忌的激|情很是留戀:那種長時間的探討式的談話和一次次的偷吻。
這念頭如同使人一時眼前昏黑的靈光突然在她心頭閃過,她獃獃地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她完全被其含義攫住了。她知道瑪蒂處方的主要成分:一種止痛的,一種造成嘔吐的,一種洗傷口的,一種退燒的。她知道一切普通草藥的用途:蒔蘿治消化不良,茴香治發燒,芸香治肚脹,水田芥治不育。她還知道瑪蒂從來不用的處方:用糞做的泥罨敷劑,含有金銀的藥物,用寫在羔皮紙上的韻文纏在疼痛的部位。
「我們總是宣稱敵軍強|奸了修女,」格利高里用一種降尊紆貴的口吻說,「這就激勵了普通百姓支持戰爭。不過他們確實燒了朴次茅斯。這就對造船業造成了嚴重的損失。你可能注意到了你們收購羊毛的價格下跌了。」
凱瑞絲注意到他問這個問題時稍稍提高了調門,彷彿他想讓周圍的人一定要都能聽到。她有點困惑,但她自己的回答毫不懷疑。「我當然敢說啦!你要是想聽,我可以發個誓。」
塔蒂說:「這是怎麼了?怎麼了?」
他伸手去拿那鍋燉肉。只見他踉蹌了一下,發出又像呻|吟又像叫喊的一聲怪叫,就倒在了地上。
凱瑞絲身上一冷。「誰告的?」
菲利蒙坐在側面的條凳上,對格利高里說:「或許你能對副院長大人說說你是如何得出這一悲觀結論的?」他已經練就了一種聽起來半諂媚半輕蔑的口氣。戈德溫不能說他很喜歡這樣。
儘管如此,這畢竟是王橋集市上從來沒見過的最好的英格蘭九_九_藏_書紅絨布了,因此生意很興隆。馬克和瑪奇按碼零售,為個體顧客量著剪著,而凱瑞絲則應付批發的買主,和來自溫切斯特、格洛斯特,甚至倫敦的布商為一捆或六捆布的降價商討著。到星期一的中午時分,她知道在周末之前她就會賣光了。
這下讓她定下了決心,「你講得對,」她說,「咱們去找迪克。」
「我該調查一下這件事。」戈德溫說。
他面露疑慮。「兩年對於大教堂的壽命來說只是一段短暫的時間。」
「那你還得推出一個候選對手。」迪克說。
在此刻的白晝陽光下,一切都進展得如此順利,她覺得那些想法都是荒唐的。她要嫁給梅爾辛,幸福地生活。
他還活著而且清醒了,只是樣子蒼白而疲憊。他的眼睛睜著,緊盯著她,勉強笑了一下。「恐怕我把你嚇壞了,」他說,「對不起,親愛的。」
「只是有人向教會法庭投訴了。」
「她會這麼想,」梅爾辛歉疚地說,「而我只是愛和她聊天。尤其是在你變得冷若冰霜之後。」
戈德溫在集市的星期五那天邀請埃爾弗里克與他共同進餐。他吩咐了一頓奢侈的午餐:姜和蜜燉天鵝。菲利蒙隨伺在側,並和他們一起用餐。
凱瑞絲使勁砸門。沒有聽到馬上回應,她連忙試著門閂,發現是開著的。她衝進室內,嘴裏說著:「瑪蒂,你得立刻到醫院去,是我父親病了!」
「我已經讓一些鎮上人相信,瑪蒂已經被抓住了,星期六在教會法庭上要審的是她。不過,到最後一刻,是另一個人被指控。」
「可能會有些事情,一時看來完全無害,但對於你今天被告知的事情來說,可能就投射出罪孽的陰影,用成熟的反思再看,你可能就會感到這些事情並不像初次出現時那樣無辜了。」
「噢,謝天謝地。」凱瑞絲說完就哭了。
拼盡全力的沿街跑動使她心情平靜了一些,等來到瑪蒂的住所時,她已經控制住了自己的感情。瑪蒂會有辦法的。她會說:「我以前見過這種癥狀,我知道接著會發生什麼情況,這種治療會有益的。」
「在倫敦是不成了。我建議你把注意力集中在王橋這一頭上。你能勸說教區公會收回申請嗎?那位老會長怎麼樣?能向他行賄嗎?」
「我們當然注意到了。」
塞西莉亞嬤嬤來了。她那種忙碌的效率讓人放心。她跪在地鋪旁邊,摸著埃德蒙的心臟,再摸他的脈搏。她聽著他的呼吸,又觸觸他的面孔。「給他拿枕頭和毯子來,」她對朱莉說,「然後再叫個修士醫生來。」
一時間,埃爾弗里克像是沒有聽明白;後來他恍然大悟。「噢!」他說,「你指的是我?」
「也許沒有弱點呢。」
「她恨你。」梅爾辛說。
「那正是我所推崇的。」
「回答之前先好好想想。」
「可我只想要你。」
「是嗎?那倒有用了。」
戈德溫點點頭。「然而,她有許多朋友。所以我們的證據必須有力。」
戈德溫注意到格利高里講到了「我們的間諜」,那口吻像他是政府的一部分。事實上他不過是在轉述一些道聽途說的消息。然而,聽起來還是令人信服的。「可是,和法國人的戰爭與王橋是否成為自治市又有什麼關係呢?」
菲利蒙說:「當然,要是凱瑞絲一死,埃德蒙的全部家產就會留給另一個女兒艾麗絲……你妻子了。」
又是錢,戈德溫厭惡地思忖。「我們就無能為力了嗎?」
「也許吧。但我越來越老了。你們應該注意到我已經變得多麼沒法集中精力。我忘事。而且我還對生羊毛市場的下跌的反應要命地遲鈍——去年我賠了許多錢。感謝上帝,我們依靠猩紅絨布才又振興家業——但那是你,凱瑞絲,辦成的,而不是我。」
凱瑞絲心慌意亂地跟著走。淚水使她幾乎看不清路,她就緊隨著馬克寬闊的後背。他們來到醫院,徑直進去。凱瑞絲謝天謝地地看到了老朱莉的那張熟悉的小圓臉。「快叫塞西莉亞嬤嬤來,越快越好!」凱瑞絲對她說。那個老修女匆匆走了,馬克把埃德蒙放到聖壇近旁的一個地鋪上。
埃爾弗里克嘗了塊天鵝,哼哼唧唧地讚賞了兩句。「您指的是哪方面?」
「稅收啊。國王需要錢。教區公會爭辯說,要是商人們從修道院的控制中解放出來,這個鎮子就會更繁榮,因此也就能繳更多的稅。」
「是的。」
她的思緒飄向了未來。各種跡象都不錯,國王會頒給王橋自治特許令的。她父親只要能夠康復,大概會成為第一任市長。她的布匹生意將會持續增長。馬克·韋伯會致富。隨著日益繁榮,教區公會就能修建一個羊毛交易廳,這樣,即使天氣惡劣時,大家也能舒舒服服地做生意了。梅爾辛可以設計這座建築。連修道院也會中興,哪怕戈德溫不會感謝她。
市民們決定推舉一位新會長,在極短的時間內就產生了兩名主要競爭對手的候選人:埃爾弗里克和凱瑞絲。
梅爾辛滿臉費解的樣子。「你認為菲利蒙想要與她作對的證據,是嗎?」
梅爾辛理解她的不甘心,但仍催促她行動。「我們得接受這一現實,」他說,「要是我們忽略了正在發生的事情,最終就會讓埃爾弗里克得逞。他是個禍害——他甚至可能撤回自治特許的申請呢。」
「啊?」菲利蒙說,「你還能想出什麼事情來幫助我們嗎?」
「當然不啦。他是個禍精。他對戈德溫太言聽計從了。即使我們成了自治市,我們也需要一個能和修道院分庭抗禮的會長。」
「我不知道。」
她覺得不自在了。「我知道。可伊麗莎白覺得受了騙。她看我的眼神讓我緊張。」
「像『智者』瑪蒂一樣。」
「還有,收我的費用。」格利高里滿不在乎地說。
「推舉新會長的事。」
「好像?格九*九*藏*書溫達活得好好的,對吧?」
治安官約翰說:「我的胳膊斷了的時候,她的葯止住了痛,而理髮師馬修把骨頭接好了。」
「我想向你討教,真的,」他說,竭力做出一副迷人的笑臉,「你認識『智者』瑪蒂吧?」
埃爾弗里克吞下嘴裏的食物。「我想得到這個職務,」他說,嗓音有些嘶啞,趕緊猛灌了一口葡萄酒。「我也該得到這個職務,」他接著說,一種義憤之氣溜進了他的聲腔,「我比任何人都不差,不是嗎?我為什麼不能當會長?」
「好吧,我在想。」
凱瑞絲市場攤位上的猩紅絨布不如洛羅·菲奧倫蒂諾賣的紅布好,雖說你要對羊毛有犀利的目光才能看出其中的差別。織得不那麼緊密,因為義大利的織機要更優越些。顏色同樣亮麗,但就整捆的長度來看,就不那麼完美了,無疑是因為義大利的染匠技術更嫻熟。結果,她開始就比洛羅的便宜了十分之一。
前室是空的。凱瑞絲拉開遮擋廚房的帘子。瑪蒂並不在那兒。凱瑞絲高聲說:「噢,在這種時候,你為什麼偏偏不在家呢?」她四下張望尋找瑪蒂可能到什麼地方去的蹤跡。這時她才注意到屋裡看著已經空空的了。所有的小瓶小罐都已搬走,只留下了空架格。瑪蒂用來研磨配藥的缽和杵都沒有了,溶煮用的小鍋沒有了,切草藥的刀也沒有了。凱瑞絲回到了房子的前半部分,發現瑪蒂的私人用品也消失了:她的針線盒,她的精緻的木製酒杯,她掛在牆上當裝飾的繡花圍巾,她珍惜的雕刻骨梳。
「調查異端可能……很骯髒。你可不能讓你的手沾上土。而且人們會對同一位副院長談話而緊張的。把這件任務交給一個不那麼嚇人的人。比如說,這位年輕的見習修士。」他指指菲利蒙,那人高興得眉飛色舞,「他的態度讓我覺得……很機靈。」
那天風和日麗,沒有下雨的跡象。集市會是一場勝利。
「也許會自動得到糾正。」
「可是你不久就會好起來的。」凱瑞絲叫著。
「我舅舅埃德蒙嗎?他現在健康不佳,而且在迅速地衰弱下去。不過他的女兒,我表妹凱瑞絲倒是這件事背後的推動力量。」
他們的廚師塔蒂給埃德蒙送飯來了:一鍋燉羊肉,一條麵包和一罐淡啤酒。重要的是看著豐盛而並不過分。多年以前,埃德蒙就曾對凱瑞絲解釋:雖說顧客需要相信他們在購買一個成功的商家的東西,但他們絕不高興為某個財源滾滾而來的人再增添財富。
梅爾辛曾經提出了收取過橋費的不同辦法,教區公會熱切地採納了。他們在麻風病人島的大路和兩橋之間設立了臨時崗亭,共駐有十個人收費,取代了造成堵塞的橋頭單一收費亭。大多數人都交上一便士而不必逗留。「連排隊的現象都沒有。」凱瑞絲出聲地自言自語。
凱瑞絲髮現自己不情願照他說的去做,那簡直就像承認了他就要離世了。在她的記憶中,她父親從來就是會長。她不想讓她的世界有所改變。
「啊,對了,我想起她在法庭上的樣子了,相當自負,我覺得。」
「很穩定,」他說,「我覺得我判斷得沒錯。」他忘了那原本是她的判斷而不是他的,才得出為了謹慎從事的結論。不過這樣就好。
「我們小的時候我喜歡過她,」戈德溫說著,心中感到一陣對舊日天真無邪的悔意,「但我要遺憾地說,她沒有長成一個敬畏上帝的女人。」
菲利蒙回答說:「要是有她家的一個人出面說,她曾經召喚過魔鬼,或者把一個十字架倒著放,或者在一間空屋子裡對某個精靈說話,那可就大有幫助了。」
「我懂你的意思啦,兄弟,」埃爾弗里克說。
廚師尖叫了一聲。
她心想,這鎮上應該有個治病的人;一個不靠祈禱和聖水或者放血,而是使用已經證明行之有效的簡單療法治病的人。這時,她坐在瑪蒂的空屋子裡,意識到有一個人可以補上這個空缺,一個了解瑪蒂的方法而且相信她的療效的人。那人就是凱瑞絲自己。
「就像南側弱點的原因。你要是看不出來,就可能會不為人見地慢慢地暗中害你——而且直到周圍的一切全都垮掉之前,你並不知曉。」
他垂頭喪氣地說:「你敢肯定嗎?」
凱瑞絲強制自己平靜地說話。「他中風了。」她說,「把馬克·韋伯找來。他能把父親抬到醫院。」
「和釀酒師迪克談談吧。他是鎮上最富有的人之一,而會長應該有錢,有其他商人的尊重。迪克不怕戈德溫或任何修士。他會是個出色的領導人的。」
戈德溫向菲利蒙點了下頭,菲利蒙便說:「我相信凱瑞絲是個異教徒。」
埃爾弗里克面露疑色。「我看不出您怎麼能夠做到這一點。」
「聽說了,」菲利蒙說,「他們說法國的水兵在坎特伯雷強|奸了我們的修女。」
「撤掉你的候選對手。」
戈德溫回想起來,正是菲利蒙發現了理查主教的弱點——他和瑪傑麗的私情。他當然是干臟活的合適人選啦。「好吧,」他說,「看看你能發現什麼,菲利蒙。」
禮拜天上午,人們還在擁進王橋。凱瑞絲站在一旁觀看著人流走過梅爾辛修建的兩座寬大的橋樑,他們有的步行,有的騎馬,有的趕著兩輪或四輪的馬車或者牛車,車上滿載著為集市所需的貨物。那景象讓她心情愉悅。沒有盛大的通車典禮——兩橋並未徹底竣工,不過由於鋪了臨時木頭橋面已經可用——但人們照樣爭相通告:橋已通行,路上也沒了強盜。連博納文圖拉·卡羅利都來了。
「只有一個真正的可能性,」他說,「你。」
「就我所知還沒有過。也沒有一個你這樣年輕的人。這兩條都會構成對你嚴重的不利。我並沒有說你會獲勝。我只是在告訴你,沒有別人在戰勝埃爾弗https://read.99csw.com里克上有更大的可能性了。」
他說:「你會成為這鎮上前所未有的最好的會長的。」
「你餓嗎?」他問她。
有一陣子他倆都沉默著並肩而立,肩膀親密地緊挨著,一起看著儀式進行。理查主教坐在東端的席位上主持晨禱。凱瑞絲知道,梅爾辛喜歡這類事情。過後他就會感覺良好,而且還會說,這就是到教堂去的好處。凱瑞絲去教堂是因為若是不去就會引人矚目,但她對教堂那一套心存疑慮。她信仰上帝,但她不確定,上帝是否把他的希冀單單揭示給了她表兄戈德溫這樣的人。比如說,一個天神為什麼要祈禱呢?國王和伯爵需要別人崇拜,而且地位越顯赫,就越需要別人尊崇。在她看來,一個全能的上帝應該不在意王橋的民眾用何種方式讚頌他,就像她不在意林中的鹿怕不怕她是一樣的。她偶爾把這些想法講出來,但沒人拿她的話當真。
「不!這種念頭太可笑了。」
凱瑞絲明白了,她從猩紅絨布中掙到的錢,有一半要分到她姐姐手中。她原先還沒想過這個,因為她沒想過她父親去世的事。這事讓她突然一驚。錢對她沒什麼重要的,但她不想幫埃爾弗里克成為會長。「這不僅僅是個誰最富有的問題,」她說,「我們需要一個肯為商人挺身而出的人。」
凱瑞絲想擊敗埃爾弗里克,但她對自己的能力沒信心。她想到了她父親的耐心和精明,他的樂天態度,他的無窮的精力。她有任何一種這樣的品質嗎?她看著梅爾辛。
「不幸的是,我不是,」戈德溫說,「理查主教會主持審判。所以我們要證明我們的觀點。」
「你肯站出來嗎?」她直截了當地問。
「什麼推選?」凱瑞絲問,「我父親是會長嘛……噢。」她恍然悟到出什麼事了。埃爾弗里克在四處對人說,埃德蒙年事已高又體弱多病,無法盡職了,鎮上需要一個新人了。他還自我舉薦當候選人。「我們應該馬上告訴我父親。」
他們穿過了西大門,來到外面的綠地上。陽光照射在堆滿五光十色貨物的成百個攤位上。「說來沒什麼道理,」梅爾辛說,「可這事讓我心煩。」
「不必要啦,」菲利蒙順勢說,「謝謝你的忠告。」他像是鞠躬似的低了下頭,就溜開了。
「您有什麼證據嗎?」埃爾弗里克懷疑地說。
她依舊心懷疑慮。失去了獨立成為他人財產的念頭,還在繼續恐嚇著她,哪怕她明知梅爾辛不是那種對妻子恃強凌弱的人。偶爾她也會承認這種感情——比如說,跟格溫達或者跟「智者」瑪蒂——她們就說她的思維像個男人。唉,由它去吧,她就是這麼想的。
她跑出房子,一路穿過集市,想起一年前她曾做過完全一樣的事,在格溫達失血致命時跑去請瑪蒂。這次是救她父親,她感到了不一樣的極度痛苦。她曾經為格溫達擔心至極,但此刻像是這個世界要坍塌了。擔心她父親可能會一命嗚呼,使她有了那種在夢境中會有的恐懼:夢中她發現自己在王橋大教堂的屋頂上,除去向下跳,再也無路可走。
菲利蒙說:「她在配藥時嘴裏念的什麼咒語?」
凱瑞絲稍稍有些暈眩的感覺。這可能嗎?她能勝任這一工作嗎?她要做醫生的誓言怎麼辦呢?鎮上當真沒有比她更強的人當會長嗎?「馬克·韋伯怎麼樣?」她問。
「應該有,」他稍有些不耐煩地說,「兩年前那次坍塌是有理由的。我們從來都沒找到原因,也就一直沒有補救。要是沒有補救,終歸還是弱點。」
她坐到瑪蒂的椅子上,仍然因為跑了一路而喘著氣。她想跑回醫院去,但那樣做毫無意義。她沒法幫助她父親了。誰也不能了。
「此前就已經證明了。所以國王才創建了自由市。自由市製造了貿易,而貿易則產生了稅收。」
晨禱到了尾聲。修士和修女們開始魚貫而出。一名見習修士走出行列,進到信眾當中。他就是菲利蒙。凱瑞絲沒想到,他竟然朝她走來。「我可以說句話嗎?」他說。
「謝謝您,副院長大人,」菲利蒙說,「沒有別的事讓我更樂於乾的了。」
「你大概聽說了法國人襲擊了我們的南方港口。」
格利高里揚起了眉毛。「有意思!」
「你耍弄了伊麗莎白。」
「你覺得她的方法怎麼樣?」
「埃爾弗里克是對的,」梅爾辛講完之後,埃德蒙說道,「看看我這樣子。我簡直都坐不直了。教區公會需要堅強的領導。那不是一個病人幹得了的。」
她在穿過集市走向修道院的路上流下了淚水。當她走進醫院時,簡直不敢看她父親。她走近了人們圍住的地鋪,那些人是塞西莉亞嬤嬤、老朱莉、約瑟夫兄弟、馬克·韋伯、彼得拉妮拉、艾麗絲、埃爾弗里克。
凱瑞絲覺得這事有點蹊蹺。瑪蒂的敵人可能是誰呢?她對菲利蒙說:「好嘛,在所有的人當中你了解瑪蒂的作用——她在你妹妹生薩姆時救了她一命。多虧了瑪蒂,要不格溫達就會出血過多而死掉的。」
「還有誰能做這件事呢?」
埃爾弗里克點點頭。「而且,由於是教會法庭,也就自然用不著起訴書或陪審團了。」他轉向戈德溫,「您就是法官。」
「不對,她想錯了——你可以想娶誰就娶誰!」
他的毫不猶豫的信心使她打定了主意。「好吧,」她說,「我來干。」
瑪蒂當然不是異教徒,但恰如許多老婦人聽說的那樣,這一點很難證實。她曾經推算過她從審判中活命的機會,結果令人駭怕。她跟什麼人都沒打招呼,就收拾起她的東西,離開了鎮子。大概她遇上了一個賣完東西回家的農人,勸說他把她帶上牛車。凱瑞絲想象著她天剛亮就走了,她的箱子就在她身邊,放在牛車上,她的斗篷的兜頭帽向前拉著,遮住她的臉。哪怕她去了什麼地方https://read.99csw.com都沒人猜得出來。
「這才使問題難辦了。一處看不見的弱點可以在幾年之間堅持著不被懷疑,直到有什麼東西垮下來。」
「這鎮上有過女會長的先例嗎?」
戈德溫瞪了他一眼。就是這位律師幫他在王家法庭上打贏了兩場官司:一場贏了伯爵,另一場贏了鎮教區公會會長。要是這樣一個能人都宣布了失敗,那肯定就是不可避免的了。
她看到他在前排信眾附近,正在琢磨唱詩席的南甬道,兩年前,那地方就在他們的眼前垮塌了。她回想起和梅爾辛一起爬到拱頂上的空處,偷聽到了托馬斯兄弟和他的疏遠了的妻子之間可怕的交流,那番談話凝聚了她的全部恐懼並使她拒絕了梅爾辛。她把那念頭排除出腦海。「這次修復看來撐住了。」她猜測著他的想法說。
那是聖靈降臨節周末的星期六,也就是羊毛集市開幕的前一天。外面,在大教堂西側的綠地上,數以百計的商人在搭建他們的攤位,他們彼此間的交談和呼喚構成的聲浪一直傳到副院長居所的廳堂這兒,此時戈德溫和格利高里正對坐在餐桌的兩側。
「她會不會是女巫呢?」
迪克對凱瑞絲說:「你父親去世后,我估摸他的財產應該由你和你姐姐均分吧?」
修士們開始列隊邊走邊唱地進來,信眾安靜了下來。修女們則從另一個人口出現。一個見習修女抬眼觀看,那是從兜頭帽邊露出的一張美麗而蒼白的面孔。她就是伊麗莎白·克拉克。她看到了梅爾辛和凱瑞絲站在一起,眼中突然露出的怨恨讓凱瑞絲身體一顫。隨後伊麗莎白就低下頭,背影消失在她那身和別人千篇一律的袍服中。
他搖搖頭。「別費事勸說我了。這個星期末,我就要讓我的大兒子接手了。我打算用喝啤酒而不是釀啤酒來度過我的晚年。」他從他的連蓋單柄大酒杯中鯨吸了一陣,還滿意地打了個嗝。
廚師跑走了。鄰近攤位的人圍攏過來。釀酒師迪克出現了,他說:「可憐的埃德蒙——我能幫什麼忙?」
她只是要爭辯一下,他卻認真對待了。「建築物通常不會自己修補自己的——不過你說得有道理,這是可能的。比如說,說不定有什麼從封閉的滴水口滲出的水,變成了一種沒什麼妨害的通道。」
「她給了我家的諾拉一劑葯,讓她退了燒。」瑪奇·韋伯說。
凱瑞絲和梅爾辛離開集市,橫穿主街來到家中。埃德蒙昨天就離開醫院了,他說——對極了——修士們除去給他放血什麼也不能給他做,可一放血他覺得更糟了。他是被抬回家的,底層的客廳中已經給他安置好了一張床。
「他現在發財了。」
埃爾弗里克從盤子上抬起頭來。「真的?」
再往遠處,她看到了格溫達的父親喬比,出售著他的松鼠皮。他是個心腸惡毒的人。不過他似乎失去了傷害格溫達的力量。
戈德溫再一次注意到,菲利蒙在這兩年當中學到了多少東西。那個笨手笨腳的修道院傭僕已經消失了。他說起話來儼然一位副主教。
隨後,再過一個星期,她就要嫁給梅爾辛了。
「我不喜歡不確定性。」戈德溫說。
她甚至還可以閱讀修士們的一些古老典籍,其中說不定還有真理呢。或許塞西莉亞讚賞她的天賦會幫她從教士的迷信崇拜的穀殼中篩選出實用療法的種子呢。
站在附近的人們好奇地聽著,一些人這時不請自來地加入了談話。
凱瑞絲能夠猜到原因。瑪蒂準是聽到了昨天菲利蒙在教堂里的問話。按照傳統,教會法庭在羊毛集市那一星期的星期六開庭。就在兩年之前,修士們藉此機會以荒謬的異教罪名對瘋子尼爾進行了審判。
埃爾弗里克放下了餐刀。「您打算把凱瑞絲當女巫來審判?」
「你們想好的有什麼?」埃爾弗里克問。
「那是由於你的猩紅絨布。但人們對新賺到的錢心中沒底。他們就會說馬克是個暴發的織工。他們需要的是來自基礎良好家庭的會長——一個父親就富有,最好是祖父就富有的人。」
這是鍋笑壺黑,你自己也好不到哪兒去,戈德溫心裏厭惡地想。「她是個女巫。」他說。
埃爾弗里克盯了他一眼。他深思著說:「您是不是要我撤消申請?」
「並沒有惡化的跡象啊。」
格利高里對那口氣沒有反應。「當然,」他說,「國王在法國。」
戈德溫說:「他已經在那兒待了幾乎一年了,但也沒發生什麼大事。」
她當然了解這一切,不過,她依舊憤憤不平。「你打算讓埃爾弗里克接手嗎?」
戈德溫給激怒了。格利高里這種趾高氣揚的態度在蔑視他的對手時倒是蠻得當的,可是當他轉過來這樣對待你時,就惹人氣惱了。戈德溫氣狠狠地說:「你一路大老遠的跑到王橋來,就為的是告訴我,你不能按我的要求辦了?」
「我正在提這樣一個建議。」
瑪蒂打點了一切,走掉了。
當生意走緩準備吃飯休息時,她到市場四下漫步。她有一種十分滿意的感覺。她戰勝了逆境,梅爾辛也一樣。她在珀金的攤位前停下來,和韋格利的鄉親聊天。連格溫達也勝利了。她就在這兒,嫁給了伍爾夫里克——本來是不可能的事——那兒地上還坐著她的嬰兒薩米,已經一歲了,胖乎乎的,玩得正高興。安妮特像往常一樣賣著托盤裡的雞蛋。拉爾夫已經到法國去為國王作戰,也許永遠回不來了。
凱瑞絲感到她必須接受這一點:他像是打定了主意。她說:「你看我們該去找誰呢?」
她還要找出別的聰明婦女——在夏陵,在溫切斯特,或許在倫敦——並且詢問她們的方法,有什麼成功的和有什麼失敗的。男人們對他們的手藝都諱莫如深——他們管他們的訣竅叫作「神秘」,好像在鞣製皮革或打造馬掌上有什麼超自然的東西——但婦女通常都願意彼此之間分享知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