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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 八六

第七部

八六

內森有理由氣憤,格溫達心想。薩姆殺了喬諾卻毫髮無損,內森無疑會至死都痛恨他們一家。
格溫達說:「我就是擔心拉爾夫伯爵會怎麼說。」
他們都無言以對。這是規定,令人沮喪:農民們經常能了解到一些需求量很大但不大常見,因而價錢很高的作物,如果種了就能賺些錢,例如能做繩子的大麻、能做昂貴內衣的亞麻、能取悅闊太太們的櫻桃,但領主和鄉長們出於本能的保守,往往都不允許。
薩姆臉上又現出了疑惑的神情。
「這我倒不知道。」格溫達皺起了眉,「他去哪兒了?」
「我喜歡把事情做好。」
「你不要發怒嘛。」
伍爾夫里克也說:「別去,兒子。留在韋格利,長命百歲吧。」
「別那麼急。」格溫達哭叫道。
格溫達也現出了迷惑的表情。「我們生就做什麼,只有上帝知道。」她慢吞吞地說道,拖延著時間。
「我又不是要娶安妮特。」
拉爾夫不敢肯定會有什麼結果。做一名護衛是許多年輕人夢寐以求的,無論出自哪個階層,但他不知道薩姆是否也這樣。比之在田地里累折腰,城堡中的生活奢侈氣派,激動人心;但士兵也經常死得很早——或者比這還糟——缺胳膊斷腿地回家,悲慘的後半生就只能在小酒館的門外乞食了。
拉爾夫對薩姆說:「回家去拿上你想拿的所有東西。和你媽媽一起吃頓午飯。然後回到這兒來,在馬廄等我。內森會去徵用一匹馬,送你去伯爵城堡。」他轉過身,表示和薩姆一家說完了話。「現在,我的午飯呢?」
「那你媽媽可不會高興啊。」
「要是他命令搗毀這些茜草怎麼辦?」格溫達問。
「爵爺,我想求您開恩。」
格溫達站起身來,她縫補的襪子和針線從腿上滑到了地上。「你怎麼能這樣對我?要那條母狗成為我們家的一員!我的孫子是她的外孫。她可以隨隨便便進出我們家,用她的妖氣來愚弄你父親,然後再嘲笑我。」
「哦?」格溫達吃了一驚。她想不出本村有什麼合適的姑娘。「是誰?」
「那是你們的問題,不是我們的。」
幾個小時后,戴夫回來了,格溫達正等著他。他絲毫沒想否認自己溜走了。「如果你們願意,我帶你們去看看我在幹什麼,」他說,「我沒法永遠保密。跟我來吧。」
「我很高興你這麼想。」
「你不能不允許,媽媽。」
「是嗎?」他似乎有些不安。
「這就行了。」他說。他很快就變得煩躁起來。他為戴夫無視領主,擅自種植這些作物而感到氣憤,但這並不是他來韋格利的主要原因。他真正的目的是想再看看薩姆。
「那麼,是當真的。」
「他二十二歲。是有點晚。不過他很健壯。他能行。」
內森看了看格溫達。「我沒聽說她有氣胸呀。」
內森彎下腰,粗暴地從地上拔起一撮草。「咱們采邑法庭上見,這就是證據。」他滿意地說道,然後轉過身,磕磕絆絆地走過林間。
拉爾夫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一個膽敢不經准許就在森林里種茜草的無法無天的農九*九*藏*書民,居然乞求起來。這是多麼令人愉快的一天呀。「你沒法當護衛,你繼承了你媽媽的身材。」拉爾夫對他說,阿蘭則在一旁大笑起來。
「你們交往了多久了?」
戴夫揮手做了個反對的手勢。「伯爵不可能管這樣的小事。」
他不清楚自己究竟想拿這孩子怎麼樣:和他聊天,挑逗他,邀他共進午餐,還是別的?他本該想到格溫達是不會給他自由選擇的機會的。她和內森、薩姆一起來了,伍爾夫里克和戴夫也跟著他們進來了。「你想要我兒子幹什麼?」格溫達質問道。她的語氣就好像拉爾夫並非她的領主,而是和她地位相當似的。
「就是咱們村,韋格利。」
「它就長了這麼長時間。」戴夫微笑起來。「起初我還擔心它們根本活不了。那水手告訴我需要沙質的土壤,不怕蔽光。我挖出了這片空地,播下了種子,但第一年只長出了三四根很弱的苗。我以為我的錢全白花了。但第二年,根在地下蔓延開,發了芽,今年就長滿了這塊地。」
「一種藥草?」內森懷疑地說道,「這塊地種的夠全王橋的人吃了。而你還在除草,還想收得更多。」
「不,他不是個能打仗的人,他是個農民,也是農民的兒子,他命定要像他父親一樣種莊稼、養牲口。」
「你不能那樣做!我絕對不允許!」
在看到茜草之前,格溫達一直在猜想戴夫可能是在與鄰村的姑娘約會。她的直覺是正確的。「我早就有感覺。」她說。
「沒關係。」拉爾夫說。他一踢馬肚,馬小跑著穿過空地中央,踐踏著灌木。「來吧,阿蘭。」他叫了一聲。阿蘭也模仿著他。倆人策馬兜著小圈慢跑著,踏平了地上的作物。沒過一會兒,全部的灌木就都被摧毀了。
「安妮特的女兒不行!」
「通常都是一先令。」
拉爾夫說:「好了,小夥子。以前你一直聽你媽媽的,還聽這個把你養大的農民爸爸的。但現在該你自己拿主意了。你想怎麼辦?是在韋格利村過一輩子,和你弟弟一起種地?還是離開?」
這價錢可真不得了,格溫達心想。最貴的穀物麥子,大概是賣七先令一夸脫,一夸脫是六十四加侖。「這價錢是麥子的六十四倍呀!」她說。
「一年多了。」
格溫達半天沒明白過來他在說什麼。她面前的這塊地,大樹之間長滿低矮的灌木,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她再定睛一看那灌木,才發現這是一種她從沒見過的植物。它的莖是方的,葉子是尖的,每四片葉子長成一簇。它們覆蓋了地面,使她覺得這是一種匍匐植物。灌木的一側有一堆拔起的雜草,說明戴夫剛才是來除草的。「這是什麼?」她問。
「如果我想了解上帝的事情,我會去問教士,而不是問你,」拉爾夫對她說,「你兒子是塊當戰士的料。我不用祈禱就能看出來——這對我是顯而易見的,任何身經百戰的老兵都是如此。」
從復活節到聖靈降臨節之間一個晴朗的日子里,拉爾夫帶著阿蘭·弗恩希爾一起騎馬從伯爵城堡前往韋格利村九九藏書。他們來到那個作為領主宅第的小木屋時,看到了女管家維拉,她已經弓腰駝背,鬢髮斑白,但仍在忙前忙后。他們命令她準備午飯,然後就找到內森,跟著他進了森林。
「不要發怒!」格溫達竭力想使自己平靜下來。她像被人扇了一巴掌一樣震驚。她連做了好幾次深呼吸。「聽著,」她說,「我們和那家人不和,已經有二十多年了。安妮特那頭母牛傷透了你父親的心,後來也一直不讓他消停。」
「這叫茜草。上次咱們去梅爾庫姆時,我從一個水手那兒買了種子。」
格溫達一家跟在後面。戴夫毫不畏懼。「內森會罰款,我交,」他說,「交完了之後還能賺錢。」
「是的,的確如此,」戴夫若有所思地說道,「我還是不明白他為什麼赦免薩姆。」
「不行!」
「怎麼搗毀?」
內森的表情充滿了惡毒。「一個兒子是逃亡者兼殺人犯,」他說,「另一個兒子公然藐視領主。瞧瞧這一家人。」
薩姆說:「她記得你,媽媽。我在梅爾辛家時她告訴我的。」
格溫達笑了笑。她不介意兒子有秘密,只要他願意告訴媽媽。「說吧。」
「他已經跟你過了二十二年了,」拉爾夫說,「夠長的了。」現在該輪到我了,他心想,嘴上卻說道:「現在他是個男子漢了。」
戴夫領著他們走進森林中大約半英里,在一塊人跡罕至的空地前停下。「就是這裏。」他說。
「我要娶她。」
「拉爾夫對咱們家特別感興趣。」
拉爾夫已經意識到按照這個邏輯他將得出什麼結論。「讓薩姆做個有用的人,而不是危險的人。讓他學習武藝。」
這樣的回答軟弱無力,內森根本沒在意。「這是一種未經授權的作物,」他說,「首先,農奴種什麼,需要得到許可——不能想種什麼就種什麼。那樣就全亂了。其次,農奴不能開墾領主的森林,哪怕是種藥草。」
「好小夥子。」拉爾夫說。
「她很美。」
「哦,我當然能——你還太小。」
「那遠遠不夠。」
「戴夫說他想娶安妮特的女兒——但我不會允許的。」格溫達的聲音不斷升高,終於尖叫起來,「決不!決不!決不!」
內森說:「他跟我說這叫沼地草,是治氣胸的。」
教士們說禮拜天是休息日,可格溫達從來沒休息過。今天,在教堂里做過禮拜,又吃過午飯後,她和伍爾夫里克一起在屋后的花園裡幹活兒。這是個很不錯的花園,有半英畝大。園裡有一個雞舍、一棵梨樹和一個穀倉。在遠端的一塊菜地里,伍爾夫里克犁著溝,格溫達播撒著豌豆種。
戴夫馬上回答道:「這是一種藥草,叫做……沼地草。」他說。格溫達能看出他是現編的,內森是不會相信的。「能治我媽媽的氣胸。」
「他沒去踢球。」
拉爾夫伯爵讓內森總管大吃了一驚,他說他要親自去看看戴夫種的那種奇異的作物。內森是在到伯爵城堡例行公幹時,順口提起這件事的。未經准許在森林里開墾一小塊地是極其輕微的違法行為,通常都是罰款了事。https://read.99csw•com內森是個粗人,平素只對賄賂、傭金之類感興趣,拉爾夫對格溫達一家成見極深:他痛恨伍爾夫里克,對格溫達居心不良,而現在又暴露出他是薩姆生父的可能,內森卻絲毫沒注意到。所以當拉爾夫說等他下次去韋格利一帶,要親眼去看看那作物時,內森嚇了一跳。
他也許是去見女孩子了,格溫達心想。戴夫對所有的事情都保密。如果是去見女孩子,那麼是誰呢?韋格利村合適的姑娘不多。那些從瘟疫中倖存下來的都迅速結了婚,好像是急於為這片土地添丁進口;而自那以後出生的女孩子還都太小。也許他是在森林中約好的地點,去會鄰村的某個姑娘了。這樣的約會像人的頭疼腦熱一樣普遍。
拉爾夫能看出,即便這些都是非法種植的作物,內森仍然為它們的被毀而感到驚駭。農民最見不得農作物被糟蹋。拉爾夫從法國學到,打擊敵國士氣最好的辦法就是把他們即將收割的莊稼在地里燒掉。
內森總管插話了:「而且,薩姆已經過了二十一歲,所以該由他自己作決定,而不是他父親。」
「所以你才種什麼呢?」一個新的聲音響了起來。他們全都轉過身去,結果看到了內森總管,他俯身彎腰躲在一棵山楂樹后,臉上帶著勝利的笑容:他把他們逮了個正著。
「今天,」拉爾夫說,「午飯後他可以跟我和阿蘭一起騎馬回伯爵城堡。」
「別在乎他父親。」拉爾夫想起了格溫達在夏陵郡守的城堡里勸說他赦免薩姆時所說的話。「薩姆有殺人的天性,」他說,「對於一個農民來說,這太危險了,但對於一名士兵來說,這是無價的品質。」
格溫達的樣子就像是被刺了一刀。她的眼睛閉上了一會兒,她那橄欖色的臉變得蒼白。她嘴唇動著說「不」,卻沒有任何聲音發出來。
格溫達放聲大哭。伍爾夫里克摟住了她。他抬眼看著拉爾夫,問:「他什麼時候走?」
「我用不了多久就會長大的。」
戴夫又微笑起來。「所以我才種它呢。」
「我戀愛了。」
拉爾夫認出了這種植物。他不是農民,但能分辨出不同灌木間的差別,他在行軍作戰途中看到過不少不是英格蘭原產的農作物。他從馬鞍上彎下腰來,拔起了一把。「這是茜草,」他說,「我在佛蘭德斯見過,長成后能製作成同名的紅色染料。」
「我很抱歉,但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伍爾夫里克、格溫達和薩姆都出去了,戴夫卻留了下來。難道他已經知道自己的作物被踏平了?還是有別的什麼事?「你還有什麼要求?」拉爾夫問。
「阿瑪貝爾也不是什麼好貨。瞧她那德性——跟她母親一個樣兒。」
「沒有,他經常一個人溜走。」
格溫達終於發出了聲音。「別去,薩姆!」她說,「別受誘惑。別讓你媽媽看到你被箭射瞎眼睛,或者被法國騎士的劍砍傷,再或者被他們的馬蹄踩殘廢。」
拉爾夫當然非常了解安妮特。他差點兒為了她的緣故而被絞死。他這輩子和她的糾葛一點兒也不比和格溫達少。他記https://read.99csw.com得她的所有家人都在瘟疫中死了。「安妮特還有一些他父親留下的地。」
看著一個陌生人,心裏卻想著這是我的兒子,這真是世界上最奇怪的感覺。拉爾夫自信絕無婦人之仁。如果同情或悔恨之類的情感能影響他,他也就沒有今天了。然而發現了薩姆卻似乎要讓他喪失男人氣概。
「戴夫呢?」格溫達問。
「梅爾庫姆?」格溫達說,「那都是三年前了。」
他們全都轉向了薩姆。
自薩姆被釋放以來,他們已經一起討論了好幾次拉爾夫赦免薩姆的可能原因。格溫達裝作像其他人一樣糊塗。幸好伍爾夫里克不是個疑心重的人。
「我們一起去了我種茜草的那片空地。這種事情一般都是從那樣的地方開始的。」
「別擔心,沒有出任何岔子。我只是覺得你在和什麼人約會。」
他強迫自己離開,策馬慢跑著回到村裡,然而他又一次屈從了自己的好奇心和感情,派內森去找薩姆,把他帶到領主宅第來。
「媽媽,就是阿瑪貝爾。」
「用火燒或者用馬踏。」
「是的,爵爺,她願意在我娶了她女兒后把那些地轉讓給我。」
今天薩姆很早就回來了。「球爆了。」他氣惱地說道。
「別喊。」
內森的神情緊張了起來。「規矩一壞,竟然捅出這麼大的婁子來,爵爺,我……」
拉爾夫並沒有事先考慮過,便說道:「薩姆可不是生就要做一個鋤地的農奴的。」他看到阿蘭·弗恩希爾吃驚地望著他。
戴夫大笑起來。「不,這不是吃的。你把根挖出來,晒乾后研成粉,就成了一種紅色的染料。非常貴。王橋的瑪奇·韋伯花七先令才買一加侖。」
「我還以為他跟你在一起呢。」
因為格溫達一時啞了口,伍爾夫里克發話了。「我們不同意,」他說,「我們是他的父母,我們不准許他去。」
他們騎馬回村時,他掃視著田野,尋找著一個長著濃密黑髮的高個兒小夥子。由於薩姆身材高大,在一群駝背扛著木杴的發育不良的農奴中會非常惹眼的。他遠遠地看見了他,在「溪地」。他收住了韁繩,目光越過狂風勁吹的田野,凝視著這個長到了二十二歲他卻從不知道的兒子。
「我看不出他怎麼才能行。」
這孩子不傻。格溫達說:「可能是菲莉帕太太說服了他。」
但沒人聽她的。
「太好了!」她俯身親了一下他的面頰,「我真為你高興。她是個什麼樣的姑娘?」
男孩子們都到鄰村去參加足球比賽了,這是他們星期天通常的消遣。足球對於農民來說,相當於貴族的馬上比武:都是在模仿戰鬥,有時候還會真的有人受傷。格溫達心裏祈禱著她的兒子們能夠完好無損地回家。
「我沒問你同意不同意,」拉爾夫輕蔑地說道,「我是你的伯爵,你是我的農奴。我不是在請求你,而是在命令你。」
「我相信這的確也是藥材,但人們種它可不是為了這個。他的罰金會是多少?」
格溫達很驚訝她的孩子居然瞞了她這麼長時間。「可是茜草有什麼用呢?」她問,「很好吃嗎?」
伍爾夫里克插話https://read.99csw•com了:「內森不會那樣做的。村民們不會支持。這種事情一般都是罰款了事。」
「我很高興。」她慈愛地望著他,「你才二十歲,不過,如果找到了合適的人,這年齡也夠了。」
「我想娶安妮特的女兒阿瑪貝爾。」那年輕人說。
他們回到了家。伍爾夫里克看了看天,說天還能亮一個小時,便走進花園繼續播種豌豆。薩姆主動去給他幫忙。格溫達坐下給伍爾夫里克補一隻襪子上的破口。戴夫在格溫達對面坐下,說:「我還有個秘密要告訴你。」
薩姆聳了聳肩。「他沒跟我說。」
「不是——安妮特仍然不放過任何機會對你父親賣弄風情!」
「她不是,實際上——」
薩姆只猶豫了一會兒。他負疚地看了一眼伍爾夫里克和格溫達,然後轉向拉爾夫。「我去,」他說,「我要做一名護衛,謝謝你,我的爵爺!」
「我只差一歲就成年了。」
然而,拉爾夫一看到薩姆的臉就明白了他的心思。薩姆笑得很燦爛,眼睛里閃爍著熱切的光芒。他迫不及待地想去了。
「冬天時會犯。」格溫達說。
格溫達開始揣度拉爾夫的意圖,她似乎嚇壞了。「你到底想幹什麼?」
伍爾夫里克的聲音在門口響起。「你們都在嚷嚷什麼?」
薩姆和那個他以為是他父親的人——伍爾夫里克——一起用一張馬拉的輕犁犁著地。他們一定是出了什麼差錯,不時地停下來調整著馬具。當他們倆人在一起時,很容易看出他們的差異。伍爾夫里克的頭髮是黃褐色的,薩姆卻是黑色的;伍爾夫里克的身子橫豎一般粗,像頭牛,薩姆肩膀很寬,但有些含胸,像匹馬;伍爾夫里克的動作又慢又小心,薩姆則又快又優雅。
這樣的請求通常是不會被拒絕的,不過所有領主都會為此收一筆稅,叫做「過戶費」。然而,領主也沒有義務非要同意。領主們有權憑一時心血來潮拒絕這樣的請求,從而毀掉一個農奴的一生,這是農民們最大的苦惱之一。但這也給了主子們一個行之有效的約束手段。
「不,」拉爾夫說,「我不會把那些地轉給你的。」他咧嘴一笑,「你和你的新娘可以去吃茜草嘛。」
「她是哪個村的?」
格溫達假裝在挑薩姆的毛病,但拉爾夫猜透了她的心思,知道她打心眼裡反對這個主意。這反倒讓他更堅定了。他面帶著勝利的微笑說道:「這很容易。他可以住到伯爵城堡去,做個護衛。」
「荒唐,他已經太大了。」
「我一定是做過什麼讓她喜歡的事情,」格溫達一邊現編,一邊說道,「也可能她只是同情我,出於一個母親對另一個母親的同情。」這理由並不充分,但格溫達也編不出更好的了。
格溫達、伍爾夫里克和薩姆都跟著他去了。人們都嚴格遵守安息日的規定,地里沒人幹活。四個人在料峭的春風中走過百畝時,看到那裡已經荒蕪了。有不少狹長的地都被撂了荒:仍然有些村民地多得顧不過來了。安妮特就是其中之一——她只有十六歲的女兒阿瑪貝爾幫她。除非她能雇個人,但這很難。她那畦燕麥地就長滿了雜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