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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彥先睡了,很過分吧?」她說。
聳立在黑暗中的熟悉的公寓拉起了施工的白幔,面朝外的所有窗子都是黑洞洞的,是在改建,還是要擴建大廈?我有些疑惑。
「不想去?」萃問。
「在那邊,我有幾個喜歡遊艇的朋友,其中一個好酒,年齡比我大很多。在波士頓時,有一次他同我們一起喝酒。在初次見面的朋友面前,萃與平時不同,顯得和我異常親密,努力扮演一個忠實戀人的角色,那種時候我會產生錯覺,心想,瞧,第三者一在場什麼矛盾都緩解了,我們還是可以相處得很好的。是這樣吧?」
在盛夏的午夜,閉上眼,彷彿聽到一種悄然行進的腳步聲。我久久地坐在路邊,默默傾聽著。
「感覺真好!天太熱了。讓天上的靈魂下來吧,應該喊誰呢?」萃在我的身後哧哧地笑著說。
對於他們,我無法像對普通戀人一樣給以勸慰,不然會有點難過,事後有一種苦悶感。
「六丁目路口處有個大超市吧?就在那附近。」
「陽光一強,眼睛就睜不開,像睡了似的。」
「嗯,好久沒去了,有興趣。」我回答。
「可就是處不好。」
「他沒有這種感覺,所以不能陪你,一定是這樣。」
「是啊。」
「狀況怎樣?」
我醉得厲害,雖然沒有到不能走動的程度,但眼前所見已經變得光怪陸離,和平常很不一樣。
「會這樣么?」
「不安啊。」
「好痛。」
「帶孩子是錯誤嘗試的繼續。」母親笑道,「我的方法是玩劍玉。」
「嗯,我跑出來了。」
「一定是困了。」我說。
「那現在呢?」
我提議:「去美仕唐納滋如何?還沒去過那裡呢。」
空氣的溫熱,散發著白晝餘溫的柏油路,正在遠去的夏日的氣息。
萃挨近我,屈起穿著牛仔褲的腿,抱膝而坐。因為陽光耀眼而皺著眉,默默望著河面。
「在拐角處吧,你等著,我們去喝酒。」
「他來過電話。」
那麼,魅力何在呢?
我想她大概要津津樂道他倆的戀愛故事了,就沒有接她的茬兒。
「所謂不好,就是這樣痛。」
「現在主要做這個。」
這夜像萃。
「很理解。」我說。我知道,這種情況只出現在令人相當不安的戀愛中,但我沒有把這層意思說出來。「呼」地吹過的晚風被高聳的樓群包圍著,像困在封閉世界里的魚。
周末的馬路上人很多,夏夜的空氣中混合著節日般的活力。我們著裝單薄,顯得輕鬆悠閑,遇到有人沖我們招呼,我們便匆匆走過。
藍天越過河read.99csw•com流的上空,一直鋪展到街區的盡頭,那顏色像要把人吸進去似的。我的身體軟綿綿的,手腳彷彿染上了濃濃的青草氣息。我覺得所有的事,不論發生在以前還是今後,都無關緊要。熱氣包裹著我汗津津的身體,閉上眼睛,眼內一片紅色。太陽四射著威力。
「小時候,在學校的劍玉大賽上我拿過優勝,所以現在為了轉換心情也時常玩的。但那時近乎拚命,為什麼那樣投入呢?我也覺得奇怪,……大概意識到玩電腦遊戲不行,看電視、讀書、喝酒也不行。」
突然停下來,用一種與平常不同的態度觀察眼前的車水馬龍,人來人往,世界一下子變得異常清晰,綿延的街燈比平常更高,彷彿逼近了天空,車燈也變得格外色彩斑斕。
「喂,夏末時節,很熱鬧很愉快不是?這種時候呼呼大睡,乙彥真是大笨蛋。」萃說。她身上的紅襯衣和夜晚的黑暗很相配。
「我是這樣認為的,那人也不適宜干這個,那位庄司先生。」
「很遺憾,我是用紙杯喝的。」她又笑起來。
「現在乙彥不在旁邊嗎?你這樣大聲講這些。」我問。
「剛哭過,很難看吧。」她帶著鼻音回答。
和我們共同生活的時候相比,母親還是老了。我的生活缺乏時間感,每次見到母親便彷彿突然被時間機器送到了未來。因為母親,我才體會到了時光的流逝。
果然,我想,那就去玩玩吧,反正有時間。
時間靜止了。
我見到了母親,這是相隔許久之後的見面,大約有兩個月了吧。
「哦,那就去那裡看看吧。哪裡?是哪裡?」
「也許是吧,要避免艱深的思考。」
「嗯,非常快樂。」
在要和他擦肩而過的時候,他大聲叫住了我。
「我可是喝著酒來的。」她說。
「呀!」
這天夜裡很晚的時候,萃打來電話。
從聲調中馬上可以知道,她好像已經醉到一定程度了。
我更加害怕了,身體動彈不得,一種難以表述的恐懼幾乎使我落下淚來。我的身體直直地僵硬著,好容易才小聲說:「討厭,說些什麼呀,萃,你什麼都知道?」
「夜的感覺很新鮮。」
「行,那我們去一個刺|激的地方吧,我早就想邀你去了,怎樣?還是說去店裡?」
「跟我來吧。」
「倒也是,考慮任何事都以自我為中心也不行。」萃笑道。
「為什麼?」
我在回家的路上走著,半道上碰到了乙彥。在我們這個狹小的城市裡,這種事經常發生,在馬路不期而遇,或者站在書店裡翻書時有人向你打招呼。這種時候,大家總是問候一聲便擦肩而過。
「沒關係。」
「太遠了。這樣吧,我給你買罐飲料,就在路邊喝,怎樣?」
「從小時候起,我旁邊就總有很多容易入睡的人。半夜裡,我常常久久注視母親醉醺醺睡去的樣子,現在想起她來,腦海里也很難浮現出她睜著眼睛的面龐。父親……我應該叫他父親嗎?抑或稱之為一個男的?高瀨先生?也是如此。在黑暗中,他很能說,都是牢騷、後悔和奢望,撂下許多問題后便睡去。而我卻睜著眼,久https://read.99csw.com久地胡思亂想,想藝術、自由生活和反社會,這樣的思考是長時間的。失眠也很有趣哦,夜晚是奇妙的,對於早睡的人,它倏然而過,而徹夜不眠者則彷彿歷經了一生般漫長,很划算呀。」
「翻譯是把別人的文章當成自己的思想似的展開思路,對吧?在每天的幾個小時里,你要同別人的思路保持一致,就彷彿那文章是自己寫的。這是一件怪異的事。你與那文章融為一體,自己的思想融入其中,不分彼此,弄得日常生活中也摻雜著別人的思想。如果你翻譯的作品出自一個頗具影響的人,那麼你從他那裡受到的影響要勝過閱讀作品的許多倍哦。」
在餐后甜點和意式咖啡上來的時候,談話中斷了。近來很少聽她談論自己的思想,所以覺得新奇。工作方面的事也想聽聽。
「雖說我們約好了,但我還是不能和你去海邊,對不起。書和手錶不用還了,對不起。」
「怎麼回事,喝醉了?」他問。
「哎呀,」我嘆道,「那不是庄司公寓那裡嗎?」
「一邊帶孩子?」
「有什麼不同嗎?只要被吸引住不就行了?」
「可是,那個熟悉大海的朋友並沒有被蒙蔽,那些傢伙的感覺異常靈敏,他們善於洞察事物的本來面目。萃說困了,想睡覺。待她回去后,朋友對我說:『你在和一個可怕的傢伙交往呢。以前,我們在海上常常遇到類似的東西,在你泄氣、失敗、膽怯的時候,它會把你誘到海底,這種東西只有年輕的時候看得見。年輕的時候,危險的女人都有那樣的眼睛,那是一雙連自己都不明白何處是目標的妖魔的眼睛,和我們在海上見到的一樣。』啊,果然如此,我聽了這話后便這樣想。」
「一直在喝。」
這是真的,我真切地享受著光陰,感覺到它在飛逝而去。
「因為太喜歡故事性的東西,所以我和庄司都不適宜……」
「這一次,假若被這玩意兒打,那我就死定了。」
「那麼,筆譯呢?」
「你什麼都不放過,連周圍的空氣也要吸了去,所以還失聲過吧。對戲劇性的東西如此討厭,而你卻總是連空氣都感覺得到,也許你就是這樣堅強起來了吧。庄司死的時候你不願哭第二次,奇怪的孩子呀,這一點很像你父親。」
她把手放在我的臉頰上,灼|熱,我有一種暈眩感。
「這個我知道……不過,為什麼呢?還是因為我不夠細緻么?」
「風美,現在是晚上兩點呀。」他笑道。
「不好。」他一把握緊我的手。
午飯時間餐館里人很多,待我匆匆趕到時,已經晚了十分鐘。母親正坐在桌邊,獨自喝著紅茶,穿一身藏青色的套裝,仔細化了妝,目光衝著窗外,看上去有點寡居的模樣。母親的外表老是這個樣子。
「嗯。」
「你真是孩子。」我說,「對萃,你愛到怎樣的程度?」
回過頭,萃正獃獃地看著我,嘴裏「哎」地發出疑問的聲音。陽光下的面龐儘是雀斑,臉色淺淡,完全是一個瘦弱的孩子。
「你怎麼樣,每天快樂嗎?」
我們並排坐著,望著波光粼粼的河面。
吹過捲簾門的風https://read.99csw.com聲。
「我還以為是釘稻草人哩。」我笑道。
「這樣喝沒意思。」
「忙不忙?」
「就在剛才,我哭著的時候,發現這屋頂能上去。」
人聲,腳步聲。
「那多難看。」
我想上帝慈愛的目光一定眷顧著這裏,這平靜的、永恆的、夜的峽谷。
「我說,你認為我總是閑著沒事嗎?」
「但終究變化不大,媽也是,挺年輕的呀。」
「啊,誤會誤會。」梨花帶雨的可憐人兒擺著手笑著解釋道。我咧嘴笑了笑,鬆了口氣,我不喜歡別人哭。
母親認同地點點頭。
總之,在一個我無法看見的地方,事情正在悄無聲息地進展著。萃經常打來電話,炎熱的日子里,她的聲音使鬱悶從我的耳朵傳向內心,總讓我覺得已經到了最後的時刻。
這麼說……我想起來了,那時半夜上洗手間時總能聽到從母親房間里傳出砰砰聲,聽起來怪可怕的。
「鑽進一本書中把它譯出來是很難的,我是這樣認為的。所以說是個很討厭也很讓人痛苦的活。」母親笑道,「庄司的心情我也明白一二。我幹了十幾年,也有疲勞的時候,翻譯的疲勞是與眾不同的。」
清風送爽,河那邊飄來小船上的喧鬧聲,小狗在堤上懶懶地轉悠,一些舉行家庭野餐的人散布在綠色的堤壩上。
「嗯……」他邊喝茶邊說,「看這街上的行人,來來往往的面孔,都像萃。就是這樣。……有這麼一首歌吧。算是剽竊嗎?」
夜色里,我一邊走一邊突然覺得萃也許很正常,一點也沒有不健全的地方,仔細想想,她沒有神經方面的問題,頭腦也很清晰。
「最近我這裏這種活也多起來了,挺納悶的。」
「是嗎?」她笑起來。
「悶熱難受呀。」我說。因為吃得過飽,我沒有動。
故事……,這個詞最近聽到過,從萃那裡。
心無雜念地沉溺於玩劍玉,修指甲,我沒有這個自信。
萃伏在我的背上說。她的頭又小又暖,像掌心的小鳥。
「劍玉。哈哈,現在想起來挺好笑的,但當時很認真,應該算玩得不錯吧,我。」
「半夜怎麼還戴墨鏡?」我問。
我們在路旁的自動售貨機上買了大麥茶,兩個飲料罐咕嚕嚕滾出來,大得令人驚訝。
從大路拐進另一條街道,夜暗下來,給人以暈眩的感覺。
「就這裏。」
「哇,對瓶吹?你以為自己是有型的女演員嗎?」我拍著她的肩,戲謔地說。
「這是直到現在才明白的,開始的時候,大致是離婚那陣子吧,我就已經處理不好了。工作能讓我振作嗎?一邊帶孩子一邊工作,一個人能行吧?這樣動腦筋晚上不會失眠嗎?……就這樣,整天對著別人的文章思前想後,噢,這就是孤獨感么?我體驗到了強大的壓力,我想排遣,只要將所有思考中斷就行。」
乙彥也點頭。
汽笛聲。
「是喝多了才睡去的吧?」我聽得難受,於是問道。
叛逆、不依賴他人的自我充實的能力?決不與他人共有的、獨特的內心苦惱?僅為少數人所理解的富有衝擊力的暗語?
母親轉過臉沖我一笑。
「嗯,沒什麼,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我說。
九_九_藏_書「在過去,人與人的關係不就是這樣的嗎?大家總有時間,真誠坦率。」萃笑道。
「感興趣了吧?那裡沒有其他人,」萃說,「其實你去過好多次。」
「住在路邊的傢伙每天都有這種視角啊。」
「不論你多麼冷靜,那些東西總會煽起你的情緒。像你這樣的,神經就受不了。」
我們在白天想到的夜是模糊的,很平常,然而一旦它真的臨近,一旦觸摸到它的肌膚,你便能感到它的巨大和純凈有著難以抗拒的力量。
「在外面?」
「盛夏也快過去了。」萃說。
「情況怎樣?」我問。
那天夜裡,我和高中朋友聚會,大家久未相見,喝了很多。
從她的聲音中,既聽不出哭泣,也覺察不到憤怒,彷彿毫無感觸。這是在戀愛中走入末途的女人常有的和空洞的笑共同出現的表現。這種情形我也常有,那面孔彷彿就浮現在眼前。這種事男人大概還是察覺不到,抑或察覺到了,但半夜裡還是撂下她獨自睡去。
「坐在路邊太棒了,有現場感。」我說。
開什麼玩笑?我想這樣說,聲音卻彷彿凍住了。我知道萃是在耍弄我,然而一道寒氣卻從她的頭碰觸我身體的地方一下子竄到脊背,皮膚滲出黏黏的汗。那聲音雖然出自女人之口,卻似乎通過我的脊背帶來了另一個世界的回聲。
我琢磨起來。
現在,那邊的萃大概就是這個樣子。
我吃了一驚。
突然接到母親的電話,「明天一起吃午飯怎樣?」她說。自從有了我們之後,母親就沒再生孩子,母親的丈夫(對他只有一個大體印象,因為我沒有和他們一起住)是一位主編,他是初婚,自然也沒有孩子。他們表示希望我和他們一起住,但我拒絕了,為此我偶爾也覺得後悔和歉疚。後悔往往發生在覺得自立越晚越好的時候,而歉疚則產生於聽到母親這種寂寞的電話之際。
「我來這裏玩過幾次,但想到你恐怕不喜歡,所以一次也沒有要你帶我來,我做得不錯吧?」
「試試膽量,一個人上去會突然害怕的。」
遠處的狗吠。
這一點我正有所察覺,所以也想罷手不幹了。
那種時候,我總是想起那個夜晚的路邊,月光映照下的那張乙彥的臉。
人開心起來了。
「挺好的,只有夏天才能這樣呢。」
抬頭仰望,樓房很暗。一樓是乾洗店,旁邊有一個入口,沒有電梯。這是一幢三層的公寓樓,顯出陳舊古板的灰色。庄司的房間在三樓,從那窗口望出去,所見的街景不論是半夜、黎明,還是正午,都是小巧精緻、親切平和的,讓人覺得安穩,彷彿透過庄司身體中的窗戶看到的樣子。那時我總是睡得很好,我想,輕鬆到能那樣安然入眠的日子也許不會再有了。
「什麼地方呢?」
母親道:「我倒覺得你不適合做筆譯。」
「是啊,夏天沒胃口。」
雖然乍一看,母親在迅速衰老,但一談話便會發現她性格的本質,那是她少女時代就有的,讓我依稀有一種和那時的母親交談的感覺。
耀眼的陽光將我們屁股下的水泥地烘曬得發熱,一切都反射著雪白的光。河水發出激烈的嘩嘩聲。
夏天也已過半,在以後read.99csw.com的幾個星期里即將漸漸逝去,讓人生出幾分傷感。
「是,明白了。」
「……連媽這樣的翻譯老手也是這樣?」
「說得不錯。」我說。
「怎麼說呢,並不是說你心腸柔弱,只是心地太善,和那文章不分彼此了。」
「啊,起風了。」
我們坐在路邊拉下了捲簾門的店鋪前喝開了。汽車飛馳而過,每當有卡車路過便帶給我們一陣震動。
「我也一直在做這種翻譯呢。」
「什麼?」
「也行。」
「口譯不做了嗎?」
「庄司。」我笑著回答,喝一口放在腳邊的果汁,甜美和清涼一下子沁入脾胃。
路上的嘈雜。
「對不起。」萃又道歉。她轉過臉,衝著我笑,那明媚的笑很像來自滿臉透著活力的印度孩子。
儘管我喜歡萃,但若不是她邀請,我不會主動去見她,也不會給她打電話。因為我感覺自己是一個不主動掌控速度才能心平氣和地進入生活的人,假若主動給她打電話,那麼在沒有萃的日子里我就會忐忑不安。她就是這樣一個能令我如此的人。盛夏的一兩個星期非常奇怪,彷彿永遠不變的陽光中,一切都在發展,人們的心、各種各樣的事。不覺間秋天來臨了,在時間停滯的錯覺中,一個清晨,我突然發現了清涼的風和高遠的天。
我放下電話,穿好衣服出了門。
「嗯,比如做倒立、修指甲、洗桑拿、游泳大概都可以……,關鍵是如何恰當地使用身體。……當然,也許只有我如此,我希望進入另一個世界,既不是現在翻譯中的世界,也不是現實的世界,而是一個沒有故事的世界。」
話音一落,萃一陣沉默,好半天後,她伏在我背上說:「風美,對不起。」
「我只是隨便說說。哭起來了?對不起。」
在這樣強烈的陽光下,某種東西一定會因意外而被觸發,於是便發生了剛才那樣的事,這好像很正常。
我點著頭說:「你好像什麼都很清楚。」
「記得挺清楚的呢。」我說。
看上去,倚在深夜電話亭旁戴著墨鏡的萃像一條風中舞動的柳枝。
理解了這一點后,我也看著河面,凝視使我彷彿隨波而去,河水清澈透明,魚影搖曳其中,手旁的草在呼吸。
「以後要預約嘍。」母親笑道。
「有時也有人請。到了這個年紀就怕麻煩,邀請的人不是相當有交情我就不接了。」
「您是說一種心無雜念的狀態……像誦經、冥想一樣嗎?」
我和萃坐在街道盡頭河邊的土堤上吃著麵包。
「瘦點了啊。」我吃著飯說。
「媽。」
「挺落魄的樣子。」
萃手上提著的紙袋裡露出了葡萄酒瓶,所以我會這樣說。
「是,在附近的電話亭。」
「好啊。」我應道,「像探險呢。」
「也許吧,不過每天這樣還新鮮嗎?」
「去喝茶吧。」我說。
我有點明白母親的人生和她時常懷有的感覺了,這是否因為我已經不再是孩子的緣故呢?可我依然十分不安,依然感覺非常孤獨。
那天晚上,我頭腦昏昏的,一點也沒有察覺到乙彥迎面走來。
「哎呀呀,乙彥君。」我說。
「嗯,挺困的。哎呀,太陽一曬,我的頭髮成金髮了。」萃自言自語。
「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