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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倆都是獨生子女呀。」
新谷君把他推薦給我的CD一張張地從柜子里拿出來,說要借給我。有幾張他覺得我可能也會喜歡,可是上次新谷君給我聽了一張他非常推崇的CD,說是那個樂隊剛在他的Live House開了一場演奏會。說實在的,我聽了覺得很一般。從小聽著音樂長大,我的耳朵在鑒賞音樂時變得非常苛刻,所以在我聽來,這些年輕人的演奏有些過於單薄,而他們演唱的方式和歌詞也都太孩子氣了。可是看到新谷君一心認定他們會紅的高興樣子,我便無法再把自己的感覺說出來,只好裝著聚精會神的樣子聽著音樂。
我心想,聽著你的回憶,聽你講小時候去過的商店街,這些雖然感覺也不錯,但也僅僅是想營造一個「感覺不錯」的好氣氛而已。現在這個時候,我並不想再增加我們感情的濃度。不知為什麼,我竟絕望地認為我肯定不會有跟你母親見面的那一天。我知道我們今後會有上床的那一天,可那又怎樣?又能改變什麼呢?
如果那個二手書店裡沒有了阿羽的身影,那麼大家在經過那家書店時,就不會特意拐進去看看九*九*藏*書阿羽是否安好了吧。在大家眼裡,那些木製的地板也好,總是掛著很多奇妙裝飾的走廊也罷,都像是店主人自己的家一樣,讓那些寂寞孤獨的人們不由得想進去待一會兒。
「這是哪兒的廟會呀?」我問。
我就像在某個女友的房間里一樣,輕鬆自在地慢慢喝著咖啡。
「喝茶?還是咖啡?」新谷君問。
「你做咖啡的動作可真夠利索的啊,都想把你挖到我們店來做了。」我說。
「是啊,正因為是獨生子女,所以當我們離開家開始獨立時,我們的家人也都相應地不得不獨立了吧。你們家的情形大概不只是獨立那麼簡單,我們家則正好是這種感覺。不過沒有誰的人生是一帆風順的,只不過我家遇到的變故不是突然的,而是屬於比較自然的那種情況罷了。」新谷君說。
吃晚飯前,為了借幾盤CD,我們先拐到了新谷君家。
已經很久沒有踏入男孩子的房間了,這種獨特的感覺到底該怎樣形容呢?就是覺得:「這裏不是我的家,是有著一定距離感的男孩兒的家。」有一種疏遠見外的感覺,這種感覺不管到什麼時候都無法消除read•99csw.com
新谷君笑了,說:「再多進一個人的話,薪水會給得更低吧。再說了,你在店裡做得那麼好,我去了好像也沒什麼可做的。還是算了吧。」
我覺得新谷君好像也有點兒緊張,但畢竟是他自己的家,所以他既沒有猶豫,也沒有多想多問,就利落地掏出鑰匙開了門。
「是諏方神社,從那個知名的烤米餅店旁邊的路拐進去,有個高台,高台上就是神社。那裡每次舉辦盛大的廟會,我和母親都會天天去逛。晚上爸爸下班回來后,我們一家三口常常逛到很晚才回家。在那一帶應該算是規模相當大的廟會吧。在那個神社的後面可以看到那一帶的街景,至今我還會夢到那些景象呢。那時,和著名的根津神社的廟會比,可能我更喜歡這個廟會吧。」新谷君說。
我們在一起已經很長時間了,常常會很自然地挽起胳膊,或者拉起手來。兩個人在一起的感覺越來越熟悉也越來越融洽,甚至當我自然地站在他家門口時,連我自己都覺得驚訝。
同時心裏暗想:那時他們家是不是和我家一樣呢?照片上,新谷君夾在父母中間,被父親緊緊抱著。九*九*藏*書看上去像是被當作小皇帝一樣守護著。
在音響架上,有一張新谷君小時候的全家照。背景是抬神轎和露天小吃攤等熱鬧的廟會場面。
這,是不是就意味著……我們的關係可以再加深一步呢?
這間房子比普通的一室兩廳要大一些,他的生活比我想象的要簡單質樸。木製地板擦拭得光可鑒人,沒有一點兒灰塵和霉味兒。廚房給人一種常常在使用的感覺,鍋灶也不是光潔明亮煙灰不染的樣子,一看就是常常自己在做飯,感覺他很會生活似的。窗邊擺著一盆酒瓶蘭,葉子柔柔地垂下來,映出了奇妙的剪影。
因為這意味著我將會知道自己責任的重大。只要長期幹下去,終究會有一天,很多人會是衝著我的笑臉來我們店,雖然不是一家人,卻會像家人那樣信賴。那麼美千代做的菜的味道和我接客的熱情就會成為雙重的理由,吸引更多的客人來我們店就餐。
一想到這壯麗的遠景,竟有些暈眩的感覺。原來這麼好的事大家竟然都能裝著不知道啊。
雷利昂也一樣,如果美千代隨便讓誰來做菜的話,那麼,那道名菜—蔬菜沙拉,就不會是由那雙巧手清清爽爽地read.99csw.com做出來,而會因殘留的水分弄得黏黏糊糊的。同時這個店也很快就會變得土裡土氣、骯髒不堪,從而給人一種陳舊破敗的感覺吧。
那條街道、那個店,已經那麼好地融進了我們中間,沒有比這更讓人感到欣慰的了。我一直以為自己只是一個人茫然地生活著,卻又覺得確實還有這樣一個人在身邊,並且在我們之間每天都有什麼東西在恰如其分地滋長著。
還有,如果那隻烏龜沒有艾麗每天精心的照料肯定早就死掉了吧。那些茶壺茶碗大概也會失去應有的光澤,看上去再也沒有了生氣吧。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所有的一切都是由每一個人的個性構成。我不再想知道這可怕的事實了。
「在我小的時候,我們家的確很和睦。我們家住的地方屬於小商販手工業者居住的地區,在外邊吃飯喝酒價格比較便宜,所以我們家經常在外面吃飯。當然,也無非是炸豬排呀、中華料理呀這些很平常的東西。從這個神社走下去下一個坡就是商店街,那裡總是很熱鬧,賣的熟食小菜也都很便宜。每到傍晚,母親總是拉著我的手走下那個坡去買熟食。從台階上可以看到街道的熱鬧景read.99csw.com象,那裡永遠都像是在過節一樣。」新谷君說。
「那時候,你們一家三口感情一定很好吧?」我說。
如果有一天,母親常去的那個酒吧千鶴姐不做了,那些無處可去的中年人大概會憂鬱地嘆著氣,眼中的街道也會變得黑暗陰鬱起來吧。
仔細想來,在和男孩子的交往中,我好像從來沒有過想說什麼就說什麼的時候。每當我認為沒必要非得說出來而選擇沉默時,總是會給人一種隨便怎麼誤解我的意思都無所謂似的印象。或者還是因為年輕使然吧。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個音悅(TIVOLI)牌木製小型組合音響,看上去非常可愛。我說:「我一直以為你家會有一個配置著特大音箱的組合音響呢。」新谷君笑著說:「因為房間太小了。」
「可以給我一杯咖啡嗎?」我說。新谷君馬上拿出了「馬爾地夫」店的袋子,看到它,我立刻變得輕鬆自在。他操作咖啡機沖調咖啡的動作特別嫻熟麻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