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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又在一樓、二樓買了些新的化妝品。本來送到姐姐那裡的樣品就已經足夠用了,可還是滿足一下自己的慾望吧。
「就是嗎。好不容易剪的頭髮,不出門怎麼行?」姐姐說。
「下周,去陶器市場吧。沖繩的。」姐姐回答。
「你怎麼會那麼想?睡過之後也可以繼續一步步交往下去,加深信賴,然後結婚,這不好嗎?只要姐姐你幸福,我一點兒都不會覺得孤單的。我沒關係的。」
「熊哥哥們拚命安慰她,可她卻怎麼也打不起精神來。怎麼辦呢?
「要是葉姐妹或是大森兄弟來抗議,我們就改名為假面橡果超人W吧。」
我不由得長出一口氣,淚水流了下來。
我買了幾身衣服,有幾件打折的冬裝、春裝,還有皮鞋、涼鞋。
「我不知道。只是很快就會覺得厭倦了。可我並不想那樣的。」姐姐說。
我從書架上拿起一本姐姐喜歡的畫冊,大聲讀起來。
「小熊學校里一共有1、2、3、4……12隻小熊。他們快樂地生活著。
她已經完全笑逐顏開,眼望天花板,做起了沖繩的夢。
以為自己已經走了出來,回頭看時,門卻已經關上了,想是一部分的心還留在那裡吧。
「最後的第十二隻小熊是唯一的一個女孩子,叫傑奎。
我鬆了口氣,自己一個人不出聲地又接著看下去。
那期間我猛翻雜誌,總算找著點時下服飾、化妝的感覺。好久沒有理髮以及和外人這麼近距離接觸了,我精神高度緊張,都給累壞了。走出他的那家沙龍,我去了新宿的伊勢丹。我的心理療傷又進了一大步。我想,這樣待在家裡調整好心態,走出去時就不會那麼辛苦了。這次是我人生中第二次蟄伏期,我覺得像是找到了訣竅。
「我們倆是二位一體。」
「要是我們是假面超人W的話,你就是菲利普,整天在家檢索。」姐姐突然改變話題說。read.99csw•com
「什麼?怎麼了?」我問。
我認為這樣才是美。我心想,過一段時間再把這個怎樣得知阿麥死訊的小故事講給她聽吧。
正如阿麥的死訊以各種暗示的形式來到我身邊影響我一樣,安美的那封來信也給了我少許安慰,這讓我感到,或許遠方的阿麥太太也多少好過了些。
說完,連我自己也有些驚訝,自己的語氣像極了去世的母親。
「我不想那樣的。」姐姐哭起來。
我清楚自己在成長過程中所經受的傷痛,可對於姐姐的傷痛,我是一無所知。為什麼她會那麼偏執呢?不過我想,或許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癥結所在,只能靠自己走到路的盡頭后覺悟了。
藍天、悲傷的中年婦人空洞的神情,還有紅色的太陽花。那天、那個地點,彷彿跨越過次元空間,一下子跳脫出夢境,來到了現實。
感覺自己就像是在支撐即將倒塌的城堡。
「為什麼這麼急啊?你不是剛剛旅行回來嗎?」我說。
「我想好了。」臉上還留有淚痕的姐姐,忽然睜開眼睛說。
那日逗子遊艇碼頭的碧空重又浮現在眼前。
再附和著她說下去挺傻的,於是我合上書,站起身。
「沒關係,借這個機會也讓我知道了很多事情。」
啊,家裡的空氣又開始流動了。
不會是因為太過看中做|愛了吧?我想這樣說,可知道說了也沒有用。
「真的?」我問。
「我困了,想睡,可眼淚停不了。給我念點什麼聽吧。」
read.99csw.com著,姐姐把一個想必是塞滿韓國海苔、各色面膜、BB霜之類的大包「咚」的一聲在玄關放下,人像癱了一樣走進來。大聲漱了口,洗好手洗好腳,換上睡衣,咕咚咕咚喝起了罐裝啤酒。
「這時,海那邊亮了起來。怎麼回事啊?大家都跑到外面去看。只見天空變得通紅通紅的。」
「我想大家多多少少都是這樣的,剛開始的時候。」我說。
車窗上映出一個在化妝品櫃檯請人給化了個濃妝、換了新髮型的我所不認識的自己,我點了點頭。
我們在一步一步前進。雖然看起來像是在原地轉圈,可四季輪迴,情形改變,我們在一點點長大。
雖然看不見,但我可以感覺到那條確實存在著的細流。
莫名懷念、憐愛起那個在黑暗巢穴中的自己。那裡黑暗卻又溫暖,可也充滿了想象中應有的各種不安與恐怖。夢中有夢,醒來,又是一個新的令人疲憊的夢的開始。
「陶器市場。」姐姐突然說。
我一點也理解不了她那種古怪的念頭。
我還沒有告訴姐姐,阿麥他死了。
「那點錢算什麼!再說,我也有存款。這次,基本都是他請我,這樣我還剩了些錢。就用這筆錢去吧。」姐姐說。
我看看她,見她正眼望著天花板。
「我害怕和他好下去。」
「……是。」我說。
「有錢出去嗎?」
「小北極熊不在了,傑奎很難過。
「想去。我在飛機雜誌上看到過那裡的報道。去了陶瓷之鄉,大嶺實清還有山田真萬的東西,都便宜不少呢。去吧!也可以用來祭奠爺爺的。」
能和姐姐一直這樣生活到什麼九*九*藏*書時候呢?我們橡果姐妹又能持續多久呢?
「我想接下來就該是石森公司向我們抗議了。」
沉默片刻,姐姐又說:「抱歉,你應該早想到去檢索松平君的父親了吧?是覺得不檢索是一種美麗吧。這是我在旅途中想到的。」
在那裡,我們倆一直等待著爸爸媽媽,一生都在等待。直到我們倆都去了天堂,見到他們為止。
其他還有很多雖然不是很貴重,可也是爺爺生前日常使用的沖繩的器皿,都留給了我們。我們就一直那樣用著。
天空是那樣的蔚藍,藍得讓人不安。
剛才說到了「檢索」,讓她想起了這個話題吧。
「……反正我覺得自己不是翔太郎。」我說。
「傑奎幻想著和小北極熊在北極滑冰。她想,這要是真的該多好呀。可是當傑奎從夢中醒來,發現小北極熊正準備一個人回北極去。傑奎跟小北極熊道別。
「嚇了我一跳,還以為你睡著了呢。」我說。
姐姐笑了。
「真的嗎?一次也沒有?」
那是始於父母去世之後嗎?還是叔叔去世之後?或是爺爺?阿麥?始於哪裡,我不得而知。印象中一個個重疊套在一起,或許現在也還在那個漩渦里,或許一次次覺得從中走了出來,而實際卻還身陷其中。
不管別人如何,至少我是深有同感。
現實中與阿麥母親的那次見面,在我腦海中還是與夢境含混不清。
「在韓國的時候,我也老想著眼前的景色能讓你看看就好了。真奇怪!爺爺在時,我出門旅遊時也沒那麼想過。」
好了,這樣的話,哪兒都能去了。再去看海吧。
說起來,姐姐來信時說過韓九*九*藏*書國也有許多精緻的化妝品,寫信讓她買些人蔘面膜送我吧。心裏這樣想著,我又到地下買了餃子,然後大包小包,一頭嶄新的髮型,坐上了電車。總之是身心疲憊,戰戰兢兢之中又有著充實與成就感。這種成就感對於我來說是很重要的。
「是因為我們都能輪流出去的緣故吧?而且並不是我一個人在家。那時候,好辛苦啊。」我說。
「累死我了。也沒做|愛,卻都差點給累趴下了。棒極了。」
「我也好想去旅行呢。看了姐姐的信,也想去看看廣闊的天空。」
「睡吧。路上一定是累了。」我說。
爺爺那種性格,當然不會喜歡旅遊,可是他很喜歡沖繩的陶器,一點點收集了許多。家裡玄關那裡就擺放著一對碩大的大嶺實清燒制的獅子,聽說是由於某種機緣與爺爺相識的大嶺先生送他做禮物的。我們覺得挪動它們不吉利,於是一直原樣放置在那裡。
「我沒睡。」姐姐說。
那束鮮花,依舊開放在這個現實世界里的阿麥的佛壇前吧。
只能靠自己去想,可現在沒辦法思考。就是這樣一副神情。
「有現錢啊。那樣我也去。」我說。
「我喜歡談戀愛,喜歡它帶給我的無限遐想,喜歡在他和我面前膨脹得滿滿的空間。可那不是現實。我想喜歡談戀愛的人都是這樣的。雖然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我想我並沒有把對方當做一個人來看待,而只是去想象和他在一起自己會怎樣?只是想沐浴在由那個人所引發的想象的洪流之中。」姐姐這樣說。
又過了兩天,姐姐滿身大蒜味兒,皮膚油光光地回來了。
「嗯。親是親過。我們是純精神戀愛之旅啊。一般睡前他就跟我說,你還有工作要做是吧?睡覺也是分房睡。當然,我想做不做|愛也只是時間問題。可我又覺得難過,跟他睡了意味著九*九*藏*書就快要分開了。為什麼時間不能在現在停止呢?」姐姐說。
也或許,這次,這股細流會傳達給姐姐,會讓她不再偏執于性|愛,而能踏出找尋男女關係中的真愛與關懷的第一步。
那封給橡果姐妹的來信成為一個契機,把如霧靄般飄蕩在我周圍的真實切切實實地呼喚到了現實之中。某種東西在我體內蠢蠢欲動,不曾停歇,直到我祭拜完畢。果然一切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訊息隨時都能浮現出來。
「是啊,我喜歡剛開始時的感覺。」姐姐說。
將來有一天,小熊們也要長大成人、結婚、獨立生活吧。我們的童年時光是那麼短暫。沒有細細品味過童年,成人的喜悅也就無法體會。不過想是它應該被我們通過各種方式給補回了吧。我想,失去了給我們棲身之地的爺爺后,也該是我們去迎接成人時代的時候了。
「我好好聽著呢,覺得自己變成了小熊傑奎,在看火紅的夕陽。」
姐姐閉著眼睛,真的酣然入睡了。
能生活在這樣的世界里就好了。就是因為有這樣的願望,大人們才畫了一本本畫冊出來吧。雖然我們姐妹兩人在遠離塵世喧囂這點上與小熊們無異,可在我們面前的卻是不同於小熊世界的活生生的現實。
「怎麼了?不是什麼問題也沒有嗎?只要相處得好不就行了?」我說。
狹小的房間里的那張大床上,兒時的我們就像是小熊學校里的小熊那樣一起酣然入夢。在我心底的最最深處,一直珍藏著這幅畫面。
姐姐臉上也是一副兒時的神情,目光落在遠處,發著呆。這副神情,我小時候常見。我一直自認為這是長女的表情。我可以仰視姐姐尋找答案,可姐姐卻常常仰視父母而得不到回應。因為父母他們不是小孩子,不會懂。
看來橡果姐妹的活動是有意義的。
如果是那樣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