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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獨腳的猴子 4

第六章 獨腳的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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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知道?」齊劉海木訥地點了點頭,「一個禮拜沒丟了,本來也就沒什麼垃圾。」
「是嗎?」蕭朗沒在意這句話,接著問,「那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一樣嗎?」程子墨問。
「你是說?」程子墨摸了摸自己的短髮,說。
「廁所就在對面,隔壁就是浴室。」齊劉海說,「浴室里有兩個淋浴頭,所以我們經常一起洗澡啊。」
齊劉海想了想,搖了搖頭,說:「真的沒有了,她真的就是很普通很普通的一個人,和我們這裏的所有技|師姐妹一樣。她,真的是吸毒被你們發現了嗎?」
這是一張普通的雙層床,上鋪放著一些美髮用品,當成了倉庫。下鋪的高度也不高,人若斜靠在床頭,上鋪床板就是觸手可及的。
「您二位這是演哪出?」齊劉海笑得前仰後合。
蕭朗給程子墨使了個眼色,對低著頭搓著衣角的齊劉海說:「那我們就不打擾了,店裡的監控一會兒會有派出所的人來取。另外,這垃圾袋我就幫你帶出去扔了。垃圾要勤清理哦,女生寢室要有女生寢室的樣子嘛。」
人在站立、行走時地面受力的位移運動、重力、摩擦程度都不一樣,所以構成腳與地面的這種相互作用引起的形態變化也不一樣,這種特徵有相對穩定性,而且可以為人的感覺器官直接感知,這就是步伐特徵。對於步伐特徵的感知,絕對不僅僅是視覺上的感知。作為第六感超強的程子墨,因為感知程度超越常人,其模仿步伐的能力自然也超越常人。有與生俱來的能力,加之捕風者的相關訓練,程子墨已經牢牢把握住步伐模仿的特徵了。只要身形相差不是太遠,一般人是難以通過感知來分辨這種模仿的。
「那一個禮拜,上廁所、洗澡都在一起?」蕭朗問。
「重力炸彈我都一個人蹚過去了,一個理髮店算個啥。」程子墨頭也不回地出了實驗室大門。
這種「打草驚蛇」的方法其實很簡單,就是模仿已知的信息,遮擋未知的信息,讓別人通過熟悉的「已知信息」來獲取偵查員們想要的線索。利用到這個具體案例中,因為監控完整地拍攝出了嫌疑人的衣著、髮型、背影和步伐,經過唐鐺鐺進行的色差校對以後,嫌疑人的大概輪廓已經可以知道。不知道的,或者是不能模仿的,是嫌疑人的面容,那麼,程子墨通過購買盡量一樣的衣著,模仿嫌疑人的背影的步伐,並遮蓋面容,可能就會激起其他熟悉嫌疑人的人們的認知,從而有話題或者直接能打探到關於嫌疑人九九藏書的信息。
兩人對視了一眼,蕭朗說:「好好好,聽你的,理髮。」
「那怎麼行!」蕭朗說,「兩次情況不一樣好嗎?上次要不是實在沒別的辦法,怎麼說也是我這個伏擊者進去啊!」
不遠處的程子墨顯然也聽到了這一點,於是走過來,說:「給他洗乾淨吧,不用理了。」
蕭朗坐在空蕩蕩的床板上,在他旁邊的床板上拍了一拍,對齊劉海說:「別緊張,來,坐。你們一個寢室就住兩個人啊?」
蕭朗感到此時站在他頭頂邊的齊劉海已經笑得花枝亂顫了。
「是嗎?會不會是我失散多年的小姨子啊?」蕭朗咧著嘴說,「她姓什麼啊?」
「那,她的身體和別人有什麼不一樣嗎?」蕭朗問。
說完,齊劉海往自己的胸部指了指。
「你知道她吸毒?」程子墨儘可能地把語氣放輕鬆,「沒關係,小妹妹你知道什麼都說出來,我們其實都知道,只是需要你驗證一下。」
「SPA。」蕭朗同時說。
「對對對,我問的就是這個。」蕭朗說,「文的是什麼?」
程子墨白了蕭朗一眼,坐在轉椅上翻看一本美髮雜誌,眼神卻通過面前鏡子的反光,觀察美髮店的情況。
衣著就不用多說了,直接購買就好,但是模仿步伐倒是一件很有技術含量的活。
「你剛才說,你和笑笑姐在一起形影不離待了一個禮拜的時間,就沒有發現她有什麼和別人不一樣的地方嗎?」程子墨問。
「我當然知道,不僅如此,我還知道你牙刷姐姐辭職之前,從外面回來給你帶了魚丸拉麵。」蕭朗微微一笑。
齊劉海頓時雙頰緋紅,低下頭去說:「你怎麼問這個?」
「一隻腳?」蕭朗歪著頭思考著。
「不啊,我就看見那一回。」齊劉海說,「雖然笑笑姐經常會請假,但是我們最長在一起的時間有一個禮拜,也沒見她扎針啊。嗯,她一定是毒癮不深。」
「那就行了。」蕭朗從齊劉海手裡拿過毛巾,自己擦乾,說,「不如,我們到你的寢室里坐一坐吧。」
「沒有。」
「這?」齊劉海一臉疑惑。
「大概一樣吧,我真的沒有留意過。」齊劉海看了一眼手機,說。
但也就這麼一歪頭,蕭朗注意到寢室的桌子下面,陰暗的角落裡放著一隻垃圾桶,而垃圾桶里似乎有他似曾相識的東西。
她一邊說還一邊用隨身帶的「取證用棉簽」在針眼上不停地擦拭,想從針眼裡提取一些有用的痕迹物證來。
「女朋友。」蕭朗同時說。
蕭朗摸了摸自己今天剛剛抽https://read•99csw.com空打理好的頭髮,一咬牙,說:「好吧,是我。」
「不需要化妝術。」凌漠說,「我們就是去探個虛實,能發現點什麼最好,發現不了,也不至於暴露。」
「四條線索匯總了。」蕭朗沉吟道,「你注意過那個針管的樣子嗎?」
程子墨知道效果已經達到,立即摘下了眼鏡,看著齊劉海。
看不出來,平時嘻嘻哈哈、沒有個正形的蕭朗,一旦進入抓捕狀態,就變得思慮周詳、謹言慎行了。上次那個重力炸彈也是那樣,如果不是蕭朗的及時發現,可能現場會迅速成為一片火海,什麼都發現不了了。蕭朗真是個很奇怪的人。
「這,我也是猜的。」齊劉海說,「上次我上班的時候,客人太多了,姐妹幾個人都忙不過來,當時笑笑姐不知道去哪兒了,我就應老闆的要求來寢室找她。當時寢室的門是虛掩著的,我幸虧沒有直接推門進來。我在門縫裡看見的,她拿著一個針管一樣的東西往自己的手臂上扎,扎完了還躺在那裡躺了一會兒。」
「還有其他什麼關於你笑笑姐的故事嗎?」程子墨問。
「大部分人都在外面租房子住,隔壁是男生寢室,住四個,我們這一間現在就我一個人住。」齊劉海沒辦法不緊張。
「沒這種說法啊,小姑娘。」蕭朗故作老成地說,「沒什麼毒癮深不深之說,一旦沾上了毒品,這一輩子就廢了。」
「你是捕風者,偽裝潛伏是你應有的能力。」凌漠說,「我要你裝作嫌疑人的樣子。」
「你早來兩天就好了。」齊劉海說,「她前天就辭職了,嫌這裏工資太低。」
這一下把齊劉海驚得不行,她瞪著眼睛說:「哇,你們真的什麼都知道!」
「她經常扎嗎?」
「這我知道。」齊劉海說,「所以我當時沒敢進去,撞見別人的隱私總是不好的嘛。不過,後來我看過她用那個針管一樣的東西紮上鋪的床板。那天,她好像心情不好的樣子。」
凌漠低頭想了想,他覺得一來這種情況下不讓蕭朗去,基本是不可能的,以蕭朗倔強的性格,肯定要鬧到守夜者導師那裡去。二來這個嫌疑人可以以一敵五,身手不可小覷,有蕭朗的保護,程子墨的安全就有了保障。權衡之下,凌漠指著蕭朗身上的防彈背心,說:「那你不能穿著這個去。」
程子墨興奮地說道,「真的有針眼。還是三角形的!」
「嗯。」齊劉海使勁點了點頭。
「你一個人去可以嗎?人多容易暴露。」凌漠問。
化妝偵查的內涵還九_九_藏_書是比較豐富的,除了可以防止被犯罪嫌疑人發現以外,有的時候,好的化妝偵查,可以起到「打草驚蛇」的作用。而程子墨現在的想法就是用在守夜者組織里學會的「類似化妝」法,去「打草驚蛇」。即便被犯罪嫌疑人發現了,也不至於暴露,但是一旦驚了蛇,就能把對方從暗處逼去了明處。
齊劉海又是一愣,操著南方口音,說:「不好意思,二位,我認錯人了。請問二位是做美髮造型,還是SPA?」
蕭朗彎腰把垃圾袋從垃圾桶里拽出來,指著裏面兩個厚質的保溫塑料盒,說:「你看看,這垃圾你都不扔嗎?小妹妹你夠懶的。」
蕭朗趕緊打斷程子墨,緊接著問齊劉海:「那你們店裡這兩天又招來新人了嗎?」
在寢室里看過蕭朗和程子墨的警察證件之後,齊劉海嚇了一跳,從剛開始的輕鬆隨意立即變得拘謹不安了。
「既然組長把任務交給我們了,我們還要去求導師,這實在說不過去。」聶之軒說。
蕭朗頓時一臉失望。
程子墨和蕭朗推門進入,引發了門口一隻電動招財貓的感應,貓說,「歡迎光臨。」
蕭朗見談話已經結束,挪到了桌子旁邊,指著垃圾桶說:「你這垃圾好幾天沒有清理了吧?」
「不該問的就別問了,今天我們所有的談話,你也都要保密哦。」程子墨微笑著對齊劉海說。
「她真的前天就走了,在這裏大概工作了兩個月。」齊劉海一臉委屈,指著寢室里一張空蕩蕩的床板,說,「床上用品是老闆提供的,她走了以後,老闆就給送去洗衣店洗了。」
「那她辭職後去哪裡了,你知道嗎?」程子墨問道。
齊劉海搖了搖頭。
「這,那我也不能盯著人家那地方使勁看吧。」齊劉海仍是低著頭,紅著臉說,「好像是一隻猴子,但好像就一隻腳。」
「有沒有什麼特別的話題?」
「我爸休假去了,過幾天才能回來。」唐鐺鐺說。
凌漠點了點頭,認可聶之軒的想法。突然,他像是靈光閃現,說:「嫌疑人真實的情況是短髮對吧,子墨也是短髮。」
蕭朗的話一出口,程子墨頓時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了。因為這個嫌疑人是有可能具備易容能力的,所以,她也可以假意辭職,然後換一副面孔重新進入這家店裡。如果真的是這樣,身邊的幾個技|師都有可能是嫌疑人,那麼,她的急切就會打草驚蛇。這麼看,蕭朗的這一問還是很有必要的。
這是一家相當大的美髮造型店,看門口的設施指示牌,發現這家店共有三層九*九*藏*書,一樓是普通的美髮造型區,二樓是SPA(休閑水療中心)包間,三樓是小食堂、衛生間和兩間員工宿舍。在進入美髮店的時候,程子墨特地注意了一下周邊的攝像探頭。觀察的結果,讓程子墨很是失望:除了拍攝到嫌疑人背影的那個攝像探頭以外,就沒有其他的攝像探頭了,公安監控和私人監控都沒有。而美髮店有四個門,也就是說,嫌疑人只要選擇其他門出入,根本就找不到她的蹤跡。程子墨知道,還在觀察監控的唐鐺鐺要一無所獲了。
「他。」程子墨指著蕭朗。
「你們真有意思。」齊劉海指引著蕭朗去洗頭,說,「這位女士是您的……」
「理髮。」程子墨說。
「啊?這我還真不知道。」齊劉海說,「她從來沒有說過自己的名字,只說別人都叫她『山笑』,所以我們都喊她笑笑姐。」
齊劉海又是一臉疑惑。
「這我也不知道,我就隨便問問。」蕭朗發現不遠處的程子墨表情有些緊張,也意識到自己不能太直白了,於是趕緊打圓場,說,「你的牙刷姐姐現在在哪兒啊?我來看看是不是和我女朋友很像。」
「三笑?」蕭朗說,「三笑不是牙刷嗎?」
「那就太多了,關於喜歡什麼樣的男人啊,今天的哪個客人長得很難看啊什麼的。」齊劉海臉一紅。
「那不可能啊。嫌疑人在她平時的住處,不可能易容的,肯定是她本來的樣子。而我們都不知道她本來的樣子究竟是啥樣,甚至連特效化妝都沒有個參照物。」程子墨說。
程子墨從口袋裡掏出手機,先對著床板下面的針眼拍完照,然後在手機里找出一張照片。這張照片拍攝的是程子墨在曹允家裡遇險的時候,拚命從曹允家裡奪出來的注射器,上面還殘留著程子墨刺傷曹允時留下來的隱隱血跡。
「話很少,很敏感。」齊劉海說,「但是對我很好,買什麼都會帶我吃。只是,我不能問任何關於她自己的歷史或者家人的事情,一問她就不理我了。不過後來我也就知道了,我們只聊現在和未來。」
「你們店裡來打工,都不用登記身份證的?」蕭朗也不知道這個傻丫頭一直在那兒傻樂啥,於是趕緊把話題給拉回來。
齊劉海看了一眼蕭朗,雙頰一紅,掩嘴笑道:「那請問是哪位理髮?」
「姐弟戀,姐弟戀行不?」蕭朗打著圓場,然後低頭悄聲對程子墨說,「就一點兒默契都沒有嗎?」
這時候蕭朗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這樣問好像確實有些不妥,於是說:「警察辦案啊,你知道嗎?這和醫生檢九九藏書查身體是一樣的,你不要往歪了想。」
「明白了,我們現在掌握了嫌疑人的背影、步伐和衣著,我按照這樣去準備,看看能不能去店裡『撞個衫』。」程子墨點點頭,扔了一顆口香糖到嘴裏,說,「我這就去按監控視頻里的信息買衣服。」
「你們是不是發現她吸毒了?」齊劉海怯生生地說。
「我吃|精光了,真的很好吃。」齊劉海繼續不好意思。
「你究竟有沒有辦法啊!」性子急的蕭朗此時已經去萬斤頂里拿了防彈衣穿上,他懷裡揣著92式手槍,在凌漠身邊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你要是沒有辦法,就去找老蕭,要麼找你老師。」
「啊?這我不懂,反正我們幾個來都沒有登記的。打工還需要登記身份嗎?」齊劉海說。
程子墨身穿橙色的長款羽絨服,腳穿深藍色板鞋,戴著一副大墨鏡,和蕭朗並排從萬斤頂上下來,徑直走向美孚美髮造型店。
「姐姐。」程子墨說。
「能提取到DNA的最好的物證也沒了。」程子墨有點可惜地說。
「那是當然,卧底任務嘛,我又不傻。」蕭朗頓時喜笑顏開,「程子墨,你等等我!」
蕭朗極不情願地看著自己的頭髮被齊劉海打濕,說:「我女朋友,是不是長得像你的朋友啊?我看你開始都認錯人了。」
聽見聲音,一個齊劉海的小姑娘熱情地跑了過來。她看見二人先是一愣,然後暗自叫了一聲:「笑笑姐?」
「是啊,超級像。」齊劉海一邊用洗髮膏揉搓著蕭朗的頭髮,一邊說,「原來她和我一個寢室住呢。」
「你的笑笑姐,是個什麼樣的人啊?」程子墨問。
「那你告訴我,這兩盒拉麵,剩了一半的是你吃的,還是這個吃|精光的是你的?」蕭朗故意緩解一下氣氛。
「她。」蕭朗同時指著程子墨。
「不知道,她說她有可能去浪跡天涯了。」齊劉海說,「她本來就是一個很洒脫的人,真羡慕她。」
「我什麼時候往歪了想了?是你問得……問得太那個了。」齊劉海說完,頓了頓,接著說,「不過,她這裡有處文身。」
「沒有啊,除了話少一點兒,其他沒什麼特別吧。」齊劉海說。
「聊過什麼呢?」
齊劉海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笑笑姐剛來不久的事情吧,10月底、11月初吧。」
「沒有啊,我們幾個都在這裏工作一年多了。」齊劉海似乎感覺到了氣氛的異常,如實回答。
然而,此時的程子墨並沒有在意接下來的問題,而是立即拉開蕭朗,跪在蕭朗剛才坐的地方,觀察上鋪的床板下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