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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常恐秋節至 B3人奴之子

卷一 常恐秋節至

B3人奴之子

到了傍晚,我的大姐會和一班婢女嘻嘻哈哈地走過來,收拾好衣裳。
扈江離與辟芷兮,紉秋蘭以為佩。
公主每天換下的各色衣飾數不勝數,絲綢、綾錦、裘皮、羽裙、夾衣、綉襦、披肩……半個後院里都晾曬飄繞著這些令人目馳神迷的衣衫。
不吾知其亦已兮,苟余情其信芳。
為此我暗中學習一切繁瑣的禮儀,沒有人要求一個歌女擁有長安仕女的嫻雅安靜,她只要夠風九_九_藏_書騷美貌就好,然而我不甘願,縱然命中注定是個以色藝侍人的女子,我也想要有我的尊嚴。
大姐和二姐是公主的貼身侍女,一個負責衣衫配飾,一個專管妝容香料。白天她們生活在華麗舒適的內院,夜間回到我們狹窄寒冷的小院,穿著主子的舊衣服,對長安城的達官貴人們評頭論足,擺出一副見過世面的模樣。
娘年紀大了,被打發到洗read•99csw.com衣房,雖說是領班頭目,可大冷天里,她仍要親自在冰砭的水中漿洗公主的貼身衣物。
我遠遠望見母親花白的鬢角、傴僂的腰背,誰能相信,那曾經也是個有傾城之貌的美女?
她每天從早到晚不停地忙著,偶爾直起身體呵斥手下。
早飯後我赤足走進琴堂,清擦箜篌和七弦琴,拉展韌帶,潤喉練曲,等待師傅們教習歌舞。
第一次在平陽公主面前案板而歌,九-九-藏-書她就驚訝地望著我,嘆道:「這丫頭天生有點大家閨秀的派頭,進退知禮,真是難得。」
我們一出生就被打上了奴婢的烙印,與命運抗爭的唯一可能就是謹慎自重,活得像個會出氣的泥偶,每一步都不能行差踏錯。
年滿十五歲的歌女會正式成為平侯侯府的謳者,為赴宴的客人們唱歌跳舞來佐酒,我還要足足等上三年。
那時,我是衛家唯一識字的人,能夠背誦整本的《詩經九_九_藏_書,我還會背不少樂府傳出的詩作,甚至也能大段地背《離騷》:
到長安的那一年,大哥衛長君已滿十八歲,成了我們家最有身份的人。
衛青和六歲的衛步在雜役房侍候,擔水、劈柴、跑腿,只要能使喚他們的地方,那些成年僕役們就像用牲口一樣催個不停,失誤半點,便會挨打受罵。
每天天不亮,他拉出侯爺的坐騎,洗刷乾淨,扣好鞍韉,小步趨至侯府前庭,跪在地下,等待侯爺的皮read.99csw.com靴重重踏上他的脊背,飛身上馬。
哪裡有什麼天生的氣度,那是我心中最後僅存的自尊。相鼠有皮,人而無儀。人而無儀,不死何為!
紛吾既有此內美兮,又重之以修能。
命運從來沒朝我們衛家露過半點笑臉。
可如果有一天,哪怕有半縷命運的陽光照向我,我也會努力地抓住它。
美貌是我的天賦,但這遠遠不夠,我還想營造馥郁柔軟的內心,具內美,修才能。
制芰荷以為衣兮,集芙蓉以為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