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你可真會說啊！她讓你捆，你就捆；她讓你打，你就打；她讓你掐，你就掐。這麼說，你強|奸她，也是她讓你強|奸的了？

問：把你前天晚上的活動情況詳細地講一講，要實事求是地講。

問：你可真能裝糊塗。你們有沒有發生性關係？或者用時髦的話說，你們有沒有做|愛？

「我是辯護律師。按照法律規定，我有權查閱本案的案卷材料。」

答：她確實是同意的。

答：……

問：你有沒有強|奸她？

問：以前你們干過多少次，我不管。我就說這一次。

答：她具體說了什麼，我記不清了。

問：真的沒有？

答：她的屁股。

問：你有沒有把她的手捆起來？

問：你們發|生|關|系了嗎？

答：您這是什麼意思？

問：你還有什麼要交代的嗎？

答：我是和她幹了。

答：是的。

洪鈞跟著書記員來到律師閱卷室。房間不太大，但是很整潔，此時只有他一人，顯得格外安靜。書記員拿來一本黃色牛皮紙封面的案卷，交給洪鈞。

答：是的，一起捆在了身後。

答：……

問：她具體怎麼說的？她說，你干吧。是嗎？

1995年9月29日，星期五。早餐后，洪鈞在聖國賓館門口坐上計程車，很快就來到聖城區人民法院。大概因為臨近節日，一樓大廳里冷冷清清。在接待室，洪鈞向工作人員說明來意，對方便讓他到大廳等候。大約半小時后，一個小夥子從通向法院辦公區的門裡走了出來。他巡視一番，走到洪鈞面前，用廣東味的普通話問道：「你就是從北京來的律師啦？」

答：……

答：我……不明白。

「您的意思是說，我的辯護也是浪費時間？」

洪鈞又查閱了案卷最後部分的「法醫檢驗報告」「現場勘查記錄」「刑事技術鑒定書」「偵查終結報告」「移送審查起訴意見書」等。他著重研讀了有關物證檢驗和鑒定的內容。法醫在被害人賀茗芬報案之後就對其進行了身體檢查，發現其胸部、臀部、陰|部和大腿內側都有皮下出血，大腿內側還有輕微的表皮剝read.99csw.com脫。偵查人員在立案后對佟文閣的住所進行了勘查，提取了佟文閣的床單，上有精|液和陰|道分泌液的混合斑，還提取了一根尼龍繩。被害人賀茗芬提交的內褲上也有精|液和陰|道分泌液的混合斑。偵查人員把床單和內褲一起送到廣東省公安廳的刑事技術部門進行鑒定。經過DNA技術的檢驗，鑒定人員認定從上述混合斑中提取的精|液是佟文閣所留。另外，鑒定人員採用電泳法分離了混合斑中的精|液和陰|道分泌液，又通過吸收試驗分別測定了精|液和陰|道分泌液的血型：精|液的血型與佟文閣的血型同為A型；陰|道分泌液的血型與賀茗芬的血型同為O型。

問：她嘴裏說不讓你干，但心裏想讓你干。看來，你對女人很有研究嘛！

答：她好像是說過，但我確實記不清了。可是，雖然她嘴裏那麼說，但她是同意的。

洪鈞合上案卷，不停地用右手梳攏頭髮。他認為，本案的證據可以證明佟文閣和賀茗芬有性|交行為，也可以證明佟文閣在與賀茗芬性|交的過程中使用了一定的暴力。但是，這是否足以證明這次性|交是違背賀茗芬意願的行為呢？如果佟文閣的陳述是真實的，那麼這次性|交以及使用的暴力就都是賀茗芬的意願。作為辯護律師，特別是聽了金亦英講的那些話，洪鈞願意相信佟文閣的陳述，但是他還需要證據。他知道，某些婦女會因為個人恩怨、家庭糾紛或其他原因而把通姦誣稱為強|奸。他還知道，有一種性變態人格被稱為「受虐癖」。

答：反正這事兒我也說不清楚了。我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我還能說什麼呢？我確實幹了。我不能都賴她，我自己也有責任。

洪鈞在歸還案卷材料時問書記員：「請問聖城區公安分局的看守所在什麼地方？我想去會見本案的被告人。」

「對，我叫洪鈞。您是？」

問：我告訴你要實事求是嘛。你怎麼說瞎話呢？你以為我們隨隨便便就把你傳喚來的嗎？

問：你叫什麼？

答：呵，是的。

答：是九*九*藏*書的。

「我是刑庭的書記員。你叫我小張就可以啦。」

問：她穿著褲子嗎？

問：就你自己在家吃的飯嗎？

洪鈞小心翼翼地問：「為什麼？」

問：你是幹什麼的？

問：這是不是你捆賀茗芬用的繩子？（出示物證）

答：我們……沒有。

「為什麼？」

「浪費時間嘛！我已經告訴你，沒有必要的啦。沒有必要，那就是浪費時間啦！」

「我可以告訴你啦。不過，今天是禮拜五，你就是趕過去，人家也不會安排的啦。我還告訴你，國慶節之後，你也不用去看守所，沒有必要嘛！」

洪鈞懷疑賀茗芬就屬於這種受虐癖。但是，他需要證據。佟文閣的陳述可以作為證據，佟文閣與賀茗芬的性|交史可以作為證據，但是要說服法官，這些證據顯然並不充分。他還能找到別的證據嗎？突然，一個問題浮上腦海。他又查閱了那份法醫檢驗報告。是的，法醫檢驗報告中沒有提到賀茗芬的手腕有皮下出血和表皮剝脫的現象。這很奇怪！如果佟文閣用捆綁的方式限制賀茗芬的反抗，那麼在賀的手腕上就應該有相應的損傷。賀的手腕沒有任何損傷，這說明捆綁時賀並沒有反抗，而且那繩子捆得不緊。這是一個有利的證據，但還不夠。如果賀茗芬真是受虐癖，那她可能還有其他性|交夥伴，而且一定會以同樣的方式性|交。如何去查找賀茗芬的其他性|交夥伴呢？另外，賀茗芬究竟為什麼要誣陷佟文閣？是報復還是有其他目的？看來，本案中需要調查的問題還很多。

「我從北京來，就是要閱卷的。按規定，法院應該為律師閱卷提供方便。如果法院拒絕律師的閱卷請求，必須給出正當理由。」

問：（政策教育）黨的政策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要爭取一個好的態度，爭取從輕處理。你有沒有和她發生性關係？

問：你和賀茗芬是什麼關係？

據說，「受虐癖」一詞來自於一位名叫薩歇爾·馬瑣克的奧地利作家。他在一本自傳體小說中描述了自己獲得性快|感的方式，即通過女人九-九-藏-書對他的身體折磨和語言侮辱來獲得性滿足。後人根據他的名字把受虐癖稱為「馬瑣克癖」。一個人在性行為時希望感受到輕微的疼痛，這是正常現象。對一般人來說，情人的熱烈擁抱造成的窒息感也能令人快樂和滿足，但是性|虐待行為比擁抱要「猛烈得多」。它可以包括打、抓、勒、壓或其他形式的肉體折磨。受虐癖在被虐待時也會像正常人一樣受傷，但這種肉體痛苦可以促使他或她達到性|交的快|感高潮。

答：那不是強|奸，都是她同意的。我們干過好多次了，每次她都讓我把她捆起來，打她。她喜歡那樣干。那怎麼能是強|奸呢？

答：喝了一點兒紅酒。

「都是浪費時間的啦！」

問：你這麼大人了，還用我解釋嗎？

答：佟文閣。

「我不閱卷，怎麼進行辯護呢？」

答：她是我們公司的總經理助理。那天晚上，我剛做好飯，她就來了，談公司的事情，我就留她一起吃的飯。

答：是她讓我捆的。

問：可是，賀茗芬說你把她強|奸了。

問：你們發生了性關係？

這份訊問筆錄的每一頁上都有佟文閣的手印，最後一頁還有他寫的「以上記錄我已看過，屬實」和他的簽名。

「我不能告訴你嘛。但是呢，你就聽我的話，就好啦！」書記員的臉上又浮現出那種怪異的微笑。

答：什麼？她說我把她強|奸了？

答：就是一般的同事關係。

答：前天是星期天。晚上是我自己做的飯。我燉了一鍋排骨湯，還炒了兩個青菜。然後，我就一邊看電視，一邊吃飯。飯後，我又看了一會兒電視。後來，我就睡覺了。沒幹什麼。

「你們律師有權閱卷，這我當然是知道的啦。我只是好心地告訴你，沒有必要啦。你可不要把好心當成驢肝肺哦！」

問：打哪兒了？

問：她有沒有說過「不行」、「你……」什麼的？

書記員走了。洪鈞站在大廳里，耐心地等待著。對於律師閱卷難的問題，他是有心理準備的。半個小時之後，小夥子又走了出來。「我們的領導已經同意讓你閱卷啦。你看，我們httｐs://rｅａｄ.99ｃｓw.ｃｏm法院很支持律師的閱卷工作嘛。我告訴你，你很幸運的啦。我們院剛剛建成律師閱卷室，專門為你們律師閱卷提供方便的啦。你是北京來的大律師，自然知道的，現在很多法院都沒有專門的律師閱卷室嘛。」

答：我對不起我的妻子，我對不起我的家庭！我後悔啊！嗚嗚……

問：佟文閣，最重要的問題你都承認了，這些細節問題你還不老實講？只要你把問題都講清楚，就可以啦。我再問你，你有沒有把她的手捆起來？

問：佟文閣，你有沒有強|奸賀茗芬？

「我可沒有說過不讓你閱卷嘛。對不對呀？我告訴你，這個案件的事情，我不能決定，我得去請示領導。既然你堅持，那你就只好等一等啦。」

「我可沒有這樣說哦。」

答：是她讓我掐的。

問：怎麼捆的？兩隻手捆在一起了嗎？

答：是的。

答：她同意了。

問：你有沒有打她？

答：什麼？強|奸？

問：吃完飯，你們還幹什麼了？

問：賀茗芬是幹什麼的？

答：達聖公司的總工程師。

「您好！我是佟文閣的辯護律師，今天是來申請閱卷的。」

案卷不厚，洪鈞很快地瀏覽了公安機關採取強制措施的法律文書，包括「呈請拘留報告書」「拘留證」「拘留通知書」「提請逮捕書」「批准逮捕決定書」「逮捕證」等。他發現，在「拘留通知書」上簽名的是被拘留人單位代表羅太平。根據偵查人員寫的「破案經過」，被害人賀茗芬於1995年7月17日到公安局報案，聲稱自己被公司領導佟文閣強|奸，並提交了她當時穿的內褲，上有精斑。法醫檢驗了賀茗芬身體上的傷痕，能夠印證她的說法。7月18日上午8時，偵查人員把佟文閣傳喚到公安局進行訊問，通過出示證據和政策教育，佟文閣承認了強|奸的基本事實。

答：那……那我就無話可說了。

「佟文閣？」書記員的臉上浮起怪異的笑容。他查看了洪鈞的律師證、律師事務所介紹信和金亦英的辯護委託書之後，慢悠悠地說：「這個案子嘛，你就沒有閱卷的必rｅaｄ•9９ｃｓｗ.ｃｏm要啦。」

問：你想想看，要不是她告你，我們憑什麼傳喚你？要不是她說的，我們怎麼能知道你們倆乾的那些臭事兒？

答：……

答：是她讓我打的。

問：你有沒有掐她的大腿？

問：你們喝酒了嗎？

答：這次也不是強|奸。

答：是脫|光了打的。

問：她怎麼說？

問：是你要求的？

問：你以上說的都屬實嗎？

答：也是她讓我掐的。

根據專家的研究，受虐癖的形成可能是對所受壓制、挫折和失敗的反映，是失望與內疚情感的表現。受虐癖在性行為過程中遭受的身體痛苦可以減輕他們內心的罪惡感。長久以來，因為社會的道德說教往往把性行為說成是骯髒的和邪惡的，所以那些對性行為有強烈偏好的女子就需要某種方法來撫慰良心。她們在性行為中受到的痛苦可以使她們擺脫內心的譴責。她們可以心安理得地對自己說，她已經為這種邪惡行為付出了代價。有些父母為了防止孩子過早地參与性行為，便對女兒說性|交是非常痛苦的，而第一次性|交往往疼痛得令人難以忍受。這一教導會在女兒幼小的心靈上留下深刻印象，而有關月經的親身體驗更使其相信父母的教誨。於是，痛苦會伴隨性行為的觀念在她們的頭腦中根深蒂固。當她們長大成人時，痛苦的感覺已經和性的慾望混合在一起，她們就會心甘情願去接受性|交的痛苦。受虐癖在以上因素的影響下形成一種性|交快|感反應模式——她們只有在性行為中伴有某種痛苦時才能喚起性|欲，才能體驗到性行為的快樂，才能達到快|感高潮。

問：你承認了？

答：屬實。

問：你有沒有掐她的乳|房？

問：佟文閣，你別以為不說話就可以矇混過關！我告訴你，我們辦案靠的是證據。賀茗芬的內褲上有你的精斑。你解釋解釋吧。

答：我們又閑聊了一陣子，都是跟公司有關的事情，然後她就走了。

答：呵，對了，是賀茗芬跟我一起吃的飯。

洪鈞仔細閱讀了證據材料中的「訊問記錄」。訊問時間是7月18日上午9時20分至11時30分。內容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