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溝出 第三章

溝出

第三章

和尚抬起頭,看上去似乎十分吃驚。
「應該是沒有。雖沒有,但也有。」林藏說。
「哦,似乎的確是這麼回事。所以在下才專程來此拜訪,打聽詳細情況。這時,住持大人您就出現了。」
「降妖除魔。」
這,是屬於我分內的事。林藏道。
「你不知道?」
「了斷?」
「寬三郎大人是曾化身惡鬼之人,在如此強大的人面前,妖魔鬼怪之類自是不敢造次。另一方面,這村子里最害怕怪異之事的,正是來找我的又右衛門大人。在下希望,讓二位今晚一起前往荼毗原,也請住持大人一定要一起作個見證。」林藏最後說道。
「就跟住持大人擺出法器、唱誦經文一樣,我們法外之道也有相應的準備工作。」
兩個人,只有兩個人……
「哼,狡辯!」寬三郎這樣一說,和尚立刻跟著說道:沒錯,那就是個權宜之計。
「在下是受人所託。」
「反正就是假話吧?」
什麼?和尚發出一聲短暫的驚呼,直起身子,來回看著寬三郎和林藏。「寬三郎大人,您……」
怎麼會有這種無稽之談?和尚說道。「嗯?寬三郎大人,您聽到了?他說骨頭會跳舞呢。」
那又有什麼意義呢?和尚說。
「難道這還不可疑嗎?」作造也講過同樣的話。「骨是骨,皮是皮,我怨啊,我怨啊——那妖物是這樣講的。因病而亡的人會講出這樣的話來嗎?這就是溝出。」林藏道。
和尚則不住地點頭。「但是,裝模作樣其實不就相當於武士的本職工作嗎?和尚也是一樣。武士若不攝政,百姓種再多莊稼,國也成不了國。所謂政治就是需要指手畫腳做樣子。如果不能讓下面的人無條件服從,政治就無法成立。」
「是倒是。唉,受人之託是沒錯,可又右衛門大人怕得不行,光知道打戰,弄得在下完全摸不著頭腦,甚至連十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都搞不清楚。這還談什麼降妖除魔!所以我便在五個村子里來回打探了一番。結果……」林藏的視線轉向了寬三郎,「總覺得事情有些可疑。」
「沒有的東西卻能看見,沒有的東西卻能聽見,這就是妖怪。它們本就是不存在的東西,想要除掉就更不簡單。不過若是按步驟來,倒也不是不可以。」
「哼,借口!那麼,你就說再也不打算出來了,讓他們放你進去啊。如果真有救人之心,你應該早那樣講了。」
「又兵衛?那個人,是人渣。」寬三郎道。
是啊。和尚點頭道。「唉,您年輕時跟又兵衛大人起過衝突一事,貧僧也從您父親嘴裏聽說過。但是,那人並不是壞人。包括那個時候,他雖深知自己身為低等官差無法做主,仍舊直接去找代官商談求救。他可是跪在地上,磕頭懇求代官幫助村民、拯救村民的。」
真是難纏呀。和尚撓起了光禿禿的腦袋。「這事不會給您添什麼麻煩,也不收您錢。聽說您在村民面前說貧僧是為了賺錢才教唆他們?那才是冤枉呢。您處處為村民考慮,貧僧都明白。可是,如今擔驚受怕著的,正是那些村民呀。」
「哦,你叫林藏。林藏啊,看來貧僧是要搶了你的活計,實在過意不去。但你也聽到了,這件事,並不是孤魂野鬼或是冤魂上身之類read.99csw•com的問題。不需要從誰身上除掉什麼,也不需要降妖除魔,讓村民們的內心恢復安寧才是第一要務。所以……」
「就是要告訴您,騙才是貧僧的工作,並且這樣就可以解決這裏的問題。您也知道,親人去世,是大事。比如您,您離家出走的日子里,父親也去世了吧?別說父親,就是爺爺奶奶沒了都叫人受不了。還有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如果隨便敷衍了事,為人父母的心情又如何能平靜下去?十年前,一百多人死在了這裏。有頑皮的孩子,也有吃奶的嬰兒。有人失去父母,也有人喪失伴侶。那些死者的屍骨,都四散在那荼毗原之中。是人都會覺得可憐可悲可嘆吧,同時還擔心死者對自己是否還抱有怨恨。這……」
「哦,不管在下問誰,他們都說這個村落真正的庄屋是這位寬三郎大人。」林藏道。和尚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
「您覺得呢?他說的這番話。」
「是嗎?那真是有勞你了,不過……」
「才不是呢,我怎麼會叫這樣的人來!」惡鬼怎還會叫人來降妖除魔?
「不,我的意思正好相反,住持大人。」
「邪道?」
在下總覺得不是那麼回事。林藏開口說道,直接坐在了寬三郎身邊。
「不知所謂。」
「能。能除掉。」林藏回答,「能是能,但還有幾件事情沒弄清楚。只要那些疑問都弄清楚了,一定可以除掉溝出。這點在下可以保證。」
「不是那樣的。是因為貧僧跟庄屋又兵衛大人有約定。當時的情況再持續下去,物資必然短缺。更要命的是,村民們也一直處於虛弱狀態。再沒有吃的,那不就沒救了嗎?所以他請求貧僧,不管什麼都好,一定要送吃的過去。現在講這些,看起來好像是在給自己找借口,但直到村口設起關卡之前,貧僧也確實一直留在此地給病人看病。可是後來事態發展到無法收拾的地步,於是,又兵衛大人便帶著貧僧一起去了代官所。在等他們商議的時候,貧僧為了調配糧食回了一趟寺廟。結果,回來的時候封鎖就開始了。」
「可是……」
是,的確不存在。林藏道。「對修習佛法之人來說,幽靈鬼魂不存在。但是對村民們來說,卻是存在的。所以就假裝它們存在,然後鎮住。您之前講的是這意思吧?住持大人。在下其實也跟您一樣。只不過,在下不是佛家弟子,既沒出家也沒剃度。對我們這些法外之道來說,降服那些妖物才是與人方便。」
「你、你說什麼呢。貧僧只是普通的鄉下和尚,因為不知天高地厚才說得出這番話來。若是被本宗的人聽到,肯定是要破門的。話說回來,你是?」
「不就是鬧鬼的事嗎?」
「葬禮啦,法事啦,和尚,那些事情才沒有意義吧?辦或不辦都沒有任何改變。非要在那種事上花錢,不是傻子才做的事嗎?小小意思一下就行啦。只要有哀悼之情、憐憫之意,在心裏想著那些死去的人,不也挺好嗎?」
「不一樣?林藏,完全不明白你在說什麼。你說出現什麼了?」
明白。和尚苦著臉說道。「貧僧那時候也是如坐針氈。想衝進村裡來,不管做什麼,只要能幫上忙就好。可九-九-藏-書是,寺廟在村子外頭。進不來呀。貧僧不知帶著煮好的粥來了多少次,都被趕了回去。」
「唉,這或許也沒錯。不知道你究竟探訪到多少,十年前拯救了村莊的,正是這惡鬼寬三郎。自那以後,美曾我的五個村子里,沒有一個人不是打心眼裡信賴、敬仰寬三郎大人。身為庄屋的又右衛門大人,唉,他也只是接他父親的班,完全只是完成身為官員應盡的責任而已。」
「是通靈的。」林藏接過寬三郎的話道。
「我不就進來了?」
「總之,它就像是某種了斷。」
「什麼步驟?」
「你說什麼?」
「是。這次,在下還想借寬三郎大人的一臂之力。」
「而且你自己不是都不知道究竟有沒有鬼魂嘛?」
「那麼你這使道外之法的人,為什麼在這裏?」
「您要知道,受惑的不是神祇。神祇不會受惑,寬三郎大人。死人若不好好按規矩送上路,就無法超度。死人若不得超度,那受惑的可是活人。」
在下是靄船林藏。年輕人報上了名號。
「是啊。我說寬三郎大人,」和尚的語氣變得稍微親切了一些,「就跟佛教教義里沒有亡靈一樣,佛道修行跟葬禮也沒有關係。賜予法號給死者,硬要將其收為佛家弟子,又是念經又是超度的凈做些為時已晚的事情,那其實正是為了給活人行方便呀。墳墓、靈位、佛壇之類,那種東西全是點綴,跟佛道也沒有關係,只不過是為了慰藉施主而行的方便。這一點,其實完全如您所講。可是寬三郎大人,接下來才是最重要的,這葬禮是為生者而辦的呀。」
「不,在下除掉的,只是魔怪。對付那種邪物,可不是佛僧們該做的事。不過,住持大人一開始也講過了,村中諸位的安寧,又是另外一回事。那些在下就愛莫能助了。在下除掉溝出之後,異象也會跟著停止。接下來就是,大辦法事。」林藏道。
「這……貧僧是這樣講過,不過他講的那種怪物,可是明擺著不存在的啊。」
「只要辦葬禮,問題就能解決了?」靠那種事情?蓑借杉藏的葬禮盛大極了。和尚來了一大群,花和祭品也是數量龐大。可是,杉藏會因為那些而滿足嗎?他疼愛的萬吉被千藏殺害,甚至連葬禮都沒有。
「所為何事?」
「說得好聽。」寬三郎捲起了衣袖,「為了生者,你都做了什麼?」
沒錯,寬三郎回答說他的確是那樣想的。
「或許您是成了鬼。可是其他人並不能那樣。不可悲嗎?不可怕嗎?所以,還請您讓我這個老頭子去給各位施主行行方便吧。為了安撫大家的心靈,就允許了這場法事吧。」老和尚低下了頭。「您若不點頭同意,貧僧和庄屋做什麼都沒意義。因為您才是這個村子的恩人。只有您來參加,這場騙局才能成為與人的方便。謊言……才能成為現實。」和尚的額頭還貼在榻榻米上,保持著這一姿勢說道。
「唉——」就在寬三郎正打算開口之時,身後的門被拉開了。
「你倒是講講他都幹了些什麼?你聽好了,這村子里沒一個人念那傢伙的好。所以他兒子又右衛門現在才活得畏首畏尾。就算他是庄屋,也沒人拿他當回事。」
「就算是那樣,又兵衛大人還是read•99csw.com為這個村子做了力所能及的努力。」
「正是。」
「存不存在,貧僧可不知道。」
就是啊——林藏應道。
「不過?」
「你是說,一切還不算結束嗎?」
「除掉……能除掉嗎?」
「是溝出。」林藏這樣講道。
「這個啊……」
「並不是要逼您。」和尚說道,「您的功績值得稱讚。這大家都明白。您如今這樣的生活不就是證明嗎,寬三郎大人?為非作歹離開了村子之後,您成了個賭徒。正常情況下,您這樣是回不了村裡的。就算回來,也沒地方住。可現在呢?您不是村裡的官員,不是百姓,不是鐵炮擊,也不是樵夫,但不還是住在這樣的大房子里……」
「並非如您所說。」和尚板著臉,「死人與否,貧僧無從得知。可是,如今困惑的可是這裏的村民。除了您之外,美曾我五個村子的人全都處於恐懼之中。貧僧覺得,這事必須得想辦法解決,所以這才來找您商量不是?」
「你是說,要去欺騙村裡那些人?」
祭奉……那算是祭奉嗎?扒個精光后丟在一邊,然後再燒掉,是令人敬畏的祭奉?「用火洗凈因瘟疫而死並腐爛的死者,送他們升天,那些都是我們這些臭和尚做不到的,是了不起的祭奉。貧僧倒是認為,正因為您做了那些事情,那些因病而死的人才得以超度往生。而另一方面,村裡的人什麼都沒做過。他們什麼都沒做過,他們也做不到。這些人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親人、自己的孩子受苦而死,卻無法為他們做任何事情。所以對於他們來說,一切並沒有了斷。十年過去了,在這第十年裡,心中的困惑終於成了形、成了聲音。」
「事情就是他講的這樣。他要是真能招魂,那個膽小鬼又右衛門更是會怕得要死吧,那不就太好笑了。比起在你那裡辦法事搞祭祀,我覺得還是這個比較有意思,於是正準備聽他詳細道來。」
「貧苦人家是辦不起像樣的葬禮法事,但也不能因此就草草了事。那樣才是真無法了斷。從前就有傳說,說有個窮人的屍體被放在藤筐里扔到野外,結果屍體里的骨架竟獨自破筐而出,狂舞不止。自那之後,那些出來哭訴沒有得到好生喪葬的死人就被叫作溝出了。總之意思就是,不管是身份卑微還是沒錢,都不能草率對待死者。唉,喪葬祭祀是寺廟的事,可一旦成了妖魔,那麼,除掉它們就是我們這些邪道的事了。」
「是啊。的確不是那麼回事。對不住了,這次不需要你……」
「住持大人。真是一番高談闊論啊。如此推心置腹的佛家子弟,在下還從未見過。看來您真的是位得道高僧。」
「什麼?你什麼意思?那麼,我所做的一切也都是徒勞了?」
「準備……工作?」
「那、那是什麼東西?」
「又兵衛大人的事情不提也罷。」和尚道,「他究竟是逃跑了還是死去了,已經無從得知。或許因為被代官嚴厲叱責而感到害怕,又或許他在自責疫情擴散都是他一個人的錯。至少,貧僧最後見他時,又兵衛大人還是個堂堂正正、了不起的庄屋。如今的又右衛門大人雖然還年輕,但不也是相當努力嗎?這樣就行了。今天我來找您商量的……」
「菩薩的教誨里沒有九_九_藏_書亡魂一說。所有神祇只不過在六道之中輪迴。驅鬼除魔那是神教的事,驅靈去邪也不是僧侶該做的事。」
「是嗎?」
「正是。在下是受又右衛門大人所託來到這村裡。那位大人,現在已經怕得不得了。很是畏懼鬼魂。」
「這次出現的,跟那些都不一樣。」
「哦,這貧僧也知道。他現在整天躲在屋子裡一步都不往外邁。貧僧也有段時間沒見著他了,前段時間的議事他也沒來。」
「漂亮話誰都會講。可結果呢?還不是什麼都沒辦成嗎?那個人……」
「的確村民們如今人心惶惶,所以自然希望寺里的住持大人出面,替眾生祈求平安,替亡魂祭奉超度。不過……」
「和尚,管他是鬼魂還是溝出,對我來說都一樣啊。」
「你什麼意思?」
「那種連究竟存不存在都還沒搞清楚的東西,又能怎麼樣?想必你也想不出什麼辦法來吧。」
不是。和尚繼續道。「貧僧想說的是,只知道讓百姓閉嘴服從的政,是行不得的。起義和暴動都是惡政所招致。明君即便不刻意裝模作樣,也自然能得到百姓的尊崇,所有人都願意聽命。但反過來,如果君主是個亦步亦趨的懦夫,只知道對下面的人逢迎獻媚,又會如何?百姓難道能放心?武士就是這樣,能不能裝模作樣是一回事,裝模作樣到什麼程度又是另一回事。和尚也是一樣。如果貧僧也和施主們一樣不知所措,那誰也救不了。有時候必須得裝裝樣子,用所謂的上乘法術,去鎮壓收復鬼魂那種下等的東西。如果完全不裝,妖物就要湧現了。所以,需要寺廟來點綴,需要法事來點綴,袈裟也要穿——都是為了裝樣子。這就是貧僧所做的事。如今,這村落里的村民正處於恐慌之中。說不定,他們正在心裏起疑。不是疑別人,而是疑他們自己。不是疑您,也不是疑那些已死的人。是不是很可憐?您不覺得嗎?」
在下是受庄屋大人所託。林藏道。
正是。和尚往前探了探身子。「寬三郎大人。我明白,您心裏並不認為貧僧是個好人。正如您所講,貧僧既不耕田,也不狩獵,全靠接受百姓的施捨才活到現在,說白了就跟乞丐一樣。您心裏一定在想,這樣的人怎麼還敢裝模作樣。」
「哼。」寬三郎來回看著眼前義正詞嚴的老僧和詭異可疑的年輕人,「兩邊都不怎麼樣。什麼死人作祟、怪物橫行,都是沒有的事。」
在那片地獄之中。
所以,作造才來了。真是沒用,寬三郎說。
「了斷就是了斷啊。父親不回來了,母親也無法復生——面對這種事情想做個了斷其實很困難,所以才不惜花錢大肆祭拜。卒塔婆或者其他任何東西該建的還是建。人已經死了,再也見不著了,人們都是帶著這種心思去做的。如若不做,心裏多多少少會有些疑慮吧?正是這疑慮在心中反覆,才令人困惑。到了那種時候,就要出問題了。看見鬼魂的,是活著的人。就算是和尚,只要亂了心智,也是什麼都會見著。所以啊,寬三郎大人,鬼魂亡靈存不存在,其實跟和尚半點關係都沒有,只因為施主們不想再見到那些東西,寺里才為他們做那些事情。貧僧現在講的,全是為了讓您成全。」
「是躲在寺廟裡念經九*九*藏*書嗎?你整天拜佛究竟拯救了誰?村民們的病是因為你才好的嗎?還是有人因你死而復生了?你和那些武士都是一路貨色。」寬三郎面露兇相。「你什麼都不做,只從他人身上偷竊,簡直跟小偷一樣。沒錯,我是像你講的那樣,拋棄了親人,離開了村莊和這片田地,是個賭徒,不是什麼正經東西。可就算這樣,靠這個,」寬三郎將上臂往前伸了伸,「靠著這隻手我活到了今天。而不是靠別人的施捨。確實,村裡人都給我送山芋、洋蔥、米和各種東西。只要是需要的,我從來不缺。這些都是作為那時候的謝禮,是對我變成惡鬼的謝禮。」
「那是因為他們知道你進去就不出來了才放行的。他們說進去就不能再出來,送東西也不行,拒絕了貧僧。還說也不可以轉交。」
「你是說,你要為那事做個了斷?」
「你又要與人什麼方便?」
「這次出來的只有一男一女,而且皆無病態。百人以上喪命,卻只有兩個人……」
「也可以說是回魂之術,專門傾聽來自黃泉的聲音。唉,在住持這種佛家高人看來,這絕對是不被承認的邪術。是有悖於世禮的,只能算道外之法。」
「是,那個人就是。」他奪走了我的一切。
不就是人情嗎?鬼魂可沒有感情。「我就什麼都沒想過。因為是惡鬼。」
「我?做什麼?」
「通靈?」
「是一種鬼怪。無法得以安葬而被扔進山野的死屍,骨頭和皮肉會相互剝離開來,亂舞不止,無法進入六道中的任何一道,只能留在現世,以哀怨的聲音吟唱,麻木地舞蹈——那東西就叫溝出。」
「那你究竟做什麼?」
「聽到了。」
寬三郎轉身,發現林藏正站在身後。
三十年前。
「你的意思是要我也閉嘴,老實聽話?」
「該怎麼說呢?招魂……也不大合適。就是通過咒語讓死人返回現世,可以說是一種歪門邪道吧。」
直到現在,寬三郎都未曾受過這老和尚的跪拜。一切都是為了裝樣子。若是裝不下去,也就無法再當寺廟的住持。所以,這個老和尚直到現在都未曾低下過頭。現在,這個和尚對自己說的應該都是真心話,對自己這個惡鬼。
「祭奉的形式有很多種,根據目的不同而採取不同形式。所以說,您當初所作所為,雖說實屬惡鬼羅剎之舉,但其實也是一種值得敬畏的祭奉啊,寬三郎大人。」
「不是那些人?」
「這裏原本就是父親的家業,而且我後來也重新改建了。村裡的人就不提了,我沒受你半點恩惠,哪輪得到你在這裏指手畫腳?」
「要是除掉了,那……」
「哪裡可疑?」
「在五個村子里流傳的異聞,再加上從寬三郎大人這裏聽來的消息,將二者合起來就能明白個大概了。不管怎麼看,這次作祟的都不是因病而亡的眾位村民。」
「是假話。雖是假話,也是現實。受惑之人,什麼都能見著,也什麼都能聽著。在能見著和能聽著的人面前,那些就是現實。多麼可怕,多麼恐怖,所以,才需要和尚。佛法是為生者準備的。好生地活,好生地死,佛法教的就是這個道理。」
「還『就是』?你不是又右衛門大人所託之人嗎?」
「什、什麼相反?」
是因為鬼魂嗎?「鬼魂真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