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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狐 第二章

野狐

第二章

過去的事情都無所謂了。阿榮說。「唉。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陷害林藏的並非一文字屋。正如你猜測的那樣,林藏現在也還在那人手下做事。如果他是被陷害的,不可能再回來吧?就算想回來,對方也不見得就讓他回來。」
「阿榮小姐。仁藏可是個不得了的人物。這些年我隨波逐流,從南到北各個地方都流浪生活過,不管我走到哪裡,都能看到他的勢力。不管是在山上還是在海里,只要是幹這一行的人,全都跟他有關係,所以他從不露面。江戶實在太過複雜,一切不可能完全按照他的意思來,可除了江戶,尤其是在這大坂,仁藏很強大。」又市轉臉看著阿榮,「我問你。」
阿妙……
「是嗎?」
「那倒是有可能。向辰造出手一事,最後雖以林藏失敗收場,但挑起事端的終究是一文字屋。也就是說你真正的仇敵其實並不是林藏而是他們。這是他們不希望看到的。而且,這事一鬧開,難保不會傳到辰造的耳朵里。辰造若得知了此事,必然也不會善罷甘休。」
阿榮並不那樣覺得。林藏所受的刀傷並不致命。她也不覺得他是那種會追隨阿妙而自殺的男人。她無法相信他能認真到那種地步,也不願相信。她覺得他一定還活在某個地方,所以,才覺得在那些異聞背後,似乎看到了林藏的影子。
「不可能是海。從這裏應該什麼都看不到才對。現在這裏叫閑寂野,至於以前叫什麼我也不知道。這裏什麼都沒有,哪裡都去不了,幾乎沒有任何可做的事情。趕路的經過這裏都會莫名地感到絕望。走著走著,人跟馬就都倒下了,所以這裏到處都是屍骨。」
阿妙死的時候,林藏本打算整治辰造一夥。當時辰造那幫人的罪孽有多深重,阿榮並不知道。但至少她能感覺出來,放龜辰造勢力龐大,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一定沒少做。
「阿妙小姐……真是凄慘。」又市道,「現在我這副模樣如枯木般老朽,在生與死的修羅場中翻爬打滾,當時卻只是個傻小子。一直自以為是一方惡霸,可當看到熟識的姑娘被亂刀砍死在面前,我……」
「嗯。至於是哪裡不一樣,我也說不清。」
那麼,那些該是屍骨里流出的絕望在燃燒?又市的手劃了一下。
「什麼?」
「可是,你不是裝作毫不知情的樣子去求他辦事嗎?你明知道林藏是他的手下,卻還要求他殺了林藏。」
不久,也不知是因為攝津的代官所失火還是什麼事,鬧得沸沸揚揚。此後行者再次出現了。
「這不是有了么?」又市背對著阿榮,伸出右手搭在長滿苔蘚的五輪塔上,「林藏啊,害死阿妙的罪魁禍首。就因為他的失誤,一切都毀了,不是嗎?拜林藏所賜,我和你都吃了大虧。怎麼能不恨他呢?難道你不恨?」
不是多了不起。阿榮很堅定。證據就是辰造。阿榮說。「很簡單。當初,仁藏是抱著打垮辰造一派的目的才派林藏去的。可結果如何呢?林藏被砍不說,還把我妹妹卷進去送了性命。救了他一命的你也被逐出了大坂。設計陷害不成,手下還被追殺,整個計劃失敗,可仁藏是怎麼處理的呢?他不是什麼都沒做嗎?」read.99csw•com
阿榮沒直接回答。「總之我讓他們找到他,帶來給我。首先需要親眼確認才行。就像你說的,萬一是不相干的人就白費工夫了。另外,因為林藏跟他們是一夥的,他們或許會找人來頂替。或許他們會假裝找了卻沒找到。不過,他們隱瞞了林藏是他們的人這一事實,也就無法拒絕我讓他們找人的要求。既然接受了,到時候就得把人帶來。他們肯定能馬上找到林藏,甚至都不需要四處搜索。」
「如果那可恨的林藏真的還活著,你為什麼沒要求他們殺掉他?」
阿榮堅信,既然林藏的夥伴就在自己眼前,那麼他一定也回到了大坂。
「林藏也被砍了。那小子,明明自己渾身是血,還非扛著已經沒了氣的阿妙小姐,怎麼都不放手,哭得那死去活來。那個傻瓜……」
「你那身裝扮真是看不慣。你在江戶究竟都幹了些什麼?」
那些你就不用操心了。「我還要求一文字屋另外再做一件事——辰造的人頭。取辰造的命和把林藏交出來,這兩件事要一起辦。」
「怎麼,事到如今他們還能耍什麼花招?不過一條雜魚而已,一文字屋仁藏會費那麼大力氣袒護他么?十六年前不是輕易就把他給放棄了嗎?還是說,他怕林藏說出什麼關於自己的秘密來?」
「我覺得直接見面並沒有錯。當然並不是說不相信你的話,在黑暗世界里乾著那種行當的人恐怕也沒有多少。」
也許吧。是誰給我取了這名字呢?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被這樣稱呼的呢?「反正,我現在只是個經營船宿的女子,也沒什麼人好報復。」
「不一樣嗎?」
「一文字屋仁藏,並不是多麼了不起的人——你是這個意思?」
「據說是。得到野乾的信任后,它就會對你無比忠誠,可一旦它厭倦了,就會輕易地選擇背叛,甚至還會糾纏原來的主人,伺機報復。據說一旦被野干纏上就永遠也甩不掉了,真是個品性惡劣的畜生。」
「看你口氣挺大呀。」又市道。「很少有人跟他面對面之後,能得出你這樣的結論。」
「唉,當時我搭救了正被辰造一眾追殺的林藏和阿妙小姐。可是,阿妙小姐已經沒了氣息。林藏也被砍得不像樣子,倒是還活著。托他的福,連我也成了被追殺的對象。多虧了阿榮小姐的幫助,我才勉強活了下來,這可不是開玩笑,我這條命好不容易才保住了。連我自己之前都覺得,今生決不會再回來了。」
只是照搬別人的話而已,又市回答。「我在江戶認識了一個頗有意思的人,對這些沒什麼實際用處的知識十分熟悉。昨晚剛巧在難波遇著他,也稍微聽到了一些。據說那野干喜好蠟、油、漆以及女人的血液,而且還很多疑。」
「不是?那,你要仁藏替你做什麼?」
「嗯。」又市看著遠方,回答道,「或許是因為我想得太多吧,不管我逃到哪裡,總感覺那些風言風語就像在後頭追著我不放似的。有說見到林藏在榆樹上弔死的,有說見到他跳崖的,我總能聽到類似的消息。甚至還聽說他被辰造一伙人發現后殺掉了。我像一隻夾著尾巴逃跑的狗,從來不想回來確認,甚九九藏書至也沒有傷心。所以,我一直都認為林藏已經死了。」
「才不是呢。」阿榮笑道。
「那些是什麼呀?」
「找出來?」
「其實他們即便不找,也肯定知道林藏的藏身之地。」他們一定知道。光看仁藏手下那狼狽的模樣就知道。像他那樣淺薄的人也真是罕見。仁藏或許是個大人物,可從他把那樣一個小人物放在身邊這件事上,也能大致看出他的斤兩。「就像你說的,以前讓林藏去招惹放龜的,應該是仁藏。所以,仁藏必定全都知道。但是他聽我說話時,卻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這樣不就是彼此彼此了。就當是狐狸之間的較量吧。」
「朝廷大官?」
阿榮說出心中抱有的疑慮,又市經過一番考慮,將他們與一文字屋仁藏的關係告訴了阿妙。
追隨阿妙去死。他用情有那麼深么?「林藏他有那麼痛苦么?」
「我曾經離開過大坂。我無法接受妹妹的死亡,無法忍受在妹妹死去的城市生活下去。不如直接說那就是逃避好了。反正往後都是孤身一人,無論在哪裡都能生活下去,沒有遺憾也沒有牽挂,當時的我是這樣認為的。可是,生活並沒有想象中那樣簡單。為了活下去,我什麼都做過,其中也包括一些不那麼好的事情。我甚至將自己裝扮成巫女的模樣四處遊走,還因此得了野干阿榮這個外號。野干據說是狐狸的意思。三年前在叔公的關照下重新回到大坂,在此之前,我為了生活下去可說是不擇手段。論純潔,我早已變得骯髒不堪。論能力,我比以前更加強大。論善惡,那麼我必然是變得邪惡了。關於這些我早已有了思想準備。」
「你當初做他手下的時候,他是什麼樣子?」
「我一個女人跟那種大人物交手,沒一兩手準備怎麼行呢?我野干阿榮一定要將狐狸和烏龜玩弄于股掌。」然後還有……林藏。
你提出要求了?又市問。
可是,她想錯了。時隔十六年之後,她才終於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向辰造發難的背後主使竟然是一文字屋仁藏。那或許是兩人之間的一場勢力爭鬥,應該就是這樣。
「本就沒多少。」又市說,「江戶也沒有。行為不端的小嘍啰自然是一抓一大把,可要說領導他們或者是能領導他們的人就沒有了。不過,一文字狸的爪牙散布在各個諸侯國。仁藏的胸襟的確了得,現在他已是地位極高的大人物了。」
「一個勁裝傻。跟你猜測的一樣,全說不知道。」
「還真是挺惡劣的。」
「提啦。」
「我生在江戶郊區的貧苦農家。因為吃不上飯而學壞,無家可歸,過著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流浪生活,後來在大津一帶遇到了林藏。他當時還誇口說自己是朝廷大官家的庶子。」
那時候,阿榮忽然想了起來……咦?是又市!
你知道得還挺詳細嘛,阿榮道。
「你該不會以為是一文字屋陷害他吧?」
「你也是那樣嗎?」
林藏正是盯上了他們這一點,在阿榮看來是這樣。他要麼是想揭發辰造的陰暗面進而勒索,要麼是想以此討好辰造,以圖在下頭混口飯吃——對於林藏的行為,當時的阿榮是這樣理解的。
真是一場災難。阿榮道read.99csw.com
阿榮活到今天,並不是靠值得向別人炫耀的光鮮亮麗的生活方式,可對於一文字屋在背地裡做的生意,她竟一無所知。她只知道一文字屋是大書商,可做夢也沒想到他們竟然跟放龜辰造做的是同一行當。
沒有夕陽,什麼都看不見,荒野變得漆黑一片。無數幽藍的火光在閃動,星星點點,似乎昭示著這片荒野的無邊無際。
她覺得那是因為她一直想的都是林藏。她將藏身在各種異聞背後、名為林藏的詭異男子,跟那個靄船林藏重疊了起來。林藏這個名字確實不常見,但也不能說完全沒有重名的可能。如果他們是同一個人……這些疑惑隨著又市的出現一下子變得堅定起來。
「哼。說的也是。」阿榮說著,蹲了下去,「咱們也挺有緣分。在船宿見著你的時候我可嚇了一跳。你的外形和氣質全變了,最主要的是,我做夢也沒想到你竟然還會回來。唉,我還以為你已經死了呢。」
「野乾的確像狐狸,卻是另一種野獸。有些地方管它叫野狐,是一種活躍在韃靼和天竺等地、十分兇悍的野獸。比起狐狸來更像狗或者狼,擅長爬樹,連老虎和豹子都吃,是很恐怖的獸類。聽說它本是荼吉尼天的坐騎,後來變成了稻荷大神的手下。還有傳說稱那稻荷大神原本就是野干。」
又市曾經是林藏的夥伴。在善於交際又貪圖女色、放浪而輕薄的林藏身旁,又市總是帶著陰沉的目光站著不動。其實他性格並不十分陰暗,嘴巴也算不上笨拙,可不知為何總是一副不耐煩的樣子,他那略顯青澀的瞳孔深處閃爍的暗光讓阿榮尤為印象深刻。
「現在想想,那小子該是覺得因為自己的失誤害死了阿妙,才哭成那樣。是吧,阿榮小姐?」
「嗯。」又市也在阿榮旁邊蹲下。
大坂還是和江戶不同。又市說。
告訴她這些的是又市。
「另外的事情。」沒錯。難得林藏還活著。為什麼非殺不可?他萬一死了……「我告訴他們,想找出林藏,讓他贖罪。」
「應該是活著。仁藏就算了,他的手下顯得很慌張,那麼答案就是明擺著的了。那個四處作惡的林藏,一定就是你的兄弟靄船林藏。」
「真是好膽量。」又市說著,從大樹背後露出了臉。他頭戴白木棉頭巾,身穿白麻布衣,胸前還掛著偈箱。腰上掛著的鈴鐺隨著他的動作輕輕響了一聲。
「你還要求他們幹掉辰造?」又市一時間不知說什麼好,「你還真是百密而無一疏啊。」
「若不然,別人不會給你起那樣的外號。野干可不是狐狸。」
「真的是這樣嗎……」又市再次眺望著地平線的方向,「原來你沒死啊,姓林的。」
「我想也是。」
太嚇人了太嚇人了,又市縮起了脖子。他的視線越過五輪塔,望向遠處。「遠處那一片亮閃閃的,是海,還是河?」
雖然樣貌發生了改變,但男人的確https://read•99csw•com是又市。阿榮招呼了一聲,又市顯得十分意外,接著露出困惑的神情。因為阿榮向他詢問林藏的近況。
「那種事一點好處都沒有。我幹嗎去找他麻煩?」
「你這是怎麼了。該不會是突然慈悲為懷了吧。」阿榮道,「我說又市,你之所以不能繼續在大坂生活下去,全是林藏的……」
「恨。」阿榮簡短地回答。
「讓你別再說了!我不願意想起那些。」
「哪裡是分開了,是他不見了。他受傷也挺嚴重的,可比起那些傷痛來,阿妙小姐的死對他打擊更大。我原以為他一定會追隨她去呢。可現在看來,他不但沒死,還回到了一文字屋,那小子究竟打算做什麼?」
「嗯。」又市站了起來,「居然敢將那個狐狸老爺玩弄于股掌之間,你也真是個了不得的母狐狸啊。」
「我不是說了,要讓他贖罪嗎?」
「是啊。」又市似乎望得更遠了,那裡明明只是一片無邊無際的荒野,「所以我才誤會,是那老狐狸跟辰造在背地串通。手下的仇不報不說,自己也沒任何表示,就這麼放棄了,所以我才不明白。唉,最後證明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樣,也說明了跟敵人串通確實沒有意義。」
「你什麼意思?」
「我知道。我沒事。我也是不惜一切才到了今天,事到如今哪還講什麼感情流什麼眼淚。只不過,阿榮小姐,在見到你、聽到你跟我說的話之前,我一直都以為林藏當初並不是失手,而是被陷害了。關於那小子的回憶……唉,直到四五天前,都還不是那麼壞的。」
「一文字狸怎麼說?」
「野干?」又市背對著阿榮,走到孤零零地立在雜草叢旁邊的五輪塔前,「阿榮小姐,看來你這些年也是罪過不小啊。」
「是真是假就不知道了。」又市說,「第一次相遇時,他和我一樣,是個又臭又髒的小子。不知為何他總是能討人歡心,是個整天只知道跟在女人屁股後面什麼也不想的渾球。唉,我自己也是個渾球,兩個人年紀又一樣,正是臭味相投,便結伴在各種地方鬧事。不管是被抓還是被打,甚至被捆起來扔進河裡,我們都覺得無所謂。反正再換個地盤,繼續隨心所欲。那時候,不管受到了怎樣的對待都會大笑,用這邊的話說就是……兩個傻子。」
「是嗎?我聽說是狐狸啊,也一直這麼以為。」
「你去,是不是為了找仁藏麻煩?」
「是啊。那是林藏的失誤。是他的失敗。一定是他在某個環節泄漏了消息。而因為他的失敗,阿妙不得不獻出生命。」
或許吧。又市說。
如果阿榮的懷疑是正確的——林藏還活著,而且正暗地裡在大坂做著一些事情,那麼在背後指使他的一定是一文字屋仁藏。又市說。
「正是。我一直以為,是一文字那老狐狸跟放龜暗地裡勾結了。如若不然,當初的計謀不可能那麼輕易就敗露。我唯一想不通的就是,陷害了林藏跟我這樣的毛頭小子,他們又得到了什麼好處呢?」原來根本就沒有什麼好處可言啊。又市輕嘆道。「不可能有啊。根本就是自作多情,是林藏失手了。」
林藏曾說,又市是他的兄弟。二人結伴做一些並不怎麼光彩的事情。
「你們為什麼分read•99csw.com開了?」
說到這裏,又市將視線投向了遠方。什麼都沒有,遠方是一片荒野。
一個月前,又市忽然出現在阿榮經營的船宿上。
「如果不是鬼火……就是狐火。」又市說。
真搞不懂。又市歪著腦袋道。「贖罪?那你打算要他怎麼樣?」
「先不管回不回來,總之林藏還活著?」
又市曾跟林藏一起在仁藏手下做事。「以前也有以前厲害的地方。」又市回答,「十六年前,仁藏這老狐狸就已經被稱作老大了。而林藏和我還只是毛頭小子,光是看見他就怕得連話都說不出來。那時候的仁藏在我們眼裡近乎神聖。」
妹妹死去的那個夜晚——林藏和又市同時從大坂銷聲匿跡。
大坂很繁華。雖顯得嘈雜,但那是生命的嘈雜,是來自人們生活本身的喧囂。可在繁華的背面,卻有著如此荒涼的場所。就像生命與生命之間留下的空隙,光禿禿的什麼都沒有。明明只是條縫隙,卻深不見底。
阿榮沒往東邊去過。
會這麼順利嗎?又市道。
別再說了。阿榮開口道。我受不了。
「這樣不是很好嗎?我就是母狐狸,要好好戲耍他一番。」我不會輸!「聽了你的話,覺得仁藏是個很可怕的人。唉,正常的手段肯定對付不了他,他也確實是個比較棘手的大人物。可是,我倒是覺得他並未讓人怕到那種地步。」
「我也經歷了很多。」
開始她並沒認出他來。她甚至連他的名字都忘記了。雖覺得有些面熟,但長相相似的人到處都是,而且自己認識的人當中根本沒有著裝如此怪異的御行。如若他是在外流浪之人,那麼或許之前見過一兩次面。阿榮這樣想著,並沒理會。
「什麼串通不串通,他不就是害怕了嗎?那件事情已經過去十六年了,可辰造的勢力卻越來越盛。做盡惡事,還過著奢華的生活。或許真像你說的,一文字屋如今的影響力十分巨大,可說歸說,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的大坂,他不還是對競爭對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人為所欲為嗎?只因為手下的一次失誤,他就退縮了。半途而廢該不會也是他的拿手好戲吧?」
又市告訴她,自己對林藏的情況幾乎一無所知。大坂逃亡之後,他們再也沒有見過。他還說原以為林藏已經死了。
「你跟仁藏有瓜葛的時候,不還是毛頭小子嘛。對於初見世面的小孩子來說,不管是怎樣的對手,看起來都很強大。首先在氣勢上就已經輸掉了。後來遭受挫折,又亡命天涯——你如此害怕他,難道不是因為心裏還殘留著當時那些事情的陰影嗎?」
「多疑?」
「這次碰巧在攝津有些事情要辦,」又市說,「前不久還在京都逗留了一段時間。我就像隨遇而安的要飯和尚,像捉摸不定的無根野草,東奔西跑地輾轉奔波,在一個地方長時間逗留不符合我的性格。我並不打算回到上方。大坂對我來說,只有一些令人恐懼的回憶而已。」
「嘿。這敘舊的事,咱倆就免了吧,阿榮小姐。」
「我們都是。」又市笑了。「你也看到了,我就是個行者。一個沒用的落魄無賴,剃光了頭就成了佛家弟子。或許你要笑我凄慘,不過,這就是生活。所以說,你恐怕也不是當初的那個阿榮了。」